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嘩嘩啦啦拍打地麵,將青石地麵的灰塵洗刷的幹幹淨淨,也將身後的汙濁陰暗的血痕,變淡一絲。


    寬闊的福安大道上,連隻老鼠都沒有,隻有一道黑色影子,在街道中不緊不慢的走著。雲天背著沐蕭然,吱呀一聲推開宅門,一直往裏走。


    夏青山仍坐在凳子上紋絲不動,她看著渾身是血的雲天,鬆了一口氣,亂跳的心髒終於安靜下來,起身走上閣樓。


    宅子最深處,便是簡易的澡堂,雲天將門輕輕關上,將沐蕭然放進木桶,起身去後院燒水。


    熱水很快燒好,他洗著健碩的身體,滾燙的熱水讓今夜疲勞舒緩很多。望著愜意的沐蕭然,輕聲開口道:“沐三哥,小弟有些話要問你,不知,當講不當講。”


    用毛巾正在搓背的沐蕭然,臉上依然掛著笑容:“有事就說,你我是兄弟,不用客氣。”


    雲天閉眼,想像小劉子死時慘狀,胸口隱約有些疼,回憶兩人在宅子裏說過的話。小劉子口中的幫主,定是沐蕭然無疑,相必,他已經知道雲莊慘案的內幕。肯定也知道,自己來長安是為了殺人。


    而且,這些人都不好惹!


    吳有林是大漢帝國五大護國將軍之一,鎮守北荒多年,他麾下的漢國鐵騎,為大漢帝國綿延幾萬裏疆域,可以說,他為帝國立下漢馬功勞。


    沐蕭然雖然是長安城青龍幫幫主,但是,為了自己去招惹一名軍功赫赫的猛虎大將軍。怎麽算,都是一筆虧本的買賣。


    正當雲天仔細斟酌,該怎麽問關於吳有林的情報時,沐蕭然卻突然開口:“雲兄,我知道你心裏在想什麽,漢帝國能殺死吳有林的人,不過十指之數。”


    既然沐三哥開口,雲天也不在扭捏,疑惑道:“ 吳有林有多強?”


    “ 有多強,沒人知道,但吳有林的境界,應該在步雲巔峰境,隻差一步便可超凡入聖,漢帝國五大護國將軍,都是步雲巔峰境,不過………”


    “ 不過什麽?”


    “ 雲兄,修行者都會隱藏自己的真實修為,其實,三哥也不知道,吳有林的真實境界……”


    雲天點頭,他懂得人怕出名豬怕壯的道理,閉眼深思,想起牛長老跟他說過的境界,破障境之後才是步雲境。


    吳有林竟然是步雲巔峰境,他憑借著強悍肉體,連落境受傷的夏青山都打不過,勉勉強強隻能算初窺境巔峰實力,想到這裏,他有些無力。


    “沐三哥,今晚那個莽漢與吳有林戰鬥,結局如何?”


    “今夜那個莽漢,實力應該在靈藏初境,吳有林站著不動,那位莽漢,都破不了他的護體罡氣。而吳有林隻需要看他一眼,莽漢就死了。”


    看他一眼,這四個字看起來沒什麽了不起,但雲天卻頭皮發麻,為了殺死莽漢,他拚了全力才險勝,這才明白,他與吳有林的差距,簡直就是螞蟻對大象。


    可是,雲天沒有驚恐,非常安靜的洗著滿是血跡的身體。兩人極快洗完澡,換上了爐火烘幹的衣服,寒蟬幾句,沐蕭然便離開。


    躺在床上久久睡不著雲天,腦中頻頻浮現小劉子死在吳有林拳下的場景。他仔細揣摩,小劉子留下的唯一信物,用鮮血寫在白色布條上的“快逃!”,到底在暗示什麽?


    龍淵秘境中,神秘中年人所說的一年之後,暗無天日,又代表什麽?


    複仇之路牽扯太多,無論是功高蓋世的吳有林,還是西方神殿,乃至漢帝國的親王劉涵。


    這些人,無論哪一個都能在長安城中掀起一片滔天巨浪,跺跺腳,就能震塌一片樓。現在的他,根本沒能力去複仇,哪怕拔掉仇人的一根毛,都不太現實。


    第二天一早,雲天算好時間,卡點來到劍閣門口,等待今天的體科考試。昨日的劍科,足足淘掉了七百人,所以,劍閣門口隻有寥寥幾十人,顯得有些冷清。


    他剛到便遇見熟人,穿著華麗衣裳,皮膚白嫩的崔升財,正在門口與幾位美女聊得正歡。崔升財長相雖談不上俊俏,但身上的儒雅之氣,顯然是受過非常好的教育,談吐也是極具涵養。


    雲天故意咳嗽幾聲,崔升財往後看了一眼,對著幾位美女寒蟬幾句,跟著他走到一處偏僻之地。“ 崔公子,你是不是忘了一些事情?”


    裝傻充楞的崔升財撓撓頭,做出一副渾然不知的神態,剛要開口,就被他揪住白嫩的耳朵,微微用力。“ 雲兄,雲兄有話好說,有話好說!銀子,給你便是……”


    耳朵傳來的劇痛,讓崔升財極不情願的,從懷裏摸出幾張泛著金色光澤的嶄新銀票,他數了又數,非常不舍的抽出幾張,小心遞給雲天。誰知,雲天一把將他手裏的銀票全都抓來,塞進自己懷裏。


    “雲兄,咱們昨日說好了一千兩,你怎麽……”


    沒等他說完,雲天又舉起手扯住白嫩耳朵,威脅道:“ 昨日的,是昨日的,今日的考試,可是體科,就憑你這身子骨,你感覺,你能過?”


