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元龍與巴特爾私交甚深,大慨都了解他們師門內的恩恩怨怨。他對江湖恩恩怨怨與官場上的凶險經驗很老道,哪裏敢聲張,隻是站在那裏偷聽,凝眸沉思。


    “師妹既然來助愚兄,卻又為何要對福帥下手,這不是又害了愚兄麽?”巴特爾邊招架邊問。


    “絕你的後路,我們師門不能有大內鷹犬!”慧瑛恨恨地說,她倔強高傲的秉性讓自已度過了十年淒涼的曰子,至今不見師兄悔悟,心中悲憤已極。


    兩人邊戰邊吵,隻聽大院內一陣呐喊,幾名大內侍衛聞聲趕來,圍向慧瑛,巴特爾此時急得冷汗直流。


    福康安大叫:“眾人一齊上,拿住刺客!”


    正危急關頭,辛元龍突然大喝一聲:“小心後院!”揚手投出幾枚暗器,而且力道奇猛,打得院牆上的脊瓦哢哢碎裂、大樹上落葉紛紛。幾名侍衛和衛士一齊竄過去,在這混亂的空隙中,慧瑛拔身而起,翻出高牆外。


    “各位護著福大人。”巴特爾召乎了一聲跳上牆垣,向黑暗中追去。


    城外江邊,和風習習,萬籟俱寂。


    徵弱的星光下,慧瑛摘去麵罩靠在樹旁,秀麗端莊的臉上布滿了愁雲和怒容。十年的風刀霜劍竟然沒有把她催老,隻是經曆了生活的艱辛磨礪之後,少了一些少年時的傲慢和戾氣,多了些成年以後的老成。


    巴特爾不時偷**探她一眼,心中即有喜悅又有愧疚,更多的是惆悵。麵對這個曾經十分刁蠻任性、又讓他時常掛念的師妹,一時說不出話來,愣愣地佇立著。


    “師兄,你現在不比金川時那麽失意,又東山再起,想心更會迷戀官場,沉論於功名利碌了?”慧瑛到底還是保持著爽快潑辣的性子,一著師兄默不做聲,就朱唇輕綻,開口帶刺。話中含有譏諷,又有無可奈何的沮喪。


    “師妹一向可好?”巴特爾繞開話題。


    “我麽,還不是和從前一樣,孤身一人浪跡天涯,笑傲江湖。”慧瑛負氣冷冷一笑,眼眸中流露出哀怨的神色,想起自己孤雁無助的江湖歲月,她真的有點顧影自憐、不由陣陣心酸。


    “師妹,你聽愚兄一句??”巴特爾本意是想勸師妹早些完結終身大事,可又難以啟齒,何況自己在對方眼中是個負心漢。他猶豫再三,覺得非說不可,從卜奎城一別,十年彈指一揮間,自己到了而立之年,慧瑛從年令上也是半老徐娘了,還是把話說透,不然還等何時呢?他狠狠心開了口:“師妹天生麗質,儀表雍容,頗有大家閨秀之姿,何愁――”


    “不勞師兄費心,家母都拿我沒有辦法,何況外人呢。(.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說網)唉――難得你還有這番苦心。”慧瑛聽了巴特爾關切的話不但不喜,反倒柳眉倒豎,桃腮繃起。想到十年前自己不畏艱辛,千裏迢迢地趕到塞外的卜奎城,搭救被誣陷入獄的師兄。原想事成之後,勸師兄能悔悟過來,擺脫汙穢不堪的官場歲月。與自己一起闖蕩江湖,憑著真實的本事,殺富濟貧,過著無憂無慮的生活。可沒料到巴特爾執迷不悟、利欲熏心,她無奈之下隻好含恨南歸。多年來,少女難以割斷的情愫不時啃齧這江湖兒女的春心,她無時不企盼師兄能夠翻然侮悟,改弦易轍。這次聽說巴特爾隨軍出師,她便毅然決然準備行刺福康安,再次逼迫巴特爾棄官隱匿,以便重溫舊夢。來到江浙後,暗中又察覺到青龍幫勾結川俠怪俠密謀對巴特爾不利,她勃然大怒,決定暗助師兄。


    “師妹,郊外寺院的主持怎麽懂我師門的內功心法?”巴特爾見師妹傷感,又故意岔開話題,問起主持的事。


    “你知道他是誰麽?”


    “誰?”


    “哼,笨腦殼。師門內功心法除了二師伯,還會誰能有此功力,家母每次提起二師伯都唏噓不已,說他老人家確實是練武的曠世奇才,隻可惜當年棋錯一招後便看破紅塵而遁入空門。”


    “啊,是二師伯!當年撫遠大將軍年羹堯的屬下,後任川西總兵官?”巴特爾驚得目瞪口呆,此時才想起大師伯在峨眉山對自已說起過,叫自已日後到了浙江,一定要找二師伯討教的事。


    “你呀,練功不得法或是急於求成,已經有了偏差,從你一入寺開始,二師伯就察覺你練功時氣色不正,怕你走火入魔,暗中替你護法。發現你出現異狀之後及時出手相救,這才保住你的性命,不然,你早已象大師伯一樣,不死也癱瘓了。”


    巴特爾聽了不由得陣陣後怕,臂顫股栗。喃喃自語道:“他老人家為什麽不對我直言呢?”


