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的九昭蓉是孤傲的, 冷漠的, 居高臨下的。她看不起平民出生的蕭玄珩, 看不起他的雜靈根, 看不起他那低賤的出生和永遠自以為是的正義。在九玄山,她就像一支生長在高山懸嶺的白杜鵑,一身素雅長衫, 從未低過頭, 也幾乎很少與人多說一句話。


    但就是這樣的她,在被林昭陷害之後身中媚藥,從九玄山逃離出來卻在路上撞到了蕭玄珩。


    她意識逐漸迷離, 偏偏蕭玄珩一身正義, 見她痛苦難忍便將她攙扶起來要送她去找大夫。九昭蓉推開他數次,他卻一次又一次返回來。


    最後一次, 她傾下身覆在他麵前, 伸手將他按倒在了地上。


    蕭玄珩那時不過少年,他沒有引氣入體,與凡人無異。他無法掙脫她, 也不懂她要做什麽。就這樣躺在地上, 怔怔看著傾身下來的九昭蓉。


    她親吻他的唇瓣,用手扣住他腦後的發, 他青澀的, 被動的, 微弱的反抗, 兩人唇齒交纏, 肌膚相觸,滾燙的身軀糾纏撕磨……九昭蓉體內的靈力被緩緩轉入他的身軀,一身金丹期修為就這樣徹底跌落,最後隻淪落到了築基初期的修為。


    當天亮時,她絕望的從山洞中出來,滿身狼狽,返回了九玄山洞府。


    因為跌落了境界,又失去了貞潔,九昭蓉一時間淪落為整座九玄山的笑柄。她留在自己洞府中七天七夜,沒有再踏出去一步。


    到了第八日,猩猩前來傳信,徒弟擇選之日已到,她必須前往堇浮堂。九昭蓉為了僅剩的尊榮,忍到了大部分人都挑完了徒弟後,才前往堇浮堂簽到。


    隻是她沒想到,自己竟然會在堇浮堂看到蕭玄珩。除了蕭玄珩,堂中還有一個弟子,那便是戒鍾離。戒鍾離當時穿著僧衣,滿身是傷,十分淒慘的立在邊上。他被執法堂派去的弟子從一所寺廟中救回來,但已被那些魔修摧殘折磨。而那奪而來自己修為的蕭玄珩,卻正義凜然的站在堂中,站在她的眼皮底下。


    九昭蓉隻覺得氣血上湧,袖中的手狠狠握緊,幾乎就要衝動的把麵前這少年殺了。但就在此時,樂賀真人從堂外進來,不屑的打量堂內剩餘的弟子:“真是的,什麽好的資質都被人挑走了,留下來的都是一些雜靈根,還有一個什麽佛修?九玄山到底是怎麽招募弟子的。真找不到什麽好靈根了。”


    樂賀真人的視線一抬,看到了九昭蓉。他見她的目光一直停在蕭玄珩的身上,以為九昭蓉要搶這還有點靈根的弟子,便伸手將蕭玄珩拉到了自己:“就你了,跟我來吧。”


    少年蕭玄珩抬頭看了一眼九昭蓉,目光十分平靜,仿佛從前他們之間發生的事,不過是過眼雲煙。


    九昭蓉隱忍著不想戳破,更不想讓眾人知曉自己的修為竟然失在一個雜靈根弟子身上。便直接走到前方簽到處簽了到,然後轉身準備離開。她經過戒鍾離時,連停留都不曾停留,卻不料這小和尚似乎是因為傷勢還未恢複又太過疲憊,一下子倒在了她的腳邊。


    馬上要跨出堇浮堂大門的少年蕭玄珩聽到後麵傳來什麽人倒地的聲音,連忙轉過頭。他看到有人暈了過去,又瞧見九昭蓉似乎對這人不理不睬準備離開,便停了下來,上前幾步要將地上的戒鍾離扶起。


    門外卻傳來了樂賀真人不耐煩的呼喊:“怎麽這樣慢?蕭玄珩,你還不出來?”


    蕭玄珩扶著戒鍾離的手略微一頓,他抬起頭再次看到了麵前的九昭蓉,忽然對著她開口:“這位仙子,可否暫且收了這弟子為徒,他在這裏站了三個多時辰,身上又是傷,怕繼續等下去,傷勢會更重。”


    九昭蓉的目光冷漠的在他臉上掃過:“我收弟子,不需要你一個雜靈根來過問。”


    蕭玄珩全身一僵,他立在地上久久沉默後,起身將戒鍾離攙扶到一旁,然後快速走出堇浮堂準備跟樂賀真人稟報,想求樂賀真人一同收了這小和尚。


    九昭蓉跨到門口,看到蕭玄珩跪在地上懇求,但樂賀真人顯然並不願意:“我收你不過是缺個打下手的,那門內的和尚連道修都不是,我收他做什麽?你少多管閑事,隨我回洞府。”


