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把點了起來,照亮洞壁,沿著甬道下去,來到了點上篝火的洞穴大廳。


    婦人嬉笑著遞上浸過熱水的布帛,讓歸來的士卒們擦洗臉上的血漬灰塵。一些帶傷的士卒主動站起,和李閑一行人打著招呼,身子站的筆直,看得出帶著幾分崇敬。


    就連先前萎靡不振的少女,在得知大仇得報的消息後變得活泛起來,不好意思的去給諸位歸來的勇士們盛粥端水。


    整個洞穴內一掃先前的冷清哀傷,更多的則是一股欣欣向上的氣象。


    李閑,程處默和秦懷道三人理所當然的大馬金刀坐上首位石板,端著滾熱的稀粥,吃的吸溜吸溜。


    受皮外傷最為嚴重的張翼,此刻也像是一個話癆般,扮演起了說書先生,將聽來的昨夜這段經曆繪聲繪色的講給周遭子民們,引得一陣陣騷動,不時看向這邊的神色也起了變化。


    程處默包上一口稀粥,手肘搗搗旁邊的李閑,詢問道。


    “你真這般打算?咱們就這在這闊野上和十萬大軍周旋?”


    “這他娘的聽起來就熱血激蕩!”


    一隻手敲上程處默腦袋,李閑皺眉回應道。


    “你小子也不笨啊,怎麽此次便是犯上這些狂熱的病症?”


    “就算咱們這些士卒都是鐵打的,也承受不住數十萬兵卒捶打,數十萬馬蹄踐踏啊!”


    “有句話叫做,惹不起,躲得起。”


    話音落下,正捧著陶碗吃食的秦懷道猛然抬起頭顱,鼻尖還點著稀粥留下的水漬。


    “這麽說來,李兄毫無對策?”


    稍顯激動的人影立馬引來幾人側目,程處默抱歉的擺擺手,示意並無大事。


    見眾人再度沉迷於張翼的講述中,方才一搗秦懷道腦袋。


    “怎麽?你小子這腦袋尚未被李兄拍打過,怎的也轉不過彎來?”


    “這他娘的躲不是計謀?”


    嗯?


    秦懷道有些懵了,目光木然的在兩道人影身上遊離,良久撓撓腦袋。


    “這……也算是計……謀?”


    灌下一口粥食,李閑抹抹嘴巴,頗為自信的解釋道。


    “怎麽不算?這叫做戰術迂回……為大軍創造契機。”


    ……


    靈州。


    城池外五裏之地。


    三騎跨馬林立在山丘上,望著浩浩蕩蕩大軍自山穀中探頭,麵上大喜。


    州牧秦風扯過韁繩,由衷感歎一聲。


    “終於來了!隨我迎軍!”


    戰馬越下山丘,徑直朝著浩浩蕩蕩大軍而去。


    對麵的李靖正策馬緩走在大軍首位,身側灰發副將舉手遮過陽光,眯眼瞧一眼奔來的三騎疑惑出聲。


    “現在接應都推前至城池五裏之地了?會不會有些過於熱情。”


    開玩笑的話語落在李靖耳中,後者沉靜麵龐上浮起一抹嚴肅,輕哼一聲。


    “一路走來,流民遍野,常有野狼野狗啃食場景出現,看的讓人心憂。”


    “各個城池都是緊閉城門,大多淪為空城,就連這些流民也不見收留,任其向東方之地流竄,不管死活。”


    “官不為民,倒是接待其朝堂大軍來這般諂媚,哪裏有半分父母官的模樣。”


    一番話語說出,身側兩位大將也為之沉默。


    這確實乃是一路行軍來的慘狀,其中也問下過不少流民,各個似乎也對著朝堂個極為冷淡,就算是這大軍過境,似乎也並未表現出先前的被解救般的歡喜。


    話音落下,三騎已然奔來大軍前方。


    州牧秦風翻身下馬,麵上掛著歡喜,拱手抱拳對著李靖揖禮。


    “靈州州牧見過李帥,程將軍,李將軍。”


    嗬嗬。


    一聲輕蔑笑意自黝黑駿馬馬背上發出。


    李道宗看著恭恭敬敬的人影,微眯眼簾俯瞰過去。


    “秦風?”


    “遠在長安皇城,我便聞你高風亮節,治理一隅有功,飽受當地百姓子民讚譽。”


    “為何到了你這靈州地界,難民四處可見,各個城池無人鎮守?”


    “欺上瞞下,謊報政績,你好大的膽子!”


    噗通。


    秦風連帶身後兩人被這聲厲喝所攝,倉皇跪地。


    仰頭拱手向著馬背上的皇室宗親揖禮,愁苦著臉龐訴苦。


    “李將軍明鑒啊,並非下官無作為,乃是由難言之隱。”


    “如今西陲糜爛,涼州之地的子民絕大部分慘遭屠村,劫掠,可謂生活在地獄之中。”


    “這接壤的靈州子民皆是懼怕蠻騎夜間襲村,方才惶恐四散,下官設下粥食幹糧接濟地,可子民們死活不願滯留,生怕守城士卒無力對抗數十萬蠻騎兵卒啊,還望李將軍明查。”


    雖是見過了荒原上餓殍慘狀,但幾人均為想到如今的形勢竟是這般嚴重!


    更令人想不到的事,這些蠻騎的戾氣竟是這般重,居然會對唐土內的子民痛下殺手。


    冤枉錯人,李靖原本冷峻的麵龐稍稍緩和,揮手道。


    “罷了,此事再議。”


    “接應大軍,按理隻需在城外附近即可,為何秦州牧……”


    話音未落,秦風已然起身,躬身道。


    “如今周遭子民對邊城失手一事怨念頗大,加之吐穀渾斥候頻繁穿梭靈州地界,下官這般做也是為了大軍不必要的麻煩著想。”


    伸手朝著山丘後指過,秦風扭過頭來,繼續道。


    “那邊已為大軍備下糧草,粥食,飲水補給,夠上七日之用。”


    “李帥,將軍們,隨我來。”


    七日這個數字可不是小數,三位主將臉色微變,對視一眼,皆有些驚詫。


    平素中能有一日的補給算是正常。


    七日?


    這可是不小的消耗!


    李靖縱馬跟上前麵帶路人影,輕皺眉頭。


    “這些糧草……夠七日?”


    “下官那就是說通一些城中搬遷的富家大戶,自願捐獻,不曾強征。”


    嘶~


    李靖似乎心中有些明朗,也更加肯定乃是冤枉了這位州牧,當下臉色好上些許。


    “那就多謝秦州牧。”


    話語頓了頓,李靖側頭望向身側人影,壓低聲音詢問出口。


    “可曾有百人部族的消息?”


    提起百人部族,秦州牧臉上似是揚眉吐氣一般揚起笑容,拱手道。


    “常言道,虎父無犬子,下官這便向李將軍道賀。”


    “令郎李閑可是在這涼州闊野上大顯神威,為咱大唐打出了軍卒的氣勢,更是將整個大軍攪渾,以至於直到現在,也未見任何吐穀渾大軍征伐的消息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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