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芝聞言,一下子怔住了,終於想起自己當年找的那個借口……


    她看向許靈,見許靈雙目清澈看著自己,專心致誌等著自己的回答,便垂下眼簾,默默思索著。


    片刻之後,玉芝抬頭看向許靈:“許靈,我是騙你的。”


    許靈聞言,心跳乍然加快,一顆心在溫暖的春風中蕩漾,眼睛裏的歡喜快要滿溢出來:“玉芝,你對殿下真的沒有男女之情麽?”


    “絕對沒有男女之情,”玉芝鄭重道,“我可以發誓。我隻是把殿下當成了弟弟。”


    許靈知道玉芝不愛說假話。


    聽了玉芝這樣說,他整個人飄飄然,笑眉笑眼坐在那裏看著玉芝。


    玉芝發現了許靈心情很好,便起身拿起茶壺,斟了一盞桂花蜂蜜茶遞給許靈。


    許靈端起桂花蜂蜜茶喝了一口,想起今晚之後,忙道:“玉芝,你今晚太莽撞了。”


    見玉芝抬眼看他,他歎了口氣道:“你知道殿下平日怎麽用膳麽?我也不過見過一兩次,剔犀桌上擺了幾十樣,都是世間的珍饈美味,我陪著用過一次,即使是一味豆腐,也要用十幾道工序做出來,最後連豆腐味都沒了。”


    “即使在戰場上,殿下也是帶著專門的廚子去的,食材也是專人準備。”


    許靈看向玉芝,眼中滿是憂慮:“你傻乎乎下廚做了飯菜給殿下吃,殿下貪圖一時新鮮,也覺得好,可萬一有什麽不妥,陛下震怒,你我可脫不了幹係!”


    玉芝前世在王府那麽多年,如何不知王府規矩?


    王府都那樣奢侈了,宮裏自不必說。


    她知道許靈擔心自己,心裏一陣溫暖,緩緩道:“殿下也說了,廚房裏全都是青衣衛的人,自是安全;再說了,殿下山珍海味吃慣了,想要嚐嚐農家風味,我偶爾給殿下做一頓,讓殿下嚐嚐鮮,也是替你巴結他!”


    許靈看向玉芝,眼前清澈:“玉芝,你不用替我巴結殿下!”


    此時屋子裏隻有他和玉芝,許靈打算和玉芝說實話:“玉芝,我今年才二十五歲,已經是從二品的官員了,再升又能升到哪裏去?就算殿下有心讓我想擔任疏密使,我也知道自己不適合!”


    他沉思了一下,緩緩道:“我善於打仗,但是不善於政治。我很有自知之明,我已經升得夠快了,十年內隻能平調,升遷怕是不可能了。既然如此,不如腳踏實地,為殿下經營好禁軍。”


    玉芝沒想到許靈能和她如此掏心掏肺地交心,當下坐直了身子,雙目盈盈,專注地看著許靈。


    許靈見玉芝如此嚴肅,不由笑了起來,道:“再說了,我有本事,又用心,還忠心耿耿,我覺得我不但不用巴結殿下,殿下還得想法子籠絡我呢!”


    玉芝不由也笑了起來,道:“我明白了,以後我會注意的!”


    許靈想起玉芝和林玉潤的親近,忍不住有些酸溜溜的,便趁機向玉芝進“讒言”:“玉芝,你別看殿下瞧著是個十六七歲的少年,沒心沒肺的,其實他最是嬌氣了,他衣服熏香隻用禦用的素水香,素水香有多貴你知道麽?比黃金還要貴得多的多!他穿衣服也很挑剔,貢上的絲綢做的衣物,做好後還不直接穿,得洗兩遍才穿,而且隻穿一次就收起來,絕不再穿第二次!”


    玉芝:“……”


    阿沁這孩子,什麽時候添了這麽多毛病?


    許靈見玉芝聽得入神,索性道:“你常常給殿下做衣服,他這人臉皮薄不好意思拒絕,可是怎麽會穿你做的衣服啊,以後別做無用功了!”


    有時間多給我做幾件吧!


    玉芝:“……”


    她忍住笑,道:“好,我以後少給他做,多給你做,好不好?”


    許靈當即上當了:“好!我可不像殿下那麽挑剔,你做什麽我就穿什麽!”


    玉芝再也忍不住,當即大笑了起來,一把攬住了許靈:“放心吧,我一定給你做衣服!”


    許靈:“……哼!”


    被玉芝摟著似乎很不錯呀!


    玉芝身上真是又香又軟!


    第二天一大早,許靈就穿著嶄新的官袍去了金明池麵聖。


    玉芝送走許靈,先去看了自己的爹娘和阿寶。


    陳耀祖如今做了二品高官的老丈人,覺得陳家祖墳都冒了青煙,而這一切都是閨女帶來的,因此原本都對玉芝言聽計從,如今愈加地聽話了,簡直稱得上恭順了。


    玉芝讓他待人謙遜,他就絲毫不敢擺許大人老丈人的架子;玉芝讓他待妻子王氏好一些,他就常常陪著王氏,乖順得很。


    王氏心裏對這一切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背著陳耀祖低聲和玉芝說道:“你爹現在就很好,別讓他出去逛,他頭腦簡單,很容易就被人給坑了,帶累了你們兩口!”


    玉芝低聲道:“我曉得。”


    又道:“娘,我打算在京郊尋一個村子,買個宅子,再買幾畝地,你和我爹安安生生過日子,阿寶在學堂讀書,你看怎麽樣?”


    王氏笑了:“宅子的後院最好大一些,我和你爹可以種些菜!”