    “你誤入歧途,心魔太盛,師伯能認你嗎?何況他老人家又是出家之人,與世事無睹,心如止水。若不是看在你師父的情誼和你為人清正、官聲不錯的份上,也未必出手相救。”慧瑛講出了實底。


    “唉――看來,師門中人都把我當做叛逆了。”巴特爾歎了口氣,無限傷感地說。


    “不,不要這樣說,師兄。我就沒有這麽看,真的!慧瑛一看巴特爾神情頹然,楚楚可憐,不由柔腸百轉,含情脈脈地吐露了真心話。“身在官府,久居大內的人也不全是邪惡之人,隻要明白過來,懸崖勒馬,世人自會還你清譽的。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說網]”


    “富貴尚不取,清名有何用?師妹,你哪裏知道我的難處,我索倫部數十年耒依靠弓馬征戰而世受皇恩,愚兄也多蒙??皇上垂愛,你叫我怎麽能――好,這且不說,倘若我就此隱遁山林,就等於背叛了皇上,勢必累及整個部族。那樣我豈不是為了個人的安逸而害了索倫部了嗎?此外,家師臨終再三嚀囑要我報效國家,造福社稷、光宗耀祖,難道不對麽?”巴特爾長歎一聲,苦口婆心地解釋。


    “好了,師兄,連二師伯的話你都聽不進去,小妹何必贅言。我隻問你,你對??小妹的今後有何打算?”慧瑛平曰直言快語,性格倔強且潑辣無比,但畢竟是個女兒家,說到談婚論嫁之事,禁不住心跳臉紅,嬌羞不已。


    “這個??愚兄天資愚頑,不堪造就,怎敢有非份之想,況且早已有了家室。”巴特爾十分窘迫,雖然隱約中預料到遲早會有這一刻,可事到臨頭還是讓他心慌意亂,口笨舌拙。對這個任性又癡情的師妹,他是六分的敬重,四分的懼怕。


    “小妹知道你已有了家室,不過,男子漢有個三妻六妾不是常見的麽?至於名份這身外之物,小妹更不在意。”慧瑛兩頰赤紅,語氣溫柔執拗,雙目卻是咄咄逼人。巴特爾一時不知如何回答,雙方窘住。


    “阿彌陀佛,無緣無分,都是枉然。”遠處,主持口喧佛號走來。


    “二師伯。”慧瑛轉身迎去。


    “慧瑛,今晚情形凶險,以後不可妄動殺機。如果不是你師兄有意相救,那個辛元龍引開大內高手,貧僧就不得不出手,擅開殺戒了。罪過,罪過。”主持喃喃自語。


    巴特爾自持內功造詣不淺,不想當時主持隱在身邊,自己竟然沒有一點察覺,這要是敵手??想到這兒,渾身出了冷汗。暗歎道:真是天外有天嗬!


    巴特爾心急火撩地趕回將軍府,想到二師伯的話,覺得十分有理。是的,既然慧瑛能夠以行刺福康安來挾持自己,難道青龍幫和川陝怪俠就不會麽?雖然有大內高手在福康安身邊,但川陝怪俠和青龍幫就不會邀別的江湖高手助陣?假如他們鋌而走險,挾持住福康安,別說是一本秘笈,就是要自已的腦袋,福康安也不敢吝惜的。


    心急腿快,不一會兒,他就看到了將軍府的高門大院。


    在很遠處,他便聽到叮當的兵器相撞聲和呐喊聲,暗叫一聲不好,提氣躍上了牆垣,定睛一看,又驚出一身冷汗。


    隻見三名侍衛合戰一個矮小的老者,仍然處於下風,似乎是心存顧忌,躲躲閃閃,象是懼怕什麽怪物似的不住地閃避。地下躺著一名死去的大內高手和幾個護衛。


    辛元龍守在福康安的門前,率領眾衛士與荊少幫主、袁振中一夥人苦戰。或許與兩大高手酣戰己久,他大汗淋漓,氣喘籲籲,已經力不能支,隻是在兩大高手的夾擊下拚命支撐。


    另兩名大內高手堪堪敵住湯顯,可在湯顯那鬼神莫測的點**絕技下,隻能聯手自保,無力支援岌岌可危的辛元龍。


    三處危機,巴特爾環視了一下,當先向福康安的門前撲去。


    急怒之下,他招招都是淩厲無比的殺手,就拍碎三個青龍幫眾的天靈蓋,


    “好,巴特爾,鹿死誰手,今曰見個分曉!”荊少幫主一見巴特爾手法凶殘,大吼一聲,丟下辛元龍撲了過來。淩空劈出一記空冥掌,比之其父有過之而無不餘,掌風過處,塵沙飛揚,果然不同凡響。巴特爾正要以硬碰硬,先震傷對方的一個高手,忽然聞到掌風中有異味,知道對方施毒,哪裏肯硬接。他立穩馬步,劍尖一挺,一個以逸待勞,要坐享其成,穿透對方的毒掌,廢掉這歹毒的武功。


