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拉格霍恩家的客房,絲滑而柔軟的織物並不能安撫焦躁的旅人。


    羅曼在舒適的床上翻來覆去,卻沒有絲毫睡意。


    他把那本《白狼舊事》擺在床頭,沒有半點翻開的欲望。


    紐特的調查終究與真相有很大的差距。


    但這怪不得他,一個善良的人,其所能揣度的最大惡意也不過如此了。


    身處陽光下的人,再怎麽也揣度不到老鼠的思維,隻好為所見的一切冠上傳統的英雄戲份。


    事實上,他與貝爾比的結識並非偶然。


    當貝爾比第一次向斯拉格霍恩詢問,哪裏可以搞到狼人的一手資料時,斯拉格霍恩便不假思索地向他推薦了羅曼。


    羅曼也並沒有當回事。


    他知道狼毒藥劑一定會取得成功,更何況他本就不缺乏與狼人打交道的機會,也就順手接下了這個報酬不菲的差事。


    可是隨著貝爾比研究的深入,他越來越不滿足於藥劑單調的效果,開始渴望創造劃時代的作品。


    聰明人總是試圖追求自己所能抵達的極限,但這個極限何時到來卻不可預期。


    於是研究很快陷入了停滯。


    狼毒烏頭並不會因為他的野心就展露出別的什麽特性,他不得不開始試著從他人處尋找思路。


    結局可想而知。


    先是斯拉格霍恩一口回絕,繼而羅曼也沉默不語——他並不想為這件事搭上太多時間與精力。


    還未死心的貝爾比,嚐試著去聯係另一位年輕的魔藥大師,西弗勒斯·斯內普。


    但本還與自己有過學術探討的對方,在聽說狼毒藥劑四個字,甚至連一封回信都不肯寫。


    在經過兩天的等待後,貝爾比隻接到了對方貓頭鷹傳來的一張便條,上麵寫著——無能為力。


    被逼急了的貝爾比終於決定采用一些特殊手段。


    他去了翻倒巷,開始一次次地更新著任務賞金。


    如果找不到魔藥大師的幫助,就從樣本入手。


    貝爾比是這樣想的,也是這樣做的。


    他在任務中表示,自己需要大量的狼人的身體數據,甚至是他們的習慣、風俗,乃至內部流傳的傳說。


    而在這份任務獎勵更新到一個相當可觀的地步時,羅曼的信息網也敏銳地捕捉到了一份,對他自身而言極為重要的情報。


    在發現了求生藥劑隱隱存在的極限後,羅曼就一直在追尋各種後備手段。


    現在,他一直想要的,伏地魔後來用於恢複血肉的古老魔藥配方,終於在非洲顯露出蹤跡。


    懷著這種不純粹的目的,剛剛進購了一批貨物,有些捉襟見肘的羅曼選擇匿名接下了任務,將預付款作為旅費。


    當然,他並非打算糊弄掉貝爾比的這筆錢,隻是沒有急著去做罷了。


    為了追蹤這份古老魔藥的配方,他去了很多地方,甚至不惜去招惹那些已經沉寂了很久的巨人部落。


    對死亡的恐懼,放大了他對求生的貪婪。


    他的冒險也以失敗告終,在一陣瘋狂地逃竄後,他的身體提前崩潰,倒在了貝爾廷夫人的門前。


    也正因為如此,那群人才能成功與巨人聯手。


    不然,憑幾個不同國家的狼人勢力間的仇殺,能牽扯上巨人,那才叫滑天下之大稽。


    羅曼在床上翻來覆去,他感覺屋子越來越熱,絲滑的編織物好像火焰灼燒過的金屬絲一般,將他緊緊包裹。


    他的眼前似乎又出現了那熊熊燃燒的烈焰,以及火焰中正在垮塌的古堡。


    大地在顫抖,野獸的嚎叫與撕咬聲就在他耳邊響著。


    鋒利的指甲在他眼睛上抹過,滾燙的血液充斥著他的眼球。


    “記住你說過的。羅曼·海勒。”


    女人淒厲的尖叫聲讓他從半夢半醒間驚出一身冷汗,他拎著魔杖跳起身子,麵無人色,劇烈地喘息著。


    直到拉菲被驚嚇到飛在空中,抖落下幾根羽毛;羅曼才反應過來自己還在斯拉格霍恩的家中。


    那次回來後,他把從貝爾比那裏得到的加隆全部交給了斯拉格霍恩,請求他能為自己熬製一鍋最好的福靈劑。


    但斯拉格霍恩還給他一半的加隆,並表示他隻能得到一瓶。


    否則他將知道,福靈劑是如何通過眩暈、魯莽和危險的狂妄自大來摧毀一個人的。


    “羅曼,你還好嗎?”斯拉格霍恩的聲音從樓下傳來,“你剛才大喊大叫。”


    “沒什麽,我有些擇床。”


