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沖外頭把何安給叫了進來,吩咐人下去準備熱水沐浴淨身。等他終於洗去了一身黏膩從淨室出來後,床上也已經換上了幹淨的新被褥。


    宋景行剛剛睡的那一會兒其實也不過半個多時辰,可他經那噩夢一嚇,又是一番擦洗,早已沒了睡意,躺在床上輾轉反側了許久也沒能繼續入睡。


    眼見再過個把時辰就要起身準備上朝,他就幹脆的從床上下來,叫人煮了一壺濃茶進來。


    宋景行這樣算起來幾乎是兩天未好好休息過了,眼底一片黑青,看上去十分萎靡,倒是站在他身旁的薑正則,紅光滿麵,背脊挺拔。


    薑正則豈會沒注意到宋景行的樣子,見上頭皇上還沒過來,破天荒的主動與他搭話:“右相今日看起來精神不佳,可是這兩日沒休息好?”


    宋景行聽見薑正則這般裝模作樣,心裏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奈何自己又不能頂撞他,隻好努力的牽扯起嘴角,似笑非笑的看著他回答:“有勞將軍關心,在下隻是昨夜夢魘沒睡好罷了。”


    這上首一文一武兩名重臣少見的寒暄,下邊的人怎麽可能不豎起耳朵仔細聽著。


    薑修能當然能猜到宋景行沒休息好的原因,卻故意對他露出一個高深莫測的笑容。


    宋景行如今一對上這隻老狐狸就心裏瘮得慌,見他笑的這般妖異,心裏就暗道不好。


    果然見他帶著一副“我都懂”的表情,開口戲謔的說:“你們都是年輕人,但也要好好注意自己的身體才是。這不是有話說,隻有耕死的牛沒有耕壞的田嘛。啊哈哈哈哈哈……”


    薑正則說完目光還十分放肆的瞄了瞄宋景行身.下兩眼。


    宋景行雖然還是個未開過葷的,但也能明白薑正則這話裏話外的意思。他在心裏把麵前這個老匹夫翻來覆去咒罵了百八十遍,麵色依舊絲毫不變,甚至還彎了彎腰,對薑正則作揖多謝他的關心。


    這小姑娘還被他管著,自己忍氣吞聲一點又如何。


    而薑正則則覺得總算是出了前兩夜被宋景行這個臭小子壓製的惡氣,滿意的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不再與他多話。


    宋景行深知出來混總是要還的這個道理,他雖然記仇,卻也不敢再氣著自己的準嶽丈,隻在心裏一門心思的盤算著怎麽能盡快的見到自己的小姑娘。


    總算是熬過了了早朝的時候,宋景行推脫掉了皇帝的要事相商,藉口自己身體抱恙,就準備出宮。周煜見他今日的確臉色不佳,也沒有多問,就放他走了。


    宋景行一出宮就讓馬車作勢回了相府,又命人去找長公主相見,自己則直奔茶樓裏等她。


    可他在茶樓裏飲完了兩壺茶,也不見長公主前來赴約,隻看到東拚來替她帶話。


    東拚都不敢看著、宋右相,扭捏了半天才有些為難的開口:“右相,咱們公主說了,薑少將上次因著您的事兒可挨了薑大將軍一鞭子,想來您還是親眼所見的。咱們公主可是心疼壞了,讓您再有這等事兒可別找薑少將了。不然……不然……”


    東拚支支吾吾的,竟也不敢再說下去。


    “不然什麽,你直說,我不會遷怒與你。”宋景行已經聽得不耐煩了。


    東拚的下巴已經碰上了自己的胸口,鼓足了勇氣才終是開口一口氣把話說完:“公主說了,不然她作為薑小姐的大嫂,一定第一個站出來反對您和薑小姐的事兒。”


    宋景行冷笑一聲,先前低垂的眼簾總算是抬了起來正眼瞧著縮在一旁的東拚。


    “我數到三,你從我的眼前消失,我可以不叫人打斷你的腿。”他凝視了東拚良久,冷冰冰的說了一句。


    東拚聽見這話,不可置信的抬頭。不是才說不會遷怒他的嘛?這是要怎樣?!


