紀嶼安眉心微蹙,兩頭磨尖的鐵棍在他手心若隱若現,下一秒,紀嶸景又扛著一個東西竄回了牆頂上,然後跳下來大步走到紀嶼安麵前,把扛著的東西撲通一聲扔在了地上。紀嶼安驚訝地蹲在被他扔在地上的“東西”前,赫然發現他扛出來的居然是一個年紀不大的少女。少女腦袋歪在一旁,顯然人正昏迷著。紀嶼安問道:“你把她打暈了?”紀嶸景耿直地說:“她看到我了,想出聲叫人。”所以他才動手的。紀嶼安看向雕像後麵那堵牆,問道:“這後麵還有一個院子嗎?”紀嶸景嗯了一聲,紀嶼安點點頭,不在說話,低頭觀察起麵前的少女。少女頭發很長,雜亂地披在肩上,身上穿著幾塊不同顏色的布截搭出的衣服,很寬鬆,像是睡衣,估計她之前正在屋裏睡覺,半夜起身時不小心和紀嶸景撞上了。紀嶼安捏住她的鼻子捂住她的嘴,少女無法呼吸,很快胸膛便劇烈鼓動起來,人也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眼,迷茫地看向頭頂上方,和紀嶼安的視線對在一起。紀嶼安盯著她看了一會兒,見她的眼神在短短時間內從茫然變為冷靜,便意識到這個女生估計不好忽悠。他鬆開捏著她鼻子的手,卻仍捂著她的嘴,和紀嶸景說道:“把鐮刀拿出來,架她脖子上。”紀嶸景依言照辦。當死神之鐮架到她脖子上的一瞬間,紀嶼安如願看到少女身形的僵住,眼中有一抹恐懼飛快劃過。紀嶼安勾了勾唇角,心想a級鬼器果然好用。雖然麵前的少女可能還未覺醒,但對強大鬼器的畏懼卻已深入骨髓。紀嶼安壓低聲音,語含威脅:“如果你不想死的話,等下我鬆開嘴後不準叫,知道嗎?”少女憤怒地瞪了他一眼,一臉憋屈地點了點頭。紀嶼安慢慢鬆開手,仍防備地盯著他。隻要少女有叫喊的跡象,他立刻就會堵住她的嘴。不過少女挺識時務的,沒讓他的防備派上用場。紀嶼安剛一鬆開手,她壓著聲音,立刻就氣勢洶洶地問道:“你們是下午來旅遊的那批遊客?”紀嶼安笑了笑:“你挺聰明,除然。”少女除然眼中劃過一抹詫異,警惕地問道:“你從哪知道的我的名字?”紀嶼安嘲弄道:“不如你先猜一猜我們找上你的目的?”除然冷哼道:“我不想猜,你們有話直說。”“好啊。”紀嶼安配合道:“我們有話直說,等下你也有問必回,如何?”“我們互相節省時間,不搞那些彎彎繞繞。”除然沒有反應,紀嶼安靜靜看著她,給紀嶸景使了個眼色。紀嶸景動了動鐮刀,鋒利的刀刃瞬間將她脖頸上的肌膚割破了一點,一縷微弱的鬼氣從她的脖頸處飄出來。除然僵住,眼中浮現出恐懼,她終於服軟,答應道:“不要動手……有話好好說。”紀嶼安笑道:“識時務者為俊傑,這樣才對。”他這麽說著,眼底卻閃過一抹疑惑。除然的鬼氣十分微弱,像是不入流的小鬼怪。難道她並不是副本boss?副本boss是她的母親?紀嶼安不確定,目前得到的線索還不夠他鎖定boss的身份,索性便將這個問題放到一旁,專心從除然這裏薅線索。“我問你,你們舌山的人為什麽要綁架外來的遊客?”除然臉蛋繃緊,僵著臉含糊道:“我不懂你在說什麽……”紀嶼安眼底冷色愈重,徐徐道:“我勸你想好以後再回答我。”除然還在嘴硬:“我真的不懂你們的意思。”“不要著急,你仔細想想再回答我,我既然問你,便是確定你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紀嶼安抬起手,指著院棚下的那口水井說:“我們在寨民老徐家的院子裏發現了一個地道,我們順著地道一路走,一路找,終於找到了這口水井,然後從井裏爬了出來。”除然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到那口井,臉色瞬間變了變。“你猜我們為什麽找這口井?因為我們在地道裏發現了一群女人。我和她們聊了聊天,然後從她們那兒聽說了一些十分駭人聽聞的事情。”