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長興侯府已經亂套了。陸宸在宮裏被左權拿住,直接押去了天牢。早有幾個和陸宸交好的把消息透露給了長興侯府。


    老侯爺一臉的震驚,他年紀大了,本來身體就不太好,急怒攻心,立刻就暈了過去。老侯爺不能主事,這件事很快就在府裏傳遍了。


    陸清嵐聽到這個消息,整個人如遭雷擊,大牢是什麽地方她很清楚,不管父親有罪沒罪,隻要進去一次,就得脫一層皮。


    紀氏哭得聲噎氣堵,她雖然不是那等無知婦人,但是發生了這樣的事,她也一時沒了主意。


    陸清嵐第一個想到的就是蕭少玨,不過蕭少玨日理萬機,不是她說見就能見上的。府裏還有一個人可以依靠,那就是陸瀚。


    陸清嵐顧不得安慰紀氏,立刻就帶著墨菊和墨香去了大房。她跪在陸瀚的身前道:“大伯父,請你無論如何要救救我爹爹。”


    陸瀚急忙伸手扶起陸清嵐:“傻丫頭,我和你父親是兄弟,同氣連枝,你父親出事,就和我出事是一樣的。我自會拚盡全力營救二弟。隻是有一點我想不明白,二弟到底犯了何事,竟然驚動了皇上?”本來以陸宸區區正五品禮部郎中的官銜,怎麽都不至於讓皇上親自下令抓捕他。


    陸清嵐心裏卻隱隱有個猜測,她抽泣著說道:“可能是我哥哥出事兒了。哥哥已經快一個月沒往家裏寫信了。”


    陸瀚神色微變,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這件事就複雜了。他心念電轉,把前前後後的一些線索綜合到一處考慮,心裏明白這必定是眾位皇子之間的奪嫡之爭,牽連到了長興侯府。他歎了一口氣,並未把這些擔憂告訴陸清嵐,怕她跟著擔心。而是安慰她道:“你別著急,我在刑部有幾個要好的朋友,我先找他們打聽打聽消息。如今侯府亂成一團,你要挺身而出,打理好二房的事務,不要再出旁的紕漏,外頭的事,就交給我吧。”


    陸清嵐點了點頭,她對大伯父的能力還是極有信心的。


    陸瀚也不多說,急匆匆帶著小廝出門打聽消息去了。


    陸清嵐回到二房,先是安撫了紀氏,然後叫來耿嬤嬤,神色凝重地道:“如今府上出了這樣的事,是任何人都不願意看到的。請嬤嬤吩咐下去,一定要謹守門戶,所有的丫鬟婆子,該幹什麽就幹什麽,一則不得聽謠傳謠,二則沒有我的命令,一律不得離開二房的範圍,有違反此兩條者,立刻發賣了出去。”


    耿嬤嬤也正是六神無主呢,聽見陸清嵐這樣吩咐,仿佛找到了主心骨,立刻下去辦事了。


    陸清嵐又叫人請了邱慶過來,“你去想法子打聽打聽,慶王爺回府沒有,如果沒有,問清楚他什麽時候能回來。”


    就算驚世駭俗,她也顧不得了,她要親自去一趟慶王府,求蕭少玨出麵搭救陸宸。


    她這邊剛剛安排妥當,陸瀚和邱慶那邊還沒有任何消息,就有人飛跑著進來稟告,“六姑娘,好消息!慶王爺來了,還把老爺給帶回來了。”


    陸清嵐猛地站了起來:“真的?”


    剛剛在床上躺下的紀氏也聽見了,掙紮著起來:“寶兒,可是你爹爹回來了。咱們快出去瞧瞧!”


    紀氏下床穿鞋,和陸清嵐帶著一群丫鬟婆子剛走到二門門口,就看見蕭少玨和蕭少瑋陪著陸宸走了過來。


    紀氏剛剛擦幹的眼淚又掉了下來,她一下撲過來,抱住陸宸,哽咽道:“老爺,你總算回來了。他們有沒有對你用刑?”


