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練結束後,薛闌珊跑來拉了溫翊道:“溫小翊,你陪我再練練。”


    溫翊聽她這麽一說,突然想起,拉了正要走的修韌汐和溫如玉道:“哥,我昨晚好像見到爺爺了。”


    “溫成發?”修韌汐聽他這麽一說後皺眉道,“他在島上?”


    溫翊搖了搖頭,“昨晚有些暗,我隻瞧了個大概,那身影與爺爺很是相像。後來我去追卻沒有追上了。”


    修韌汐叫了隨身的一個弟子,問道:“原筆齊還在閉關麽?”


    “昨個晚上剛剛出關。”弟子恭恭敬敬回答道。


    “叫他馬上來悅心閣見我。”修韌汐吩咐道,“溫翊,你與薛闌珊先暫且回去,待我先問個清楚,畢竟這事可能牽扯上紅蓮島的內部之事,你雖是我的徒弟,但終究是溫家少主,未經過溫家同意不可隨意入紅蓮島弟子之名,薛闌珊便更是不能摻和進來了。”


    薛闌珊撇了撇嘴,拉了溫翊便走,“誰想管你紅蓮島的事呀,我們走。”


    待他倆走後,溫如玉才道:“你是不想他們卷進更多的事之中吧。”


    修韌汐淡淡一笑道:“我可沒這麽好心,你要同我一起去悅心閣見原筆齊麽?”


    “自然是要。”溫如玉回答得毫不猶豫。


    兩人到了悅心閣,原筆齊遲遲未來。修韌汐問道:“那滿牆的書,你看了多少了?”


    “看了大半,但其中的一些術法是在難懂,我隻是大概了解下。”溫如玉老實交代。


    修韌汐點點頭,道:“待你將這滿牆的書都看完,你便可以自己創造術法了。”


    溫如玉還想與修韌汐細細討論道法,卻聽原筆齊的聲音傳來:“拜見島主。”


    修韌汐轉過去瞧了瞧他,微微皺眉,聽他的聲音中氣不足,虛弱無力,便伸手去探他的脈搏,原筆齊也不反抗。


    探了一會,修韌汐疑惑地收了手,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道:“紅蓮島之外除了溫成發的紫梟劍法可以與你不分伯仲,還有誰竟能將你傷成這樣,你現在內息若有若無……”修韌汐不再說下去。


    “島主。”原筆齊歎了口氣,將手收回來端正地垂下去道:“我知道,我的武功已經被廢了,我現在體內根本是毫無內息。”


    “你與誰交手了?”修韌汐目光一寒,何人可以將紅蓮島數一數二的高手武功盡廢。


    原筆齊微微眯眼,盡量隱去那一絲不可查覺的痛苦,咬了咬牙道:“秦躍。”


    “秦躍……秦躍……”修韌汐反複念著這名字,江湖上似乎沒有這號人物,但卻覺得這個名字很熟悉,溫如玉亦然。


    原筆齊回憶道:“他廢了我的武功後說,今後江湖上這個名字會被人熟知,甚至成為超越紅蓮島的傳說。”


    “秦躍……”修韌汐與溫如玉對視一眼,兩人同時脫口而出“薛望叢。”


    沒錯,薛望叢祝壽那日,賓客之中便有一個叫秦躍的人。


    “那個秦躍看上去隻是約莫一個十九歲的少年,竟有這麽大的本事?”溫如玉疑惑道。


    “那秦躍就是風信子的老大。”原筆齊道,“他原本是要殺了我,但後來他的弟弟來了,他說不願讓他弟弟見到他殺人的模樣,便留了我一命。”


    “弟弟?”修韌汐更是疑惑。


    “他弟弟是個隻有四歲左右的小孩子。”原筆齊道,“若非想到還要回來給島主做個交代,我實在是沒臉再活,愧對師父的教導。本想著閉關些時日將功力恢複,卻沒想自己已經是個廢人了。”


