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一聲清脆的按響,打火機升起一簇細微的火焰點燃細長的女士香煙。少頃,煙霧從一個女人籠罩在晨光中的模糊輪廓彌漫開來。


    玄珠一身黑色修身西裝,身型分明,她走到窗前,清瘦的背影佇立。


    傳來房門推動的聲響,隨即一名中年男子進入,徑直走向窗前從身後抱住玄珠,陶醉地親吻著玄珠的脖頸。玄珠沒有回應,此時的她就像是個沒有靈魂的玩偶。


    電話響了,男子懊惱著掏出手機接聽,轉身從玄珠身邊走開。玄珠把手中的香煙丟進煙灰缸,轉身走出辦公室。


    偌大的服裝加工車間機器轟鳴。工人們各自坐在電動縫紉機前忙碌。


    一個挨著一個的機器,逼仄成狹窄的甬道,玄珠從盡頭走來,淡漠的目光巡視著周圍。


    兩名年輕的女工正在開心地聊著天,絲毫沒有注意到玄珠的出現。


    玄珠注視她們片刻,才走了過去。突然出現的玄珠明顯讓兩名工人受到驚嚇,聊天聲戛然而止。


    玄珠一言不發拿起工作台上的半成品查看,隨即扔進一側的廢品箱,再將犀利的目光投向兩人。


    “這是第三次了,你們去財務室結賬吧。”說完就轉身走向前方。


    兩旁觀望的工人慌忙回身繼續工作,生怕這個女人會盯上自己。


    兩名女子對視,情緒很快從害怕和茫然轉變成了惱羞成怒,其中一名衝著玄珠的背影用力呸了一口。


    “狐狸精!”


    玄珠顯然聽到女子的咒罵,但臉上沒有任何波動,行走的姿態透著冷漠。玄珠走入另一個區域,空間相對寬闊。


    突然,大門被猛然推開,隨即湧入氣勢洶洶的一群人。為首是一名四十歲開外的中年婦人,衣著華麗,身材臃腫,看到玄珠的瞬間,塗著厚厚粉底的國字臉變得異常猙獰。


    中年婦人一眼就看到玄珠,大喊一聲:“就是她,別跟這狐狸精客氣!”她身後的幾名男子即刻向玄珠而去。


    玄珠目視著幾人,她的舉止從容不迫,讓本是凶神惡煞般的幾名男子在距玄珠幾步之外處停下了腳步。


    氣氛突然變得怪異。中年婦人氣急敗壞推開擋路的男子,一個耳光狠狠扇在玄珠臉上,麵目猙獰地破口大罵:“我男人是你能碰的嗎,缺男人你怎麽不去賣呀?”


    工人們見狀紛紛停下手中的活計,在稍遠處小心翼翼地觀望這邊發生的一切。


    中年婦人沒有停下的意思:“勾引男人的狐狸精,你憑什麽從一個打工妹跳到辦公室,不就是靠著賣嗎,我看還能賣多久?!”


    光罵還不解恨,中年婦人邊說邊要撕扯玄珠的衣服,但這次玄珠有了動作,她一把將中年婦人推開,空洞的目光定定地盯著中年婦人。


    中年婦人本是凶惡的神眼開始變得閃爍,轉過身衝著幾名男子喊:“讓你們來這兒是看熱鬧的嗎,幹站著看戲了啊?”


    幾名男子躊躇著剛要上前,身後突然傳來一聲碎響。所有人回頭望去,隻見剛剛在辦公室裏的那個男人,不知道什麽時候走了進來,將隨身攜帶的玻璃杯砸在了地上。


    他就是中年婦人口中的那個男人,也是這個工廠的廠長。他一臉怒氣走到中年婦人的麵前,中年婦人剛想說什麽,他突然一腳踹在婦人的身上,婦人倒退兩步蹲坐在地上。


    中年婦人帶來的幾名男子麵麵相覷不知所措,不知道這個時候應該做什麽反應。婦人滿臉紫紅瞪著自己男人,慢慢站起身,繼而發瘋似的掄起挎包砸向玄珠。


    玄珠身處擁擠的車廂內,額角的傷痕清晰可見,空洞的目光望著窗外轉瞬即逝的風景。


    在最後的時刻,中年婦人還是保留一絲理智,她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對手不是男人而是同為女人的玄珠。


    ……


    醫院,玄家老太太的病房內。秀媛將削好的蘋果切成三瓣,分別遞給玄梁和念玫。


    玄梁對秀媛說:“吃完蘋果你帶著念玫回去吧,晚上我在這兒守著。”秀媛猶豫了一下還是說道:“不然,還是通知一下玄珠吧。”玄梁沉默,沒有說話。


    秀媛繼續說道:“萬一有個啥,不告訴她不合適。”念玫突然問:“玄珠姑姑和玄珍姑姑長得一樣嗎?”玄梁沉默地咬著蘋果,還是沒有說話。


    秀媛說道:“聽說不一樣,好像是說她們是異卵雙胞胎。”念玫好奇地追問:“那玄珠姑姑漂亮嗎?”