    “師父,那位弟子已經暈過去了,我恐他撐不過擇選的時間。您高高在上,弟子十分敬仰,有人在師父麵前快要送了性命,師父定是不會不救的。”少年蕭玄珩態度誠懇,說話周全。


    樂賀真人被這個剛收的小弟子煩著不放,不由心生怒氣,正要發火,卻見九昭蓉正好從堇浮堂跨出來。九昭蓉是掌門九尊之女,樂賀真人自然態度比旁人好上許多:“昭蓉,你在九玄山多年,怎麽不收一個徒弟?隨便找個收了來,給你打打下手也好。”


    九昭蓉根本不願與這個樂賀真人打交道,也不願看見蕭玄珩:“多謝真人關心,我並不需要。”


    “有個徒弟照顧你,總比你一個人呆在洞府的好。我新收的這徒弟宅心仁厚,非要我將裏麵的小和尚一並收了。不如這樣,我做主幫你收了那和尚為徒,你若用著不順手,回頭丟給我便是。”樂賀真人自己不想收一個和尚為徒,卻又要裝作大義的模樣塞給九昭蓉。


    九昭蓉心中惱怒,她正要拒絕,卻見蕭玄珩已朝他恭敬一拜:“我曾與這位仙子有過一麵之緣,知仙子善心善德,您一定會救他的。”


    他如此一說,如同在逼迫九昭蓉非得收了戒鍾離。她袖下的手狠狠一握,目光冰冷得在他身上掃過。樂賀真人有些疑惑:“你們見過?”


    九昭蓉眉頭一皺,她一甩袖,不同意也不拒絕,直接離開了堇浮堂。


    樂賀真人對九昭蓉如此態度略有不爽,若不是看在她是九尊掌門之女的份上,他根本就不會搭理一個掉了境界的女修。見九昭蓉已走,他扭頭對蕭玄珩道:“把裏麵那和尚扶出來,晚點送到九昭蓉洞府去。”


    “九昭蓉……”


    “就是剛才你所見的那位跌了境界,不過築基修為的女修。”


    戒鍾離被送到凰嚻宮後,九昭蓉完全沒有理睬他,倒是他自己慢慢打理起了凰嚻宮裏的一些雜物。掃地擦桌,花時間來修整凰嚻宮院裏的花花草草……九昭蓉外出歸來時,看到院中長滿了新的靈植,還有顏色各異的花在裏麵盛開搖曳。


    她不愛勞作,也不喜打理,但人總是喜歡住在幹幹淨淨的地方,九昭蓉雖不像最開始那樣排斥這個莫名被送來的徒弟,但心中對蕭玄珩有怨有怒,對戒鍾離也一直沒有好臉色。


    九玄山的日子一天天過去,九昭蓉的境界自從跌落到築基期之後,就再難往上升了。偏偏比她入門晚,年歲比她小數百年的蕭玄珩因為得了她的修為,境界開始突飛猛漲。他在百門殿試中參賽入了山海濕地,機緣巧合洗髓換骨從雜靈根變成了異炎靈根。


    之後又得到了法器珍寶,修煉速度節節攀升,不到百年就突破築基,修煉升至金丹期。


    然後過了三四十年,他的金丹期達到了巔峰,從樂賀真人門下,拜入了掌門九尊仙君弟子一列。九昭蓉則孤獨的留在凰嚻宮,日複一日年複一年的在築基期徘徊。


    她從前的尊榮竟失,整個九玄山都隻記得蕭玄珩,而不再記得九姑姑九昭蓉。


    樂賀真人覬覦蕭玄珩洗髓換骨的方法,暗中使計將蕭玄珩騙到了懸葬涯,想要逼迫蕭玄珩交代洗髓換骨的方法。九昭蓉在懸葬涯對麵無曜穀修煉,看見了樂賀真人與蕭玄珩的對話。


    樂賀真人已知道九昭蓉的一身修為是被蕭玄珩所得,他大笑著辱罵九昭蓉不過是一個失了貞潔被整座九玄山恥笑的女修,如果她不是掌門之女,怕是早就被人唾棄當麵笑罵:“蕭玄珩,九尊仙君收你為徒,但他要是知道你那體內原有的修為是從他的女兒九昭蓉身上奪來的,你覺得他會怎麽想?他還會收你為徒嗎?你若是乖乖交代洗髓換骨的方法,我還能保你一命,隻毀了你修為靈根,讓你像一個普通的凡人活著。你若是不交代,我就讓你和九昭蓉一樣,成為整個九玄山的笑柄!”


    他此話剛落罷,卻聽到一陣破空聲。九昭蓉祭出鈴骨劍,從無曜穀直衝而來,要一劍將樂賀斃命!


    但樂賀金丹期修為,實力遠在九昭蓉之上,他輕易躲過她這一劍,反手將九昭蓉重傷。


    蕭玄珩不再隱忍,立刻出手與樂賀真人打鬥了起來。樂賀隻以為蕭玄珩就隻有金丹修為,卻不料他有神獸護體,一人一獸,打得樂賀措手不及。在他節節敗退之時,九昭蓉從身後突襲而來,一劍穿透了樂賀的胸膛。


    鮮血濺滿了她的衣衫,她從地上緩緩站起身,將手中的劍指向了蕭玄珩。


    她要將自己曾經所遭受的一切掩埋,無論是樂賀真人還是蕭玄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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