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臣來帶她走。”衛瞻開門見山。


    皇後沒立刻回話,隻遙遙望著衛瞻,鳳目勾著一抹似有似無的笑。


    翠風說“大殿下,娘娘隻是想讓霍姑娘做香料。”


    “不做。”


    霍瀾音驚訝地抬眼看他。


    “娘娘想要香料,這天下的調香師供您選擇。可她不是調香師。”衛瞻頓了頓,又重複了一遍,“不做。”


    皇後鳳目中的笑意淡了。


    四目相對的母子兩個,目光疏離冷淡如陌生人。


    皇後忽得輕笑了一聲,道“本宮頓時覺得後悔,若是將陰陽咒換成幹淨利落的一杯毒酒,也不知道要省去多少麻煩。”


    衛瞻冷笑。他終於逼得她承認,剖開了她的心窩來看。他得償所願,這可結果卻讓他心裏並不爽快。


    翠風趕忙說“娘娘今日壽宴飲多了酒。”


    她急急給紅風使了個眼色,讓紅風給皇後倒茶。她又笑著走到衛瞻麵前,說道“殿下,今日是娘娘生辰,娘娘不僅飲多了酒,而且早就倦了。有什麽事情改日再說。”


    衛瞻盯著皇後的眼睛,沉著嗓音“生育之恩不敢忘,不過也僅此而已。這壽宴之日的確該珍惜,誰知道娘娘還能過幾次。”


    皇後拂袖,鵝黃的寬袖飛起,桌上名貴瓷器碎了一地。她向來慵懶的容貌瞬間冷厲威怒。


    翠風和紅風頓時一驚,和廳中其他宮女瞬間噗通跪地,以額抵地,瑟瑟發抖。


    霍瀾音壓下心裏駭然,她悄悄朝衛瞻走過去,攥著他的衣角拉了拉。


    衛瞻垂眼看她,看見她的眼睛裏寫滿擔憂。


    衛瞻嗤笑了一聲,道“娘娘不夠心狠,那杯沒有送出去的毒酒,說不定下次由兒臣親自喂給您。”


    皇後忽然展顏,璀然而笑。她上半身向後仰著,慵懶靠坐,道“好。母後等著。”


    她的盛世美顏含著慵懶的笑容,可是鳳目中卻有一團火。那團火徐徐燃燒著,不肯熄滅。


    衛瞻回之以冷笑,繼而扒拉開霍瀾音攥著他衣袖的手,反而握住她的手腕,抓著她轉身,大步往外走。


    霍瀾音任由自己被衛瞻拉著,走了很久很久,她幾次去偷看衛瞻的神色,想看他可是否消氣了。隻可惜,不知道衛瞻是真的沒有什麽表情,還是要怪夜色太深。霍瀾音什麽都沒看出來。


    在霍瀾音第四次偷偷去看衛瞻神色的時候,衛瞻主動開口“你有什麽話就直說。”


    霍瀾音這才開口“皇後娘娘沒有難為我。我也沒有不願意為娘娘調香。”


    霍瀾音頓了頓,繼續說“我這般說,不是為了皇後娘娘說好話,隻是客官陳述事實。當然了,你若不喜歡我為她調香,我便不去做。”


    衛瞻胸中氣悶稍微有所緩解。他問“晚上吃過東西”


    霍瀾音低下頭,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衛瞻瞥了她一眼,順手揉了揉她的頭。


    霍瀾音感覺衛瞻的心情並沒有她想象中那麽差,她第五次偷偷去看衛瞻。


    她又被抓了個正著,立刻收回目光,目不斜視。


    “蠢貨”


    回到東宮,宮女迎上來接過衛瞻脫下的外衣。衛瞻腳步不停邁進廳中,吩咐宮女給霍瀾音準備晚膳。衛瞻已經吃過了,坐在一旁看著霍瀾音用膳。他起先有些心不在焉,不過沒多久又將煩心事壓了下去,專注地瞧著霍瀾音吃東西。


    衛瞻覺得霍瀾音做什麽都好看,吃東西的樣子格外好看。


    霍瀾音也有些心不在焉,她腦海中浮現剛剛棲鳳宮中衛瞻與皇後兩人之間劍拔弩張的氣氛。


    衛瞻眼睜睜看著霍瀾音將晚膳吃完,他黑了臉,手肘壓在桌上,上半身前傾湊近霍瀾音,問“泥泥,你為何不問孤那個荷包的事情”


    霍瀾音正在喝茶,聞言,立刻被嗆到了,忍不住一陣咳嗽。


    衛瞻起身,繞到霍瀾音身後,輕輕拍著她的背,裝模作樣地給她順順氣。


    霍瀾音止了咳,轉過身去,主動伸出手在衛瞻的腰間摸索著。


    衛瞻低頭,從他的角度,就像霍瀾音雙臂抱住他的腰。他陰陽怪氣“別亂抱,別亂摸。”


