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七第一次看到上方吟如此憤怒,她還沒反應過來,不遠處的兩個人就在狂風驟雨中鬥起法來。


    她不明白為何赤露要騙上方吟。


    赤露似乎也沒預料到,他的一句挑釁,能讓曾經的東海二皇子呼風喚雨,對他起了殺心。


    他本不想戀戰,掐準時機準備就此跑路。


    可事到如今,他也已經沒有回旋的餘地。


    若是隻有一個上方吟,他有八成的勝算。


    可不知今日天山弟子一共來了幾位,外加一個陵光神君,他單打獨鬥勝算不大。


    赤露一邊在心裏盤算,一邊與上方吟過招。


    他心生一計,嘴角勾起,隻用上方吟能聽到的聲音,在過招的間隙,見縫插針地說著什麽。


    胡七看見赤露的嘴巴輕動,但她聽不清赤露到底說了什麽,隻見兩人打得越來越激烈,上方吟的臉色從鐵青變得蒼白。


    天上雷電交加,雨水如銀河傾倒。


    她看見上方吟的眼珠逐漸渾濁,身披雲雨,濕漉漉的衣訣在狂風中舞動。他鎖骨上的劍傷又被撕裂,血水和雨水交融,在他衣服上暈開一大片鮮紅。


    胡七心跳一滯,她斜身繞過書度,縱身抽劍,打算和上方吟並肩作戰。


    不料,她的肩膀卻被身後的一隻大手狠狠按住。她回首,書度滿臉厲色,對著她搖搖頭道:“不可。”


    “為何不可?”胡七睜大了眼睛。


    她的意思是,上方吟受傷了,她怕上方吟打不過赤露。


    書度臉上的神情諱莫如深,一個猛力把胡七拉到自己的身後:“你和赤露所修法術相生相克,且你修為不如他,和他正麵衝突幾乎等於送死。”


    胡七眸光微動,茫然了幾秒:“和我的至陽真火相衝?”


    書度一言不發地點點頭。


    胡七此刻無暇深究,不遠處兩人皆是殺得雙眼赤紅,上方吟手執銀扇頂住赤露的長劍,上方吟招招指向赤露的命門,赤露卻一一輕鬆閃躲。


    兩人忽然騰空而上,赤露禦風而行,破雲穿霧,飛上雲霄,上方吟緊追其後,雙眸嗜血,猶如猛獸看見自己的獵物。


    胡七站在雲下,看不見上麵的情況,她心急如焚打算飛上去,手腕卻被書度緊緊地攥住。


    她正一籌莫展時,四麵八方忽然竄來幾道白色的身影。


    轉眼間,三個穿廣陵勁裝的男子赫然站在她麵前。


    那是她的三位師兄,爾言,爾成,還有許儒。


    三個平日裏最是嬉皮笑臉的師兄,此刻卻是嚴肅非常,一個個板著臉。


    他們雨中屹立,神色凝重。


    “果然是魔道餘孽。”許儒抬首望向頂上的烏雲,口中呢喃道。


    雲中閃電猶如銀蛇遊走,雷聲肆虐,如狂獸嘶吼。


    “許儒,麻煩你照看下小七,”書度頷首,“爾言爾成,你們隨我來。”


    說罷,書度鬆開胡七的手腕,領著爾言爾成直上雲霄。


    許儒望著三人離去的背影,回首將躍躍欲試的胡七猛地拉住:“你不能去。”


    “為何!”胡七使勁去掰許儒握住她小臂的手,奈何那手力道之大,已讓骨節發白。


    許儒的眉頭緊鎖,沉聲嗬道:“危險!”


    “危險……”胡七喃喃,她逐漸被雨水蒙住視線,“你們總說世道危險,於是一次次地替我做下決定,你們可曾有過一次考慮過我的感受?”


    “你那日一聲招呼不打,就獨自前往九重天去與皦玉了結,你可知道我們有多擔心你?”許儒低頭俯視她,眼珠漆黑懾人。


    雨水順著他白皙的臉龐一顆顆滑落,連成一道細流。


    “我們發現你不告而別,就想去九重天上找你。是陵光仙君和師傅拉住了我們,”許儒頓了頓,深歎一口氣,“可是子奕還是沒耐住性子,偷偷跑上九重天去打聽你的消息。”


    胡七低眼,不再掙紮,許儒握住她小臂的手也鬆了鬆。


    “可你不在九重天。”


    她剛跑上九重天,就被魔道的人擄走了,子奕必不可能找到她。


    “九重天上沒人見過你,子奕生怕你在皦玉娘娘那裏遭遇不測,便闖入了皦玉的宮牆。他因此被九重天的侍衛圍捕,是師傅出麵將他贖了回來。”


    胡七倒吸一口涼氣,這聽起來是五師兄子奕能幹出來的事。


    她一言不發,自責地垂下腦袋,像個做錯事情的孩子。


    許儒見她垂頭喪氣,又話鋒一轉:“但這件事情,錯不全在你,也怪子奕考慮不周。”


    雨水順著胡七的睫毛緩緩滑落,讓他的視線更加迷蒙。


    許儒微微消氣,揮手幻化出一個結界,兩人置身結界之中,把滂沱大雨隔絕在結界之外。


    世界忽然寂靜下來。


    許儒鬆開胡七的手臂,接著道:“你不見了,如同往事重現。”


    他說的是幾百年前,胡七獨自下山,卻被雪獸攻擊,最後被上方吟撿去東海的那回事。


    胡七用袖子抹去臉上殘留的雨水,她聽出許儒語氣中的無可奈何,心髒仿佛被人揪住。


    “多虧了上方吟,正因為你身上藏有他的逆鱗,我們才能找到你。”


    胡七訥然,下意識地摸了摸脖間珠翠。


    “你因為身上有他的龍鱗,所以帶上了他的龍氣,”許儒瞥了一眼胡七,“其實剛開始,就連上方吟找不到你。上放吟便不眠不休,日夜探尋你的氣息,直到你失蹤七日,他忽然感知到你,說你在洞天福地。”


    胡七仔細回想,自她被抓魔道的人抓走,就一直被關在地牢裏。


    直到赤露帶她出去捉山雞,她才有機會重見天日,也是在那日,她見到了風神絕弦。


    她猜測,赤露應該是在他的所在之地布下結界,所以上放吟尋不到她。


    正是赤露將她帶到南禺山的那個間隙,讓上放吟有機會找到了她。


    她還在低頭沉思,結界外有三道白影飛身而下,他們穿過結界,好不容易站定。


    爾言氣喘籲籲道:“上方吟施下結界,我們沒法進去幫他,他似乎是要與赤露決一死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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