    崔升財被說的一愣,連忙點頭:“雲兄說的極是,拿去,都拿去!我們是好兄弟!有事好商量!”


    雲天起身便走,崔升財望著遠去的身影,在地上吐了幾口濃濃的唾沫,嘴裏蹦出非常難聽的髒話,若是被那幾名美女聽到,定會十分鄙夷。


    不一會便到了考試時間,一百人整齊排著隊伍,在門口等待。滿臉怒意的崔升財,站在雲天身後張牙舞爪,吳佳思看到崔升財這股摸樣,心想他又被雲天搶劫一番,笑的十分開心。引得附近的青年男子都看著她,她趕緊閉上櫻桃小嘴,麵帶羞意。


    ……


    “現在!我宣布體科科目規則!待會,你們跟著我到考試地點!”到了地點之後,你們每個人都會領到一塊木牌,前二十人,將木牌交到對岸,便是過關!聽明白了嗎!”


    如驚雷般的聲音再次響起,雲天在最後幾排,都震的耳朵發疼。一行人緊跟中年男子,來到一處險墜,崔升財望著險墜差點沒暈死過去,雙腿不停的哆嗦。


    險墜很長,隻有三排石板懸浮空中,石板很散,板與板靠的很遠,數量足有千塊之多,直通對麵一處小亭。石板底下,則是百丈深淵,深淵之下,還布滿削尖的竹子,密密麻麻竹子,正好覆蓋人能掉下去的範圍。


    一百人望著千道石板,又望著地下削好的竹子,還沒開始,有些人雙腿便開始發抖,直接棄權。望著這三排石板,雲天也有些遲疑,不得不讚揚劍閣一番。


    越過石板,到達對麵的亭子倒是不難,可是,名額隻有二十個,先前進的,肯定會被後麵的人給推倒。百丈深淵下,這麽多如尖刀鋒利的竹子,一旦掉下去,非死即殘。


    他還在思索對策,中年男子猛地喊出:“體科考試,現在開始!你們,隻有一炷香的時間!”


    排在前麵的幾名青年男子,迅速踏上石板,本來靜止不動的石板,竟然快速上升,又猛的下落。


    “哎哎哎!石板怎麽會動?”


    “啊!救命啊!”


    一個呼吸的功夫,便有五個青年墜落深淵,發出一聲慘叫,便沒了聲音。雲天仔細看著石板的跳動規律,又盯著中年男子的神情,心中仔細思索:“ 劍閣雖然實力很強,但也不敢如此草菅人命。”


    “ 那些竹子雖然在深淵之下,五人掉下去時,並沒有竹子捅破身體的聲音……難道,這是幻境?”


    他對聲音非常敏銳,常年的艱苦生活,讓他非常善於捕捉聲音,特別是利器穿過胸膛,發出的嘶啞之聲。因為,他殺過很多人。


    直到半炷香的時間過去,沒有一人越過對岸,要麽就是被石塊抖落懸崖,要麽就是被人推倒。一直觀察石板的雲天發現貓膩,閉上眼睛在睜開,石塊便不會動。


    “崔兄,吳小姐,待會你我三人手拉手,閉上眼睛同時踏上石板,記住,不要往下看,什麽都不要想。”


    吳佳思點頭,崔升財則有些遲疑,被雲天強行拉住。三人一起踏上石板,閉上眼睛,走的很慢。


    奇怪的是,在外人看來,三人在石塊上瘋狂跳動,跳入懸崖,實際上三人走的很快,千塊石板沒走幾步,便到達對麵的亭子。


    一些觀察力敏銳的青年也發現了貓膩,都閉上眼睛獨自踏上石板。一炷香的時間很快過去,隻有不到十幾個人,通過了體科。


    中年男子大喊一聲:“考試結束!”


    眾人眼前的千快石板消失不見,隻有寥寥幾塊而已,萬丈深淵也露出來本來麵目,不過是一米多高的土坑,裏麵躺滿了昏倒的人。


    雲天三人第一個到達對麵,自然看清全貌,崔升財趴在地上瑟瑟發抖,看都不看後麵。


    顧不上形象,死死抱住吳佳思的腿,顫抖說道:“雲兄,果然是英雄!小弟佩服!佩服!”


    體科落下帷幕,明天的數科,雲天自然不放在眼裏,在地球精通數學的他,難道,還能被異世的數科難到不成?


    體科成功過關,雲天卻高興不起來。昨日,沐蕭然的話讓他很受打擊,對著二人寒蟬幾句便離開劍閣。


    劍閣一處高樓之上,穿著黑色書衣的楚老,正在極其認真的剝著瓜子皮。他麵前放著兩隻很小的竹碗,一隻裝了小半碗瓜子仁,而另一隻則裝的很滿。


    楚老將整碗瓜子仁一口燜下,美美美享受,穿著白色書衣的林老,則抱著一壺花茶慢慢喝著。直到瓜子完全下了肚,他才開口道:“那小子確實聰慧無比,竟然能看破彌天陣!”


    “還不是他幼時多磨,若是他父親還活著,定當非常欣慰。”


    白衣老者望著遠去的少年,歎息一聲,楚老飲了一杯暖茶,“ 這孩子幼時確實苦了點,老夫本以為,他會被仇恨吞噬,沒想到,他竟然還留有幾分真情,他父親交給他的大任,或許,他能擔得起。”


    ……


    直到雲天走遠,白老望著天空,搖了搖頭,不在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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