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韌汐等到原筆齊從內艙裏出來後叫住他,“原筆齊。”


    正要上另一艘小船的原筆齊被突然叫住,回頭看了一眼,見一蒙麵女子緩緩走來,她身旁還有一少年。待女子走得近了,原筆齊不禁有些驚訝,居然在這裏見到了師尊,而她身邊跟著一個少年更是讓他有不小的好奇。原筆齊看了一眼溫如玉,他不知道這少年是誰,但自他記事起,哪怕是自己的師父原臨淵也隻有在修道之時才會跟在修韌汐身後,能與修韌汐並肩的人,原筆齊還是第一次見到。


    原筆齊連忙抱手想要行禮,修韌汐趕緊示意地搖了搖頭。


    原筆齊立即明白過來,正了正身,對著身後的一眾弟子道:“你們且先回去。”


    “是。”


    “不如去船頂聊。”修韌汐也沒有等兩人的回複,便輕輕一躍,跳上了船頂處。


    待兩人也躍上來後,修韌汐直奔主題問道:“你找薛望叢是所謂何事?”


    原筆齊看了一眼溫如玉,再看了一眼修韌汐,見她沒有絲毫要避開這少年的意思,當下明白,道:“我查到了些與師父當年死因有關的線索。”


    “原臨淵?”修韌汐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溫如玉,他臉上風平浪靜,手卻不自覺將念君握得緊緊的。


    修韌汐擺了擺衣袖,繼續聽原筆齊道:“師尊可有聽過風信子。”


    “風信子?”修韌汐重複念了一遍,似乎想到了什麽,皺著眉頭看向原筆齊。


    原筆齊不敢繞彎子,趕緊道:“風信子是江湖上近些年才生出一股暗力,最近我們查到它似乎與西廂月有牽扯。您是否還記得,師父當年臨死前手裏握著風信子。而且當時師父的容貌已經變成了原本該有的模樣。”


    修韌汐並沒有見到原臨淵的最後一麵,當她趕來之時,原臨淵已經沒有了呼吸,整個人變成了白發蒼老的模樣,想來是他體內修的道法都散盡了。修韌汐不禁又皺了皺眉,想到前段時間自己突然的暈倒,“那麽,你查到是何人?”


    “薛望叢。”


    修韌汐不禁點了點頭,道:“我倒是知曉一些關於她的事。隻是現在才知道她就是薛望叢,是她殺了原臨淵?”


    “單憑薛望叢應該不能將師父變成那般模樣。當年師父威震江湖,嫉妒他的人比羨慕他的人更多,所以我猜想可能是薛望叢與風信子聯手害了他老人家。所以今日我來便是想打聽出更多的線索。”原筆齊一五一十道。


    修韌汐點點頭,“的確,薛望叢是無法將他身上的道法盡廢的。”


    “嗯,現在便等薛望叢引蛇出洞了。”


    溫如玉站到原筆齊的跟前,道:“原島主,你方才說的話可都是有證據的?”


    原筆齊十分自信道:“紅蓮島查探的消息從不會有錯。”


    溫如玉緊緊抿著嘴,握劍的手指不斷收緊,發出骨與骨之間摩擦的鬱恨。


    原筆齊見他神色憤懣,似乎剛才所談之事很是觸動他,悲傷之情不壓於自己,不禁好奇問道:“還不知公子是?”


    “我叫溫如玉。”


    “溫家人?”原筆齊皺眉一皺,然後仔細看了看溫如玉的臉,突然恍然大悟般道:“莫非,莫非他是師父說的那個孩子?”然後轉過頭看著修韌汐。修韌汐點了點頭,道:“他便是你師父的孩子,溫如玉。”


    “我雖從未見過父親,但想來,他定是一個溫柔的人,因為母親每每見我時眼中都都充滿了柔和,我知道她不僅僅是在看著我,更是看著父親,所謂睹物思人,我便是她懷念父親最好證據。雖然她從不在我麵前提起父親。”


    “嗯,師父他,的確是個溫柔的人,但他太溫柔了。”原筆齊歎了一聲。


    二十六年前,溫燁剛好十六,而原臨淵也正好在紅蓮島修煉了五十年。


    原臨淵出生在紅蓮島,他的父母都是被修韌汐抱回來養大的。原臨淵十歲之時,修韌汐突然決定要傳授他修道之術,卻並沒有收原臨淵為徒。那時起原臨淵便開始了修道之路,一修便是五十年,如今他的雙親魂歸故裏之後便決定出島遊曆一番。修韌汐見他年過六十還是個少年郎的模樣,覺得是該讓他出去曆練一番,好在今後將紅蓮島交於他,便允許他隨自己一起出島。


