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回到村莊時,天色已經暗了下來,但安迪卻發現,整個村莊竟沒有一處燈火,甚至不見一個人影,隻有夜間刺骨的寒風使安迪時刻保持清醒。


    但即使麵對一座死村,安迪不變的還是他的理智,他沒有因恐懼而喊叫一聲,而是快步直奔斯巴魯和陵卡的家,就算全村人都死得一幹二淨,自己這個妹妹和妹夫也不會少半根毫毛。


    “那邊果然有人。”安迪望著不遠處僅有的燈火道“呃......哪來的屍臭味......”


    走近後,他看到了一張陌生的臉,他立刻停下腳步,卻不巧晚了一秒,下一秒,他突感全是麻痹,自己的身體被定格在了原地。


    這時,多個身著深褐色製服和輕甲的廂警員將安迪圍住,他們各持一把火銃,對準安迪的腦袋,但手指卻沒有準備開火的意思。


    安迪絲毫不給對方留機會,使他渾身麻痹的低級法術不需要安迪動手便自動解除,安迪分身躍過由廂警員圍成的小圈,並朝著前方的河流奔去。


    “不許開火,給我抓活的!”一名較年長的廂警員軍官喊道。


    但為了減緩安迪的腳步,他自己卻拿起火銃朝安迪打出兩發燃燒彈,安迪反手一道水流,澆滅了燃燒彈的火焰,並在保證不傷及對方的情況下,利用身後不遠處的河水破冰卷起小型波浪。


    對方在那位軍官的指示下暫時停止了追擊,安迪此時也已經被逼到岸邊,後方便是河流,看似他已經無路可退。


    軍官看著安迪得意道:“想不到吧,你這個被懸賞了那麽高價的搖錢樹卻在這裏被我逮到。這裏是你家吧,親手把自己搞得家破人亡的感覺如何......”


    麵對對方的囉嗦安迪有些無奈,若對方真想不傷分毫的活捉自己,那恐怕這隻能變成一場零傷亡的追逐戰。


    安迪以自身的速度,在幾個廂警員反應過來之前穿過空隙移至後方,有一次抓住了逃生的機會。


    但就在這時,有一個身著黑甲的對手突然從安迪的正麵出現,手握一柄短劍,上來就用利刃刺向安迪的喉嚨。


    安迪向後一傾身子,躲過了這一刀,並再次繞身,到這家夥的反應力似乎不算弱,在安迪剛邁一步時,他便抬腿頂中了安迪的腹部,首次將安迪擊倒在地。


    這小子是想和我過幾招嗎?哼......安迪心想。


    而後麵的廂警員此時已經追了上來,於是安迪從背後拔出“水煉天晶”,麵對前方頗有鬥誌的黑甲少年,安迪雙眉一緊,將劍橫在前方,這是在正重向對方發出挑戰。


    “你們都不要動,他是我的獵物!”黑甲少年喊道。


    不過讓安迪有點意外的是,這個看起來不過十六七歲的男孩竟然有不小的權威,其他人都一致聽從他的每一道命令。


    而那名廂警員軍官則關心道:“傑西卡中隊長,這家夥狡猾的很!”


    “這是命令,你們退下!”名為傑西卡的少年軍官道。


    安迪這才注意到眼前的少年不是廂警部隊的人,其黑色的製服衣甲,以及那頂鑲著“安裏士帝國國徽”的軍帽,看來他實際上是魔界真正意義上的軍隊——安裏士禁軍的一員。


    而這個“中隊長”僅是一個中下級的軍官官銜,但對於他這個年齡來說已經很難得了。


    對方毫無多餘的架式,手持短劍衝向安迪,決鬥就從兩人的白刃戰開始,不過傑西卡中隊長較為顯著的突進能力反而搶先占了優勢,畢竟在以武力為尊的禁軍,沒點本事的話,像他那麽大的男孩頂多也就當個普通士兵。


    安迪不得不將“水煉天晶”附魔,否則他可能很快就招架不住傑西卡的連續砍擊,安迪在戰鬥的同時還得尋找可供自己喘息的空隙。


    在傑西卡稍露破綻時,安迪將附魔的劍刃向前奮力橫掃,將傑西卡擊倒在地,並笑道:“你不會隻知道平砍吧,好歹有什麽絕招之類的,好讓我活動活動筋骨。”


    “少小看人!”傑西卡道,並蓄力集於劍刃,向前方縱斬一道劍氣“鐵流!”


    安迪看起來並沒有要躲避的意思,而是加重自身的防禦打算硬抗這一招。


    傑西卡本以為命中了安迪,便奔向安迪的位置,卻發現這裏靈多了一個水坑,而安迪本人卻沒了蹤影......


    “中隊長,小心後麵!”一個廂警員突然喊道。


    幾乎是短短的三秒內,安迪從傑西卡背後出現,擊暈了他,並繳了他的短劍,而廂警員們卻來不及上前,於是安迪又一次在廂警員眼前溜之大吉。


    安迪在絕路之下,遇到了正在生火堆的耶仁,還有因高燒和寒冷而緊縮著嬌軀,漲紅著臉色的木曉璿。


    “趕緊坐下!”耶仁用小而急的聲音道“噓,別讓那些人聽見......”


