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如玉又隨修韌汐到了原忻悅的住處,修韌汐一進門便喊道:“原忻悅。”


    那個叫原忻悅的人聽到修韌汐的聲音,也沒有放下手中的活計,隻是淡淡應了一聲,“什麽風把島主吹到我這裏來了?”


    修韌汐四周看了一下,問道:“你的弟子呢?”


    “被我遣出島去采藥了。”


    修韌汐隨意抓了抓旁邊的藥籃中的藥草,道:“他們之中除了原祁還有誰能繼承你的衣缽。”


    原忻悅終於抬起了頭來,放下了手中的東西,道:“原壘。”


    修韌汐偏了偏頭,道:“原壘?他是誰?”


    原忻悅吸了一口氣然後深深吐出來道:“他是我帶回來的孤兒,我將我孩子的名字給了他。”


    修韌汐盯著她將這話說完,然後在她身邊轉了一圈,才道:“原壘在哪裏?”


    “帶著他們出島了。”


    “原祁還在島上?”


    “嗯。”


    “這些年醫治溫燁夫人的時,都有誰幫你?”


    “一開始原祁有在幫我,後來溫夫人有些好轉後,便讓原祁幫我帶其他的弟子,後麵給溫夫人治病都隻是原壘在幫我了。”


    修韌汐繼續追問道:“那溫夫人的病情如何了?她患的是什麽病?為何要醫治這麽多年?”


    “溫夫人的病是由內而發的,她體內有股氣一直護著她。但那氣在她生下小公子的時候便消失了。她的傷治不好,隻能慢慢養著,每年需到紅蓮島來靠我為她開的藥維持。”


    “我能看一下你給她開的藥單麽?”修韌汐這話並沒有強求的意思,一是真的在征求原忻悅的意見,二是為了試探她。


    原忻悅看了修韌汐一眼,道:“看藥單便是看了病人的隱私,雖然溫夫人的病並非什麽見不得人,但……”


    見原忻悅有些遲疑,溫如玉不禁道:“既然不方便透露,那請問溫夫人今年是何時上島何時離去的。”


    溫如玉開口說話,原忻悅仿佛才注意到他,看了看修韌汐問道:“這位公子是?”


    “我的客人。”修韌汐道。


    “哦?這倒是稀奇。”原忻悅道,“想必這位公子定是島主的重要之人了。但不知為何對溫夫人的事這般關心。”


    修韌汐繼續問道:“今年溫燁什麽時候上島的?”


    原忻悅想了想,又繼續手中的活路,有些漫不經心地回答道:“今年還不曾來。”


    “哦,可我聽說溫成發如今就在島上。”修韌汐與溫如玉對視一眼,靜等原忻悅的回答。


    原忻悅手上的活頓了一下,遲疑道:“我又不管紅蓮島的事物,這種事你應該去問原筆齊,但他好像受了很重的傷……”


    “我問過他了,他說今年溫成發和溫燁一行人都沒有上島。”


    原忻悅一怔,道:“他受了那麽重的傷,你還讓他管這些小事。不過既然他說了沒有那便是沒有了,否則溫夫人肯定會來我這拿藥的。”


    “嗯,好。”修韌汐看了一眼溫如玉,道:“那我們先回去了,溫夫人若是上島來你這,你定要告知我。”


    “嗯。”原忻悅繼續開始她手中的活計,頭也不抬地應了一聲。


    修韌汐走到門口,又駐足,也沒有回頭,隻是淡淡道:“這麽多年,我讓你在紅蓮島做自己想做的,活成自己想活的模樣,你時常出島我也不曾攔你,甚至你從外帶回一兩個孤兒。在這紅蓮島,除了我,便隻有你有這個特權能從外帶孩子回來了。”


    原忻悅靜靜聽她說著,沒有開口。


    修韌汐繼續說道:“這些年,你又是何必在我麵前故意裝作與他再無瓜葛,你知道我這人的性子,我對你生不出更多的抱歉和愧疚了。若是你真關心他,大可替他診診脈,即使你開的藥根治不了他的內傷,卻對他心裏的傷很有療效。”


    “你沒有資格這樣說我,一切都是因為你……若是你願意救他,他就不會死。”原忻悅盯著修韌汐的背影,陰狠道。語氣中沒有半絲抓狂的意味,與她當初剛失去孩子相比,她已經完全接受這個結果了。