    修韌汐擺擺手道:“你無需如此,他有本事廢了你的武功,我也有能力恢複你的內息。”好在原筆齊沒有修道,即使受了內傷被廢了武功,修韌汐還可以幫他重新修煉。若是修道之人被廢了道法,傷了根骨,那樣的傷害便是不可逆的。


    原筆齊眼中燃起希望,修韌汐道:“但是需要靜靜調養,先將你體內殘餘的傷養好,然後再慢慢恢複,急不得。最近你便不要出紅蓮島了。你是如何遇上那秦躍的?”


    那日,原筆齊按修韌汐的吩咐回了紅蓮島,本是要調查每年溫燁的藥方。從八年前開始,溫成發便將溫燁送上紅蓮島治病。因為紅蓮島不收留外人,但溫成發當年在紅蓮島上跪了一個月,而那時修韌汐正好不在島上。原筆齊心中不忍,便允了溫燁上到治病。這事也不是什麽大事,又因修韌汐一回紅蓮島便閉關去了,修韌汐閉關的地方便是那個存放原逸為冰棺的山洞,島上弟子根本找不到她。加之修韌汐早已將島上大小事務交於原筆齊管理,不必事無巨細都告知她,是以原筆齊便將這事忘了上報給修韌汐。


    在原筆齊回紅蓮島的路上, 突然遇到一個少年,那少年先問了原筆齊,“你是江湖上口傳的紅蓮島島主原筆齊?”


    原筆齊看不出來人的意圖,不過是個少年,其眼神之中卻有一股狡黠之意。原筆齊沉聲問道:“你是誰?”


    “你不是在查風信子麽?我便是風信子的老大,秦躍。”


    原筆齊沒有想到他這般直接報上自己身份,絲毫不加掩飾,不禁驚訝。之前查到風信子完全是處於偶然,因為在江湖上很少有人知道風信子,但風信子的實力卻不容小覷,他們之前一直在韜光養晦。


    不等原筆齊開口,秦躍接著道:“你調查風信子都得到了些什麽信息。”


    “你們在收集各種失傳了的武功。”


    秦躍點點頭,側頭問道:“這事,你告訴你的島主修韌汐了麽?”


    原筆齊又吃了一驚,江湖上都知道他是紅蓮島現在的島主,隻有紅蓮島的人才知道修韌汐時真正的島主。


    “看樣子,你是還沒有告訴她了,正好,那便現在了結了你。”


    原筆齊還來不及問任何問題,秦躍便直撲而來。與秦躍拆了幾招,原筆齊覺得這人的招法淩厲狠毒,爆發力強勁,但內息似乎有些不足以支撐他如此猛烈的攻勢,若再走上幾十招便敗下陣來。


    原筆齊還算應付得遊刃有餘,但也暫時占不了多少上風。轉念之間,兩人又拆了幾招,眼見秦躍的內息由洶湧的波濤轉為平靜的溪流繼而沉寂如一灘死水,原筆齊瞬間掌力爆漲,躲過秦躍偷襲而來的劍後一個轉身劈掌而下。這一掌灌注了原筆齊的九成內力,生生打在了秦躍的身上,原筆齊眼見他吐了一口鮮血,想來已經筋脈盡碎。


    勝負已分,原筆齊也不打算殺他,他說他是風信子的老大,本來還想問他諸多事,但如此看來,風信子的老大雖然有些難以對付,卻還在紅蓮島可以控製的範圍內。


    “我問你。”原筆齊走向他,“十多年前……”突然一想不對,這少年十多年前還隻是個奶娃娃,又怎麽會是風信子的老大,想來他應該是不知道內情的。


    “十多年前怎麽了?”秦躍突然隱隱笑,繼而反問道:“你是想問十多年前原臨淵的事?我知道你們紅蓮島一直在查他的死因,最近終於查到風信子了?”