    羅曼高聲回應。


    他抬手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起身準備到廚房自己倒上一杯涼水。


    “那真是太遺憾了,我還指望我能為你提供一個舒服的居所那。”低沉的聲音從客廳傳來。


    羅曼尋聲望去,鄧布利多正坐在沙發上端著酒杯。


    斯拉格霍恩就坐在他對麵,臉上惺忪的睡意還未消退。


    “霍拉斯這裏並不是什麽藏身的好地方,他的朋友太多了。”鄧布利多半是調侃地說道。


    對此,斯拉格霍恩隻是長長地打了一個哈欠。


    顯然,還未曾談及魂器的二人,關係還算融洽。


    這反倒讓羅曼有些驚訝。


    盡管他避免向鄧布利多提起伏地魔對骨杖的定義,但出於對老伏的忌憚,他還是告訴了鄧布利多,伏地魔提起過魂器這個詞;甚至不惜風險,隱晦地表露了馬沃羅戒指的危險性。


    至於尼可·勒梅會對鄧布利多說什麽——現如今重新變為智者的尼可·勒梅隻會靜享生命中的最後時光。


    “舒服的居所,霍格沃茨?”羅曼遲疑著問道。


    盡管他需要鄧布利多,但他不覺得現在的霍格沃茨能保護他。


    “抱歉,現在並不合適,盡管特洛卡還希望你能去幫幫他的麻瓜研究課。”鄧布利多晃動著手中的酒杯,任由其散發著迷人的香氣,“但如果你去到霍格沃茨,我們就沒有理由阻止魔法部帶你離開。”


    他調皮地眨了眨天藍色的眼睛,“我想在開庭前,你應該更願意住得舒適一些。”


    羅曼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轉身去收拾東西。


    他現在越來越理解,為什麽外人都喜歡說鄧布利多有時瘋瘋癲癲的。


    明明是鄧布利多把自己送到勒梅那裏,然而勒梅家大門打開的那天,他卻是第一個到場詢問緣由的人。


    羅曼還記得鄧布利多凝重的神情,但他略過自己,急匆匆地拉住尼可·勒梅,像是要求證什麽。


    他們的談話隻用了很短的時間,再次出現在羅曼麵前的鄧布利多,又是那個平常的他了。


    羅曼把拉菲架在肩頭才返回客廳,發現鄧布利多剛剛飲盡了杯中的酒。


    他從沙發上站起身子,平舉著自己的小臂。


    “請搭上我的手臂。”


    羅曼伸出手,斯拉格霍恩則露出一個終於可以睡覺了的表情。


    “我想你會喜歡那裏的。”鄧布利多小聲說著。


    “那是位於低矮山巒間的一座小木屋,有一間整潔的小廚房,窗台上還擺著天竺葵。”


    他的話音剛落下,羅曼就感覺自己被塞進了一根橡膠管子中。


    隻是這次幻影顯形的背景音似乎不同了。


    “啊!”


    他們站在木地板上,但木地板咯吱作響的聲音中,明顯夾雜了聲短促的驚叫。


    繼而他們看到一團毛茸茸的東西正在屋子的牆角裏顫抖,羅曼定睛細看,才發現那是一個披頭散發的小女孩。


    這聲驚叫聲很快引起了連鎖反應,窗外兩個人影正從遠處走來。


    “金妮?”一個男孩的聲音響起,那語調聽起來似乎是——快跑吧。


    “金妮!”女人的聲音憤怒而高聲,“別以為你爸爸會來幫你!他在加班。”


    聽到這兩個聲音,小女孩才戰戰兢兢地抬起頭,看著窗戶透進的朦朧的月光下,房間內的鄧布利多與羅曼。


    長須及腰的鄧布利多就像是一大團銀色的毛怪。


    羅曼則勉強扯出一個笑容,月光照在他的臉上,傷疤顯得尤為猙獰。


    小女孩猛地跳起身子,哭著跑了出去;她撲進有些矮胖的女人懷中,飛快地說著什麽。


    屋子裏的兩個人對視了一眼,同時無奈地攤了攤手。


    與此同時,窗外的女人把兩個孩子護在身後,準備抬起魔杖發信號了。


    “莫麗!別。”鄧布利多點亮了燈光,拉開房門。


    “鄧布利多!”


    韋斯萊夫人不可思議地看著鄧布利多,“你為什麽會在這裏?”


    她話說到一半,眼睛已經看到了屋內的羅曼。


    韋斯萊夫人張大了嘴巴,似乎見到了比鄧布利多更不可思議的人。


    “他是羅曼?”


    “你讓他住這裏?”


    “這不行。”


    韋斯萊夫人的三句話如同連珠炮一般,看上去整個人怒火中燒。


    羅曼也聳了聳肩,隨聲附和,“我也無意打擾。”


    如果說最開始預言家日報使用他的背影照,還勉強算是警告;那麽經過如此長的時間,敵人們早已不再為他留下“悔過”的餘地了。


    在這起狼人官司沸沸揚揚的今天,他的這張臉已經成為了反麵典型。


    無論哪個家長應該都不會放心自己的孩子,同罪犯住在一起。


    更何況,與這個小清新的房子相比,他更想念斯拉格霍恩那奢華的家,以及客臥裏舒適的床。


    盡管躺在上麵可能會做噩夢。


    “對不起,莫麗。我應該考慮到你的感受的。”


    鄧布利多的眼神很平靜,他從韋斯萊夫人的怒火中所看到的,與羅曼所看到的並不相同。


    事實也如他所預料的一般。


    “我的感受?這孩子的父母與我的親兄弟戰死在一起,你卻要我看著他在荒郊野外住一間冷清的破房子嘛?”


    這大概是韋斯萊夫人第一次在鄧布利多麵前用這種口氣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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