    陸宸道:“王爺去得及時,刑部的人還沒來得及對我動刑,你們不要擔心。”


    陸清嵐也走上前,認認真真地在父親的身上檢查了一遍,“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蕭少玨道:“陸大人已安全送到,我們要立刻回去了。”他心知肚明,蕭少璟在刑部大牢吃了自己一個悶虧,必定會去找嘉和帝哭訴,還不知要怎麽編排自己呢。他得趕快去找嘉和帝說清楚。


    陸清嵐卻道:“等一等。我有幾句話想對王爺說。”


    蕭少玨立刻明白她是想單獨和自己說話,點了點頭,便往不遠處一個涼亭走去。


    陸清嵐緊隨其後。


    兩人一先一後進入涼亭,見沒有別人跟進來,都鬆了一口氣。


    陸清嵐開門見山地道:“王爺,你告訴我,是不是我哥哥出事了?”


    蕭少玨一愣,看她焦急的樣子,心疼地道:“你別急……”


    陸清嵐倔強道:“你快告訴我。”


    蕭少玨沒想到她這般聰慧敏感,猶豫了一下,終於還是說了實話:“是!你爹爹受此牢獄之災,全是受到你哥哥的牽連。”


    陸清嵐覺得一陣天旋地轉,她伸手扶住了一旁的廊柱,“我哥哥還活著嗎?”


    蕭少玨默了一下,道:“沒有得到你哥哥的死訊,但是他……失蹤了,至今生死未知!”


    陸清嵐隻覺得雙腳一軟,差點坐到地上。“這究竟是怎麽回事?你快告訴我!”


    蕭少玨道:“談紹元好不容易湊齊了六十萬石糧食,派兵押送到南大營。半路上,你哥哥帶著羽林衛將糧草劫了去,分發給衡州的老百姓。談紹元大怒,帶兵圍剿,羽林軍損失過半,你哥哥下落不明。”


    他語氣變得愈發沉重:“劫奪軍糧,這是彌天大罪!”


    “不可能!”陸清嵐感到難以置信。“我哥哥對皇上忠心耿耿,他怎麽會作出這樣大逆不道的事情,定是我哥哥拿到了談紹元的把柄,他懷恨在心,構陷我哥哥!”


    蕭少玨苦笑:“我一開始也是這般想的。可是後來我叫龐安仔細調查,得到的結果是,談紹元並沒有說謊,你哥哥的確是劫走了軍糧。至於他為什麽這麽做,我到現在還沒想明白。”


    “那他們為什麽要抓我爹爹?”


    “你們陸家祖上原是梁國人,你祖父的祖父原是梁國的大將軍,在一場大戰中被太祖爺俘獲,太祖愛惜他是個人才,便沒有殺他,反而命令他在軍中任職,他在抵禦柔然人立下大功,加封為長興侯,這才有了長興侯府。這次你哥哥的行為,誰都無法解釋。談紹元便指控你哥哥裏通外國,說你們長興侯府在大齊享受著高官厚祿,其實一直是大梁安排的奸細,一直在為大梁服務。所以二皇兄以此為借口,拿了你的父親,打算從他口中問出點什麽來!”


    “一派胡言!”陸清嵐氣得渾身發抖:“陸家的祖先是大梁人不假,可是這事早已過去上百年了,陸家一直在京師生活,早已成為地地道道的大齊人,怎麽可能還為大梁賣命?當年太祖冊封的公侯伯爵中,可有不少人都是大周或者大梁的降將,照他那麽說,滿朝文武有一多半都是奸細了?”


    “二皇兄怕是也明白這個道理,他捉了伯父,不過是想構陷我罷了!”


    陸清嵐能想通這一點。


    “你怪不怪我把你哥哥推薦去衡州?”