    原臨淵歡歡喜喜地隨修韌汐出了紅蓮島,但修韌汐卻叫他獨闖江湖,不能再跟著自己。江湖之大,沒了修韌汐,正在原臨淵不知該何去何從之時,便遇到了溫燁。溫燁是原筆齊在紅蓮島外認識的第一個人,隻不過那時的溫燁是為了躲避家族婚姻而出逃在外。


    “他們兩人的相遇便如幹柴碰上了烈火,相依相存,相守相望。”修韌汐靜靜講道,“後來原筆齊找到了我,說需求得我的同意才能將溫燁娶回紅蓮島。他向我講述了他們的故事,當時我也是替他們感到開心,便許了他的婚事,還找人替他上溫家提親。”


    “但我爺爺沒有答應?”溫如玉猶豫問道,這二十年溫成發對自己的態度便知道他是很不待見自己的父親的。


    修韌汐搖搖頭,道:“一開始確實沒有答應,畢竟你娘當時是有婚約在身。但後來武林裏發生變故,與你娘有婚約的人被暗殺,而你爹因那次變故在江湖裏名揚天下。江湖人都道他一個十七左右的少年便能隻身挑了當時江湖上令人聞風喪膽的血鶴樓,還了大家一個平靜的江湖,便被奉為了少年英雄。那次後,你爺爺便滿心開心地答應了這門婚事。”


    溫如玉靜靜地聽著,想到自己父親當年做的事,既慚愧又熱血沸騰。仿佛當年原臨淵執劍傲視天下的英姿就在眼前,叫溫如玉神往不已。


    “可是,”修韌汐轉了一個語調,“溫家的人後來知道了他是修道之人。修道之人在江湖上早已沒有幾百年前的地位,那時有些妒忌他的人便傳言他是仗著自己的一身道法占了血鶴樓樓主的便宜,否則他不可能會贏,甚至說他用了不正當的手段。這些傳言並不會傷到原臨淵,但傳到了溫成發的耳朵裏卻叫他很不好受。後來他年齡的事也被人挖了去,當溫成發知道他比自己還年長時更是有些接受不了,更何況他那時的名聲已經出現了裂縫,不似剛滅了血鶴樓那般威風凜凜。這樣的心結一點點累積,本來溫成發是想悔婚,但奈何你娘那時已經懷了你兩月有餘,溫成發這才沒有開口要退了這門親。”


    修韌汐歇了口氣,歎道:“可是到了成親之日,你爹卻沒有去拜堂。原本我應該去替他操持一下,但我卻有些見不得成親之禮俗,便推辭了他的邀請。隻不過,成親那日,溫燁因蓋著蓋頭,她並不知道與自己拜堂的人是溫炎華。這溫炎華原本叫周昱天,是莧星派的少主,但莧星派在那場江湖變故中被血鶴樓滅了,不然他也算是個名門之子。


    周昱天似乎從年少時便一直傾慕溫燁,隻是溫燁當時已有婚約。原本他想著溫燁的那紙婚約隨著那人的離去也就廢了,但沒想出了個原臨淵。直到溫燁成親之日,周昱天都還抱著最後的幻想,卻沒想真叫他撿到了這樣的便宜。


    溫成發見原臨淵久久不來,他便動了心思。本來就很不願自己的女兒嫁給原臨淵,但又礙於成親那日場麵盛大,不想丟了溫家的顏麵。他從前就深知周昱天愛慕溫燁,正好又瞧見了他,便抓了他來充當新郎。周昱天當即便答應溫成發入贅溫家,改名溫炎華。


    當我知道原臨淵這門婚事叫別人奪了去後,時間已經過去了整整兩天。你娘原本是打算去尋你爹想要問個究竟,但溫成發覺得實在有損自己的顏麵,便將你娘軟禁。當時我四處都尋不到原臨淵,便派了不少紅蓮島的弟子一起尋,這一尋便是好幾年。待我後來見到他時,他已經魂歸於天,以至於我沒有見到他最後一麵。”


    原筆齊補充道:“當年我們見到師父的時候,師父手裏一直握著一株風信子,然後他一直看著石壁上的一幅畫,說燁兒已經有了他的骨肉。”


    “風信子,是他倆的定情之物,我記得他是這樣給我說的。”修韌汐道。


    “那他為何不來見我和我娘?”


