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座大城,如果不知道的話,滿城盛景指不定會讓人以為這都是百姓迎接新年的景象。城中各處旌旗招展、街道兩邊是無數的彩燈高掛,那黃土鋪路、淨水灑街的情形,顯然和新年的來臨沒多大關係。


    看來,心情決定思維最終定向的這句話,是沒錯的!需要繳納各種稅費才能進城時,竹淵說人家那是太愛錢;可而今進入這麽一座盛景空前的大城卻沒人收稅費時,竹淵又說人家這是兔子不吃窩邊草:怎麽著、都是他自己有理的竹淵,這是挑上理了。


    “你要幹什麽?你可別說把我這麽急的拉進這座城,就是為了給我準備新年禮物。這話,我是不會相信的!而且,我怎麽老感覺有不好的事情要發生呢?我先警告你啊,你肚子裏有什麽壞水兒,可別往上我身上撒——要不然我真會跟你急的!”方城宇這是……


    那竹淵停下了手頭的活兒,他瞪著他那天真又純真的大眼睛,對著一臉急色的風成宇說道:“你瞎想什麽呢?我讓你快點趕路,當然是想擠出更多時間了。不知道再過兩天就是人家輔政大帥過壽的大喜日子嗎?”


    低頭看了一眼手裏的活計,竹淵繼而又道:“我買這些錦盒,可不就是想給人家準備點禮物、好去鬧壽嘛。再有,年關馬上就要來了,趁此機會我帶你們去吃點好的,這也算是我們提前過年了。你怎麽能用那樣的話,傷我這顆純淨無暇的心呢?我的心,好疼!”


    其實,竹淵這麽急的趕到城裏,是怕那些被他們打了的城衛兵壞了他的好事。隻要他們先一步進城,躲在城裏被那些城衛兵認出來的可能就很小了,而他說的想去鬧壽一事也確實是事實。


    “你認識人家那大帥?”順著竹淵的說法,風成宇有點疑惑的問道。竹淵很有理的回道:“你這人!人家大喜的日子,多我們這幾個好心去賀喜的人,難道不是好事嗎?他認識不認識我們、或說是我們認不認識他,這很重要嗎?”——


    “再者說了,像人家那樣日理萬機的大人物,過壽的那天,他真正認識的又有幾個?所以!隻要我們是秉著一顆真誠的心去的,這就足夠了。”“那你買這些草藥什麽的,又是幹什麽?”風成宇問到了不對路的地方。


    然而,竹淵理所當然的說道:“我前段時間太忙了,所以我還需要再配一些效果更好的療傷藥什麽的備用。怎麽了?誰規定我買錦盒的時候,不能把我需要的藥也順便買了?還修神者呢!你這人的思想,也太不單純了!”


    “真的?”風成宇還是不太相信竹淵的說法,其實他還是和竹淵相處的時間太少了,還是沒有真正了解到竹淵的壞。不過,在竹淵隨之的一句‘你以為呢’後,即使風成宇依舊是疑問重重,可他也沒法再說什麽了。


    柳音的小手就是巧,價格低廉的一個錦盒經她的小手這麽一擺弄——得!那是漂亮的沒話說了。柳音在妝點那錦盒時,竹淵卻是在這家客棧的房裏埋頭鼓搗各種藥物。


    也不知那竹淵弄的是什麽藥,即使是在窗戶大開的前提下,進入他們夫妻房中監察他行為的風成宇,還必須得在嘴裏含上半片竹淵所給的雪白色竹葉。‘療傷藥,還需要這樣?’風成宇心裏不好的預感,更強烈了。


    客棧中,最不缺的就是各種信息。終於是忙完了的竹淵,說是讓大家領略不同地方的飲食特色;可風成宇還是看出來了,竹淵這壓根就是坐在大堂中詳細打聽人家輔政大帥過壽的事宜:看著竹淵臉上那不時暴露出來的詭異笑容,風成宇的心,很不安。


