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看葉家每日忙活個不停,瞧著日進鬥金風光無限,實際上隻有葉霓知曉,這銀錢也就是過過手罷了,那客棧是修葺好了,但裏麵的裝修、家具、床椅板凳,哪個不花錢?


    更何況她還打算提供熱水洗澡,那每日來回來擔水的腳夫就少不了,又是一大筆開銷。


    想要盡早開張,葉家就歇不下來。


    為了加快進程,除了豆腐豆幹的生意外,葉霓還有意琢磨出旁的掙錢的門路。


    相比較螃蟹,田螺就沒那麽多限製,不僅量大,冬日裏進入冬眠狀態,吃著滋味還更好,而且田螺價賤,推廣起來也更容易。


    打定主意後,葉霓便擼起袖子進了廚房。


    這時候沒有辣椒,要是想做的好吃,其他方麵就要下工夫。


    她先是將洗淨的田螺肉焯水,瀝幹水分後放入薑末、蒜末、黃酒以及少許的鹽巴,醃個兩刻鍾後再取出,裹上一層厚厚的麵粉,然後放入豆油,大火炒香。


    這時候香味已經傳的老遠,正巧二娘剛點好豆腐,便走進來看:“三妹,可還要幫著麽?”


    “把那邊的蒜末蔥末拿來吧,再放些生薑片。”


    “哎。”


    等這些撒進去,又炒了一會兒,放入了些許鹽巴,葉霓就拿出些柴禾,小火收汁。


    其實按照現代的做法,中間應該拿出來瀝一次油,但這時候缺衣少食的,油多些才討人喜歡,故而葉霓就自己改良了一番。


    二娘道:“怎得做恁多?”


    “院子裏活計辛苦,打算端出去給他們嚐個鮮。”


    “是不是太多了些?”二娘有些心疼,這年頭誰家好過,怎得就自家小妹瞧著不長心眼呢?


    葉霓笑著言道:“幫工的許多都還是個孩子,長身體的時候自然不能虧待了。”


    “好些個與你一般年歲,你上趕著認哪門子親?”


    不是二娘生性小氣,而是客棧馬上要開張,到處都是用錢的時候,哪有巴巴地將好東西往外送的道理?


    葉霓塞了一口螺肉到二娘嘴裏,好脾氣道:“我知,隻是此物咱們本不吃,哪裏還舍得花銀子買?隻有叫他們識得此番滋味,才會願意不是?”


    不管這批人後麵願不願意買,就是對外人言說幾句,那效果也不一般。


    二娘吃了螺肉,滋味果真不一般,又聽了這番話,心下也覺得有些道理。


    “三妹做得哪裏有差的,依我看,這田螺肉就是不這麽白給出去,日後也定能火爆。”


    話裏話外雖說也是不滿,但也沒再攔著,葉霓知曉這是同意了,便將這一大盆田螺端出去,院子裏的幫工平日裏就白得許多吃食,這時候的人臉皮子薄,大家隻好意思撚起吃那麽一小點兒。


    早前就見葉家水缸裏養著許多,四娘言她家阿姊有法子用田螺做好吃的,那時大家還沒放在心上,如今吃了,卻暗暗歎服。


    有些個臉皮厚些,又上前討要了些許,更多的隻能咽著口水眼巴巴看著。


    葉霓看得真切,好笑的同時又留下許多,叫他們餓了自己吃,家裏幾個小的也巴巴地跑來,四娘吃了半碗,五郎與六娘吃得慢,但也吃幹淨了。


    “阿姊,還要。”四娘舉著碗討要。


    “二姊馬上做飯了,可能食下恁多?”


    “做甚?”


    “今晚吃醃肉燉白菜,再煮些餺飥。”


    一聽有肉吃,四娘將碗收回來,“下次,下次再吃。”


    院子裏其他人聽了,個個都羨慕,像葉家這樣大嚼大用,對他們來說想都不敢想,但也沒什麽人因此心生嫉妒,畢竟因為葉霓的存在,倉河村許多人家吃用都好了許多。


    就是沒習得豆腐手藝的,也能勤快些做個腳夫,久而久之也賺了不少。


    二娘在屋裏聽得真切,便出門將幾個小娃娃都揪回去。


    別看四娘鬼精著,實際最怕的就是二娘了。


    “今日的功課做完了麽?”


    五郎劉娘齊齊搖頭,隻有四娘驕傲地點點頭,“二姊,我都認全了。”


    這些都是葉霓布置的,四娘確實有些聰明勁在,二娘跟著看,居然也學會了不少,因此考校功課這活計,葉霓全權交給二娘。


    “二姊,你先做著飯,我給裏正叔也送點。”


    “裏正叔家裏人多,多給些。”


    “我知。”


    村裏正為人公正,又幫過葉家許多次,因此葉霓一直記著他的好。


    一路往村南走,許多戶人家都炊煙不停,到裏正家裏時,他家媳婦也正在屋裏蒸豆腐呢。


    一聽是她來,連忙洗好手將正在磨豆子的裏正喚出來。


    “阿公,三娘找你哩。”


    “就來,就來。”


    等裏正出來,卻隻見桌上擺放的一個小竹籃,他道:“三娘呢?”


    “三娘要給下一家送螺肉,就先走了。”


    “哦,倒是辛苦她跑一趟。”


    螺肉是個甚物?