    “我救不了他。”修韌汐說完這話後便離開了。留下原忻悅在那,她盯著修韌汐離去的背影,眼中不再似那晚的無助,低低狠厲道:“你是修道之人,怎麽會救不了他。你救不了,卻不許我們修道,不許我們救他。修韌汐,你就是害死我孩子的凶手。”


    當年原筆齊因原臨淵離島便接手了紅蓮島的大小事務,那時剛接收沒多久,原忻悅便有了身孕。原本原忻悅自己也是大夫,按理說應該是很懂得調理自己的身體的,但因為原筆齊一直跟在修韌汐旁邊,從他接管紅蓮島後便對她關心甚少,原忻悅心中難免不生出一些怨氣,加上孕婦情緒時好是壞,長久下來心中竟生出一些鬱結,但原筆齊卻絲毫不曾察覺出來。如此一來,兩人難免不會發生一些口角,即便原筆齊處處讓著她,但原忻悅那時對修韌汐已經生了芥蒂之心,覺得是她將原筆齊從自己身邊帶走,雖然自己的這場婚姻是最初修韌汐撮合而來。


    兩人有口角之爭時,原忻悅便漸漸開始說一些不利於修韌汐和原臨淵的話。原筆齊本是處處讓著,但偏偏容不得別人說修韌汐和原臨淵的不好,一個是給了自己第二次生命的師尊,一個是教育自己長大的師父。那一次,原筆齊便沒有讓著她了,兩人僵持不下,原忻悅氣血攻心,竟然小產。


    看到原忻悅突然小產,原筆齊也是嚇得不輕,趕緊叫了其他弟子來,雖然孩子是保住了,但因為不足月,生來便有些體弱多病,長到了兩三歲時,身體怕是有些受不了紅蓮島上長年霧氣環繞所帶來的一些寒氣,便生了場大病。


    那孩子足足病了半個多月,一直高燒不下。原忻悅想盡了辦法,但她開的藥方沒有絲毫用處。正巧那時原筆齊出島了,而修韌汐又剛回紅蓮島,原忻悅便跪在她麵前求她救救自己的孩子。


    待修韌汐來到那孩子跟前,探了探他的脈息,脈息安靜得如同一灘死水,修韌汐試著渡了些氣,卻喚不起一絲漣漪。


    這孩子在她來的前一刻便離去了。修韌汐很想這樣告訴原忻悅,但看著她懇求的充滿希望的眼神,修韌汐道:“原忻悅,你是大夫,你不知道他現在的情況麽?”


    原忻悅趕緊胡亂把了把他的脈,然後又摸了摸他的額頭,顫巍巍道:“他還在發燒,他已經燒了半個多月了,求求島主用道法救救他,求求島主了。”說著連連給修韌汐磕頭。


    原忻悅隻敢這麽說,隻敢一直給修韌汐磕頭。她知道她前段時間說過太多修韌汐的不好,怕是都被修韌汐聽了去的,所以此刻隻敢這般低聲下氣,這般沒有絲毫道理地跪著求她,求她救自己的孩子。


    修韌汐歎了一聲氣,站起來,也不去扶原忻悅,冷漠道:“我救不了他。”


    待修韌汐走出這個房門後,原忻悅還跪在那裏磕頭,眼中不停掉淚,嘴上不停道:“求島主救救他。”


    原忻悅也不知道自己跪了多久,磕了多久,直到她再摸上自己孩子的額頭時發現他的額頭已經冰涼,她還破涕為笑以為孩子的燒退了。但再把脈搏時,才花容失色地跌坐在地。從此,她的人生被自己抹得隻剩黑與白。


    待走出來後,溫如玉問道:“她在說謊?”


    “嗯。”修韌汐點了點頭,“她的回答看似合情合理,但她卻回答得太過了。你一開始問她時,她隻需要說一句不曾來過她那兒便不會引起我的懷疑。但她卻考慮得很仔細,還讓我與原筆齊確認一番,以此來證明溫成發和你娘確實沒有來過。而且,她從小到大有個不經意的動作可能是她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那便是她隻要心裏一有事不想讓我知道,手上便會閑不下來。”


    “那我娘他們就在島上了?”


    修韌汐搖搖頭,道:“我也不知道,紅蓮島也不算小,要藏身還是很容易的。不過紅蓮島上上千名弟子,全島搜查,難道還找不出那人?”


