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直截了當地說吧,邁爾斯疲憊地想。


    “實際上,那裏還有許多工作要幹。現在,去上一些法律課程——”


    “一名律師?”邁爾斯嚇了一大跳,“你希望我去做個律師?這和去做個裁縫一樣糟——”


    “你說什麽?”弗·科西根勳爵聽不懂兒子的話。


    “啊,別管它,沒什麽。不過是爺爺說的一些話。”


    “實際上,我沒打算向你爺爺提這個建議。”弗·科西根勳爵清了清喉嚨,“根據政府法令的一些基本原則,我想你能行,哦,在行政區內代理你爺爺的職務。你知道,即使是在隔離時代,政府也並非老是不安寧。”


    聽起來你已經考慮這個計劃很久了,邁爾斯忿忿地想。你真相信我能獲得律師資格證書,父親?他更加懷疑地看著弗·科西根勳爵。“你還有什麽事沒有告訴我嗎,先生?關於你的——健康,或其他什麽?”


    “噢,沒有。”弗·科西根勳爵向他保證,“就算是我的工作,也是永遠過了今天不知道明天的。”


    我想知道,邁爾斯有點擔心了,格雷格和我父親之間到底怎麽了?我有種模糊的預感,我不過得知了真相的十分之一……


    弗·科西根勳爵籲了口氣,然後笑著說:“好了。我打擾你休息了,現在你最需要好好睡一覺。”他站了起來。


    “我不困,先生。”


    “是不是要我,嗯,幫你什麽?”弗·科西根勳爵小心翼翼、溫柔地問道。


    “不用,醫生給了我一些止痛藥。吃上兩片我就能用慢動作遊泳了。”邁爾斯轉動著眼珠,用手做了個劃水的動作。


    弗·科西根勳爵點點頭,走了出去。


    邁爾斯躺回床上,試圖再在想像中奪回埃蕾娜。但父親帶給他的政治現實,就像不合時令的霜凍帶來了寒冷的空氣,吹散了他的白日夢。他站起來拖著腿走到浴室,去吃一劑他的“慢動作藥”。


    吞下兩片,喝了一口水。吞下剩下的所有片,他的腦袋深處有個聲音在低語——你就能得到真正的安息……他猛地把幾乎全滿的瓶放回架子上。


    他默默凝視這浴室的鏡子,眼裏閃過一道光芒,“爺爺是對的。惟一的方法是戰鬥而死。”他回到床上,不停回想著自己在翻越障礙時犯錯的那個時刻,直到睡眠把他解救出來。


    第三章


    一個僕人不安地碰了碰邁爾斯的肩膀,邁爾斯在朦朧的灰色光線中醒過來。


    “弗·科西根勳爵?弗·科西根勳爵?”那人小聲喚道。


    邁爾斯眯縫著睜開眼,現在睡意正濃,身體像沉在水裏一樣不能動彈。幾點了?為什麽這個傻瓜用他父親的頭銜稱呼他?等等,難道是他?不……


    當意識到這個男僕話中的涵義時,他立刻清醒了過來,感覺胃都揪緊了。他坐起來,腦袋發暈,心在下沉。“怎麽了?”


    “您、您的父親要您穿好衣服立刻下樓見他。”這個人那像是打了結的舌頭證明了他的擔心。


    現在是拂曉前夕。邁爾斯走進書房,黃色的燈光在房間裏形成了一圈溫暖的小小光暈。半透明的長方形窗戶呈現出冷冷的藍灰色,抵擋住黎明前最深的黑暗:屋外的光線照不進來,屋裏的光線也反射不出去。他的父親站著——身上穿著製服的褲子、襯衫,腳上卻穿著拖鞋——正神情肅穆地和兩個男人在低聲交談:一個是他們的私人醫生,另一個是穿著皇宮製服的侍從武官。他的父親——已經是弗·科西根伯爵了嗎?——抬起頭,與他四目相接。


    “是爺爺嗎,先生?”邁爾斯輕聲問。


    新伯爵點點頭,“非常安詳,是在睡眠中,大約兩小時前。我想,他沒有什麽痛苦。”父親的聲音低沉而清晰,沒有顫抖,但他的臉看起來比平時要蒼老,幾乎滿是皺紋。他麵無表情地坐著。一個意誌堅定的司令官。局勢在控製中。隻有他的眼睛,偶爾從某個角度看,才像是有如受了打擊、不知所措的孩子般的眼神。那眼神遠比嚴厲的嘴唇更讓邁爾斯害怕。


    邁爾斯的視線有些模糊,他憤怒地使勁兒用手背擦掉從眼眶落下的愚蠢的淚水。“見鬼!”他哽住了。他從沒感覺到自己這麽脆弱。


    他的父親猶疑地注視著兒子。“我……”他開口了,“他受病痛折磨了好幾個月,命一直都懸在一根細線上,你知道……”


    而我昨天徹底斷了那根細線,送了他的命,邁爾斯哀傷地想,我很抱歉……但他卻隻是說:“是的,先生。”


    為老英雄舉行的葬禮幾乎成了一個全國盛典,要三天穿著盛裝做個木頭人,邁爾斯疲憊地想,這有什麽用?葬禮用的禮服被匆忙趕製出來了,是恰到好處的憂鬱的黑色。弗·科西根官邸因為紛至遝來的公眾成了個混亂不堪的舞台。靈樞停放在弗·哈騰葛城堡——伯爵理事會的所在地。先是悼詞。再是出殯——感謝格雷格·弗·巴拉調撥來一支穿製服的軍樂隊和盛裝打扮的一隻騎兵隊,送葬的隊伍浩浩蕩蕩幾乎成了個閱兵式。最後才是埋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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