    東拚不敢多想,拔腿就跑,就聽見身後的宋景行嘴裏直接念出了一個“三”字……


    宋景行渾身寒氣縈繞,凍的一旁的何安也稍稍向後邊退了幾步緊緊貼著廂房的牆麵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宋景行手心朝上,食指彎曲,指節一下下扣著桌麵,直到壺裏的茶水徹底涼透,他才終於開口問何安:“我記得我的私庫裏有一套《六韜》的古竹簡。”


    “是,是前兩年山東的陳大人送過來的,您看了一眼就收進庫房裏了。”何安思考了片刻回答。


    宋景行的語氣聽起來總算是輕鬆了許多:“你現在回去立馬叫人給我找出來。”


    **


    翌日上午,薑修遠下了朝,連朝服都沒來得及換下,就來到了鵝湖書齋,一跨進門,就拉住一個店內的小廝問他:“你們老闆說尋到了《六韜》的古籍,在哪裏?快拿出來給我!”


    說完也不等小廝的反應,就叫一旁的隨從端上一個紅木盒放在櫃檯上,一臉誌在必得的樣子繼續說著:“金子我都帶來了!”


    小廝認出了這是建威將軍府上的二少爺,兩個眼珠一轉,哈著腰說:“薑大人您別急,這古籍眼下就在我們書齋存著,還勞煩您跟我去後頭雅間坐上一會兒,我好叫人把東西給您帶來。”說著話的同時,小廝對著薑修遠比劃了一下,叫他跟上自己。


    薑修遠知道自己心急了些,可他是酷愛兵書古籍的。這《太公六韜》是集先秦軍事思想之大成的著作,可算的上是兵家謀權的祖師爺。


    隻是這本兵書世間所藏甚少,薑修遠尋了好些年也隻尋到堪堪幾卷拓本。


    昨夜鵝湖書齋特地差人來通知他說有人手裏有此書的古竹簡要放在書齋寄賣,薑修遠這才下了朝帶著自己歷年來存下來的私房就火急火燎的直接趕了過來。


    薑修遠沒等一會就不耐煩的很,生怕被人搶先一步把東西給搶走,好不容易才安生的坐了下來,可一隻大腳卻泄露了自己的心情,抖個不停,連帶著桌麵上的水杯都晃個不停,灑的滿桌的水漬。


    薑修遠又喚人來問了好幾次,都隻得到一句“已經派人去請賣家”的回應。


    眼見窗戶外烈日高懸,薑修遠也已經被厚重的朝服悶出了一身的汗,在這並不寬敞的小屋裏泛出些淺淺的味道。


    薑修遠徹底耗光了性子,正準備甩手走人,就聽見門外頭傳來的腳步聲。他側耳細細分辨了一下,約有四人正在走過來,其中一人步子極輕,身手應當極為不錯。


    果然就聽見來人站在門口,叩響了房門。得了薑修遠的應允,門外的小廝推開門請來人入內。


    薑修遠就看見這門口站著的不就是自己清晨才在早朝上見過的宋景行嘛。


    宋景行是回府洗漱過的,穿著一身衣襟處繡南天竹的鴉青色鍛袍,帶著剛剛沐浴後的香氣站著。可他原本臉上帶著的幾分笑意在開門聞見屋子裏的氣味時卻僵了下來。


    宋景行蹙眉,盡量讓自己的語氣顯得自然一點,對何安說:“你去把馬車上那個鎏金香爐給我拿過來。”


    何安常年跟在主子身邊,也隨主子練出了一副靈敏的嗅覺,瞬間就明白了主子的心思,回去拿的同時還順手關上了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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