    裏正揭開麻布一看,裏麵噴香的味道立馬傳開了,他咽了咽口水:“等大郎他們歸家,一道吃吧。”


    媳婦抿唇笑道:“三娘言此物涼了不好,還是阿公先吃。”


    說著她洗了洗雞蛋,這東西是葉霓一道送來的,言自家阿公腿腳不便,所以送些過來補補,足足六個雞蛋呢!


    裏正歎道:“三娘是個好的,咱們要記著。”


    “我知。”


    看著自家媳婦瘦削的身影,他道:“那些個雞蛋也煮了吧,白日裏恁多活計,你也要補補。”


    “哎。”媳婦揩揩眼淚,進了屋裏又蒸上了豆腐,隻是這次多了一碗黃澄澄的雞蛋。


    倉河村就這麽大點的地方,一時間人人都知曉這三娘又做出了個美食,還是用螺肉做的,路上遇見幾個從石頭城趕回來的村民,兩人也就嘮上了瞌。


    村民問:“三娘,這炒田螺,也是要賣的麽?”


    “是哩,眼下定做的物什還未送來,我先拿些菜色試試水。”


    “這倒是穩妥,不是以後是個什麽價?”


    “一文錢一碟,和棗糕一個價。”


    那村民擺手,“甚貴甚貴,不過是泥巴裏挖出來的,怎好賣得這般貴?”


    葉霓笑著從籃子裏裝了一小碗給他,那人嚐了也道:“又香又有嚼勁,確實不一般。”


    “是哩,這東西長在泥巴地裏,洗一個晚上才得這麽些,還放了好些蔥薑蒜沫,豆油也舍得給。”


    村民一咂摸,也是這個道理,此物滋味甚美,但叫他掏一文錢來買,還是有些肉疼。


    “可用旁的換麽?”


    “還是那麽些,豆子豆渣、螃蟹田螺也收,若是有豬下水,也是極好。”


    “豬下水?”這村民家境殷實,聞言有幾分嫌棄。


    “那般腥臭的東西,三娘要來作甚?”


    這時候的人缺少調味料,烹飪方式也簡單,因此味道很重的下水一類,隻有貧苦人家撿去吃,價格也很低賤。


    因此村民很不解,他家境殷實尚且嫌棄,更何況是小地主出身的葉霓?


    葉霓笑而不答,隻說都收。


    “三娘估計要等到年關了,豬崽子還在長肉,哪家舍得殺?”


    “總是有的。”


    兩人這番對話很快結束了,但三娘收豬下水這事很快不脛而走,一時間家裏養豬的人都有幾分意動。


    先前那謝郎君抗了頭豬去賣,不就換回了好些銀錢麽?若是等到年底,家家戶戶都殺豬,價錢自然就下來了,但自家這豬崽子還能長肉,要他們這時候殺了,又實在不舍得……


    村民的糾結她不知曉,因為剩下的這些田螺肉,她打算給謝長安送一些。


    也順便看看,他那貼身侍衛最近又獵到了什麽東西。


    給葉霓開門的是田狗兒,“三娘可是找郎君?”


    “他不在家麽?”


    “郎君在屋裏溫書哩。”


    葉霓心下好笑,這謝長安又不是正經考功名的,這般裝模作樣,隻能說他屋子裏有鬼。


    “三娘稍等,我去喚他出來。”


    不等田狗兒喊人,那緊閉的門扉便被推開,裏麵走出一個翩翩如玉的郎君來。


    “三娘找我,所為何事?”


    “不為什麽旁的,就是送些吃食來。”


    謝長安身子一頓,道:“我昨日又獵得一頭野豬,三娘要麽?”


    “要的要的,隻是不知是什麽價錢?”先前預定木匠打造家具,葉霓已經花了一筆,如今實在有些捉襟見肘。


    “不收錢,隻求三娘在我走之後,好好對田狗兒就行。”


    被推出去的田狗兒一臉悶,“郎君,你不帶著我麽?”


    “此去盛京路途遙遠,你一個小娃娃,跟著我也是受苦。”


    葉霓瞧兩人有話要說,便推托先去別人家,等回來時,田狗兒的眼圈紅著,倒是不再多言。


    “不若明日起就來我家吃飯罷。”家裏娃娃多幫工也多,若是田狗兒能早些過來,來日謝長安走了他也不至於太難過。


    謝長安也明白她的意思,也勸說道:“三娘家裏吃食很好,再過幾日還要蒸棗糕,你若是去了,自然少不得你的。”


    一聽有棗糕,田狗兒的眼睛亮了,什麽謝郎君?統統被他甩在腦後。


    田狗兒的著落安排好後,謝長安肉眼可見地放鬆,他靜靜地站在那兒,就這麽看著她也不說話。


    “郎君不吃麽?螺肉冷了甚腥。”


    “無礙,田狗兒喜食,就叫他吃罷。”


    “盤纏可攢夠了?”


    “嗯,隻等著商隊過來,隨著一道去。”


    葉霓再也問不出什麽,她敏銳地察覺到兩人的氛圍不太對,便急著要走,誰知那人含笑問:“三娘,客棧的牌坊可做好了麽?”


    “一起交給陳氏木行了,這幾日會送來。”


    “陳家阿公手藝最好,三娘可以放心。”


    “謝郎君可是有什麽話想說?”


    對方點點頭,“在這件事上,我隻相信三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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