    原筆齊心裏突然冒了冷汗,這人年紀輕輕,卻似乎知道許多事。莫非這人與島主和師父是一樣的……腦中剛閃過這樣的念頭,秦躍猛地起身,一腳踢在原筆齊的肩頭,原筆齊下意識出力化去那一腳,卻發現秦躍這一腳中飽含內力,且這內力無比熟悉。


    這竟是原筆齊自己的內息,其中還混著秦躍的氣息,兩股氣息相互糾纏交錯,鑄成一把利劍,攻破原筆齊的防守。


    原筆齊往後退了幾步,手不禁微微發抖。其實,剛才的那一掌已經耗費了他九成的功力,再接秦躍一招已經十分吃力。


    沒成想秦躍竟能將別人的內息化為自己的內息。原筆齊似乎已經預感到這場戰鬥會很久很殘酷。但原筆齊隻猜對了一半,這場稱不上廝殺的戰鬥在電光火石之間便結束了,秦躍以奇跡般的恢複速度,並且在極短的時間內吞噬了原筆齊的內息,餓虎撲食一般將原筆齊打至武功盡廢。


    一開始,原筆齊還能抵擋幾下,到後來完全沒有一絲還手的能力,最後發現周身內息全無,一丁點的氣都提不上來之時,原筆齊便知自己苦修的幾十年的武功就這般被人生生廢了去。就在原筆齊眼睜睜看著秦躍將自己玩弄盡興後,終於拿起了劍要結果了自己時,原筆齊聽到一聲脆脆的孩童的聲音,“哥哥。”


    原筆齊迷迷糊糊望去,好像是一個四歲大的小孩,跑到了秦躍的身邊,秦躍隻好丟了劍將他抱起。那孩子看了一眼原筆齊,然後轉過頭去將秦躍的脖子緊緊環住。秦躍皺著眉頭看了一眼原筆齊,道:“算你走運,今日便放你一馬,他日必將登門拜訪,討回屬於我的東西。”


    修韌汐靜靜聽原筆齊將完經過,喃喃道:“討回的東西……”


    原筆齊見修韌汐模樣也不敢多問。


    “對了,溫成發可在這紅蓮島上?”


    原筆齊搖了搖頭:“他今年還未來,若是在島上我必然知道。我閉關前已經叫原忻悅將溫燁的藥方找出來。因為她每年都會來住上好一段日子,所以這藥單子有些多,原忻悅說得找上十天半個月。現在應該都找齊了。”


    修韌汐看了原筆齊一眼,道:“她沒看出來你受傷了?”


    原筆齊歎了一聲,道:“她怎麽會看不出來。”


    “然後她怎麽說?”


    原筆齊苦笑一聲,道:“她說我活該。”


    修韌汐歎了口氣道:“她這是在怨我,當初我將紅蓮島的大小事交於你,讓你忙於各種事務,連她小產都不知道,甚至後來孩子患了病……”


    “島主,別說了,這是那孩子的命。她自己便是醫者,都救不了孩子。而且她也從未怪過你,我們的命本來就是你給的。但她若是怪我,倒是情有可原,便讓她這樣恨著我也好。”


    修韌汐也不再說下去,溫如玉捏捏她的肩,修韌汐對之微微一笑,然後對原筆齊道:“後麵便將紅蓮島的事務分些給原羽和原宣,叫原鳴和原嘯月來輔助你們.我看你的弟子之中,他們也算佼佼者。你最近一段時日便安心養傷,我先將你的經脈打通,再傳你功法自己修煉,一年內便能恢複六七成。但這一年裏,你不得與人交手,否則內息紊亂,經脈盡斷,你此生就再無機會了。”


    “嗯。”原筆齊鄭重地點點頭。


    “原先生,”溫如玉問道:“我娘她這些年來在紅蓮道治病,不知她的病可有好轉。”