    陸清嵐從他的臉上看到了明顯的焦急震驚之色,這在他來說還是第一次。想到她對自己的好,她斷定他絕不會害自己的親人。“你知道我們兄妹感情很好,你沒有理由害我哥哥。”


    陸清嵐說著已是紅了眼眶,“我哥哥絕對不會叛國,這裏頭一定有些什麽事是咱們都不知道的。王爺……”她猛地跪了下去:“求你,一定要救回我哥哥。”


    蕭少玨心中一驚:“咱們即將成親,你何必這樣?”伸手將她拉了起來:“我向你保證,無論付出多大的代價,我一定會將你哥哥全須全尾地帶回來。”


    兩人離開涼亭,走了過來。


    陸宸看他臉色有些沉重,他們雖然隔得遠,聽不見小輩們說了什麽,但是從兩人的神態和動作上還是可以看出事情非比尋常。“王爺,到底發生什麽了?”


    “沒什麽。我要趕快進宮去向父皇當麵陳情,寶兒可能是受到了一些驚嚇,還請伯父伯母好生照顧她。”


    說畢和蕭少瑋出了長興侯府的大門。


    他已定下決心,打算親自去一趟衡州,把陸文廷救回來。


    兩人快馬加鞭來到東華門門前,還沒等下馬,就嘩啦圍上來一群羽林軍,為首的正是皇帝身邊最信任的人——張秀。


    蕭少瑋笑嘻嘻地道:“張公公不陪著父皇,怎麽到這兒來了?”


    張秀微微一笑,和氣地道:“二位爺,萬歲爺請你們進去呢。”


    蕭少玨冷笑一聲:“有這樣請人的嗎?”


    張秀道:“兩位爺,小的也是奉聖命行事,兩位爺就不要難為小的了。”


    伸手不打笑臉人,張秀一直裝孫子,他們也不能拿他怎樣。兩人被卸了兵器,羽林衛上前押著他們往宮裏麵去。


    張秀趕緊道:“輕點,輕點,兩位爺都是身子金貴的人,少了一根毫毛,你們哪個擔待得起?”


    蕭少玨道:“魯王早就來了吧,他一定沒少在父皇麵前說我們兄弟的壞話。”


    張秀笑笑:“回九爺的話,二爺的確前來覲見了皇上,具體說了什麽老奴耳背卻是沒有聽見。”


    蕭少瑋道:“你這個老東西!”張秀一向口風甚緊,他們早知道從他口中打聽不出什麽消息。


    兩人被押進了建始殿,皇帝正和章、盧兩位閣老商量政事,蕭少璟卻不在當場,可能是告狀完畢,被皇帝打發走了。眾人看見蕭少玨兄弟倆這般進來,全都感到詫異莫名。


    兩人跪在地上齊聲喊道:“父皇!”


    嘉和帝抬頭瞄了兩人一眼,眼中的怒火一閃而逝。“你們還有臉來見朕!你們真是好大的膽子,竟敢把朕的犯人給私自放出去,你們眼裏還有沒有朕了?”


    他拿起一本奏折就扔了下去。蕭少玨不敢躲避,那本帶著硬木封皮的奏折就砸在他的腦袋上。


    他大聲道:“父皇,都是兒子的主意,老十並不知兒子要去劫人,和他沒有關係。”


    皇帝卻不理會他們,“給朕先在那兒跪著。”


    兩人隻好跪在那裏。


    章、盧兩位閣老也是人精子,出了這樣的大事,兩人哪敢耽擱,長話短說,把要匯報的事情匯報完畢,就起身離開了。


    待兩人走了,皇帝喝了一杯茶,壓了壓火氣,道:“你們兩個知罪嗎?”


    蕭少玨道:“兒臣知罪,但兒臣也是情非得已。二哥在刑部一手遮天,兒臣若不想法子把陸大人給弄出來,他必定死無葬身之地,兒臣剛剛定親,怕是連親事也要被攪黃了。”


    皇上聽了這話更是生氣,“你為了一個女人,就要違抗朕的命令?”