    原筆齊麵露難色,修韌汐也難以開口。那時的原筆齊,怕是沒有能力走回溫燁的身邊。其實,修韌汐雖然一直知曉是那人藏了原臨淵。但後來見他一身修為盡廢,江湖之上除了修韌汐,應該不會再有人是原臨淵的對手,尤其他殺了血鶴樓的樓主,又一人單挑了血鶴樓的一百多名高手,雖然用了法術勉強支撐了下來,但名聲大躁,即使後來有人蓄意毀他聲望,也不會有人願意與他為敵,更何況江湖上誰有能力廢了他的一身修為。今日聽了原筆齊的話,修韌汐覺得這件事似乎並沒有隨著時間的推移而隱去,反而牽連出了許多。


    修韌汐回答不了溫如玉,幹脆岔開話題,問原筆齊,“你說江湖上有一股勢力叫風信子?你方才已經詢問過了薛望叢,估計她現在隻是起了疑心還不至於慌亂,不如我現在再加一把薪,讓她心頭的火不得不燒得旺一些。”


    原筆齊也順利地接下道:“從剛才的她的反應看來,應該是與這股勢力有牽連的。”


    “既然已經提及到了你們的師父,正好我也去與她算一算,這西廂月的主上到底應該是誰。”修韌汐說著扯下了麵紗。


    “師尊?”原筆齊見她取了麵紗不禁提醒道。


    “無妨,便該讓她見見我了。”修韌汐看了一眼溫如玉,微微一笑,道:“你同我一起?”


    “自然要的。”溫如玉牽過她的手,假裝沒有看見原筆齊臉上變化莫測的複雜表情。


    “師尊……”原筆齊生生將後麵的疑問和對白吞回了肚子,原來這少年竟是,竟是……難怪他可以與師尊比肩……可是……可是他……


    壽宴已經結束,除了應了薛望叢要同去鳳陰山鏟除誅心的門派留了幾名弟子,其餘的人都下船散去了。修韌汐掃了一眼,溫炎華已經不見蹤影,那個態度有些傲氣的秦悅也下了船。此時薛望叢一人在客艙中,她正在想方才與原筆齊的事,卻見原筆齊又回來了。


    “師兄為何去而複返,莫非是不信我說的話。”薛望叢見原筆齊回來,譏諷道。


    “有個人說想見一見你。”原筆齊讓開身。


    “誰?”薛望叢瞥見原筆齊側身後的溫如玉,心裏不覺鬆了口氣,道:“原來是溫家大公子。”她素來與溫家交好,自然知道溫如玉的身份,如今故意這樣說這一句,竟叫人覺得有些諷刺。


    哪知修韌汐從後麵走出來,叫了一句:“原諜,沒曾想你竟改名為薛望叢,害我找了你好些年。”


    薛望叢盯著修韌汐的臉,一開始有些疑惑,漸而明白,然後怔驚,最後恍然大悟一般地開始上下打量,但依舊用不確信的語調問道:“師尊?”


    修韌汐一臉冷漠,道:“你早已被逐出了紅蓮島,就不必叫我師尊了。”


    薛望叢臉色青了青,為何所有人都要反複強調自己被逐出紅蓮島的事,漠然道:“那不知該如何稱呼您老人家?”


    修韌汐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不經意道:“我想你應該聽過我的名字,修韌汐。”


    “修韌汐?”薛望叢突然覺得心跳有些加快,沒想到她便是修韌汐,修韌汐居然是師尊。“怎麽會。”


    “既然已經知道了,便和我說說十多年前和原臨淵有關的事吧。”


    薛望叢輕笑一聲,道:“什麽事?”


    修韌汐同樣輕笑,毫不掩飾譏諷之意道:“你便是這般裝瘋賣傻,將原臨淵推到風口浪尖,毀他名聲,好叫溫成發退了他的親,然後再從他手裏奪走西廂月的麽?”


    薛望叢不理會修韌汐的一番說辭,道:“我聽不懂。你不要仗著自己是紅蓮島的師尊便隨便亂講。紅蓮島的島主姑且會敬你幾分。但這裏是江湖,不是你信口胡謅別人便會信的。”


    “薛望叢,你莫要過分。”原筆齊怒道,她這是在故意侮辱修韌汐。


    薛望叢不屑道:“怎麽,她是你的師尊,可不是我的師尊。我不是早就被逐出紅蓮島了麽。”


    “薛廂主,請你說話放尊重一點。”溫如玉在一旁冷冷道。


    薛望叢一怔,轉而微慍道:“你不過一個小輩,還不被溫家認可,有什麽資格教訓我。”


    “尊你一聲廂主已經是給足你麵子了。”溫如玉不受她的刺激,冷言冷語道。


    “你,”薛望叢狠狠瞪了溫如玉一眼,“若非看在溫老爺的麵上,今日定要好好教訓你一番。”


    “怕是你還沒有這個資格。”修韌汐揮了揮手擋住了她的去路,薛望叢頓時臉色大變,周身氣息被禁製,不可置信地看著修韌汐,顫抖中帶著羨慕和不甘道:“你,你真的有這般厲害。”


    “如玉是我的心儀之人,算來還是你的前輩了。”修韌汐這番話仿佛在宣告天下,溫如玉是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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