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霓離開後,殷誠道:“她定是發現我的存在了。”


    “三娘才智過人,本來也瞞不過她。”


    殷誠默然片刻,“主公,您忘了南宮小姐麽?”


    南宮小姐?南宮蔓?謝長安怔愣了片刻,是啊,他為何淪落到倉河村,不就是因為蔓蔓麽?這段時間以來,他怎得從未想起過蔓蔓?


    “蔓蔓她還好麽?”


    “屬下不知,發現主公留下的信息後,屬下就急著趕來找您了。”


    謝長安歎息,覺得自己似乎深陷兩難,他與蔓蔓早就私定終身,自然不能辜負了,可三娘怎麽辦?


    殷誠不理解他的煩惱,隻是將剩下的螺肉推到他麵前。


    “這是三娘做出來的,滋味如何?”


    “倒是不差,卻比不了盛京。”


    謝長安但笑不語,他貴為皇子,日常吃用皆是山珍海味,對這些倒沒什麽口欲,但這是三娘做的……


    “主公,冷了甚腥,我給您拿去丟掉。”


    “放那兒,我吃。”


    他一邊吃,一邊感受到低落下去的情緒,他與三娘之間隔著的,又何止一個南宮蔓這麽簡單?


    “主公緣何歎氣?”


    “無事,三娘已經答應我的要求,不日你便可去做工。”


    葉霓推出蟹黃豆腐後,倉河村就更加熱鬧,每隔一段時間還有外地商賈上門販貨,這般生機勃勃對這小村落自然極好,於他卻不是。


    每日都有村民結隊去山上的小河裏摸螃蟹,日後也隻多不少,殷誠的去處還是得定好。


    話說另一邊的葉家,葉霓也在琢磨晚上答應的事情。


    謝長安委托她的事情,她也能猜出個大概,什麽逃荒來的親戚需要安頓,不是那貼身侍衛還能是誰?


    不過對方這個要求她也不意外,這時候到底還是個熟人社會,平白冒出一個生麵孔,大家還是戒備的,隻是與其留在倉河村,為什麽他不直接和自己的侍衛回盛京?


    依兩人的身手應當不難辦吧?


    “怪事,真叫人琢磨不明白。”葉霓搖頭。


    二娘道:“小小年紀,怎得恁多煩惱,快說來與我聽聽。”


    “無事,隻是在操心在陳氏木行定做的桌椅,怎得遲遲沒有消息。”


    劉大郎今日歸家晚些,路過時聽了這話就言道:“三娘若是心急,不若我明日替你問問。”


    “也好,隻是還有一事要勞煩大郎。”


    “甚事?”


    “勞煩你告知石頭城的酒家們,言我家炒田螺的方子要賣與他們,可有人願意上門買?”


    劉大郎是個憨厚人,聞言隻是答應下來,並沒有問原因。


    “你家柴禾少了麽?我替你們砍一些。”


    “那就麻煩大郎了。”


    二娘想攔著,卻被葉霓勸住,劉大郎是個熱心的不假,但她們家上無耶娘下無壯丁,她有心找幾個靠譜的往來密切些,這樣心存不軌的人也會忌憚著,若是這劉大郎果真可靠,那自然最好,若是不行,那早早發現也是好的。


    隻見這劉大郎目不斜視,進來隻埋頭幹活,葉霓點頭,早前他在自家幫工時她就注意到了,這是個老實本分的漢子。


    但事關家裏人的安危,因此再慎重些也不妨事。


    “三娘,你看這麽些可夠用?”


    “明日的夠了,隻怕晚些還要勞煩大郎過來砍柴。”


    “應當的應當的。”他摸著腦袋憨憨一笑,半點脾氣沒有。


    “三妹怎好如此麻煩他?”看著劉大郎挑著竹籃子遠去的身影,二娘很是不讚同。


    “眼下客棧還缺人手,我有意招他過來,此時自然要多看看。”


    這一批送來的多是半大的孩子,總不好叫他們一味的做恁重的活計,因此葉霓說得也在理。


    翌日一早,不等劉大郎上門去問,那陳家阿公的兒郎們就驅著牛車給他們送了過來。


    陳二郎道:“三娘,這是我家阿公打製出來的,你瞧著合心意麽?”


    “聞著怎得還有香氣?”


    “這木材是我家阿公專門挑選的楠木,自身的香氣可以避免蟲蛀,石頭城都沒幾家用上這般好的木料。”


    葉霓想得長遠,自然在基礎建設上下了狠功夫,被現代理論洗腦的她深知服務的重要性,家裏的幫工平日裏除了做豆腐曬豆幹外,就是接受她的員工培訓。


    好在這批幫工都是半大的娃娃,對新事物接受也快,眼下都要能上崗了。


    “唔,這批我很滿意,不知床具何時能到?”