    蕭少玨道:“並非為了一個女人。兒臣身為錦衣衛和東廠的當家人,若是連自己的老丈人都保護不了,以後屬下們怎麽會聽我的?兒臣也是不得已行此下策,而且立刻就到父皇這裏負荊請罪來了,還請父皇狠狠責罰。不過這件事和老十沒什麽關係,父皇還是放了他吧。”


    蕭少瑋很講義氣,怎麽能讓蕭少玨一個人把所有的罪名扛下來:“父皇,劫獄的事,我也有份,要罰,父皇就罰我們兩個!”


    嘉和帝氣樂了,“喲嗬,朕今天真是開了眼界了,居然有人搶著挨罰的!”兒子們鬥得焦頭爛額,相互陷害還嫌不夠,難得兩兄弟如此團結一心,嘉和帝心裏的火氣消了不少。


    “朕告訴你們,你們今天的所作所為,傳得滿京城都知道了。朕不罰你們是不行了!”頓了頓,他對蕭少瑋道:“你是從犯,但是朕也不能輕饒了你,罰俸半年,禁足三月,趁著這些時間給朕好好讀書明理!”


    他說得嚴厲,其實這懲罰無關痛癢並沒有什麽。蕭少瑋心中一喜:“謝父皇恩典。那九哥呢?”


    嘉和帝道:“老九你不必管,你先出去。朕有幾句話要單獨對老九說。”


    蕭少瑋不敢違抗命令,轉身走了出去。


    嘉和帝看了蕭少玨半晌,道:“朕原以為你是個聰明的,沒想到你竟這麽蠢不可及,真是叫朕失望。”


    蕭少玨沒想到嘉和帝畫風突變,倒是神色坦然:“想來父皇也看出來這是針對兒臣的一個圈套。”


    嘉和帝歎一口氣道:“是不是圈套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現在觸犯了國法,朕就是再寵你,也幫不了你。”


    蕭少玨道:“說陸宸是梁國派來的奸細,純屬無稽之談。”


    嘉和帝神色微黯道:“陸宸的事先不說。朕就是想不明白,陸文廷他為什麽會背叛朝廷,背叛朕!”他還是很喜歡陸文廷這個小夥子的,之所以那麽痛快地同意蕭少玨娶陸清嵐,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覺得有陸文廷這樣一位哥哥,陸清嵐絕對錯不了。


    因此陸文廷的背叛,讓他很是傷心。


    “陸文廷他不會背叛父皇的!”蕭少玨辯駁道。


    “事實俱在,你還在替他說話,衡州錦衣衛送來的消息也證實了談紹元的話,陸文廷的確是將朝廷辛苦征集來的糧食劫走,並且分發給了當地的叫花子。結合大梁正在向咱們發動新一輪的冬季攻勢,若說他不是和大梁裏應外合,朕實在想不通他還有什麽動機!”


    蕭少玨道:“父皇待陸文廷不薄。他又是有情有義的人。兒子是無論如何不會相信,陸文廷會背叛父皇!”


    嘉和帝將桌上厚厚的一摞奏折全推到了地上,“就算談紹元一個人在撒謊,難道衡州所有的官員都在撒謊嗎?你看看這些奏折,上到督府道台,下到縣令縣丞,全在彈劾陸文廷胡作非為,攪合了衡州大好的局麵。難道衡州上上下下所有的官員,全都誣賴他陸文廷一個人不成?”


    蕭少玨並未去看那些奏折,而是道:“衡州上上下下近百官員,所有人的說辭都一個樣,全都一個鼻孔出氣,這才有問題。”


    嘉和帝心裏一震,若有所思起來。若說之前他對衡州沒有一點懷疑,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蕭少玨抓住機會大聲說道:“父皇,兒子願意戴罪立功。請父皇準許兒子奔赴衡州,查明真相,以解父皇心中的疑問,還功臣以清白。”


    嘉和帝臉色微微一變,“你可要想清楚了。現在的衡州不啻於龍潭虎穴,朕不可能給你太多人馬,陸文廷就是前車之鑒。”