    原筆齊抿了抿嘴,為難道:“這個你要去問原忻悅,她或許更清楚一些。”


    修韌汐低眼不去看溫如玉,待會見了原忻悅,便能證明自己的猜想是否正確了,雖然她重未想過這個法子是可以保住溫燁的命,甚至說即使她知道這個法子,她也不會輕易告訴她。


    “小汐,你在想什麽?”溫如玉見修韌汐這一路都心事重重。


    “我在想,那個叫秦躍的人是從何處修行的道法。修仙之路早在好幾百年前便從江湖消失了,就連紅蓮島上都是禁止修道的。這三百多年來,我隻傳給了原臨淵和你。我相信原臨淵不會違背我的意願私授道法。而你也就前些日子才修行。但風信子的人似乎都在修道,而且修行了各種江湖秘術,實在匪夷所思。”


    溫如玉更是皺緊了眉頭,想來自己這二十年真是坐井觀天了。問道:“當年除了紅蓮島,還有哪些世家在修道?”


    “當時幾乎整個江湖都是修道之人,紅蓮島上隻有五人,但一直聲名在外。就因為原心,他是將道法修煉到極致巔峰的始祖,若不是命運強行的安排,他應該也能曆經歲月蹉跎,成功飛升成仙。”


    “飛升成仙?”溫如玉有些不可思議道,“這樣的說法竟是真的?”


    修韌汐看了他一眼道:“在當時,飛升雖然依舊遙不可及,卻遠比現在虛無縹緲的感覺來得現實。”


    其實修韌汐之前也不怎麽相信飛升成仙,畢竟這世間是否真的有仙人尚待確認。但等候了千年之久,等到了原逸為的轉世,修韌汐便相信這世間的種種傳說都是有根據的。


    “不過,既然當時江湖上幾乎人人都參與修道,那時隔今日,還有人會修道之法也無可厚非。”


    “修道是要講究天賦和勤奮的,有的人修道一輩子可能都不及天賦高的人修煉一兩年。所以若是江湖上一百年內出不了一個修道天才,這道法便會失傳一半,長此以往,修道之法便慢慢在江湖上消失了。而且,紅蓮島曾經被人設計,幾乎整個島被血洗,那次之後,修道之風便由盛轉衰。”


    溫如玉見她說起這事之時臉上掛滿愧疚與心痛,想了想還是忍不住道:“你是那場血案中唯一的幸存者?”


    修韌汐自嘲地笑了笑道:“我不是幸存者,我是凶手。”


    溫如玉微微一驚,隻聽修韌汐繼續道:“那場血案是因我而起,但我並不後悔引發血案的原因,我隻是後悔當初大意留下了禍根。”


    溫如玉似乎是第一次聽她說了這般狠的話,就像那日她肆無忌憚地殺了一百人,心中不知為何有種說不出的感覺,似悲又似憐,似癲又似狂。


    “如玉,你殺過人麽?”


    溫如玉不知她為何突然這般問,這樣的話若是問了別人,都會被嘲笑一番。人在江湖,誰能拍著胸脯說自己沒有殺過人。而且你殺的人可能大多數都是毫不相識的陌生人。但溫如玉初出江湖,也的確還未殺過人。


    修韌汐也不等他回答,繼續道:“我這一生,第一次殺人便殺了上千餘人。”


    溫如玉聽她這般講後,心中突然發顫。一千多人,這是何等的殺孽,而今她用如此平淡的話講出口,又是熬過了怎樣的心煎。而後他突然想到什麽,問道:“你第一次殺人便是與八十八禁製有關?”


    “嗯。”然而修韌汐卻突然轉了一個話題問道:“如玉,對你來說最重要的人便是你的母親麽?”


    “自然是。”溫如玉點頭道,“還有小翊,當然還有你。”


    修韌汐不再說話,領著溫如玉直奔原忻悅那去。而溫如玉卻隱約覺得修韌汐剛才的那番話在暗示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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