“夠了!”除然忍無可忍,大聲喝止。紀嶼安豎起食指比在唇邊:“噓,噤聲。”“相信我,招來更多的人對你而言並沒有好處。”除然恨恨地閉上了嘴,頭顱低垂。紀嶼安很沉得住氣,將自己想知道的問題又重複了一遍,然後說道:“你慢慢想,等你想出結果後再告訴我。離天亮還早,我有的是時間等你開口。”除然目光閃爍:“我媽媽半夜可能會去我房間看我。”“那不然我現在就去把她解決掉?”除然忽然歎了口氣,脊背鬆軟無力,像是支持著她的一口氣猛然間都散去了一般,整個人都沒了精氣神。“我都告訴你們……”她終於鬆口。舌山裏有很多個寨子,這些寨子分散在山穀各地,其中唯有雞舌寨十分特殊。不僅是因為雞舌寨坐落在舌山山頂,更因為雞舌寨有一位據說能溝通、祭祀舌山山神的祭司。舌山的寨民偏居一隅,與外界幾乎沒有接觸,思想冥頑不化。而舌山雖然資源富足,但是山勢陡峭,且樹林中有許多毒蛇蟲蟻和野獸,因此危險性也很強,時常有人損命。故而舌山本地的寨民十分畏懼山神,對山神的祭司也很推崇,視其為國主君王,不敢違抗她的命令。舌山這樣的傳統維持了數百年,直到外界科技高速發展,外麵的工程隊進入舌山探險偵查,舌山的寨民才和外界取得交流。舌山占地遼闊,茂產豐盛,但因為山穀樹林太多無法砍伐,導致這裏很難開發建設。而除去資源外,舌山的風景也很秀美怡人,當地政府並不願意放棄這塊寶地,於是積極與舌山的祭司溝通聯係,最後將舌山開發成了旅遊景點,大肆宣傳,吸引了大批遊客前來旅遊。隨後問題便來了——雞舌寨的寨民世世代代居住在舌山,思維早已固化。哪怕知道外界的生活更便捷方便,他們也不願出去,固守龜縮在一地不願改變。而因為與外界接觸太少,內部通婚太嚴重,當地的寨民或多或少都有一些身體畸形,且女人十分稀少。當這些寨民封閉自己時,即便存在毛病也隻能自己守著苦果咽下,除了祭神求神外別無他法。可當舌山的旅遊業發展起來後,這個局勢卻開始變了。舌山秀美如畫的風景吸引了很多外來遊客,這些遊客中有著很多且很漂亮的年輕女人,她們如同蜜糖一樣香甜,吸引了當地的寨民。當地的寨民並不重男輕女,但他們相當抱團排外。簡單來說,就是隻把自己人當人,外來者在他們眼中隻是一塊引人垂涎的肥肉……在各種各樣的欲望的驅使下,很快便有寨民對外來的女遊客們動手,將她們偽造成失蹤或死亡,實則偷偷綁走扣在了寨子裏,在她們身上發泄欲望,逼迫她們為自己生兒育女。這就是當地寨民綁架大批女遊客的目的,簡單粗暴,又充滿獸性。除然解釋完後嘟囔道:“在這裏失蹤的遊客太多了,外界對我們充滿懷疑,覺得那些遊客的失蹤和我們脫不開關係,所以近幾年來旅遊的人已經很少了。但總有一些不信邪的過來冒險,寨民們不敢做的太過,不敢給全扣下,十個遊客最多扣下兩三個。”紀嶼安沉默片刻,問道:“那麽多人在這裏失蹤,就沒有警察過來調查嗎?”“當然有。但是舌山太大了,裏麵有很多蟲蟻野獸,即便是本地的寨民也時常會出事,有個把人失蹤也是很正常的。雖然外界的人不信,但他們過來搜查時又查不到線索,最後隻能不了了之。”紀嶼安不相信:“沒有一個警察發現線索?我不相信,難道你們這裏的寨民各個都是天生的高智商殺人犯,能將線索蹤跡全部都抹平,不留一點痕跡?”除然搖頭說道:“我也不知道他們是怎麽瞞過警察的,反正寨民綁架遊客的事一直都沒有暴露,就連我也是最近才知道這些事,在此之前我從未察覺。”紀嶼安不由笑了:“你們這邊的寨子無緣無故多出那麽多的女人,你卻說你最近才知道這些事,在這之前從未察覺……你不覺得這話太假了嗎?”除然麵色瞬間煞白,她哆嗦著唇為自己辯解:“我沒有騙你們,我之前真的不知道他們居然做了這種事!如果我知道的話,我一定會讓媽媽阻止他們的!我媽媽是祭司,她說的話寨民們不敢不聽!”紀嶼安神情淡漠,隻冷冷地看著她。