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韌汐聽出溫翊終於察覺到,看了一眼遠處的薛望叢,然後摸上他的頭,“我不知道。”


    “師父果然早就知道她不是薛闌珊,她是誰?竟然模仿得如此像,若非她剛才叫錯我,我都沒有懷疑過。”溫翊皺了皺眉,他對於修韌汐一開始便知道這件事卻沒有告訴自己,心中隱隱有些不暢快。


    “她是薛望叢。”


    溫翊一臉震驚,除去聲音,她與薛闌珊的身型可相差不少,“哥知道這事麽?”


    修韌汐點點頭,解釋道:“之前沒有告訴你,一是為了你的安全,二是怕你白白擔心薛闌珊。想來她應該在船上,畢竟是薛望叢的親生女兒,薛望叢應該不會再傷害她了。”


    溫翊想起那日在船上,之前知道一些真相的薛闌珊,當著眾人被自己的母親拋下,那時的她是真的一蹶不振。溫翊猛地打了一下自己的頭,他早該發現的,依著薛闌珊骨子那股柔弱,怎會短時間便拋開一切煩惱就打理起西廂月了,還井井有條。


    此時溫如玉走過來,一無所獲的模樣問修韌汐,“如何?”


    修韌汐搖了搖頭,“雖然沒有問出關於溫成發的事,但我剛才聽說這裏有人幾月前失蹤了。”


    溫如玉和溫翊皺眉,還來不及分析,便見薛望叢學著薛闌珊的樣子跑了過來,“你們在找什麽?”


    溫翊笑嘻嘻回道:“沒有啊,我們隻是想問個路,薛姐姐你也可以趁機問問有沒有你娘的消息。”


    “薛闌珊”一怔,趕緊道:“對。”


    為了緩解尷尬之局,薛望叢道:“不如我們去前麵看看。”說著便拉著溫翊向前奔去,“溫翊,你陪我一起看看如何?”


    溫翊想著若是回絕,是否會被看穿。正思考之際,自己已經被薛望叢拉了數百米之遠。但轉頭看修韌汐和溫如玉也跟上,心中便放心了許多。


    “再往前走,便沒有人家戶了,你去哪裏問?”修韌汐趕到薛望叢的前麵,轉手將溫翊從她手中奪了回來,溫翊這才知道,自己剛才被薛望叢拉著走,是沒有選擇的餘地的,憑薛望叢的功力,自己怕是反抗也是無濟於事的。


    “就到這便好。”薛望叢嘴角笑了笑,也不加掩飾,摘了易容的麵具,恢複了自己原來的身型,變回了原本的模樣。


    修韌汐和溫如玉都不吃驚,問道:“原來的風信子給你的任務便是將我們引導此處麽?”


    薛望叢卻有些吃驚,但還是保持鎮定的模樣,“待你死了,我便帶人殺回紅蓮島。我已經知道,那島上的迷霧的秘密……”


    “這也是風信子的老大告訴你的麽?”修韌汐眉頭一皺,除了她,這世上已經無人會知道紅蓮島的霧氣是如何來的了。


    薛望叢不可置否,修韌汐越來越好奇,風信子的老大究竟是何人?不過修韌汐現下更好奇的是“江湖失傳百年的隱身術,如今竟然有這麽多人讓它重見天日,可真是了不得。”


    嚴格說來,隱身術是修道之中的一個術法,但其術法是對自己施加。若是通過道法施加,由於施法者和中術者都是自己,是極耗法力的,用多了也會有損內息。因此,當時修道之人便想了一個法子,設法將隱身術中的術法抽離出來,久而久之,隱身術便脫離了修道之術成了武學。隻是,單純的習武之人若想修得這隱身術需得從小練習,而且異常困難,因此這隱身術在修道之風隱沒後便漸漸失傳。


    但周圍安靜異常,甚至薛闌珊都不敢輕易發出一絲聲音,突然修韌汐大喝一聲,“還不現身?”