    耶仁他們估計還不知道自己和海佬寺那幫人的真正關係,若讓他發現了,那自己就真是徹底洗不清了。而現在的他,眼中隻有與他本人不相符的怨恨,要知道,耶仁對於這一切,本應不過是一個普通的旁觀者才對。


    沉默了一分鍾,安迪才開口試圖與耶仁第一次直接交流:“你......呃......你還好吧......”


    耶仁瞟了一眼安迪窘迫的表情,也隻是無神的回了一聲:“我還好......不過她的情況你也看見了,你有什麽藥之類的嗎?”


    這也不過是試探,但此時安迪真希望自己的口袋裏能立刻出現一枚藥丸,不僅能為木曉璿緩解病痛,也可以調和這緊張的氣氛。


    “等那些家夥離開了,我幫你回村裏再找一找吧。”安迪安慰道。


    耶仁帶著怒氣道:“村子現在都沒了,難道你還不明白這裏發生了什麽嗎?所有人都死了!我親眼看著那些士兵們搬運屍體,包括我爺爺!”


    安迪無法聯想到他們誤入海佬寺之前村長究竟發生了什麽,倒是因為他們這次探險,反而救了自己一命。


    耶仁忍著悲痛繼續照顧木曉璿,安迪盤腿坐在地上,卻感到有無數的細針在刺痛著自己,自己隻是想把頭埋起來生存,卻因為自己這個喪門星運氣和一身不可告人的秘密而害死了不少無辜的人。


    直到斯巴魯和陵卡的歸來,才讓安迪硬冷的麵部稍有緩和下來。


    相比起安迪,斯巴魯更為外向,他一見到安迪就忍不住把自己的想法一吐為快:“等曉璿她明早情況稍好後,咱們就趕緊離開這,我在城門那邊有幾個朋友,補充點食物,咱們差不多不用兩天就能離開海伊爾城......”


    “老公,把藥片給我!”正在照顧木曉璿的陵卡向這邊喊道。


    斯巴魯親切的回應了一聲,然後把藏在口袋的藥片穩準的拋給了妻子,接著又轉向安迪和耶仁,繼續說著自己的計劃。


    但是,斯巴魯換來的隻有其他兩人的冷場。


    斯巴魯表情發僵,感到氣氛不太對頭,於是他又試探的道:“呃......你們有什麽想法也可以告訴我,反正大家一起商量就是了。”


    他本以為耶仁會先開口打破他的尷尬,但沒有想到的是,安迪竟然先開了口,並一句話將斯巴魯原本就尷尬的心思打入冷窟:“反正我不打算和你們同行。”


    除了無語的斯巴魯,連一旁的陵卡也露出了鮮有的驚訝,她暫時停下了手中的工作,似乎想觀察一下這三位少年接下來的動向。


    “你這個家夥!”斯巴魯強顏道“少在那跟我裝蒜了,明天大家一起走好有個照應。我給你說哈,就算你再不想走,我和耶仁就算揍暈你,也要把你抬出這片荒鄉。”


    “那我也直說了吧!”耶仁突然打斷斯巴魯道“斯巴魯大哥,我也打算不和你們一起走了,我明天一早,就跟‘他們’走。”


    安迪腦子一抽,問道:“什麽‘他們’?你說清楚。”


    耶仁看向安迪道:“就是那個來調查的禁軍中隊長和他的士兵們,我發現凡是失去後,總會有另一種補償,這次我......失去了爺爺......但我好歹總算有了一次加入禁軍的機會!”


    這段話中有耶仁的哀念,感慨,第一次道出了自己的理想,也同時以一種宣言的方式向安迪這個“凶手”放出挑戰。


    “喂!你們......唉......”斯巴魯將心中的無奈化作一聲歎氣,又拿出他隨身攜帶的一袋清酒大飲一口。


    自己早已忘記是什麽時候開始養成了貪酒的習慣,反正直到現在,這澄澈的清香液體成了他的生活必需品,凡是遇到什麽不快之事,他都會在解決問題前,先來一口衝一衝心中的鬱悶。


    看著稍有好轉的木曉璿靜靜的睡去,陵卡也得以休息一下,她轉頭看見已經喝了一大口酒的斯巴魯準備喝第二口。


    陵卡湊了過去,一把奪走了斯巴魯的酒袋,幾滴晶瑩的水珠灑在火堆旁,在高溫下蒸發出一股淡淡的酒香。


    陵卡將酒袋沒收,並嘟著嘴唇賭氣似的看著他,斯巴魯隻是撓著頭傻笑,就這樣認了自己的錯,而且還扶她坐下道:“哎呀,別生氣嘛,我就是嘴饞了一下而已嘛......”


    談話間,前夜就這麽過去了......


    兩人都拒絕了斯巴魯同行的計劃,斯巴魯本人又熱騰臉碰冷釘子,各種勸都沒用,看來兩人的心意已決。


    一個想參軍,一個繼續亡命徒的生活;一個生怕被連累,另一個又是不想連累他人。這兩個家夥,還真是八字不合。斯巴魯心想。


    “但是安迪他身上那一個又一個不可告人的秘密可不是耶仁能知道的。”這句話是斯巴魯的細聲呢喃。


    安迪問道:“你的財產想好怎麽處理了嗎?”