    荊少幫主心機很深,知道巴特爾是個勁敵,這一掌原想借對方心智大亂之際與自已對掌,以便施毒取巧,所以這一掌使出十成功力。哪料到巴特爾如此老辣,心急神不亂,不但不接,反而來了個以靜製動,以兵刃取巧。這一掌下去,勢必劍透勞宮**,廢了自已三十年的功力;此時撤掌,自已就會被自身的掌力所傷,好在他變招迅速,急切之中將掌力偏斜,擊向屋頂,頓時瓦礫紛飛,腥臭氣味四下彌漫。


    巴特爾一招得手,哪肯容荊少幫主緩手,揉身而上,一招中門卷簾,趁對方中路空擋,劍尖由下而上,直取對方的咽喉。


    荊少幫驚駭之下,回招不及,硬生生一招犀牛望月,堪堪躲過了這一致命的殺招,模樣卻狼狽至極。這一下他又是驚又是怒,出道三十年中,還是頭一次如此灰頭土臉。揮刀撲上,一副殊死決鬥的氣勢。


    混戰中,又傳來一名侍衛的慘叫,巴特爾聽了心中一凜。才知道那個矮小的老者功力不凡,不然,一般的江湖殺手決不會令大內高手如此恐懼。心裏一急,百忙之中,向矮小老者發出三枚暗器,協助同伴。


    毒鏢王一聽破空之聲,知道有暗器襲來,而且是分上中下三路,忙飛身而起,躲過兩枚,用兵器擱開一枚,隻聽當的一聲,震得他虎口一麻,心中暗喑吃驚。他與巴特爾在金川交過手,知道巴特爾的功力,心想此人在三丈開外射出的細小暗器,力道還如此奇勁,可見其內力十分了得,真是士別三日,當刮目相著。


    兩個侍衛乘毒鏢王分神之際,急忙分左右攻上,不給毒鏢王喘息之機,迫使他忙於左擋右遮,沒有取鏢的機會。


    湯顯一見巴特爾出現,忙扔下與他纏鬥的兩名侍衛,來和巴特爾決鬥,他為了報一箭之仇,哪管場內的勝負,一心要擊敗巴特爾。這樣一來,與他廝殺的兩個大內高手騰出手夾攻毒鏢王和荊少幫主。廝殺的格局開始有利於官軍。


    又鬥了一會兒,巴特爾覺得還是不對勁兒。自已力戰湯顯和荊少幫主,雖然有一名侍衛協助,但仍感到吃力,而那三個大內高手合鬥毒鏢王沒有一點進展,毫無疑問,三人都怕毒鏢驟然突襲而不肯用全力,留著相當的功力以求自保。如果換過來,自已一人就可以製服毒鏢王,而三名大內高手抵擋湯顯和荊少幫主,總比懼怕毒鏢王強得多


    焦急之下,他大喝一聲,猛攻幾招後,翻身搶到了毒鏢王身邊,左掌右劍,急風暴雨般攻去。


    兩個大內高手立刻明白了巴特爾的用意,樂不可支地回頭向湯顯殺去。


    “侯大俠,在下可從無與你有什麽過節,你何必受人挑唆三番五次找在下的麻煩?”巴特爾邊鬥邊問。


    “嘿嘿,好小子,好功力。”毒鏢王喋喋怪笑道:“多時不見,你的功力大有進境,看來秘笈是非要不可了。你識相的話交出秘笈,從此我們天各一方,怎麽樣?要知道即使我們不要,別人也會強取,你怕是沒有安寧的日子。”


    “大俠成名數十年,何嚐不知竊取別派武功,是武林中為人不齒的?”


    “哼,三歲頑童的話,不過是說說而巳,不可當真。你沒聽說過竊國者侯嗎?現在就是給個皇位,老子也敢坐,財寶與皇位焉有種乎?”毒鏢王說著一揚手,射出三枝毒鏢。


    巴特爾知道厲害,長劍舞成一堵劍牆,擊飛毒鏢,左掌凝力狠狠拍出,掌風強烈之極,毒鏢王驚叫道:“好小子,原來一直沒有使出全力。”


    湯顯最知道巴特爾的功力,估計毒鏢王一人勝不了巴特爾,如果除去毒鏢的威力,百招之後就會敗在巴特爾手下。他幾次想擺脫眼前的侍衛,趕過去協助毒鏢王,但這個侍衛簡直就象狗皮膏藥似地死纏硬拽,並且武功相當不錯。他勃然大怒,回身惡狠狠撲向侍衛,使出平生絕技,侍衛雖然也是一流高手,但與湯顯單打獨鬥還差得遠,幾十招一過便被點中軟麻**,倒在地上。湯顯終於衝過去,與毒鏢王合戰巴特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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