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芝聞言,不禁笑了起來,走過去撩開門上的錦簾,探頭出去:“大人,回來了,快進來吧!”


    許靈立在不遠處,神情平靜,心急如火。


    他正在會客,寒星跑去低聲稟報,說殿下來了。


    許靈生怕林玉潤對他妻子伸出魔爪,因此抱著即使得罪皇太子林玉潤也要闖進來的想法,尋了個借口跑了過來。


    如今見玉芝好端端的,許靈悄悄鬆了一口氣,忙走了過去。


    他一邊大步流星走過去,一邊醞釀著笑容,待進了外間,臉上笑容已經相當溫順了。


    一進外間,許靈的眼睛就飛快地掃視了一圈,發現林玉潤大喇喇坐在靠東牆擺著的圈椅上,正右手支頤,似笑非笑看著他,而玉芝則站在那裏,笑容燦爛:“大人,你怎麽回來了?不過正好,殿下還沒有用晚飯,正好一起用了,我這就去院子裏的小廚房看看!”


    許靈含笑給林玉潤躬身行禮:“末將見過殿下!”


    然後看向玉芝,溫聲道:“玉芝,殿下從來不用外食!”


    玉芝也想了起來,忙看向林玉潤。


    林玉潤笑容溫軟可愛:“許大人,許夫人,小廚房的人都是青衣衛派去的,食材也是青衣衛準備的,我可以吃!”


    許靈:“……好啊!”


    他心中罵娘,臉上含笑:“玉芝,那你快去吧,別讓殿下等急了!”


    林玉潤雖然年紀輕輕,可是心思詭譎深沉,在他身邊安排人是正常的,可是明目張膽到如此地步,真是……真是謹慎啊!


    玉芝怕阿沁欺負許靈,忙看向林玉潤:“殿下——”


    阿沁滿心不樂意地“嗯”了一聲,算是答應了。


    玉芝這才放心出去了——她的阿沁,從小就講信用,說話算話!


    待明間隻剩下自己和林玉潤,許靈這才鄭重地又給林玉潤行了個禮:“啟稟殿下,祁連驛那邊已經煉出了精煉鐵,也製成了新的火槍,末將拿出來您看看吧?”


    他既然認定了玉芝,就不可能放手,如今又不能和殿下硬抗,隻能讓殿下明白他對殿下大業的重要性,以求得大帥的退讓了!


    林玉潤剛才還貓逗鼠一般逗許靈,一聽說位於西北的祁連驛已經製成了新的火槍,頓時收起了懶洋洋的模樣,當即挺直背脊,雙目凝神看向許靈:“拿來我看看吧!”


    許靈答了聲“是”,很快進了臥室。


    臥室裏放著一個長條形木箱,一直由他隨身攜帶。


    許靈打開長條形木箱,從裏麵取出一個小些的長條形木箱,搬著出了臥室,小心翼翼放在了羅漢床上,打開鎖後掀開箱蓋,然後看向林玉潤:“殿下,您來看看吧!”


    林玉潤細細翻看了半日,心情激蕩:“咱們製造火槍的技術,真是進步神速啊!”


    許靈當即大拍馬屁:“這都是因為殿下英明,早早就請陛下開設工科,搜羅天下能工巧匠,這才能製成射程越來越遠、越來越穩定的火槍!”


    林玉潤笑著看了許靈一眼,道:“不是說新製成的火藥已經能夠長途運輸,也更穩定了,咱們找個時間去運河莊園的靶場試試吧!”


    許靈忙答了聲“是”。


    林玉潤在屋子裏踱了幾步,忽然道:“咱們這次在對西夏作戰中使用了火槍和火藥,朝中一班大臣,現如今天天彈劾我呢,說什麽‘殘暴不仁’‘手段血腥’‘千古罪人’,哼!”


    許靈想了想,神情鄭重看向林玉潤:“殿下,那些人是不是受了天神教的賄賂?抑或他們本身就是暗藏的天神教徒?或者是章端指使的?”


    林玉潤淡淡道:“章端?自從天神教主把那一對龍鳳胎兒女給了他,他早就和天神教勾結在一起了!”


    他彎腰撫摸著方才放在小幾上的那把火槍,沉聲道:“早在幾年前,得知西北百姓被西夏騎兵劫掠蹂躪後的慘狀,我就發誓,我一定要想辦法,為大周建立起一支能夠抵禦西夏騎兵和遼國騎兵的鐵軍,要製造出一種武器,即使那些胡人鐵騎也不能抵禦,如今我還是這個想法!”


    他拿著那把火槍,背脊挺直,俊秀的麵容堅毅之極:“這些火槍火藥能夠一槍炸碎敵人的腦袋,也在朝廷給我帶來了很多非議,可是我依舊堅信,我們要想保護自己的國家,必須手握利器。我們不主動打仗,可是我們卻有能力抗敵!”


    林玉潤唇角噙著一絲冷笑:“那些賣國賊,他們不知道,手中沒有這種利器,和有利器卻不用,完全不是一回事!”


    許靈聽得熱血沸騰,完全忘記了自己剛才還在擔心林玉潤憑著俊俏的外表和滔天的富貴花言巧語勾引玉芝,撬自己的牆角。


    他當即長長一揖:“殿下,末將願意供殿下驅策,肝腦塗地,在所不辭!”