    斯巴魯回答道:“村子都沒了,原來的房子肯定不能住人了,我把盡可能帶走的值錢的東西都打包了,打算明天一進城就把它們都變賣掉,然後嘛......存到銀行吧。”


    “這樣說,如果我們不和你一起走的話,你都不一定離開海伊爾城嘍。”安迪道。


    “呃,也許吧。”斯巴魯望向星空,似乎在看著漆黑的未來“可是,我和陵卡都還很年輕,連十八歲都不到,我也想用雙腳走遍這座住著整整三十五億各色種族的大帝國啊!”


    耶仁也忍不住說了一句心裏話:“我想成為禁軍,既是為了能給她幸福安定的生活,也是......也是真想成為他們的一員,當一名真正的戰士,能為這個國家流血!”


    安迪沒有說話,麵對兩個前途還算有戲的人,自己一個上了懸賞榜的亡命徒還能說什麽呢?


    安迪向陵卡伸手,並指了指陵卡藏在身後的酒袋,陵卡將酒袋遞給安迪,安迪接過後也像斯巴魯那樣大喝一口,接著又將酒袋扔給了斯巴魯。


    “就此別過吧,兄弟......”安迪用沉重的語氣道“以後多考慮考慮你自己,別到哪都一副老好人的樣子,陵卡也算我的妹妹,你不為自己也得給我照顧好她。”


    陵卡聽罷,又莫名其妙的問道:“你還承認我是你的妹妹?”


    安迪眼睛向她一斜,陵卡繼續追問道:“那你的意思是,你還是沒有否定你還是姐......哦不,你是她的男人嘍,你的心裏還是有她對吧。”


    “隨你怎麽想吧。”安迪冷冷道。


    斯巴魯靠近安迪,並掏出兩枚沉甸甸的大金幣蓋在安迪的手心裏,並道:“你拿著用。”


    “不需要。”安迪冷漠依舊。


    “算我借給你的行不?拿著吧。”斯巴魯微笑道。


    安迪沒再拒絕,兩枚金幣在他手中被來回摩擦,他感覺到了自己心思的沉重。


    第二天清晨,剛剛睡醒的斯巴魯發現安迪已經沒了蹤影,而且耶仁這小子也不知道跑哪去了。


    天氣異常的嚴寒,空氣卻很清新,僅有的一個大睡袋,也給了陵卡和昨晚發著高燒的木曉璿使用,自己則凍的渾身發顫。


    他又喝了一口酒,感到喉嚨熱乎乎的很舒服,此時陵卡也醒了,不停的眨眼來滋潤她黑亮且富有靈性的大眼睛。


    斯巴魯過去往手裏哈了口熱氣,輕輕的搓了搓陵卡通紅的臉蛋,並關心道:“早上好啊,老婆,感覺怎麽樣?冷的厲害嗎?”


    陵卡有氣無力的撒嬌道:“好餓啊,想吃夾心餅幹。”


    斯巴魯柔聲道:“先忍一忍吧,親愛的,你先吃點飯團,等中午那會進了城,保證帶你大吃一頓。”


    陵卡微笑著點頭。


    “你先在這照顧曉璿妹子,我去找找耶仁那小子。”斯巴魯道。


    不出斯巴魯所料,耶仁並沒有走多遠,他就在這附近,和那幾個來這調查滅村事件的廂警員和禁軍在一起。


    兩方估計正在議論耶仁參軍的事,斯巴魯躲在隱蔽的地方勉強能聽到一點——至少可以知道那些軍人們都在各種刁難著耶仁。


    斯巴魯心裏有些悶火,但他此時更不能過去插手,一向善良的斯巴魯此時開始為耶仁加入禁軍以後而擔憂,訓練多麽艱苦不說,聽說老兵欺負新兵是百年不變的傳統,更何況耶仁還得帶著一個柔弱的女孩子。


    “呀!他好像要回來了......”斯巴魯連忙撤回他們的小營地。


    耶仁的眼球發紅,似乎是因淚水所致,但他隻是報喜不報憂:“太好了,那位中隊長同意我加入了,一會我和木曉璿就能跟他們走!”


    木曉璿和陵卡聽罷,又是鼓勵又是寒暄,仿佛現實真有那麽輕鬆美妙一樣,隻有斯巴魯這個曾多次出生入死,並身經百戰的戰士隻是辛酸的苦笑。


    臨走前,斯巴魯抱住了耶仁,不舍的拍了拍他的後背道:“以後不管怎樣,逗好好幹下去,再大的難,咬牙也得挺過去,不許哭,更不許死!”


    “祝你幸福。”耶仁道“斯巴魯大哥......”


    “也祝你幸福。”斯巴魯深吸一口氣道。


    斯巴魯夫妻倆相互握緊了手,目送耶仁和木曉璿遠去。五個人三條路,兩個剛剛起步,自己的旅程還未開始,至於安迪......斯巴魯隻希望他記得回來還錢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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