    霍瀾音根本沒聽他的話,終於從他腰間翻出那個簡陋的荷包。短暫的猶豫之後,她將荷包打開,扯出裏麵的布條。


    淺藕色、杏色和水綠色的三塊布條,每塊布條都不大,不整齊的邊緣看得出來是撕下來的。


    這些布條都是從心衣上撕下來的


    霍瀾音努力回憶了一下,隱約記得自己好像的確丟過一條淺藕色的心衣。至於另外兩條顏色的心衣倒是沒什麽印象了。


    難道真的是她的


    霍瀾音仰起臉來,疑惑地望向衛瞻。她臉上的表情逐漸從茫然到生氣。她擰著眉,咬牙切齒“衛瞻”


    果然


    他果然偷了她的心衣


    霍瀾音憤憤然,抓著三塊布條起身,跑向一側方桌上的蠟燭,隻想將這些布條趕快燒掉,徹底燒掉


    衛瞻在後麵慢悠悠地說“香味兒早就沒有了,是該燒了。正好把你今日穿的那件給我放進去。”


    衛瞻頓了頓,道“更香些。”


    霍瀾音剛要去燒心衣的手不由一頓,氣得臉頰都犯了紅。她剛要轉身,衛瞻的臂彎已經壓了過來,從她背後抱著她,將她攏入懷中,雙手覆在她的手背上。他身上染著夜風的涼,熟悉的氣息拂過她的耳側。


    李相府中。


    李相夫人蘇氏愁眉苦臉,歎息聲一聲接著一聲。


    “都怪你,當初怎地那麽草率拿青曼的婚事說事”蘇氏抱怨起李相來。


    李相眉頭緊鎖,在廳中走來走去,心裏煩得很。


    當初周自儀高中,李相見他一表人才器宇軒昂,忍不住道“實在佳婿不二人”


    於是,滿朝皆知他相中了周自儀做女婿。隻是後來卻沒想到周自儀在朝堂之上太過激進,為官半年,得罪的朝臣數不勝數。原本朝臣都十分看好他的錦繡前程,如今卻為他捏了一把冷汗,不知他何時葬送前程。


    對於李相來說,昔日看好的佳婿,倒變得沒那麽看好。何況,李相正氣著呢。因為周自儀前幾天才參了他一本,說他屍餐素位,是個庸才,是個貪官。


    對,這就是周自儀折子上的原話。


    也不知道哪來的膽子。


    “青曼可睡了她說了什麽沒有”李相問。


    蘇氏搖搖頭“我瞧著她從宮裏回來有些累,歇息過後如往常那般讀了一會兒書便歇下了。這婚事畢竟是皇後賜婚,就算咱們想做手腳也是不易。我這不是想先跟你商量商量嘛,也沒跟她多說,讓她好好歇著了。”


    “賜婚”李相搖頭,“這想要做手腳可算是大難。”


    “那怎麽辦呐”蘇氏憤憤然,“先不說他的官途,且說他的家裏,就不是個能放心嫁的。平妻哪個大戶人家是行平妻之禮的一個家,兩個妻子如何不亂他的父親巴結權貴賣女求榮,而且優柔寡斷,難成大事。他的生母是個什麽都不管一頭栽進院子裏種地的糙婦,善妒狹隘,心腸不算良善,竟然連易子之事也做得出來。至於另外一個夫人,那就更是有趣了就算門第差了些,可到底是正經嫡出的閨閣小姐,卻半點主意沒有,聽風就是雨,能被任何人左右。這種人若是品性良善便也罷了,偏偏又蠢又壞,連朝夕相處十六年的女兒也能狠心苛待謾罵。他的大妹妹和他母親一樣,也帶著一股村婦的粗鄙,還是個死了丈夫的寡婦。他的小妹妹當了十六年的丫鬟,一身的小家子氣你說說,這樣的家庭,我的青曼如何可嫁”


    李相聽出不對勁了,他詫異看向妻子,問“這些話誰教你的”


    “什麽叫誰教我的這些都是我們娘倆討論出來的”


    李相頓時明白過來,當初他看中周自儀的時候,母女倆已經悄悄查過周家底細。剛剛這些話,大抵都是李青曼自己分析出來的。隻是李青曼不會這樣說話,說得更委婉些。蘇氏猜得女兒意思,添油加醋了一番。


    “到底怎麽辦啊這是將我的青曼往火坑裏推啊”


    李相剛要說話,聽見腳步聲。


    李青曼從外麵邁步進來。夫妻兩個對視一眼,李相開口“青曼,勿要多慮,萬事有父親”


    李青曼笑得溫婉。她說“那一日,我見過周大人。”


    蘇氏臉色變了變,急問“你何時私下見過他”


    李青曼搖頭“母親誤會了,我隻是進宮時碰巧看見周大人攔截大殿下的馬車。彼時我在轎中,算不得私下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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