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衝微愣,牛皋在曆史上也算個有名有姓的將領,靖康之變時才有所顯露,而那時他已經快四十歲了。


    此地還不到宛亭,怎麽會遇上他?


    牛皋是柴夫沒錯,可不應該出現在這裏呀?


    看這廝的體格,這點柴賣了能喂飽自己就不錯了。


    “壯士好體格,這是去哪裏?”


    牛皋笑道:“宛亭,賣了柴換些盤纏,再回魯山去。”


    嘴上說著,腳下仍自不停地走,甚至連粗氣都沒有喘一口。


    “哦,你不是本地人?”


    牛皋垂頭,似乎有什麽傷心事。


    “不是,俺是來走親的。”


    “魯山離洛陽不遠,咱們倒是順路得很。”


    “小郎是去洛陽?”


    “去汴京。”


    “京城裏的老爺?”


    “算是吧!”


    兩人閑聊著來到了宛亭城外。


    牛皋那一大捆柴,在城門口便被買走了。


    牛皋為人憨厚卻不傻,看林衝衣著素雅料子卻是不凡,還是京城人士;且一直跟著自己,顯然有意結交,便開口道:“小郎可是餓了?要不俺請你?”


    林衝翻身下馬,嗬嗬一笑,“還是我請你吧!”


    這才是牛皋嘛!這點眼色都沒有如何當的名將。


    牛皋瞅了瞅自己手裏的百十文銅板,尷尬道:“也好,也好。咱們順路,吃完一起上路。”


    林衝牽馬進城,不多時便尋了一處小酒館。


    好酒好肉端上來,兩人開始邊說邊吃。


    到了飯點,酒館裏的人越發的多了,甚至有些擁擠。


    此時進來幾名公差,驅趕走幾桌食客坐了下了。


    牛皋撇了一眼,麵色似乎很是不善。


    林衝本就看他不太正常,此時不免開口問:“牛兄來著宛亭所為何事?”


    牛皋痛飲一碗酒,搖頭歎息:“唉!不提也罷。”


    “你我雖是萍水相逢,卻甚為投緣,若有難處便說出來聽聽,也許能幫到一二。”


    牛皋看了幾名官差一眼。


    “俺此來宛亭是因為娘舅家出了點事,不得不來看看。”


    林衝看他的臉上,異常沉悶,這事怕是不小,“何事?”


    牛皋歎了口氣:“俺娘舅家一家四口滿門被殺,至此官府都沒給個說法。俺已經來了個把月,這才剛打理完後事,盤纏也用光了,不得不回去。”


    林衝暗道:這可是大案子。


    “可知是何人所為?”


    “大抵知道,奈何官府不管,俺求告無門,若非家中還有老母親,必要讓這些人血債血償。”


    林衝更加狐疑了,看這意思不是一兩個人。


    “到底是何人?”


    “是城南廣福寺的僧人,這事說出來也是丟人。”牛皋歎了口氣道:“俺那表弟媳婦,因不能生育,便去廣福寺燒香求子,被寺裏的僧人騙了身子,俺娘舅一家得知後,便去寺裏鬧,不成想這一去......”