    輔政大帥回來了。昨天帶著兩萬大軍的他一回來,一萬的兵馬立即全盤接管了這個城市的同時,一萬兵馬駐紮在城外。不談大帥進城時那個僅見的排場、和那種壯懷激烈,就城內城外軍兵的巡邏和操練,那也帶給這個城市一種戰爭的虛影。


    輔政大帥這一回,絕對是‘衣錦還鄉’!聽說自從少年從軍就再未回來過一次的他,終於是成為藍宇國第一人的現在,回來了。


    也許是年紀也不小了的那種‘落葉歸根’情結,也許是他認為他成為這個全國最有權勢之人是他祖宗的保佑,所以這一次他刻意借著他過壽的機會和這裏的父老鄉親聚一聚,所以他才要在年後祭奠他從未祭奠過的他祖先。


    今天就是大帥過壽的日子,不過正式的大宴要在晚上才舉行。所以,今日一早起床就把自己給收拾的像個財神下凡的竹淵,目前還窩在客棧的房中打發無聊時間。


    天將晚。一般這個時候,但凡是有頭有臉的大人物,都會在這時前往賀壽。也就是說這個時候才是顯要人物登場的時候,而竹淵和柳音這個時候,也準備出發了。


    開門,突然見到不是竹淵的‘竹淵’,風成宇還傻愣了一下!看到一身富貴公子打扮的竹淵連易容的麵具都帶上了,知道是要出門的風成宇,卻是抑製不住的把竹淵給強拉進了他的房間。


    關上門還不算,再設了一個隔音結界之後,隻見那風成宇很嚴肅、很嚴肅的對竹淵問道:“你要幹嘛?”竹淵滿臉的不正經,就好像是怕被威風的風成宇給強暴兼劫錢了似的,他怕怕的往人家‘英武’的柳音背後躲了躲,並弱弱的開口反問道:“你要幹嘛?”


    望著此時的竹淵,風成宇是真的想笑——又想哭!他,有點頭疼。繼續那副威嚴的樣子,風成宇對著竹淵說道:“老實說,你這次要到人家大帥的府上去幹什麽?別再跟我說什麽是去賀壽什麽的,你當我傻子啊!”


    “那個……”竹淵有點不好開口,不過他最終還是說道:“其實我帶著這個麵具,是怕在我們去賀壽的時候,被那些我們打了的城衛兵恰巧認出來。你應該知道,那會很麻煩的。”“我不信!我甚至是懷疑你想去人家壽宴上下毒!”風成宇此際是真沾了點聰明勁兒。


    ‘噌’的一下!竹淵從人家柳音的背後跑了出來,並把他的胸脯挺得老高老高的做出一副正氣凜然的樣子。他道:“小心我跟你拚命!我是那樣的人嗎?我有什麽理由給人家下毒?啊?你有我要給人家下毒的證據嗎?怎麽了,修神者就可以這樣的誹謗人啊?我的心肝兒,那個疼啊!”


    這回的風成宇倒是非常相信自己的直覺!即使是他的心裏也發虛的厲害、即使是人家竹淵說的很有道理,可他依舊維持原樣子的盯著竹淵看,並且臉上還一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好吧、好吧!我坦白!我是要去人家的壽宴上做點什麽。——其實真的沒什麽的,我這真是懷著一顆純正的心去鬧壽的。”不知竹淵考慮到了什麽,在人家風成宇的眼光下,他突然氣勢一泄的坦白了出來。


    風成宇的心裏,突然暗呼了一聲‘僥幸’!他氣勢不變的對著竹淵連連點頭,道:“‘鬧壽’!嗯,我相信這點!你到底是想人家怎麽鬧?”