    溫如玉和溫翊不明所以地看著修韌汐隨地撿了一塊石子朝著空蕩的四周一擲,接連著幾聲吃痛,周圍便陸陸續續出現了蒙麵人,約莫有百餘人。


    溫翊不禁大驚,繼而臉上露出一副驚歎羨慕之色。


    “難怪,我從方才就感覺周圍的氣息有些亂,本以為他們是躲在樹林之中,卻沒想到離我們這麽近。”溫如玉環視了一下,他們三人明顯已被層層包圍起來。


    修韌汐點頭道:“他們雖然會隱身術,但內息卻參差不齊,有的人無法將自己的氣息完全隱藏起來,所以才這麽快被我察覺。”


    薛望叢站在那群人中,如今已不願再演下去,直接道:“將他們抓起來。”


    那群人卻沒有絲毫動作,半響,薛望叢又要再說,卻被一人將話堵了回去,隻聽那人道:“薛廂主,你的任務已經完成了。可以走了,不勞煩你對我們發號施令。”


    薛望叢臉色一僵,咬了咬牙,不再說話。看的出來她很是忌憚這人。


    “紅蓮島,修韌汐。”那人著修韌汐不卑不亢道,“還請移步到另外一個地方。”


    修韌汐虛起眼睛,也沒打算好好地觀察麵前這人,絲毫不給他半點耐心道:“理由。”


    “八十八禁製……”那人很是得意地將這幾字說出,不料還未說完,隻見修韌汐目光一寒,手一揚,奪了對麵一人的劍,待那人反應過來時,修韌汐已經起好劍勢,冷冷道:“你居然知道這個禁製?”


    那人心中有些發寒,但強作鎮定道:“當然,我甚至知道古來有誰受過這八十八禁製。”他的言語中明顯裝滿了挑釁,但他的身體卻有些誠實地微微發抖。


    聽到此處之時,修韌汐無法再冷靜了。活著的千百年來,她最不能忘記的便是原逸為身受八十八禁製的模樣,那回憶像寒夜裏的刀鋒,冰冷殘忍,狠狠地割著她的心,她的魂。她的一切記憶,無論美醜和喜悲,都被原逸為身上的八十八禁卷進旋渦,深陷到無法自拔。


    修韌汐瞬間覺得自己的頭皮有些發麻,麻到自己的聲音有些飄忽不定,“我很久沒有用過真正的劍,既然你已經提到了八十八禁製,我便讓你看看真正的八十八禁製。”


    修習八十八禁,是修韌汐對自己的懲罰。


    那人輕蔑一笑,並沒有將修韌汐的話放在眼裏,反而炫耀道:“你在說笑吧,八十八禁製要八十八人一起結成術法,而且我們正好也會八十八禁製,甚至將其修煉到了一百零一禁製。而這一百零一禁製直接叫人當場灰飛煙滅。”


    修韌汐眉頭一挑,不屑道:“哦?那你們這恰好就一百零一人了。”


    那人將頭揚起,高傲地默不作聲。此刻的他才終於在修韌汐麵前生出了一絲無所畏懼,那是一百零一禁製給他的勇氣,也是其他一百人給他的支撐。


    修韌汐突然低頭淺笑,全身的血液在方才便有些凝固,而此刻卻全身沸騰起來,就像那晚一樣,周身熾熱,仿佛體內有一場風暴,隻有摧毀才能帶來平靜。


    隨及她目光深寒,抬眼盯著他,“你自找的……”


    話音未落,身形已動,溫如玉似乎看到了她拔劍的起勢,一刹那,銀光一閃而過,修韌汐站到了溫如玉的左側,離剛才那人遠了幾步。而她沒有要停在那裏的意思,一步一步地慢慢順著包圍的圈子走著,四周驀地起了一陣冷冷的風。


    隻聽修韌汐的聲音仿佛天外飄來,“現在我殺了你,你們的一百零一禁製是不是就敗了。”


    “殺我?”那人本想輕笑,卻發現自己喉嚨微甜,繼而看到自己脖子上噴湧而出的鮮血。本來他脖子上的傷口極細,但卻很深。待他一說話,那傷口便迅速擴大。


    他臉上的蒙麵掉了下來,顯出他驚恐的表情,看著自己的生命慢慢逝去卻隻能無力地使勁捂住脖子上的傷口,妄想憑一己之力止住直流而下的鮮血。


    周圍的人見了後便拔劍想要衝向修韌汐,身形一動,卻發現自己也有同樣的傷口,明明修韌汐站在那裏沒走上幾步,甚至沒有靠近過自己,明明她手中的劍上沒有沾上一滴血,卻眼睜睜地看著自己體內的鮮血往外噴湧。


    眾人發出恐懼的慘叫,修韌汐細細數了數,道:“十四個人,如此一來你們也發動不了八十八禁製了。”


    “怎麽可能,你什麽時候……”他每說一個字便明顯感覺鮮血往外湧,整個人無力地跪倒在地,帶著不可置信的恐懼看著她。繼而,他瞳孔放大,露出不可思議的恐懼,她居然在方才那短短時間內便在自己身上刻下了八十八禁。


    八十八禁製,難道不是需要八十八人同時施咒才得以生成的咒術麽?