    林衝無語地搖了搖頭,這時候的寺院裏可不是什麽善男信女去的地方,大多都是披著寺院外衣的地主;他們以寺院為依托吞沒大片良田,坑害當地百姓不說,且不需要交納任何稅賦。


    此乃一大毒害,趙佶雖崇尚道家,但這些偽佛門早已尾大不掉。


    當地官府不管,肯定是官員也在其中分了一杯羹。


    和尚不是真和尚,這樣騙女人身體的事,屢有發生,在此時倒是司空見慣的事。


    林衝想要幫他一把,卻又覺得這樣太刻意。


    這廝如果是真漢子,必然不會就此善罷甘休,搞不好存了別的心思。


    林衝不動聲色地與牛皋吃過午飯,起程出發,前往百裏外的汴京城。


    這段路上都是鄉野之地,最大的地方是鎮子,兩人慢慢悠悠走到天黑,在一處鎮子裏住了店。


    牛皋本可以走得更快,卻故意放慢了腳程。


    林衝也不急,便想著看看他要做什麽。


    天色漸暗,暮色降臨。


    林衝躺在床上聽著隔壁牛皋的動靜。


    到了半夜,牛皋翻窗而出,踏著月色折返回去了。


    林衝心裏一笑翻窗而出,尾隨其後跟了過去。


    牛皋雖不會輕功,但是腳程是真的快,半個時辰不到,便穿林過田來到了廣福寺外。


    此時寺院大門緊閉,門口兩盞大紅燈籠高懸。


    林衝輕功了得,自是不會跟丟,看到牛皋翻進寺院,他隨即飛身上了房頂。


    牛皋也是個狠人,赤手空拳進入廟中,見人便殺,一拳下去血都不見,僧人便一命嗚呼了。


    林衝隻是靜靜地看著牛皋在那大開殺戒。


    隻不過這種寺院也是養了護院的,牛皋幾十名被護院團團圍住的時候,林衝就知道不能不出手了。


    他撤下一塊衣角,將臉一蒙,正準備下去。


    卻不知道牛皋從哪裏拾起一把刀,開始與護院廝殺起來。


    林衝淡淡一笑,這廝看樣子還能打。


    兩刻鍾後。


    牛皋氣喘籲籲地丟下刀,轉身出了寺院,飛快的往回跑去。


    林衝跟在後麵暗暗心驚,這廝一人屠了整個寺院一百多人,還能健步如飛。


    果然是賊勁使然。


    牛皋絕對是個膽大心細的主,路過一條小河時,不忘將身上的血跡清洗幹淨,身上的衣服不忘挖個坑埋了。


    林衝在他清洗的功夫提前返回了客棧,不多時聽到牛皋翻窗的聲音,嘴角笑了笑,合眼睡去。


    第二日一早。


    牛皋穿著一身幹淨的衣服,與林衝有說有笑的上路了。


    林衝算是對這廝有了個大概的認知,膽大心細,狠辣果決,他結識自己怕是也存了心思的。


    果不其然,兩人行出半日,便被騎馬追來的公差攔下了。


    十餘名公差累得氣喘籲籲,追上兩人便將腰刀抽了出來。


    帶頭的捕頭問道:“哪個是牛皋?”


    牛皋老實巴交的道:“小人便是。”


    “你與一樁命案有關,隨我等回宛亭一趟。”


    公差們煞有介事地防備著兩人。


    “小人一直與這位小郎同行,怎會與命案有關?”


    牛皋一臉公畜無害的表情看了看林衝。


    林衝心裏一陣發笑,這廝果然沒安好心。


    捕頭轉而看向林衝,這少年二十不到,從衣著上看不出是多有身份的一個人,頂多算個富戶子,腰裏掛著柄刀,莫非兩人是一夥的?


    “你與他同路?”


    林衝淡淡笑著點了點頭,“不錯,出了宛亭城,我便與他同吃同宿。”


    公差又是一亮刀刃:“你也跟我們回去。”


    林衝搖了搖頭:“沒空。”


    帶頭的捕頭怒道:“官府辦事豈是你一句沒事就可以推脫的?”


    林衝伸手扶了扶腰刀:“官府辦事與我何幹,識相的快點給我滾。”


    公差們嚇得急忙後退,這裏雖不是荒郊野嶺,也算是田間野外,對方昨晚殺了一百多人,這要是暴起傷人,自己等人未必打得過。


    牛皋徹底震驚了,這小郎可真夠硬氣的,三句話沒說完就讓公差滾,看來自己賭對了。


    捕頭怒道:“你們這是要對抗官府?”


    “差爺息怒,俺們真的什麽都沒做,不信您可以去查一路來住店都有記錄。”


    “官府又如何?再不滾別怪我大開殺戒。”


    牛皋目瞪口呆地看著林衝。


    小兄弟啊!俺隻是讓你給做個無作案時間的證明,你可倒好,這是鬧哪出?


    帶頭的捕頭,也是畏縮著不敢上前,昨晚廣福寺的血案肯定與這兩個人有關,尤其是那個黑壯的漢子,他是鄭家的苦主,官府將鄭家的事死拖不辦,他便起了殺人的心思。


    捕頭對著身邊的捕快耳語幾聲,捕快騎馬飛快地離開了。


    林衝看了看牛皋,“牛兄弟,咱們走吧!不要理會這些人。”


    牛皋無語地看身後的公差幾眼,硬著頭皮跟林衝走了。


    捕頭一揮手,帶人跟了過去。


    這兩人身手了得,可不敢上前與其廝殺,隻能等救兵來了。


    前方不遠處便是陳留鎮,再往前二十裏便是京城,他們難道還能插翅飛了?


    捕頭不止向後方的宛亭傳信了,還不忘派人向前方的陳留與汴京城傳信。


    林衝在與牛皋閑聊中得知,他家裏沒有兄弟姐妹,隻有一個老母和一個妻子,並無子嗣。


    三十多歲生的如此人高馬大,成親多年還沒有子嗣,這一家的基因怕是多少有些問題。


    但這也不是他能解決的。


    兩人來到陳留鎮天色便黑了下了,捕頭帶著人也跟到了陳留。


    陳留鎮雖不是一個縣城,卻屬於京城近郊,隸屬於開封府轄區。


    半夜時,京城來了一隊捕快,將林衝和牛皋下榻的客棧圍了起來。


    這涉及百條人命的大案,雖是發生在百裏外的宛亭縣,但林衝和牛皋進入了開封府境內,開封府衙門來人也是必然的。


    牛皋此時已經心裏沒了底,他心下一怒做下如此大案,雖然有不在場的證明,但官府未必肯信自己的說辭,若將這位小郎牽連就真的作孽了。


    牛皋聽到外麵的動靜急忙來到林衝的房間。


    林衝看得急切的樣子,很是欣慰的點了點頭。


    “此事無論是不是你做的都不要承認,你隻要不認,我自會有辦法幫你解決。”


    牛皋本是想對林衝坦言的,此時卻無比信任的點了點頭。


    林衝推開房門下了樓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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