    蕭少玨毫不猶豫地點頭:“兒子此行,願置之死地而後生。”


    嘉和帝猶豫了半天,終於答應:“朕會配合你的行動。”


    當天晚上,宮裏傳出一個震撼人心的消息。蕭少玨因為放走了重要的人犯,皇帝龍顏大怒,褫奪了他的王爵,命令他在王府中閉門思過。


    整個京師為之震撼。


    恰逢蕭少玹也在魯王府。


    兄弟兩人聽到這個消息大為振奮。蕭少璟喜悅莫名:“本王一直把老九當成一個人物,沒想到他這麽輕易便倒台了。這可是一個好消息,當浮一大白!”


    蕭少玹也很高興,諸多兄弟裏麵,他最討厭的就是蕭少玨了。“父皇一向偏愛老九,沒想到這次對他的懲處這麽嚴厲。不過……”他頓了頓,“二哥莫要輕忽大意,父皇雖說褫奪了他的王爵,但卻沒有下旨削奪他錦衣衛和東廠的指揮權。咱們也需謹防他狗急跳牆,臨死之前奮力反撲。”


    蕭少璟這才反應過來:“本來老九這錦衣衛和東廠的指揮權就未曾正式任命,所以也談就不上下旨削奪……”他在原地走了兩圈,對蕭少玹道:“老四,你給我派人盯著慶王府,看看老九有沒有什麽異動。”


    蕭少玹點了點頭。


    當天晚上,蕭少玨收拾行囊,帶著極少數最心腹的人離開了京師,為了掩人耳目,他甚至把衛彬都給留了下來。離開之前,他本想當麵和陸清嵐說一聲,但是接到衡州的飛鴿傳書,那邊又出了新的岔子,他隻能立即出發,甚至沒有機會進入侯府和陸清嵐見最後一麵。


    他也說不清楚,這次隻身犯險,遠赴衡州,有幾分是為了陸清嵐。


    蕭少玨被革除王爵的消息,很快也傳到了長興侯府,陸清嵐除了震驚,還是震驚。


    她這時意識到蕭少玨為了她,付出了多大的犧牲。她一直等著蕭少玨來見她,問問他究竟,可是蕭少玨始終沒有出現。


    陸家還是一片大亂。陸宸雖然回來了,但是老侯爺卻得了中風之症,整個人口歪眼斜,話都說不出來。


    陸清嵐去看過他幾次,心裏十分傷感。老侯爺不算是個十分出色的大家族族長,卻是一個很好的祖父和父親,他對子女和孫子孫女非常疼愛。


    陸清嵐對他還是很有感情的。前世他就是在這一年得了中風,第二年便去世了。她重生之後,親人的命運幾乎全部改變了,她滿以為祖父不會這麽早死,沒想到他還是沒有擺脫命運的桎梏。


    眾人不光擔心老侯爺,更擔心陸宸。連那麽受寵的蕭少玨都被皇帝褫奪了王爵,皇帝會不會再把陸宸當成奸細抓回大牢去,這種想法始終縈繞在眾人的心頭。


    其實自打蕭少玨被貶之後,二皇子曾經多次向皇帝諫言,重新將陸宸抓進大牢,皇帝卻一直不置可否。後來被二皇子纏得煩了,皇帝下了一道旨意,將陸宸的官職一擼到底。


    陸宸在侯府接到這道旨意後,整個人倒是輕鬆了下來。有了這道免職的聖旨,就說明皇帝不會再追究之前的事,他至少不用去吃牢飯,想到這裏他輕鬆了不少。


    而細心的陸瀚更是發現,皇帝對待陸宸和對待蕭少玨一樣,都留了一個口子——皇帝保留了陸宸進士的身份。陸宸有了這個出身,以後隨時可以官複原職。


    陸瀚將這個發現告訴了陸宸,陸宸卻搖頭苦笑:“經曆了此事,便是皇上回心轉意,再叫我去做官,我也不想去了。官場……真的不適合我!”


