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手!”


    清麗的呼喝聲中帶著一抹威嚴,從廊簷外響起。


    踩塌蓮步的聲音緩緩從木階口冒出身形,先前的方媽媽出現在木階入口,望著劍拔弩張的兩隊人馬停住腳步。


    身為酒樓大掌櫃,實則早在先前便已將這裏的情形盡收眼底,之所以遲遲未能露麵也在思索著其中的利害關係。


    郡王之子乃是皇室身份,尊貴了得。自己縱然背後有人撐腰也不敢公然與皇室宗親作對,但這個初來乍到的小子,似乎對自己手下的伎子袒護有加,到讓她心中升起一抹不忍,因而出手。


    望著直直望來的方媽媽,李崇義的麵龐上閃過一抹驚詫,這還是今日第二個人敢這般肚子和自己這麽說話。眸子中恢複冰冷之色時,微微拉低眼簾。


    “你要護他?”


    輕輕依靠上廊簷外的欄杆,環保素手抱在胸前,努力使自己看起鎮定自如,方媽媽直直望去李崇義的眼眸,話語中帶著不易察覺的輕顫。


    “李公子,你乃是王室後人,聲名在外,再者花柳之地鬧出大事端終究是有損皇室顏麵。”


    “再者醉花樓不是一天兩天便能建成,牽扯進的關係想必你也能猜出,要是在這地方中見了血,隻怕你家府邸私囊也會少上一份紅利。”


    “再者,我在這裏開門做買賣,多少不希望這種染血的事宜帶來晦氣,要不然這六層樓還有誰來?一句話,要打可以,甭在這裏,對你對我均是損失,尤其是該多想想你身後的王府。”


    說完這番話語,方媽媽明顯看到李崇義眼中的遲疑,瞧瞧在腋下拭去手心的汗漬,轉身向著木階下走去。


    “李公子倘若執意如此,便不要怪我前去郡王府請人,自便吧。”


    踏踏的腳步聲沿著木階而下,李崇義抽出一半的刀劍停滯在半空,收也不是,抽也不是。


    阿爹李孝恭對自己平素管束嚴格,自己就算再軍營之中肆意妄為也並未真正殺過人,更何況還有那些將軍校尉替自己處理後事,如今就帶了這麽兩個人,大庭廣眾之下讓這兩人抗住事必定也是徒勞。


    房遺愛雖然和李閑結下梁子,但也不過是出醜,要說真將衛國公的子嗣置於死地,自己還是沒那個膽。見李崇義踟躕不決,臉上堆笑謹慎的湊了上去。


    “義兄,方媽媽說得對啊,咱們本來就是找樂子的,何必擾了興致?”


    “李閑不管是暫管工部侍郎的小角色,何必動刀動劍?”


    餘光瞥向周遭投來的無數目光,房遺愛多少有些膽怯,壓低聲音。


    “倘若是李閑乃是鄉野街坊間的阿貓阿狗,殺就殺了。如今西征歸來,多少也在陛下那裏算是一個功臣,教訓一頓便行了,大可不必置於死地。”


    “更何況,這方媽媽在皇城之中也是平康街坊掛的上名號的人物,咱們在此處多得罪一個人,完全沒有必要。”


    總算是找到一個可以下的台階,李崇義也不是不知進退的人。


    噌。


    收刀入鞘,瞥一眼對麵冷眼的李閑。


    “算你小子走運,從今往後最好蹲守在火器營,指不定那一日會在長安街頭扔下你一條狗腿。”


    望著憤憤然離去的背影,程處默將拳頭攥的咯嘣作響。


    李閑卻似乎向沒事的人一般,長長呼出一口氣,鬆手時卻直覺攥拳的手臂有些發麻。


    要說不怕那是假的!


    在這個皇權至上的異域,李二說一句話就能讓一個家族覆滅。縱然是沒有遮天權柄的皇室王府,胡亂按上一個罪名,讓一個人從人間蒸發也是輕而易舉。


    “散了散了,有什麽好看!”


    雅間外圍醉花樓的打手走上台階,吆喝著諸位繼續歡。


    重新坐會案桌的李閑一言不發,給兩人倒著酒釀,獨自端上一杯自斟自飲。


    秦懷道有些害怕李閑發飆,落座後手臂搭上李閑肩膀。


    “李兄啊,這事……怪我”


    “明明是來花天酒地,卻偏偏又惹上一身晦氣,走吧,重新換上一家,兄弟三重新續上。”


    惹不過躲得過!


    秦懷道自小便在秦瓊的耳濡目染中被灌輸這樣的思想,畢竟秦瓊染病獨善其身後便是這樣的狀態。


    砰!


    程處默一拳錘在案桌上,心中有些不服。


    不單單是看到最好的兄弟受辱,更是兩手環抱的李震一副看好戲的模樣。


    那孫子分明就是想仗著李崇義的勢頭,故意壓他們一頭!


    “哪裏還有心情!”


    “他娘的那個李崇義軍營之中暗調阿諛奉承的校尉,將那些貧寒子弟壓製,得不到晉升。先前招募百騎之時,也是在暗中處處為難,倘若不是那般咱們招兵怎麽會那般困難。”


    “還有那個李震!身為太子千牛侍衛,與這廝廝混在一起,現在看來定是這小子也站去了太子殿下那邊。”


    還想說些昔日的恩仇,餘光撇過李閑麵色不善,程處默移開了話題。


    “李兄,兩人都不是善茬,今日咱們算是和他們結下了梁子,日後還需謹慎。”


    “秦兄和我不過是附帶,這孫子明顯是要衝著你來,現在尚有火器營保護,待撼天雷製成,我看不若你便同咱們去往軍營,三個人在一起也算有個照應,至少你不會吃上暗虧。”


    啪嗒。


    李閑將酒杯擲去桌麵,目光盯著散落案桌的糕點果蔬。


    “還是那就話,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梁子都結下了,不過這道坎定然不行。”


    “容我想想辦法。”


    咣咣。


    有人影站在董凱的門扉處,輕輕扣響。


    “今日擾了三位公子興致,奴家給公子賠個不是。”


    “掌櫃有言,今日這些酒水無需結賬,就當是陪罪。”


    話語有些夾舌音,李閑目光不由自主落去門口伎子鼓脹的右腮,歸根究底這個無辜的人影挨上一巴掌還是因自己而起,李閑心中有些愧疚。擺手示意伎子前來,李閑掏出僅有的幾串銅板塞進伎子手中。


    “回去給你家掌櫃帶話,李閑謝過她搭救好意,及是賠罪的酒菜,我李閑便卻之不恭。日後醉花樓的酒釀,每月陸羽茶莊會定時送來五桶。”


    話語頓了頓,李閑語氣柔些下來。


    “這些財帛拿去抓些藥石,你們這些靠臉吃飯的人,不能丟了飯碗。”


    那伎子不敢收去財帛,正要推辭,卻被程處默攔住,一把推開。


    “滾!”


    “少打擾咱們聽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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