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爺,怎麽是你呀?”


    丁尋吃驚地看著眼前的老人。


    這不是村裏以前那老衛生所裏的老中醫嗎?


    外表看似對人冷漠,還有些怪脾氣,跟村裏誰都不對付。


    但實際上這冰冷的外表裏,卻包裹著一副熱心腸。


    丁尋記得自己小時候有一次半夜發高燒,父親連夜抱著他去敲老中醫家的門。


    原本想著別說半夜敲不開門兒,就是白天來身上沒錢老中醫也不會搭理。


    但是沒想到,老中醫很快把門打開了,一見是他們父子倆,連忙把他們讓進屋裏。


    他立刻給丁尋把脈量體溫,緊接著開了藥,並當場就在他的小爐子上熬開了。


    老中醫親手灌著丁尋吃了那大半碗又苦又臭的中藥,還碾碎了兩片西藥片兒,說那是消炎退燒的。


    他捏著丁尋的鼻子灌了下去。


    過了好一會兒才叫父親抱著丁尋離開,交代說,孩子天亮一定會退燒。


    果然,回家後丁尋沒有再鬧,沉沉地入睡了。


    天亮時他的燒已經退了。


    那年丁尋七歲,這件事他一直記在心裏。


    “丁尋,你認識他?”趙玉鈴還在生氣。


    丁尋知道她是嚇的,要是剛才一緊張踩了油門,後果可不堪設想。


    雖然車速很慢,但車下站的可是老人。


    “認識,這位老人是咱們村裏的老中醫,人可好了。”


    “人好也不能往人家車上撞呀,他這不是明擺著要碰瓷嗎?”


    “你你,你這丫頭看你長得水靈,說話咋這麽惡毒呢?我是那碰瓷兒的人嗎?”


    老中醫氣得花白的胡子亂顫。


    丁尋連忙把趙玉鈴拉開:“趙玉玲,你先到車上去,這兒我來。”


    “好吧,那你快點兒把他拉開。”


    丁尋扶著老人走到路的對麵,指著前麵的小路說:“大爺,您從這兒走進去就回到您自己家的後院了。”


    “小夥子,你是誰呀?”老中醫眯著眼問。


    “大爺,我是咱們村丁大有的兒子!”


    丁尋怕他人老聽不清,還特意大聲說。


    “啥?你是大有家的兒子啊?你就是那……傻娘生的?”


    “對對,是的大爺。”


    “傻娘生的”這四個字,從別人嘴裏說出來那是侮辱。


    但是,從老中醫的嘴裏說出來那隻是個尋常的身份介紹。


    “孩子,你你……啥時候回來的?”


    丁尋知道老中醫如今有時糊塗、有時清醒,此時又不記得他了。


    他也不便再多解釋,攙扶著老人的手臂,說:“大爺,我扶您回家吧。”


    “不不,不用孩子,大爺對不住你呀……”


    老人竟然掩麵起來。


    “啥?大爺,您啥事兒對不起我了?”丁尋連忙追問。


    老中醫的眼睛明顯地一閃,那股清明消失不見了,眼神又迷離起來。


    “哦哦,不對,我說錯話了,我我……說啥來著?”


    “大爺,您剛才是到哪兒去了?手上怎麽都是泥巴?”


    老中醫一生給人的印象都是幹淨得體,從來都不允許自己身上有半點汙垢,手那可是一天到晚洗了又洗。


    這滿手的黃泥已經幹了,可見有些時間沒洗。


    “我我……你……你快上車吧,我回家了。”


    老人把手抽回,行色匆匆、跌跌撞撞像逃避誰似的朝小路奔去。


    丁尋本來還想叫住他,見他那麽匆忙也就沒有追過去。


    丁尋坐上車,趙玉玲問:“那老人走了?”


    “回家去了。”


    “他真不是碰瓷的?”


    “真不是,他可能到地裏幹活吧,往家趕沒注意到車。”


    “哦……”


    趙玉玲發動車子,刻意繞道從度假村門前慢慢地開向礦山方向。


    丁尋相信劉永亮此時一定看見了,站在他辦公室的窗前就能看見這條通往礦山的路。


    “咱們為啥要這麽慢悠悠在村裏走?”趙玉玲忍不住把心中的疑問問了出來。


    “因為,我並不是無罪釋放。”


    “那你這是……”


    “算是引蛇出動吧。”


    “陳警官出的主意?”


    “不,是我出的主意,陳警官同意了。”


    “讓你出來把凶手引出來?”


    “對,這麽做其實很冒險,萬一我跑了,陳警官可就……”


    “我是擔心你冒險,萬一真正的凶手見你出來了,再也沒人為他頂罪,知道警方一定還會繼續查,凶手惱羞成怒對付你怎麽辦?”


    “好呀,我出來就是等著他來!”


    “你……變了!”


    丁尋是變了,不再是趙玉玲眼中那個,需要她這個大姐大幫出頭的懦弱山裏的孩子。


    晚上。


    礦山的職工聚集在食堂內外。


    這段日子以來,大部分時間都處於停工狀態,如今丁尋的回來無疑給了他們希望。


    丁尋被大夥兒包圍著,全都是各種關心他的話。


    他一個人應接不暇,王四和蔡東旭、三貴等人忙著幫他回答。


    “丁尋,咱們一號礦井裏已經停工多天了,明天可以開工了吧?”一名工人大聲問。


    一號礦井和二號礦井就是當年令陳耀軒絕望的兩口礦井。


    丁尋開工後,唐伍和趙光印老人都認定下麵有礦,隻要再往下挖一百米左右絕對能有收獲。


    礦上馬不停蹄地連續幹了兩個月,直到丁尋被拘留,趙光印自行下令讓大家暫時先停工外其他礦井。


    “為啥停工?”丁尋很吃驚。


    他本來回來的第一件事就是看看這兩處開采出來的礦石,沒想到已經停工了。


    “是趙老讓停工的,唐伍大叔走後我們這一組的薪水也還沒有結!”


    “是呀,其他組都結了,隻有我們這組還沒有!”


    “丁尋,那兩口礦井是不是不打算繼續開采下去了?”


    “……”


    大家七嘴八舌,你一句我一句,丁尋大致聽明白了他們的意思。


    他連忙站到椅子上,朝著眾人大聲喊:“大家請安靜!我回來了就是要繼續開采……”


    “那我們的薪水呢?”


    “是呀,主要就是一個多月沒往家裏打錢了!”


    “薪水的事是因為唐伍大叔臨時有事兒沒能結給大家,請大家放心,絕不會拖欠你們,我連夜就為大家結算出來!”


    工人們一聽,歡呼起來。


    丁尋向來言而有信,他們信任他。


    “大家請先讓一讓,我還有事兒去和趙老前輩商量,一會兒我就給大家結算薪水,天一亮就發給大家!”


    於是,工人們紛紛讓開一條路。


    丁尋敲開趙光印的房門,裏麵坐著趙光印老人和林慶福。


    “前輩,我回來了。”丁尋走過去恭敬地說。


    趙光印上下打量了他一會兒,欣慰地說:“你回來就好,終於可以正式開工了吧?”


    “前輩,一二號礦井是您讓停工的?”


    “這事兒先不提,我想問問你這案子凶手查到了麽?”


    老人雖然問得很鎮定,但是他複雜的眼神沒能逃過丁尋的眼睛。


    丁尋聽出他這話中有話,忙問:“前輩有話要對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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