    老侯爺的命保住了,陸宸也不用去蹲班房吃牢飯。長興侯府暫時穩定了下來,緊接著又傳來一個不好的消息,蕭少玨許是被氣得狠了,居然在王府中一病不起,過了好久都沒有好轉的跡象。


    “老九的身體這麽好,真的生病了?”蕭少璟有些不相信。


    “老四,我叫你盯著慶王府,那邊有沒有什麽動靜?”


    蕭少玹道:“慶王府四門緊閉,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並且衛彬這些日子隻出門了兩次,每次都是親自采購藥物。瞿玉泉是老九最信任的太醫,這些日子幾乎天天光臨慶王府。”


    蕭少璟道:“那錦衣衛和東廠呢?”


    “錦衣衛和東廠沒有任何調動的跡象,這些日子更看起來有幾分混亂,很像是失去了指揮的樣子。”他最後總結了一句:“沒有什麽破綻,看來老九是真的氣病了。”


    蕭少璟大為高興,他咬牙道:“最好一病病死了他,否則留著他始終是個禍患。”


    陸清嵐是從蕭琪口中知道這個消息的。


    “你說的是真的?”陸清嵐喃喃道,她抓住蕭琪的手,怔怔掉下淚來。


    “聽說九皇兄被貶之後,暴跳如雷,當天晚上就病了。”她抓住陸清嵐的胳膊:“這到底是怎麽回事?皇上為何要捉拿陸伯父,是不是和陸三哥有關?”


    蕭琪是個極為聰明也極為敏感的人。之前陸文廷總是把寫給她的信送到寶兒這裏,可是這一個月,蕭琪再沒有從陸清嵐這裏拿到任何一封書信。


    蕭琪每次問她,陸清嵐便搪塞她,“或許是哥哥太忙了。”到後來陸清嵐甚至不再主動提及任何關於陸文廷的話題,要知道之前陸清嵐最愛開她和陸文廷之間的玩笑。這更讓蕭琪預感到大事不妙。


    陸清嵐勉強笑道:“你說什麽呢,我哥哥那麽聰明,怎麽會出事?”


    蕭琪道:“陸三哥真沒事?”


    “當然沒事,前幾天他還寄信回來。”


    “那好,你把他的信拿來我看!”


    陸清嵐一愕:“琪姐姐——那是我哥哥寫給家裏的信。”


    蕭琪道:“我不管,你拿給我看!”


    陸清嵐哪裏能拿出信來給她看?


    蕭琪見她遲疑,一把抓住她的肩膀,用力搖晃:“陸三哥到底出了什麽事,寶兒,你一定要告訴我!”


    陸清嵐見她對哥哥一片情深,歎了一口氣:“我不告訴你,隻是不想叫你擔心而已。現在我大伯父正在想辦法營救我哥哥……”如今整個陸府就隻有大伯父陸瀚知道內情,陸宸和紀氏就是知道了,也沒有法子幫助陸文廷,還不如瞞著他們,免得他們跟著著急上火。


    陸清嵐受不住蕭琪的哀哀求懇,隻得把事情的前因後果都告訴了蕭琪。蕭琪聽完之後,整個人都震驚莫名:“不可能,不可能!我不相信陸三哥會背叛皇上,背叛朝廷!”


    她猛地站了起來。


    陸清嵐叫了一聲:“琪姐姐,你要去哪兒?”


    蕭琪道:“我要立刻回府,將這件事告訴爹爹,求他想法子搭救陸三哥。”說畢匆匆走了,陸清嵐叫她她都沒聽見。


    陸清嵐心裏既掛念著哥哥又擔心蕭少玨,決定去慶王府看看他。


    這個念頭一起,一時間她的整顆心都被此占據。她立刻叫來墨菊和墨香給她梳妝打扮,兩個丫鬟知道她最近心情不好,也不敢多問,幫她梳妝完畢。陸清嵐起身,吩咐墨菊道:“你去叫你爹爹套好馬車,在二門等著咱們。”


    墨香忍不住道:“姑娘您這是要去哪兒?”


