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6年4月。


    玄珍與玄珠並排坐在餐桌前,餐桌的中央擺著一個蛋糕,上麵插著十六根生日蠟燭。


    玄梁拎著兩個鞋盒走了進來,玄珍與玄珠聽見響動同時轉過身。她們是姐妹,


    卻有著完全不同的兩張麵孔,玄珍明豔的笑容仿佛能感染身邊所有的人。而玄珠在她的光芒下,就顯得毫無存在感。其實也不僅是玄珠,姐姐玄敏也同樣如此。


    看到玄梁回來,玄珍嬌聲喊道:“哥,怎麽這麽晚?”玄梁趕緊解釋:“工廠加班,就這還是緊趕慢趕的。”


    此時還很年輕的玄家大媽問玄梁:“怎麽沒把雪萍叫來?”玄梁說道:“她走不開。”


    玄敏催促大家:“快快,點蠟燭了。”


    “你們兩個快許願吧。”


    “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玄珍與玄珠雙手合十放在胸前。


    玄珍閉上眼睛,嘴角揚起一抹笑容,玄珠則定定地望著燃燒的蠟燭,目光中有著與她這個年齡不符的沉重。


    而此時,正在高聲唱著生日歌的母親、玄敏、玄梁三人目光一致地凝望著玄珍。


    歌曲的尾音剛剛落下。


    玄敏喊道:“吹蠟燭。”


    玄珍鼓起腮幫使勁,玄珠卻無動於衷。


    玄敏催促道:“玄珠,吹呀!”


    玄梁擺了擺手:“好了,好了,不就是一個形式,來,看看哥哥給你們的生日禮物。”


    玄梁邊說邊把兩個鞋盒分別擺放在桌子上。玄珍剛要伸手去拿鞋盒,玄梁卻抬手按住。


    玄梁說道:“本來想買兩雙一樣的,結果賣完了,你們自己挑,挑到哪雙是哪雙,誰先挑?”


    玄珠半垂著頭,一言不發。


    玄珍很貼心地說:“讓玄珠先挑吧,我無所謂。”玄梁讚賞的目光投向玄珍。


    玄敏說道:“玄珠,玄珍都讓著你了,你就快挑吧。”玄珠賭氣似的伸手拿過最近的鞋盒。


    玄珍拿過另一個,隨即打開。


    玄珍開心地說道:“哇,好漂亮啊,哥,你真好!”玄珍探過頭在玄梁的臉上親了一口。


    玄梁開心大笑:“好好好,你喜歡比什麽都好!”大家的目光轉向玄珠。


    玄梁問:“玄珠你怎麽不打開啊?”


    玄珠猛然將尚未打開的鞋盒摔在地上,一隻涼鞋被甩出很遠。所有人都吃驚地看著玄珠。


    母親問:“玄珠,你這是怎麽了?”玄梁也是不解:“你這幹嗎呀你?”


    母親訓斥道:“玄珠,生日過得好好的,你鬧什麽鬧?”


    玄珍弱弱地對玄珠說:“你要是不喜歡這雙鞋,我跟你換……”玄珠斜了她一眼:“裝腔作勢!”


    玄敏小聲嘟囔了一句:“醜人多作怪。”


    玄珠突然端起桌子上的生日蛋糕砸向玄敏,玄敏及時避開,蛋糕碎了一地。


    玄敏上前要和玄珠動手,被母親拉住。


    母親抓住玄珠的手嗬斥道:“玄珠,你別沒事找事!”玄珠猛地掙開母親的手,衝出門。


    ……


    會議室裏坐滿了人,所有人均注視著屏幕上投射出兩個快速跑動的人影,隨後影像定格放大,玄梁的麵部輪廓清晰地呈現在屏幕上。


    在袁飛按照規定回避之後,由葛菲暫代“4·17專案”組的組長。這次會議,


    就是她第一次執行組長的職務,但也很有可能是最後一次,因為他們已經找到玄梁在案發當晚的視頻影像資料。


    隻要能證明玄梁不存在嫌疑,那袁飛也就沒有必要回避本案,自然可以回到


    “4·17專案”組中。


    葛菲首先開口說道:“通過監控視頻畫麵進行數據分析、采集後,可以確定玄梁在4月17日當晚的22點05分和22點08分兩個時間段出現在八角亭附近的三岔路口。”


    葛菲摁動遙控器,影像隨之聚焦在頭戴棒球帽的男子身上,影像放大,帽簷遮擋了男子的幾乎整個麵部。


    葛菲接著說道:“跟蹤念玫的男子,同樣在當晚的這兩個時間點出現在八角亭附近的三岔路口,因為該男子的麵部被遮擋,目前尚不能確定其身份。”


    齊宏偉接著說道:“我們通過幾個不連貫的監控,找到了朱勝輝進入西柳巷之前最後的影像記錄。西柳巷裏麵的情況大家都知道,所以隻能在巷子裏詢問居民,恰巧有人在當天晚上十點左右聽到有人爭吵。我們在這個居民家周圍進行搜尋,果然發現了殘留的血跡,現在已經經過比對確認是朱勝輝的。玄梁自述當晚所去的那個小賣部我們也問了,情況屬實,店家非常確定買煙的人就是玄梁。”小軍提出了一個疑問:“那屍體為什麽會出現在三公裏以外下遊河岸邊?”齊宏偉說道:“這個,也是現在困惑我們的地方,我們看了周邊的監控,都沒有找到線索。”