    下一秒,他感覺身體內有種被撕裂的感覺,仿佛靈魂被生生剝離,那靈魂脆弱得像玻璃瓶,被八十八道力量狠狠擠壓揉碎。如果此刻聽到的聲音是真實的,那他就是真真切切地聽到了自己靈魂破裂的聲音,很輕,很重,很柔,很痛,很長,很慢,然後便任何意識都變成了虛無,甚至過往種種都隨著他的瞳孔一起渙散了。


    修韌汐目光微冷,帶著嘲諷與不屑道:“若是不提八十八禁製,我可能會讓你多活一段時間,可惜了,看來風信子的老大很了解我的過往卻不了解我這人。”


    那人再也說不出話,直直倒了下去。修韌汐環視一圈,淡淡道:“還有要送死的麽?”


    剩下的人見著前麵一圈的人在一瞬間全被殺了,竟也沒有一絲猶豫依舊拔了劍便衝向三人。溫如玉雖然被修韌汐驚住,但他的念君還是瞬間出鞘。


    溫如玉將道法灌注劍身之中,令念君劍氣大漲,所及之處如龍卷風來襲,叫人破解不了,也躲不過去。


    溫翊這邊,吸取了昨日客棧裏的教訓,今日便將這套劍法更好地銜接,一套動作行雲流水,也能勉強同時對付兩三人。


    再看修韌汐,殺氣驟現,劍氣所及之處,不再給人留有一絲喘息的機會。修韌汐自己也明顯地感覺到了久違的殺意。那殺意來得很快,快到修韌汐體內的血液開始沸騰。或許是他們每個人在自己麵前都嚐試著做一個手勢,那個手勢便是八十八禁製的起勢。


    他們在有意激怒自己,修韌汐似乎停不下手中的劍,那劍上的鮮血已經開始觸目驚心。


    一旁的薛望叢看得目瞪口呆,原來,修韌汐的功力竟這般玄妙深厚,趁著修韌汐在那裏大開殺戒,薛望叢覺得此地不宜久留,便找了個空隙偷偷溜走了。


    修韌汐宛如從煉獄中走出來的惡魔,所到之處,屍橫遍野。甚至是被溫如玉打暈在地的那些人,修韌汐也毫不猶豫地刺了幾劍,確定他們死後,又去追那些試圖逃離的人。


    修韌汐揮了一劍,劍氣橫掃之處,斷了所有人的退路,也將他們逼上了絕路。


    “小汐,小汐。”溫如玉抓住她的手,大聲道:“他們都死了。”


    修韌汐還要出劍招,待回過神來,無情地看了看四周的屍體,確實都已死了。然後她果斷地將劍往地上一扔,她沒有看向溫如玉,甚至眼中沒有絲毫的猶豫和憐惜,森然道:“抱歉,我很久沒有殺人了,我以為和那天晚上的人一樣多。不自覺就……”話未說完,修韌汐趕緊背著溫如玉猛吐了一口鮮血。


    她以一己之力發動了八十八人才能發動的咒術,自然會受咒術的反噬,這便是她的懲罰。


    溫如玉趕緊要替她療傷,修韌汐卻輕輕推了他,有些虛弱道:“無礙,我休息一下便好了。”


    見她如此,溫如玉不由得一把將她抱過來,突然有些心疼,感覺與她在一起越久便越覺得她神秘。之前溫如玉告訴自己,因為她活的時間久,久到連自己父母之間的感情都一清二楚,甚至久到連自己的父親從小便要與她學道。所以,她一定經曆了很多事,高興的,無聊的,幸福的,傷情的。


    溫如玉告誡自己,隻要她不提,他便不問。因為至少現在站在她身邊的人是自己,至少她承認自己是在她心裏的。原本隻要這樣便足夠了,但溫如玉今日看到她因為一個術法的名字,從自我變到失控,可她卻失控得很理智。溫如玉突然就很想將她的一切過往全部了解得清清楚楚。她的心裏裝了哪些事,哪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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