    當即修韌汐便招了人來,吩咐下去這幾日將紅蓮島上上下下仔仔細細地搜索一遍,哪怕是紅蓮島另一邊人煙罕至的山林之地也要搜上幾遍,隻要見到溫成發或是其他可疑人物都帶到她的麵前來。


    接下來的半個多月,從早到晚都到處都可以見到紅蓮島的弟子,訓練場上的人不似以往那般多了。


    溫翊與薛闌珊堅持每日晨練後也跟著那些弟子一起去找溫成發。


    “溫小翊,你確定那晚看到的就是你爺爺麽?”薛闌珊昨前日跟著溫翊已經將紅蓮島弟子平日裏住的地方都搜查了一邊,包括原筆齊的房間,修韌汐的房間都仔細搜過了。


    今日,兩人同七八名弟子到素日不怎麽去的紅蓮島的另一邊山林中搜查。


    溫翊一邊走一邊搖了搖頭,道:“那日有些暗,我確實沒有看得很清楚,但那身影的確很像爺爺。”


    薛闌珊不禁好奇道:“溫老爺怎麽會在這?還有,你們一開始說去鳳陰山到底是為什麽?我本以為西廂月去鳳陰山是為了鏟除誅心殺手,卻沒想到反而上了誅心殺手的當,去的江湖豪傑都死了。”


    溫翊沉默了一會,道:“事到如今,告訴你也無妨。我娘和爺爺失蹤了。”


    薛闌珊一怔,隨即閉了口,想著薛望叢的失蹤給自己帶來的打擊,卻不曾想整天嘻嘻哈哈的溫小翊竟然早就遭遇了這樣的事。


    “溫小翊。”薛闌珊叫住他,然後伸手在他額上摸了摸,“你莫要太難過,你陪我一起找我娘,我也陪你一起找你的娘,我們總會找到她們的。”


    溫翊被她這樣摸了幾下,不由眉頭一皺,繞開她的手,道:“你莫要再將當小孩子。如今我的個頭已經快長過了你。”


    薛闌珊平視過去便輕鬆地略過了他的頭頂,抿嘴笑了笑,然後裝模作樣地搖了搖頭。溫翊見她的反應,心中頗為不爽。但很快他心中那絲不快便被掩蓋了。


    前方傳來一名弟子的驚呼,像是受了暗襲。溫翊和薛闌珊趕緊同其餘的弟子趕上前去。


    隻見三四名子弟圍著一身著黑衣之人,其中一名弟子手臂上鮮血直流。


    那黑衣人在大白天也將自己捂得嚴嚴實實,因為在打鬥,溫翊分不清那身形是否便是那晚所見到的。


    後來弟子越圍越多,那黑衣人從一開始的從容不迫變得漸漸有些吃力了。黑衣人大喝一聲,一把劍在手中突生變化,劍氣暴漲,光芒大盛。


    溫翊看得有些驚,這劍法……


    觀者如山色沮喪,天地為之久低昂。 耀如羿射九日落,矯如群帝驂龍翔。來如雷霆收震怒,罷如江海凝清光。


    這劍法,是溫家的紫霄劍法。雖然溫翊未曾將這劍法習得,但他也是見過溫成發使用這劍法的。江湖之上,隻有溫成發,能將這紫霄劍法運用到這般極致的境界。


    溫翊不禁上前一步,但見島上弟子收到信號,圍上去的人越來越多。溫翊的聲音便被淹沒在刀劍交錯之中。


    “都住手。”


    正當溫翊不知如何是好之際,修韌汐的聲音不急不躁地響徹在四周。


    所有人聽了這一聲後都似乎受到不可反抗的力量而停了下來。黑衣人轉頭瞧見了修韌汐,瞳孔收了收。


    溫翊趕緊趁著空隙擠到了黑衣人的麵前,溫翊仔細瞧了瞧,這下他確定了,這就是那晚自己見到的身影,確是溫成發無疑了。


    溫如玉也瞧了出來那人是溫成發,修韌汐揚了揚手,讓所有紅蓮島弟子都退了下去。


    “爺爺。”溫翊叫了一聲後便跑上去抱住他,溫成發立在那裏呆了呆,好一會才慢慢取下自己臉上的黑巾,歎了聲氣後將溫翊抱住。


    “果真是溫老爺。”薛闌珊在一旁低嘀了一聲。


    溫如玉站在修韌汐的旁邊,他見到溫成發並沒有那般的情愫,他隻想問他的母親在哪裏。是不是也在這紅蓮島上。但他對著溫成發,從來都不敢開口。


    似乎感受到溫如玉微微的緊張,修韌汐皺了皺眉,道:“溫翊,你爺爺在這裏,那你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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