    竹淵略帶思索的應道:“是這樣的!藍宇國雖然還未出現大亂的跡象,可整體腐敗的情形已經清晰顯現了出來。這說明他們的統治階層有了問題,而這與這個什麽大帥當權的時間點剛剛好投上——我的意思你明白吧?”風成宇想了想,隨即點了點頭。


    隻聽那竹淵接著說道:“這大帥其人具體怎麽樣,我也不知道。但這一回他回來所謂的過壽、祭祖,我相信你也看出來這不過是他大肆受賄、大肆收禮的行為。上行下效!軍人、地方官員,甚至是一些有錢有勢的人物,都開始竭盡所能的斂財。這從這裏那麽多的苛捐雜稅及兵士的所行上,就能證明一點什麽。”


    風成宇再次點了點頭表示讚同。竹淵很有底氣的又道:“所以!趁著這一次,我準備把那些被當做壽禮、卻實為百姓民脂民膏的東西統統拿走。也算是小小的懲戒一下那些貪官汙吏。”


    “我們是修煉界的人,我們不應該摻雜於這些俗事中的。還有,你收繳了人家的壽禮,這真能懲戒到那些人?我看不出來。”風成宇能說出這樣的話,起碼證明他是被竹淵所說的大義給忽悠住了。


    竹淵有點我道孤獨意味的搖了搖頭。他悠悠的說道:


    “那些壽禮的價值雖然也定不會太巨,可落入他們那些人手中隻會更增添他們的氣焰,興許也會禍害到更多的人,於百姓隻會是害更大於利。能削弱禍亂之源一點,我們為什麽不去做?”


    “再則,修煉界的人怎麽了,整個修煉界還不都是在紅塵俗世當中?我們可以在有百姓被傷害時出手相助,那我們為什麽不可以做一些盡量讓百姓少受傷害的事情?”


    “今日,我取極有可能會成為禍亂之源的財物,這和我們出手打跑那些兵丁救民於危難又有什麽不同?這樣,也算是摻雜於普通人的事物當中了?我看不盡然。”


    風成宇覺得竹淵說的非常在理,可他又感覺這其中有什麽不對的地方,一時間也想不清楚的他又道:“就算按你說的,我們把那些壽禮給拿了。可失去了這筆錢財的人,就不會再從其他地方斂來更多的錢財?興許我們今日拿了這點東西,反而會在明日給更多百姓帶來禍害呢?”


    竹淵對風成宇失望的歎了口氣,他道:


    “你怎麽會這麽想問題!天下像我這樣的正義之士,又何其多?今日的事,我們碰上了、所以我們出手了,明日他們再次禍亂百姓時、你焉知就不會有其他人出手懲戒?若都按你這樣的想、這樣的行事,那這天下的正氣又該怎麽顯?”


    “假設,今天有一個國家發生大亂了,明明有能力力壓下來的人,卻擔心明天臨近的國家又會發生大亂,而不在第一時間滅掉這個禍亂之源;結果,恰恰因為沒在第一時間消除這裏的禍亂,隨之是臨近的國家一個個緊接著亂了起來,最後就是整個世間的大亂。”


    “生靈塗炭!那個沒在第一時間出手的人,是個徹頭徹尾的罪人。而你現在,就是試圖讓我成為這樣的一個罪人!”


    風成宇此時的神情,變得很嚴肅了!可不知何時躲到竹淵背後的柳音,卻偷笑了。“那個……你還有沒有多餘的麵具?也給我一個。”風成宇……終於還是被竹淵忽悠到‘水裏’了。


    風成宇想問竹淵討要一個麵具,可竹淵沒給。隻聽竹淵對著風成宇說道:“你要麵具幹什麽?你不知道你神殿的身份就是最好的易容手段?你換身普通的武者衣裝、把你脖子上那彩色領巾取下來就足夠了。”“不行!這樣如有什麽事,我會被人認出來的!”風成宇堅持。竹淵,氣急了!


    那竹淵指著風成宇道:“你怎麽就知道我們此行會有什麽事?你不會說點好的啊?就算是我們這回有點不順,可事後隻要你又戴上你的領巾,誰還敢質疑你?真有人敢質疑,你要麽直接打的他連他媽都認不出來,要麽你就讓他直接去和你們的神殿交涉去!修神者是什麽樣的人,我就不信這個世間還會有人不相信!”