    葛菲主持會議:“那下麵大家都來說說對案子的想法。”


    齊宏偉首先發言:“我認為下一步要從朱勝輝身邊來往比較密切的人開始調查,還有朱文生,他經營黃酒廠這麽多年,近到私企的業務來往,遠到國企的下崗職工都有的查。”


    葛菲看向小軍:“把你掌握的信息說一下。”


    小軍翻開筆記本說道:“朱文生的關係太複雜了,我們主要順著他和玄梁家的關係摸了一下。當年朱文生承包了酒廠,為了節約成本裁掉了一批人,玄梁就在其中,當時他借口玄梁無心上班,但跟身邊的人說是因為玄家出了命案,這種人不吉利,玄梁一直咽不下這口氣,連年告朱文生,後來雖然不了了之,但從此兩家結了梁子。即便有這段曆史,我個人認為,因為過去那麽久的事情,今天報複到他兒子身上有點說不通。朱勝輝整天不務正業,是個花花公子,名聲不好但也沒有什麽案底。因為他們家讚助了昆劇團,他經常跑到那裏去鬧點事情。也就是那樣,那天和玄梁起了衝突。對,那天不知道為什麽,念玫和木格也出現在那裏。”


    葛菲說道:“又是木格……她的情況怎麽樣?”


    小軍說道:“據我從側麵了解,她年齡雖小,社會氣不小,這點,他們班主任田老師也有反映。”


    葛菲問:“還有什麽嗎?”


    這時,有一隻手怯怯地舉了起來,是大力。


    葛菲看向大力:“哦,咱們的實習生,你說說有什麽看法。”大力說了兩個字:“河道。”葛菲不解:“什麽意思?”


    大力解釋道:“河道,我們水鄉很多河道能夠通到外麵。”


    齊宏偉跳過大力直接說道:“我覺得呀,咱們還是得多查查木格的社會關係。”葛菲點頭:“可以,前提是不要影響學校教學。”齊宏偉說:“明白,我有數。”


    葛菲看沒有人再發言之後,就宣布散會。


    大家起身散去。葛菲邊收拾東西邊說:“大力,你提出方向隻能你自己去查,隊裏現在沒有多餘的人手幫你。兩天時間,把所有西柳巷周邊河道的監控都找來。”


    大力很驚訝但更多的是激動:“是,保證完成任務。”齊宏偉和小軍對視一眼,這個任務的難度可是不小。


    葛菲把關於玄梁的調查結果匯總到一起,然後馬上向上級進行匯報。


    ……


    玄敏走進院子,一眼便看到老態畢露的邱文靜獨自站在院內,她雙臂抱在胸前一臉的惡相。


    瞥了一眼緊閉的房門,玄敏將飯盒放到一邊。


    玄敏繞到邱文靜身前,滿臉疑惑地問:“你是……不會是文靜吧,喲,不仔細看還真沒認出來。”


    玄敏誇張地上下打量著邱文靜。


    邱文靜:“少屁話,讓你哥出來。”


    玄敏沒有搭理邱文靜,提高嗓音向屋內喊。


    玄敏衝屋內喊道:“嫂子,怎麽回事啊?”


    秀媛打開房門走了出來:“這不明擺著嗎……玄敏,我本來想給袁飛打電話,想了想,還是先叫你過來了。”


    玄敏陰陽怪氣地說道:“文靜,你還是回去吧,我知道你心裏不好過……你


    那麽愛美的一個人,現在看著已經像是個可以去跳廣場舞的人了,再鬧下去……”


    邱文靜怒道:“再說我撕爛你的嘴!”


    玄敏毫不示弱:“你這人怎麽不知道好歹呢,說實在話,如果我哥真想殺你兒子,十幾年前朱文生逼我哥下崗那會兒就去殺了,那會兒勝輝還光著屁股滿地界亂跑呢,門口就有河,趁你們不注意往河裏一推就行了,還能等到現在?”


    邱文靜氣得麵孔發白,衝過去剛要動手,玄敏操起窗台上的泡菜壇子舉過頭頂。


    玄敏瞪著邱文靜喊道:“你再往前一步試試看。”


    邱文靜定在原地,麵孔愈加扭曲:“我咒你們全家不得好死!”說罷轉身朝院外走去。


    玄敏在她身後大喊:“老天爺都聽著呢,走著瞧吧!”一旁的秀媛深深噓出一口氣:“玄敏,你還真……行。”


    玄敏將泡菜壇子重新放回到窗台上,拍了拍手,冷哼一聲:“算她有眼力見兒走得快,惡心她的話還在後麵呢。”


    秀媛說道:“這事別跟你哥說,知道了盡給他添堵。”玄敏點頭:“這個我知道,那我去醫院了,你白天也把門關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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