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瀾音懷疑衛瞻會故意喂她吃些她不吃的東西,懷疑他會故意欺負她看不見,弄髒她的唇角和臉頰。還懷疑……


    她一邊默默一口一口吃著衛瞻喂過來的東西,一邊在心裏懷疑了好多種被衛瞻欺負的方式。


    直到衛瞻開口說:“娘子,還沒飽嗎?再吃可要撐著了。”


    霍瀾音愣了一下,這才後知後覺好像吃了不少東西。


    衛瞻將最後一口粥喂進霍瀾音的嘴裏,俯下身來湊到她耳邊,用隻有兩個人才能聽見的聲音,緩聲低語:“少吃些罷。吃撐了,為夫還要扶娘子去茅房,給你擦屎擦尿。”


    “咳咳咳咳……”霍瀾音劇烈地咳嗦,被口中還沒有咽下去的那口粥嗆到了。


    “哎呦喂,這是說了什麽悄悄話,小娘子都不好意思了!”王大娘捂著嘴笑。


    霍瀾音真想堵了王大娘的嘴!


    衛瞻慢悠悠地去拍霍瀾音的背,給她順氣。


    林嬤嬤走進來,掃了一眼屋中情景,說:“江郎中在隔壁等著給小娘子瞧眼睛。”


    聽了林嬤嬤的話,霍瀾音連鶯時遞過來的溫水也沒喝,作勢就要起來。現在沒有什麽比她的這雙眼睛更重要。


    然後霍瀾音就聽見王大娘又笑了。王大娘一笑,霍瀾音就覺得沒什麽好事兒。


    霍瀾音正這般想著,已經被衛瞻抱了起來,抱著往外走。


    王大娘還在後麵笑:“哎呦喂,這小兩口感情可真是好!這小娘子好福氣,男人疼著寵著,一時也分不開!舍不得呦!”


    霍瀾音尷尬得很想捂住自己的耳朵。


    王大娘還在念叨:“誒?這地上怎麽這麽多的泥?我記得早上掃過了啊……難道忘了這一塊?那也不至於這麽多泥……二柱子!趕緊過來掃地!”


    霍瀾音悄悄捏緊自己的袖子,想得到那些泥是從她身上掉下去的。事實上,那些泥在她身上一點都不舒服。昨天還隻是覺得悶熱,今天甚至覺得有些癢和刺痛。


    隔壁房中,江太傅正在整理藥匣裏的藥材,猛地見到衛瞻直接將霍瀾音抱進來,不由愣了一下。


    這……讓他們演一對患難小夫妻,演得也太像了吧?這都快連體嬰了。


    衛瞻把霍瀾音放在椅子上。


    “夫人眼睛可覺得疼?”江太傅詢問。


    “有一點,但不是一直疼。”


    江太傅點了點頭,說:“睜開眼睛,我看看。”


    紅綢解下來,霍瀾音適應著睜開眼睛,眼前仍舊是大塊的陰影色塊,甚至連色塊的顏色區分也沒有睡醒時清楚。


    江太傅給霍瀾音檢查了眼睛,立刻在原本寫好的藥方上,又添改了一番,交給奚海生出去買藥。


    “江太傅,我的眼睛什麽時候可以好?”霍瀾音急急問。她心裏不可能不急。


    “夫人不要著急。這雪盲症不是一副藥即可藥到病除的症疾,先喝幾服藥看看。若是仍沒有恢複,再施針調理。這幾日夫人千萬注意眼睛,一定要避著強光。更是不要再看大片的白色。”


    “有勞江太傅了。”霍瀾音溫聲道謝。


    她心裏悶悶的,有著很強的不安全感。


    縱使衛瞻口氣隨意地說過會護著她,可是身份的巨大差異,讓她並不信衛瞻的話。興許眼下他對她有興趣會帶著她,而明日後日哪一日不小心惹了他,他就會把她丟在半路。什麽都看不見的她,和十三歲的鶯時……


    霍瀾音心裏越來越悶。


    喝過藥,霍瀾音坐在小院子的角落,有著涼風吹在身上。她以前很怕冷,如今倒是喜歡涼風灌滿襟,可以讓人變得清醒。


    鶯時小跑著過來,拿著毛茸茸的鬥篷裹在霍瀾音的身上,說:“姑娘,您染了風寒還沒好。可不能再冷著了。”


    霍瀾音輕輕搖頭:“我心裏有數,不冷的。”


    鶯時挨著霍瀾音坐下。


    “姑娘這一路受苦了……”她吸了吸鼻子,眼睛立刻紅了一圈,“這一路上,鶯時看著姑娘如何討好大殿下……瞧得心酸又心疼。”


    她用手背使勁兒去擦眼淚,想哭又不敢哭,怕惹了霍瀾音的情緒,隻好自己使勁兒憋著。


    霍瀾音摸索著拉住鶯時的手,像哄一個小妹妹一樣,把她拉到懷裏輕輕拍著她的肩膀,溫聲細語:“鶯時別怕,以後都會好起來的。咱們對於大殿下來說不過螻蟻,如今尋求他的庇護,自然要千方百計地哄著他。有付出才有得到,理應如此。沒什麽可委屈的。”


    可鶯時還是覺得心酸。忍不住想起先前姑娘還是周瀾音的日子……


    “日後不要再說這些,總歸是禍從口出,隔牆有耳。”霍瀾音叮囑。


    鶯時重重點頭,擦幹眼淚笑著說:“鶯時都知道,以後不管怎麽樣都聽姑娘的吩咐就好!”