    竹淵說的這是實話,可他也沒說萬一風成宇要是打不過人家、或是人家先把風成宇給抓起來了,又該怎麽辦:一句話,竹淵就是這麽忽悠人的。


    風成宇應該是沒其他問題了。待竹淵夫妻回到他們的房間等著那換好衣服的風成宇一塊兒出發時,不知怎麽的,那腦子秀逗了的風成宇之腦子忽然鬆動了一下!換好衣服來叫竹淵夫妻出發際,他突然向竹淵問道:“你好像是不缺錢的是吧?”


    風成宇這回是真的問到竹淵的根子上了,對於這樣一個關鍵性、基礎性的問題,竹淵怎麽會馬虎過去?竹淵不知道風成宇是不是有想把那些將要得到的壽禮送回神殿的意思,不過這是他絕對不應允的。


    先是給了風成宇一個失望透頂的眼神,而後猶如顯擺似的自顧拂了拂他那華貴無比的衣裝,隻聽竹淵悠悠道:“你是知道的!我隨便彈奏一曲那就是幾十萬金幣的進賬,我每賣出一杯你每天喝的那酒,那少說也是幾萬的進賬。其他的不說,單就這些,你認為我會缺錢嗎?說我會缺錢,那就跟說皇帝的漂亮女兒嫁不出去一樣。你認為呢?”


    竹淵這麽說的意思是讓風成宇知道,他拿到那些錢財私用的可能性近乎於沒有;他的潛台詞是:‘你個奸細!你每天喝著我的酒的聽我彈琴給你一人聽,你不付我任何酬勞、你們神殿也不付,這些錢我不從其他地方搞來、那我還能怎麽辦?’——


    ‘再有,我替你們神殿支付的那筆巨款,這筆虧空我怎麽補?我受傷後應該得到的療養費、精神損失費、誤工費等等的賠償,不應該拿到手啊?我再不弄點錢回來,哼!興許不用兩天大家都得去喝西北風。我現在最最缺錢了!’


    風成宇當然不知道竹淵心裏是怎麽說的了!對於竹淵那臭顯擺的話,他倒也非常認同的點頭。他剛要開口說什麽,卻聽竹淵忽然又開口接茬說道:


    “所謂,取之於民用之於民!那些壽禮既然是貪官汙吏從百姓身上搜刮來的民脂民膏,那麽我們取了之後當然也應該用回到百姓身上。雖然我們不能用這些錢為百姓修橋鋪路,但我們可以切實的把這些錢,用到更關鍵的地方。”


    “天地蒼茫、日月輪轉,問天下又有多少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熱當中,備受煎熬;我們四方遊曆的路還有好長好長,又有多少正蒙難的百姓,需要我們出手幫扶一把;我們到時總不能望著他們因為所帶錢財不足,而搖頭興歎的棄之不顧吧?”


    “試想一下,假如兩天之前的事情又在我們眼前發生了,如果當時我的現金不足,那你是回神殿求助呢、還是我現場賣藝賺錢來急用?所以,我們取來那些民脂民膏是非常有必要的!因為隻有我們,才能把那些錢財用到最需要的地方。你說,是不是這樣的?”


    風成宇這回是真沒話可說了,而且他還深以為然的點頭附議。


    這麽說吧!神殿內門子弟,那可都是光明磊落、象征一切正義慈悲的存在。誰能想象到這樣一位人物,而今卻是心甘情願的要去偷盜人家的錢財?而且是對一個普通人下手,且還用的是最卑鄙的下毒手段。不管竹淵當時說的多麽動聽,事實會證明被偷來的錢財,絕對是他們自己私用。這樣的事情,說出去,會有幾人相信?


    可另一個事實是,直到很久很久之後,作為當事人的風成宇這才醒悟過來:不得不說,風成宇確實是一個異類,興許也隻有在異類的身上才會出現這種非常異類的事情。還有另一個事實!這一次的事件後來被風成宇從自己的記憶當中‘刪除’了,而像這樣被他‘刪除’了的事情,也絕非是僅此一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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