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那人胸襟兩散,長衣垂地,正是之前見過的公孫羊。


    對於馬甲被掀這種事,楚君回早有預料。


    如果一個名家的人把苛察劍臻至了化境,還猜不出來他就是那位“行者”的話,那基本就是在揣著明白裝糊塗了。


    “公孫先生不糊塗,當時為何沒在巨子麵前戳穿我?”


    “多言無用。如果你是行者,隨巢此行會有一線生機;如果你不是,隨巢和你都死定了,那老夫說這話又有何用。”


    公孫羊背對著楚君回和公輸才,目光還放在平靜的鹿河……準確來說是自己那根魚竿上。


    “先生在等我?”楚君回坐到了他身旁。


    “你要找,老夫也躲不過就是了。”


    “也知道我要功成鬼穀?”


    “除了當年的鬼穀子,沒人能讓公輸家和墨家的人站在一塊。”


    楚君回扇開這人身上飄來的臭氣,“聰明人……又何故這番邋遢模樣?”


    “不夠聰明。和你一樣,被巔山境揍了。”


    “揍了就揍了,咱有朝一日揍回來就是,沒必要這幅模樣。”


    楚君回以為公孫羊是被揍出來心理陰影,開始擺爛了,卻沒想到後者隻是搖搖頭。


    “揍你的是廣財聖君,揍我的是解衣真人,不一樣的。”


    “怎麽不一樣?”


    “廣財應該打不過解衣,而且最關鍵的是,巔山境亦有高低,這裏麵比較厲害的那群人,和人交手比的不是拳腳,實際上是在碰撞武道。”


    公孫羊揮手拍開右肩的跳蚤,“就比如我,被解衣真人揍了,一輩子都入不了巔山境,武道前路斷了。”


    “而且我的穿著已經被她指定了,如果不穿這一身,隨後就會橫死,神仙難救。”


    名家出名士,名士的內涵和外養都要出眾,解衣真人此舉,使得名士隻能落魄苟活,殺人而誅心。


    “這豈不是在羞辱你?”楚君回驚道。


    “當然是在羞辱,她以為老夫會不堪欺辱,投河自盡……想太多了,老夫本身就是名家的另類,不就是穿個破衣裳嗎?無礙於我。”


    公孫羊不以為恥,反而沾沾自喜。


    “三教中,說到底佛教還是偏遠,對百家打擊最大的就是儒道兩教。他們的聖君真人洗劫天下,斷絕各家的武道,百家高手都死的差不多了,就我還活著,不也是一件值得慶幸的事嗎?”


    楚君回拱手請教:“敢問他們是如何斷絕各家武道的?”


    “幾個方麵吧。”


    “第一,摧毀各家的武祖始廟,讓他們無法沿著前人的路去走。你或許不知道武祖始廟是什麽,這個我們後麵再說。”


    “第二……”


    公孫羊考教似的指向前方,“看到那個砥柱了嗎?”


    “看到了。”楚君回點了點頭。


    “想要判斷它離我們多少米,你使用苛察劍的話,內力要走哪兩條經脈?”


    “任脈和陰蹺脈。”


    “對,你得走這兩條經脈才能得到你想得到的答案。但就像老夫之前說的那樣,解衣真人可以讓我不穿這件衣服就死,也可以讓我一旦同時調動任脈和陰蹺脈就死。”


    “當然了,那些巔山境的真人聖君也沒丟人到專門去斷一門技法的傳承,老夫隻是用苛察劍在舉例而已,他們斷絕的是百家的登山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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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君回心中一個咯噔,他似乎聽明白了這裏麵的彎彎繞……


    “納”加“氯氣”可以得到“氯化鈉”,但是巔山境可以讓人無法把“納”和“氯()


    氣”加到一塊去,也就永遠無法通過這個方法得到“氯化鈉”。


    同時,他也理解了菩薩的那句話。


    ——“隻要人走在舊路,就永遠斬不了舊王”。


    假如說楚君回現在是個巔山境,他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自然虛白妙法”一類的武學給廢了,因為他是以夢入道,隻要把這玩意廢了,就永遠沒人可以克製自己。


    不止如此,他還會把所有已知的武道中,有可能威脅到自己“夢之一道”的所有手段統統廢了。


    或許也可以廢的不那麽徹底,隻要讓他們達不到巔山境,威脅不到我就行。


    世人走到頭,才發現自己的武道早就斷了,再回頭還來得及嗎?


    “來不及了——”公孫羊喟然一歎。


    “最開始他們斷的是百家巔山之路,後來又斷了百家登山之路。”


    “隨巢對你說,是老夫不願意把自己的傳承留給名家,但他心裏也知道,老夫的傳承也是一座斷崖,根本沒有前路可走。”


    公孫羊渾濁的雙眼中還有一丁點的精光。


    那是他最後的希望。


    “老夫不希望名家惦記我這條舊路,不然縱使是修煉到了登山境又如何,還不是要被儒道羞辱?”


    “走出一條新路,才是唯一的正解。”


    用“納”+“氯氣”的方法得不到“氯化鈉”,就得做實驗試試別的方程式了。


    萬一試出來一個新的呢?


    公孫羊深深的看了楚君回一眼,“老夫感覺隨巢走上了新路,領路人不會是你這位有著鬼穀之誌的人吧?”


    “正是在下。”


    “那你可要小心了,我今天告訴你的這些,可沒一句瞎話。”


    “首先,別以為在神策將軍手下辦成了事,就去那群巔山境麵前亂晃,其次,你若想大範圍傳開新路,就得時刻小心有人不顧身份對你出手。”


    楚君回拱手一禮,“多謝公孫先生警示。”


    “老夫想看鬼穀替百家爭出一片立身之所,不知你可能做到?”


    “自然是能的。”楚君回主打一個自信。


    公孫羊收起了魚竿……這狗屁鹿河就釣不到魚。


    甩繩線於杆身,繞行幾圈,凝練如棍,指向楚君回。


    “想成鬼穀,自然需要納百家之傳承,但你想要的傳承我給不了你。”


    “老夫年少學武時發過


    誓,武道奧妙絕不外傳,無論對誰都不例外。”


    “和尚,想要看名家的手段,得靠你自己的眼力了。看一分是一分,看不出來你也就別成什麽鬼穀了,早日回廟裏念經,也能免去和我一般的下場。”


    楚君回起身與公孫羊相對,右手一招,從夢中招來一根齊眉棍,舞上一圈,也是威武。


    “正要討教先生。”


    不是天涯淪落人,我欲乘風破九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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