    “床具是我阿兄在拉,他做的是個驢車,比我慢些。”


    見葉霓滿意,這陳二郎也是喜不自勝,要知道自家雖說名聲在外,但一年到頭主要的營生不過就是做些板凳腿賣賣。


    若是自家接住了葉霓這大訂單,那以後自然就不同了。


    葉霓道:“桌椅的樣品我很滿意,就按照這個打製吧,數量上也沒甚變化,二郎放心。”


    桌椅都打造的這般好,想來床具也不差什麽,她爽快地與人談起了生意,“等二郎歸家後仔細算算賬,我不日也要去城裏一遭,屆時結清尾款。”


    陳二郎以為她要用物什來換,便道:“也沒甚要緊,等打造完再給也不遲。”


    “我這裏還有一兩銀子,就先充作定金罷。”


    除開自己到處摳出來的一兩銀子,葉霓還欠著關外商賈一屁股貨,可以說開設客棧一事,是把她榨得兩袖空空。


    但她生性如此,隻有舍得花錢舍得投資,才能掙更多的錢,這顯然與這時候人們的想法背道而馳,因此雖說二娘見了隻皺眉頭,葉霓也還是給了。


    倒是那陳二郎,長這麽大第一次見到這麽多的錢,連話都說不清了。


    “三娘當真?”


    “當真。”


    正逢陳家大郎驅著驢車趕來,葉霓便將兩人安頓好,又倒了些燒熱的豆漿給兩兄弟。


    “大郎一路辛苦。”


    “不比二郎,那牛車走得恁快,實在熬人。”


    陳大郎這話半點不假,這時候不比現代,沒有地暖沒有空調,棉花也尚未傳入中國,家家戶戶蓋的還是蘆葦被,這樣的嚴冬,幾乎都靠硬生生的熬過去。


    這陳家兩兄弟飲下豆漿,個個都驚奇。


    “我隻知倉河村人人會做豆腐,卻沒飲過這般甘甜的漿飲。”


    “恁重,背過去都冷了,如今能賣?”


    兩兄弟點頭,還是販豆腐穩妥。


    這時候的人吃飽飯都困難,哪裏還會有人去將能果腹的豆子磨成汁水煮成漿飲?


    若非考慮到自家娃娃補鈣問題,葉霓也沒想到這一層。


    葉家也是最近才推出豆漿,喝的人也僅僅局限於倉河村一帶,看這兩人的反應,葉霓心裏卻生出計較,想想也是,在悠久的曆史長河中,豆漿能一直傳下來自然是有自己獨特的魅力在,不若在客棧的菜色裏再加個豆漿?


    “阿姊,院子裏幹草不多,用豆渣喂麽?”


    “混些一起喂。”


    陳氏兄弟對視一眼,均是沒料到瞧著不甚富庶的葉家,卻舍得將豆渣喂給牲畜吃。


    葉霓看完了驢車拉來的床具,卻提出修改的意見。


    “床要做得再大些,約莫八尺左右。”


    “三娘,我家阿公已經做得是最大的了,為何還要再大些?”


    “來倉河村的多是成雙結對的腳夫行商,哪裏舍得一人一間,自然要做得大些。”


    事實上她不僅要求床做得大,就連客棧裏的廂房也麵積不小,畢竟這時候的人不舍得花用,若是告知他們一間屋子可以四個人拚房,那自然才是劃算的。


    “我知,待我歸家後與阿公說道一番。”


    “不著急,我三日後去石頭城。”


    “那時定然能做好。”陳二郎承諾道,自家沒恁多活計,緊趕慢趕也差不多了。


    敲定生意經後,兩兄弟就牽了牛車驢車打算回去,葉霓跟在身後送兩人,看著那神氣的毛驢心中羨慕壞了。


    “不知石頭城如今的毛驢,是個什麽價?”


    自家客棧開張,少不了要來來往往地運貨,沒個驢車牛車的,也實在不方便。


    “若是想買毛驢,眼下卻不是個好時候。”


    “為何?”


    陳大郎言道:“最近許多商賈過來販貨,毛驢騾子也十分搶手,如今的驢子價錢,已經到了二兩銀子一頭了。”


    “二兩銀子?”葉霓吃驚,這價錢確實買不起。


    陳二郎笑道:“阿兄何必唬人,咱們石頭城的價錢不好,那李家莊的牲畜還是劃算的。”


    李家莊位處衝積平原,水源充足土地肥沃,可以說是這時候的富庶之鄉了,因此養殖牛和騾子的人家也多,若是多打聽打聽,想來能有個好價錢。


    送別兩人後,葉霓又開始發愁。


    窮啊,太窮了,光是個木家具就榨幹了她的積蓄,好在明日還有石頭城的酒家掌櫃們要過來買方子。


    定個什麽價,才能湊齊木家具的尾金呢?


    這客棧還得快些開起來,才能盡早的回本。


    她不知曉的是,自己打算賣炒田螺方子的事情傳到了石頭城,首先跳腳的不是酒家們,而是那黎九郎。


    對方逢人就言這是個假消息,那葉石娘的豆腐方子連胡四都不賣,這次怎會輕易賣給酒家?


    聽了這話,本來意動的酒家們也遲疑了。


    話轉到倉河村,葉霓剛走到自家院子門前,誰知卻瞧見了被圍住的謝長安,還有幾個麵目通紅的女娘。


    這是怎麽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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