    陸清嵐道:“你們跟我去便知道了。”


    主仆三人悄悄出了門,那邊邱慶已經做好了準備,馬車已經在等在二門門口,陸清嵐不敢同父母親說起這件事,陸宸和紀氏一定不會答應她隻身往慶王府上跑。


    倒是一路通行無阻,馬車在慶王府門前停住。陸清嵐本想進府去,沒想到在門口就被攔住了。守在門口的是十餘名錦衣衛,全副武裝,殺氣騰騰,無論她怎麽樣解釋,都不許她踏進府門一步。


    “走走走,這裏是慶王府,不是阿貓阿狗都可以來的地方,你們若是再不走,休怪我們動武了!”為首的一名小旗被折騰的不耐煩了,語氣不善地對她說道。


    這時恰好衛彬出門采購藥材,在門口碰見了陸清嵐主仆幾人。衛彬大吃了一驚:“您怎麽來了?”


    陸清嵐鬆了一口氣,像是見到親人一般,抓住衛彬的袖子:“衛彬,你快帶我進去,我要瞧瞧九殿下。”


    衛彬對著那幾個守門的人嗬斥道:“你們這一群瞎了眼的,連陸姑娘都敢攔,我看你們是活夠了,還不給咱家讓路。”


    錦衣衛們灰溜溜地讓了開來,衛彬對陸清嵐躬身道:“姑娘,請!”引著陸清嵐進入了王府。


    說起來慶王府陸清嵐不是第一次來,三公主帶著她來過一回,不過浮光掠影未曾好好欣賞,現在晚上也看不大清楚府裏的建築和布局,隻是隱約覺得王府內的建築恢弘而且獨特,更讓她驚詫的是這一路上三步一哨五步一崗,明裏暗裏不知藏著多少侍衛,她心裏升起不祥的預感,該不會是蕭少玨得了什麽不治之症,所以防衛才會如此森嚴吧?


    陸清嵐震驚之餘,隻覺得雙腿都有些發軟,好半天才穩住情緒,腳下的步子卻愈發地快了。


    蕭少玨的書房名叫懷瑾堂,位於二門之外的前院,因為府中暫時沒有女主人,蕭少玨一直住在這裏。


    懷瑾堂外頭,侍衛更是層層疊疊,不知有多少。陸清嵐走到了這裏,竟有些近鄉情怯,不敢進去。


    衛彬看了她一眼道:“陸姑娘,咱們快進去吧,爺一定很高興見到您的。”


    陸清嵐深吸了一口氣,跟著衛彬走進內室。屋子裏已經燒起了地龍,溫暖如春。角落裏的獸首香爐裏,正燃著昂貴的龍涎香,淡淡的煙霧繚繞,很快化作無形。


    一架酸枝木拔步大床上,被子高高堆疊而起,看樣子裏麵似乎有個人形。陸清嵐顫聲說道:“九殿下,我來看你了。”


    屋裏沒有任何回聲。


    陸清嵐大感奇怪,走到大床旁邊,輕輕叫了一聲:“阿玨,我來看你了。”


    床上還是沒有任何回應。


    陸清嵐覺得背後直冒寒氣,她距離床榻的位置已經足夠近。就算他睡著了,也該聽得到呼吸聲才對,可是陸清嵐沒有聽到任何聲音。


    她猛地一下掀開被子,發現裏頭竟然空無一人。她驟然轉身,聲音一寒:“衛彬,這到底是怎麽回事?殿下究竟在哪裏?”


    衛彬在她麵前緩緩跪下:“陸姑娘,爺隻身去了衡州,為了隱藏行蹤,故意將我留在這裏。”他臨行之前吩咐衛彬,若是陸清嵐找來,便告訴她真相。否則衛彬也不會把她帶到這裏來。


    陸清嵐雙腳一軟,坐在床沿上,“這到底是怎麽回事?他去衡州做什麽?”