    就在這時,心電儀突然發出“嘀嘀”的報警聲,三人趕緊圍了上去。


    玄梁扔掉手中的蘋果奔出病房去喊醫生。


    念玫盯著奶奶,眼淚忍不住掉下來:“奶奶,奶奶……”


    ……


    玄珠走出電梯停在房門前,從屋內傳出炒菜的聲音和食物的香味。玄珠停頓片刻,拿出鑰匙開門。


    她的男朋友晨銘係著圍裙,在狹窄的廚房內爆炒著油麥菜,當他聽到房門聲


    匆忙回頭看了一眼。


    “回來了,馬上就能吃飯了,你先去洗手。”邊說邊將綠油油的青菜出鍋倒入準備好的盤子中。


    餐桌上擺著做好的白切雞和薑蔥汁。玄珠望著晨銘忙碌的背影,許久都沒有挪動腳步,直到晨銘再要回頭時,玄珠才朝著衛生間走去。


    關上衛生間的門,玄珠打開換氣,然後從置物架上抽出一支香煙點燃,深深吸了幾口。


    看到鏡子裏自己額角的傷口,玄珠的思緒回到幾個小時前。


    那個為了她踹了自己老婆的男人信誓旦旦地保證,隻要玄珠點頭,他就立刻跟老婆離婚,不計代價。而玄珠拒絕了。


    那個男人問玄珠:“你到底想要什麽?”玄珠的回答是:“我什麽都不想要。”


    男人完全無法理解玄珠:“你神經病嗎?”玄珠笑了:“或許,是吧。”


    客廳傳來擺放碗筷的聲響打斷了玄珠的回憶。


    晨銘在外麵喊道:“玄珠,吃飯嘍。”玄珠把抽了一半的香煙丟進馬桶裏。


    晨銘將盛好的米飯放到玄珠麵前,抬眼看到玄珠額角的傷口,不覺眉頭一皺:


    “額頭怎麽了?”


    玄珠沒有說話,拿起遙控器打開電視。晨銘走進臥室,片刻拎著一個小藥箱出來,從中拿出藥棉和碘附走到玄珠麵前。


    玄珠厭煩地揮手:“擋住我了。”


    晨銘往旁邊挪了挪:“受了傷要及時處理,一旦感染是會留疤的。”邊說邊為玄珠處理著傷口。


    玄珠不停地變換著頻道,顯然心情並不像表情那樣平靜。


    晨銘問:“還疼嗎?”


    玄珠不置可否地嗯了一聲。


    晨銘:“這段時間飲食稍微注意點吧,你是怎麽弄的呀?”玄珠推開他:“別煩我好不好。”


    晨銘不在意地笑了笑,貼好創可貼將藥箱放了回去。


    玄珠關上電視,放下遙控器,拿起筷子吃飯。


    晨銘走出來,解下圍裙坐在玄珠的對麵處,看見玄珠正夾起雞肉往碗裏放。


    晨銘說:“不然我再弄個炒臘肉,就別吃雞肉了……”玄珠很不耐煩地說:“別叨嘮了,就這樣吧。”


    晨銘頓了頓,拿起碗筷扒拉幾口,故作輕鬆地看著玄珠。


    “忘了告訴你,今天我們公司出了一件特別糗的事情,有個同事……”


    “這個傷,是我們廠長的老婆拿包砸的,包上有個金屬扣。”


    “為什麽要砸你?”“我睡了她老公。”


    玄珠把雞肉扒進嘴裏:“前年吧,和廠長一起去德國談項目,他說很欣賞我,他也不差,都是成年人,你情我願的事情,本來就是一個遊戲,結果他倒當真了。”晨銘愣了好半天才放下碗筷,兩手按著餐桌起身走到門端,從褲兜裏掏出一串鑰匙取下一把放到鞋架上,打開房門走了出去。


    玄珠走過去,關上房門再重新回到座位上繼續吃飯,幾下就把雞肉吃了大半。


    傳來手機的振動聲,良久,玄珠才接起電話。


    “喂。”


    “是玄珠吧,我是秀媛,你嫂子。”


    “哦,嫂子。”


    “這麽久沒有聯係過,你哥還擔心你換了手機號。”


    “有什麽事兒嗎?”


    “是這樣,媽腦梗塞進了醫院,醫院已經下了病危通知書。知道你忙,我覺得還是得告訴你一聲。”


    “知道了。”“那你……”


    “我知道了。”


    看著手裏已經掛斷的電話,秀媛有些不知所措。她自己也不確定,這算不算已經通知完了。


    秀媛推門走入病房,玄梁詢問的目光看向秀媛。秀媛說道:“打通了,回不回來就看她吧!念玫,咱們回去,讓你爸一個守著就行了。”


    念玫說:“我想陪著奶奶。”


    孩子有孝心,秀媛也不好反對:“那我先走了,玄敏來了你們一塊回。”玄梁“嗯”了一聲。


    秀媛收拾好東西走出病房。


    隻剩下父女兩人之後,念玫突然問玄梁:“爸,玄珠姑姑為什麽不願回來?”玄梁沉默片刻,搖了搖頭。


    念玫問:“是不是你們做了什麽事情,讓玄珠姑姑……恨你們?”玄梁想要反駁,但張了幾次嘴卻最終沒有說出一個字來。


    沉默了許久,玄梁抬起頭,略顯苦澀地看向念玫:“念玫,你實話告訴爸爸,你是不是恨爸爸?”念玫直視著玄梁片刻,搖了搖頭,卻迅速把頭低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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