    吃過晚飯,霍瀾音又喝了兩副藥。一副療養眼睛的藥,一副治療風寒的藥。


    霍瀾音曉得衛瞻討厭藥的味道,在小院子裏站了好一會兒,又仔細簌了口,才回到屋子裏。她已經不燒了,可是頭腦有些發沉,很想鑽進暖暖的被窩裏多睡一會兒。


    衛瞻從廚房出來,手裏端著一碗雞蛋羹。他在院子裏遇見江太傅,隨口問:“小豆子呢?”


    “他和奚海生去瞧瞧那些暗殺的人有沒有離開玉克縣。如果離開了,咱們多住兩日也可。可若離得不遠,咱們還是應當早些離開這裏,去往陽遙郡。”


    衛瞻隨意點了下頭,說:“切忌不可傷及這縣裏的百姓。”


    “正是這個意思。”江太傅點頭,“消息已經送到了陽遙郡,陽遙郡的郡守湯修明應當早就等著咱們過去。湯修明這個人精明得很。定然不會放過這個巴結的機會。”


    衛瞻懶得聽這些,隨口丟下一句“你看著辦吧”,便進了屋。


    江太傅望著衛瞻進屋的背影,搖了搖頭。按照他的計劃,他們並不避開刺客,反而聘了鏢局相送,做得大搖大擺,想來這個時候消息應該已經傳到京中。


    衛瞻推門進來,瞥了霍瀾音一眼,說:“娘子,為夫給你帶了夜宵。”


    霍瀾音跪在土炕上,正在摸索著笨拙鋪床。


    霍瀾音手中的動作停頓了一下,不由想起中午衛瞻貼著她耳朵說的那句過分話。若衛瞻的目的當真是將她喂撐給她擦屎擦尿那也太可怕了……


    她忙說:“晚上吃了好些,不餓的。”


    “那可不成。”衛瞻坐在炕邊,用勺子敲著碗沿,聲音清脆。他冷梆梆地再次開口:“孤親自去廚房端來的夜宵,泥泥真的不吃?”


    聽著衛瞻趾高氣揚的口吻,霍瀾音反倒鬆了口氣——他這樣才正常些。


    霍瀾音跪坐下來,麵朝向衛瞻的方向,好聲好語:“殿下,我真的吃不下。”


    “雞蛋羹而已,吃兩口就行。”衛瞻重複,“就兩口。”


    霍瀾音朝衛瞻挪了挪,伸手去接。


    “張嘴。”


    霍瀾音聽話地溫順張開嘴,像等著投喂的燕雀,由著衛瞻喂了她兩口香甜可口的雞蛋羹。


    衛瞻果真隻喂了霍瀾音兩口。


    衛瞻把雞蛋羹放在一旁,有些失望。


    他捏著霍瀾音的下巴,抬起她的臉,細瞧這張動人的麵容。


    他不是第一次喂霍瀾音吃東西了,可今天這兩次的效果都不盡如人意。他有點懷念這隻小泥人變身小野貓勾引他的騷樣子。


    他說:“剛才的雞蛋羹裏放了催情的藥,一會兒孤的小泥泥就會把自己脫光光,不知道會主動成什麽鬼樣子。”


    霍瀾音驚了,手中握著的被角也落了下去。


    衛瞻鬆了手,四仰八叉地躺到土炕一側,睡覺。


    霍瀾音仍舊保持著跪坐的姿勢好一會兒,才挪到土炕另一側。她摸索著,讓自己緊貼著另一側的牆壁,然後用兩層被子將自己裹起來,不安地縮在角落裏。


    她在等待,等待藥效。


    大約過了兩刻鍾,霍瀾音才遲疑地開口:“殿下騙人的?”


    “哈。”衛瞻一下子笑出聲來。


    霍瀾音鬆了口氣的同時,惱得隨手抓起一側的枕頭朝衛瞻砸了過去。


    衛瞻“呸”了一聲,說:“砸就砸,袖子裏的泥甩出來了。”


    霍瀾音不想理他,麵朝土炕裏側躺下來,縮進被子裏睡覺。


    衛瞻支著下巴,看著又縮成蟲蛹的小貓兒,說:“離牆遠些,牆上有蜘蛛。”


    霍瀾音身子顫了一下,她又縮了縮,把頭全埋進被子裏。


    衛瞻把枕頭又朝霍瀾音扔過去,去砸她的屁股。


    “音音,過來些。”


    霍瀾音攥著蒙頭的被子,悶聲說:“殿下欺負人,不去。”


    衛瞻伸出腳,輕輕踢了踢霍瀾音的屁股。


    “過來,泥泥聽話。”


    “就不!”霍瀾音捂住自己的耳朵。她發現這男人有病,一直依著他,他就一副欠錢臉。偶爾不依著他鬧些小脾氣才有用。何況剛剛霍瀾音是真的有些被嚇著了。她可不想吃那種藥。她投懷送抱是一回事,靠藥物控製不住自己的身體是另一回事。


    衛瞻忽然不耐煩地起身,將霍瀾音連人帶被子拉過來,像剝粽子一樣將裹在霍瀾音身上的被子扯開,然後跨坐在霍瀾音的腰上。


    “音音,你不聽話。”衛瞻沉聲。


    霍瀾音不信身上全是泥的情況下,衛瞻會有胃口動她。她索性偏過臉去,輕哼了一聲。


    望著霍瀾音蒙著紅綢的側臉,目光落在她軟軟的唇上,衛瞻輕輕舔了一圈牙齒。他問:“音音,你知道吹簫嗎?”


    “我不會這個,什麽吹簫吹笛子的都不會。”


    衛瞻笑了,誇獎:“好孩子。”


    霍瀾音聽不懂他在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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