    衛彬道:“爺隻身趕往衡州是為了救出陸三爺,查明真相。”


    陸清嵐急急道:“他帶了多少人過去?”


    衛彬道:“隻有不到一百名護衛。”


    陸清嵐愈發急了:“他真是糊塗。我哥哥帶了數千羽林衛,都奈何不了談紹元,他帶百十號人有什麽用?難道他不知道衡州已經是二皇子的勢力範圍,一旦被二皇子發現,他將會有生命危險。”


    衛彬道:“爺當有完全的準備,但是小的並不知道他的行動計劃。”


    “那麽說,他放出風聲自己得了重病,其實都是迷惑二皇子的計謀了。”


    “是的,爺一切安好,姑娘不必掛懷。”


    雖說蕭少玨沒有生病,讓她放下一樁心事,可他此次的行動危險重重,她自此除了擔心哥哥的安全,又多了一重心思,就是擔心蕭少玨的安全。她心裏清楚,就算蕭少玨要調查真相,他手下人才濟濟,派誰去衡州不行,非得要以身犯險,歸根結底,還是因為在意她,所以他才要親自去把陸文廷給救回來。


    蕭少玨對她用情至此,叫她如何能不牽腸掛肚。


    陸清嵐想到這裏,就起了身,“殿下既然不在,那我便走了。”


    衛彬道:“您何必著急,多呆一會兒,王爺也能多安全一分。”


    陸清嵐何其聰明,明白了衛彬的意思,“難道現在這府中,還有二皇子安插的奸細不成?”


    衛彬輕描淡寫地道:“從前這些人自然對九殿下忠心耿耿,可如今他老人家重病不起,隨時有生命危險。他們還能忠心與否就不好說了。”


    陸清嵐點了點頭:“你顧慮的有道理。”


    兩人在屋子裏坐了足有一個時辰,陸清嵐才起身往外走,到了門口,她居然擠出了幾滴眼淚,看上去眼圈紅紅的。


    衛彬詫異,陸清嵐淡笑道:“既然是做戲,就要做全套。”


    衛彬點了點頭,暗道孺子可教也。


    二人走出房門,陸清嵐故意提高聲音對衛彬道:“煩你好生照看九殿下,我過些日子再來瞧他。他的病情但凡有什麽變化,都要第一時間派人往長興侯府送信。”


    衛彬答應一聲:“是,奴才知道該怎麽做。”


    陸清嵐有些哽咽,“才幾日不見,他怎麽就病得這般模樣,我幾乎不敢認他……”


    眼淚說掉就掉,衛彬不由暗忖這還是一位演技派。


    衛彬急忙安慰道:“爺吉人天相,總會好起來的,姑娘您千萬別傷心難過。”好一番安慰。


    一直走到了門口,衛彬才給了陸清嵐一塊腰牌,憑著這塊腰牌可以隨時出入慶王府,再沒人膽敢阻攔了。


    回到長興侯府,陸清嵐坐在空蕩蕩的閨房之中,多麽希望下一個瞬間,蕭少玨便會從地道中走出來,可是這種想法終究隻是妄想。


    雍州圍獵,蕭少玨被千裏追殺,差點丟了性命,那次是身不由己。這一次,他明知衡州是個火坑,卻還是義無反顧地跳了下去。


    她曾衝動地想把蕭少玨去衡州的事告訴大伯父,最後終究還是忍住了。她不是信不過大伯父,多一個人知道,就多一份危險。


    她心裏很清楚,如今她唯一可以做的,就是等待。


    可是等待的滋味實在太難受,她派邱慶多方打探,衡州方麵卻沒有一絲一毫的消息傳來。蕭少玨和陸文廷就像石沉大海一樣,沒有給她寫過一封信,沒有隻言片語給她。這期間她又去了慶王府兩趟,麵見衛彬,衛彬也沒有任何消息。


    陸清嵐心急如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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