    玉芝答應了下來,留下四兒伺候爹娘,自己回了她和許靈住的院子。


    在羅漢床上坐下之後,玉芝叫了觀雪和烹茶兩個丫鬟過來,含笑問道:“我打算給我弟弟尋個好學堂就學,不知道這京城近郊,有沒有有名的好先生!”


    觀雪和烹茶都是張喜雨親自調理出來的,都精靈得很。


    烹茶當即陪笑道:“夫人,奴婢讓人去打聽打聽吧,待有了消息,再稟報夫人!”


    玉芝點了點頭,道:“若是尋到了學堂,我還打算在那學堂附近的村子買個宅子,再買七八畝田地,你也順帶讓人幫著看看吧!”


    烹茶自是答應了下來。


    玉芝從阿沁那裏知道觀雪和烹茶都來自青衣衛,青衣衛是天子暗衛,耳目遍天下,網絡極為嚴密。


    她和許靈都是初到京城,在這方麵兩眼一抹黑,這些事情交給烹茶她們去辦,反倒簡單一些。


    下午的時候,許靈沒有回來,林寒星卻先押著十抬賞賜回來了,向玉芝稟報道:“啟稟夫人,陛下賜宴,大人吩咐屬下先回來,把陛下賞賜的八抬綾羅綢緞和兩箱白銀交給夫人收起來,另外屬下正好向夫人交賬!”


    玉芝點了點頭,問一邊立著侍候的觀雪和烹茶:“你們兩個誰會書寫算數!”


    烹茶上前一步,道:“啟稟夫人,奴婢和觀雪都會書寫算數,不過觀雪更細心一些!”


    玉芝看向觀雪。


    觀雪忙也上去一步,屈膝行禮:“請夫人吩咐!”


    玉芝當下便道:“既如此,你們和林大人做交接吧!”


    觀雪和烹茶跟林寒星及他帶來的賬房先生圍坐在方桌上做交接。


    玉芝在旁邊聽了一會兒,心裏有數了,便拿起昨晚看了一半的歐陽修詩詞選集看了起來。


    許靈既然把家務托付給她,她自然會用心管理經營,不讓許靈有後顧之憂。


    一直到了中午,林寒星和觀雪烹茶才完成了交接。


    玉芝接過賬本細細翻了一遍,心裏有了底,便又拿起家人錄冊看了起來。


    她和許靈的家人口很是簡單,主子隻有她和許靈兩個人,在冊男仆有小五、小六、小七和小八四個小廝,另有車夫兩人,馬夫四人,園丁兩人,還有六個主管和兩個掌櫃在外負責兩個鋪子;在冊女仆則隻有一個廚娘,兩個幫廚媳婦,如今又添了侍候她的觀雪和烹茶。


    見玉芝看著家人錄冊沉默不語,林寒星忙道:“啟稟夫人,府裏的車夫、馬夫、園丁、主管和掌櫃都是大人先前在軍隊的老人兒,受了傷殘疾了,無處可去,被大人收留了;廚娘和幫廚的媳婦是陣亡士兵的家屬,家破人亡,也被大人收留了。”


    玉芝點了點頭,道:“我知道了。”


    又道:“把觀雪和烹茶的名字去掉吧,她們的月銀從我的月銀裏走就行了!”


    她和許靈是雇傭關係,既如此,觀雪和烹茶這兩個丫鬟是來伺候她的,月銀自然得由她出。


    林寒星答應了一聲,又道:“夫人,皇太子殿下吩咐,下午請您和大人一起去碧梧街看宅子!”


    碧梧街便是當今天子承安帝的潛邸,皇太子林玉潤的私邸,整條街的宅子如今都在林玉潤名下。


    玉芝點了點頭,道:“我知道了。”


    林寒星離開之後,烹茶低聲道:“夫人,碧梧街有一個宅子,前後總共四進院落,名叫拜月台,就在殿下居住的紅楓苑隔壁。”


    玉芝微微一笑:“等下午見了大人,我和大人商議一番再說吧!”


    到了下午,許靈喝得微醺,回來接了玉芝一起進城去了。


    他借口有酒,不肯騎馬,和玉芝一起擠在玉芝那輛青錦檀香車裏。


    馬車行進著,許靈和玉芝說道:“看完宅子,我再帶你去延慶坊逛逛,給你買些衣服首飾,你這麽好看,得好好打扮一番!”


    玉芝知道這是許靈的臉麵,便笑著答應了:“多謝多謝,到時候你得幫我看看!”


    她出來時身上帶著銀票,到時候可以自己付賬。


    許靈說了幾句,酒意上湧,就靠著車壁閉目養神。


    這輛青錦檀香車委實不大,隻有兩個座位。


    許靈與玉芝並排而坐,兩人之間距離很近,近到玉芝能聞到許靈身上的酒氣和淡淡的薄荷氣息,而且能夠感受到許靈衣袍下肌肉散發出的熱量。


    她的臉漸漸紅了。


    玉芝十五六歲,雖然自我感覺心如止水,可是如今與許靈同處在這樣一個狹窄的封閉空間,她還是有些心跳加快。


    她悄悄看了許靈一眼,發現許靈正靠在青錦靠背上閉目養神,眉毛濃秀,睫毛烏濃,鼻梁高挺,嘴型很好看——許靈實在是個很清俊的男人呀……


    玉芝不敢再看,忙閉上眼睛,身子靠向另一邊,在心底默默念誦:玉芝,算上前世,你都活了二十六年了,比許靈還大一歲,你兒子都十七歲了,你都快要抱孫子孫女了,切不可如此好色!


    默默念誦了幾遍之後,玉芝心頭的那一點綺念終於漸漸消散了。


    她不禁得意起來,心道:我還是比較能抵抗美色的嘛!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農門命婦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平林漠漠煙如織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平林漠漠煙如織並收藏農門命婦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