除然緩緩垂下頭顱,繼續道:“我的母親是祭司,我是祭司傳人,我從小就住在雞舌寨,也就是山頂上,從來沒有下過山。我之所以沒有發現這種事,是因為山頂上的寨民並沒有綁架女人。當然,他們也不是什麽好東西。他們、他們……”除然咬緊牙根,攥緊拳頭:“他們想女人的時候都是去山下那些寨民的家裏,山上淨土一片,他們全都瞞著我和我媽媽!”紀嶼安回想起那個被黑袍裹住、周身陰鬱詭譎的祭司的模樣,覺得對方並不像是被瞞在鼓裏的模樣。他沉思片刻,問道:“所以被綁架的那些人之前一直都被寨民放在山下,隻是最近才被移到山上來……我聽那群女生說,你們想把她們充作祭品,然後在祭典上將她們獻祭給山神,有這麽一回事嗎?”除然悶悶地應了一聲:“嗯。”“你們這邊的人可真是——”紀嶼安歎為觀止:“活著的時候在她們身上發泄著自己的獸欲,人要死了還要榨幹她們最後的骨血,強迫她們將自己‘奉獻’給你們所謂的神明。”“你們真是恨不能將她們的每一滴血都吸幹,將她們物化利用到了極致啊。”除然攥緊拳頭:“我知道寨民們做錯了,我會放她們走,盡力彌補修複寨民們犯下的錯誤。”“快了,再等兩天祭典就結束了。等祭典結束,祭品就沒有存在的意義了。到時候我就和媽媽說,讓媽媽放她們走!”除然的神情十分堅定,沒有一絲猶疑彷徨。紀嶼安對她之後的打算並不感興趣,他隻想知道究竟哪一條能指引他尋找到副本boss。是那群被選作“祭品”的女人,還是即將到來的祭典?副本的名字叫作[祭品],看似和那群女人關係更大。但那群女人在和本地寨民的交鋒中明顯處於下風……無數思緒在紀嶼安的腦海中轉動,他思索半晌,繼續和除然交流:“雖然你的母親在山中的地位很崇高,但祭司的權威來自於山神,你放跑祭品勢必會影響到祭典的舉辦,你確定等祭典結束後你母親就會同意放那群女生離開?”“我知道山裏的密道怎麽走,如果媽媽不同意的話,我就悄悄帶她們走!”除然的話暴露出了年齡幼小所帶來的缺陷,她不諳世事,想法太過天真。“等祭典結束後你們還沒被寨民找到的話再說吧,我看那林寨主和寨民的神情,他們應當不會善罷甘休。”紀嶼安打量著她的神色:“那群女生被寨民帶上來後就關在你家裏,之後又是在你家失蹤的,那些寨民就沒有懷疑是你動的手腳嗎?”除然冷哼一聲,傲然道:“就算懷疑又能怎麽樣,他們不敢質疑我的。我可是下一任的祭司!”紀嶼安有些困惑,祭司在舌山的地位真就那麽高嗎?不過除然的媽媽的確很厲害,但除然的實力嘛……紀嶼安對此持保留意見。就是不知道這兩人的實力差別是源自於個體的差異,還是現任祭司和候選祭司的差異。除然並不知道紀嶼安在想什麽,她的神情混混沌沌,糾結片刻後對紀嶼安說道:“我原本的打算是放走那批祭品撐到祭典結束後,再和寨民們交待的。沒想到你們會突然來舌山旅遊……祭典還沒有開始,寨民如果找不到之前那批祭品的話,百分百會對你們出手。”“如果真被抓到了,你們隊裏的女生還能活到祭典結束後,但你們這幾個男生卻是必死無疑的。不想死的話,我勸你們早點逃走。”“雖然你們看上去有點厲害,但我們舌山的全部寨民加起來能有幾千人,在龐大的數量麵前,你們的個人實力完全不值一提!”紀嶼安無視她後麵那番話,問道:“為什麽女生能活下,男生就不可能?”除然為了嚇退他們並沒有隱瞞,如實說道:“媽媽說女人對寨民們而言很珍貴,寨民們需要女人替他們繁育後代,山神憐憫祂的子民,所以即便選擇女人作為祭品,也不會要她們的命,隻取她們身體上的一部分血肉就夠了。”紀嶼安想到在那個李裁縫家發現的老婦人殘魂,她的兩條褲管空空蕩蕩。假若不是先天殘疾的話,那極有可能便是在祭典上被人生生砍下……紀嶼安麵無表情地問:“那男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