    錦簾外玉芝靜靜立在那裏,眼中早濕潤了——阿沁,她的阿沁,真的已經長大了,長成了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


    不遠處觀雪和烹茶各自端著一個托盤,悄悄看著這邊,心裏還在揣測著:這位許夫人到底和殿下是什麽關係?殿下對她似乎很不同呢?


    待心內激蕩的情緒平複下去,玉芝這才道:“宵夜來了!”


    林玉潤給許靈使了個眼色。


    許靈忙上前收好火槍,放進了木箱子裏,拿到臥室收了起來。


    玉芝進來,見明間已經收拾妥當了,許靈不在,隻有阿沁笑嘻嘻坐在圈椅上,這才吩咐觀雪和烹茶:“把宵夜擺上吧!”


    宵夜特別簡單,三碗酸湯麵片,一籃子韭菜雞蛋菜盒。


    酸湯麵片盛在精美的玉青瓷碗裏,麵片半透明,湯呈淺褐色,上麵飄著幾粒切碎的蒜苗,聞著很香。


    青竹絲編的精致籃子裏放著一摞特意切成扇形的韭菜雞蛋餡餅,餅麵烙得金黃,餡則是翠綠色的,點綴著一粒粒的金黃雞蛋碎,很是誘人。


    林玉潤毫不客氣地在主位坐了下來,玉芝在他右手邊麵朝東的位置坐下。


    許靈出來,見狀隻得在玉芝對麵坐了下來。


    觀雪和烹茶眼見這三人毫不見外這樣坐著,都垂著眼簾似乎沒看到一般,麻利地奉上了熱手巾,服侍林玉潤、玉芝和許靈擦了手。


    玉芝看向觀雪和烹茶,吩咐道:“你們先退下吧!”


    待觀雪和烹茶退下了,玉芝這才拿了一塊韭菜雞蛋餡餅給了林玉潤:“殿下,你不是一直想吃這個麽?快吃吧!”


    林玉潤接了過來,心情激動——他已經很久沒吃娘做的事物了!


    他小心翼翼咬了一口,慢慢品嚐著,隻覺得餅麵焦酥,韭菜雞蛋餡鮮美柔軟,很是美味。


    玉芝專注地看著阿沁吃餡餅,柔聲道:“殿下,喜歡吃麽?”


    林玉潤用力點了點頭:“喜歡!”


    許靈原本酸溜溜的,此時也覺出不對了——玉芝和殿下相處的模式,似乎像是長輩和晚輩,而不是他猜想的相互戀慕卻礙於身份懸殊不能在一起的小兒女……


    他不動聲色,伸手拿了一塊菜盒,慢慢吃了起來。


    吃好喝好用香茶漱罷口,林玉潤變成了小狗一般,捂著肚子歪在羅漢床上——他一向講究飲食有度,從來不曾吃得這麽飽過,好撐啊!


    若不是許靈在場,他就要開口請娘親來給他按摩肚子了。


    玉芝見狀,忙道:“殿下,我去給你煮山楂湯吧,山楂湯有助於消化!”


    林玉潤忙道:“不用了,下次吧,下次我過來,再給我煮吧!”


    許靈:“……”


    還有下次?有完沒完了?


    歇了一會兒之後,林玉潤開始談起正事:“許靈,你們在京城找好宅子沒有?”


    許靈當即提高了警惕,忙道:“啟稟殿下,我已經讓人去買了。”


    林玉潤舒舒服服歪在那裏,手臂放在小炕桌上,修長的手指在小炕桌上敲了敲,道:“你們不是去過我的私邸麽,碧梧街整條街都是我的,我又不住,白放著落灰,你們挑選一處住下吧!”


    他雖然狀態悠閑,可是語氣卻是不容置疑的。


    許靈:“……”


    玉芝眼巴巴看著許靈:“大人——”


    許靈想起自己方才的疑惑,略一思索,當下道:“多謝殿下!”


    林玉潤成功地把親娘安排在了自己的私邸,心裏很是開心,當即坐了起來:“夜深了,我也得回金明池了,免得陛下明日發現我不見了!”


    又看向玉芝:“給我做好了衣服,就交給許靈,讓他給我送去!”


    他想了想,又道:“觀雪和烹茶那兩個丫鬟可以信任。”


    玉芝笑著答應了一聲,拿過阿沁來時穿的玄緞鬥篷,幫阿沁穿上,又踮起腳尖幫他戴上兜帽,把臉遮得嚴嚴實實,這才道:“走吧!”


    許靈陪著林玉潤出去。


    玉芝立在門口,眼巴巴看著阿沁的背影,心裏有些空落落,更多的卻是歡喜——以後想要再見阿沁,可比先前容易多了!


    送罷林玉潤回來,許靈一直心事重重。


    他在自己臥室洗過澡出來,見玉芝坐在羅漢床上看書,便走過去在玉芝旁邊坐下。


    玉芝正在看前朝歐陽修的詩詞選集,見許靈過來,便對著他笑了笑,繼續低頭看書。


    許靈坐一會兒,終於忍不住,低聲問玉芝:“你先前說你喜歡戀慕殿下,想要接觸他,是不是騙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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