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幕後之手


    田孜沒想到她這麽順利就見到了陳寶珠,她好像專門在等這一天似地。


    陳寶珠胖了,巴掌大的臉圓了一圈不止,皮膚溫潤白皙,以前單薄的眉眼在這樣一張臉上也柔順起來,不見當初的尖銳和蠻橫。


    她靜靜坐在那裏,雙手一直放在微微隆起的肚子上,整個人籠在初為人母的喜悅和溫柔中。


    田孜馬上發現她找錯人了,但來都來了,她還是硬著頭皮坐下了。


    陳寶珠也在打量田孜,她以為她會六神無主,形容憔悴,不想竟這樣地沉靜,頭發梳得一絲不苟,妝容精致,眼睛裏不見痛苦和煎熬,反有種洞察一切的敏銳和智慧。


    她們隻打過一次照麵,不甚愉快的一麵。陳寶珠覺得她贏了,理所當然地贏了,美貌,年輕,財富,權勢,是個男人都會選她,周子非也不例外。


    婚後周子非待她極好,無微不至,永遠溫熙如春風,身邊的朋友都羨慕她,就連最初反對強烈的父親也轉變了態度,開始重用他。


    陳寶珠雖然天真,但並不傻。她丈夫心中始終揣著另一個女人,雖然他已經盡力掩飾了,但那無端的惆悵,偶爾的出神,莫名奇妙的微笑,都讓她心驚肉跳,更別說那次著名的打架鬥毆事件。


    多事的朋友繪聲繪色地給她描述了很多不同的版本,但無外乎是因為眼前這個女人,反倒周子非緊閉雙唇,一字不提,借口出差,把臉上的傷養得差不多了才回來。


    陳寶珠當沒事發生一樣,問都沒問,她媽說得對,有些事情知道太多了添堵,反正他始終在她身邊,掌上明珠一樣捧著她。


    誰年少時沒點故事?時間早晚會衝淡一切,況且她現在有了他的孩子,倆人的關係變得更加親密和美,她很知足,雖然心底偶爾有點刺痛,但很快就過去了。


    她雖然年輕,但也知道不給自己找不自在。


    前段時間他突然對她說要為她報仇,報何川當年打她一記耳光的仇。


    陳寶珠已經快忘記何川是誰了,好一會兒才想起來,也瞬間明白:他哪裏是要為自己報仇,他是要為自己報仇!


    聽說那個女人最後和何川走到了一起,她還暗暗鬆了一口氣,這樣更好,免得她回頭攪亂自己的生活。


    陳寶珠不願多生枝節,她對自己目前的生活滿意得不得了,但她丈夫充滿期待地看著她,雙眼熠熠生光,充滿了熱切和渴望,他等這一刻,籌謀這一刻絕對不是一天半天了,鬼使神差般地,陳寶珠點頭了。


    周子非很久沒這麽激動過了,破天荒地抱著她狠狠地親了一下,然後急匆匆地出門了。


    她不知道他做了什麽,卻知道他出手必是打著自己的旗號。


    女人的小心眼,記仇,胡鬧以及背後的權勢足以掩蓋男人那點齷齪隱秘的小心思,在大家眼裏,他依舊是清風霽月,風度翩翩的君子。


    陳寶珠無所謂,隻要他開心,隻要他們小家安穩,其他人等對她來說都是草芥。


    她沒有要故意作踐誰,從她出生她就習慣了自己是宇宙中心,這小半輩子隻有周子非讓她感覺到了疼痛和無奈,可越這樣她越離不開他,越想討好他,仿佛有點受虐的傾向。


    田孜終於找上門了,這一兩年裏陳寶珠其實對她充滿了好奇,所以很爽快地見了她,帶著高高在上的優越,想欣賞一下手下敗將的狼狽,看看她匍匐在自己腳下低三下四的樣子,可她很快發現自己錯了。


    對麵的女人仿佛狂風裏搖擺的野草,隨之折腰,淩亂,緊貼泥土,但很快又直起身來。


    陳寶珠突然意識到她和自己是完全不一樣的人,也恍惚知道自己的丈夫為什麽撂不開她,她有種不動聲色的堅韌和生命力,即便丟在荒漠裏也能自得其樂。


    田孜不願意浪費時間和她打眉眼官司,單刀直入:“我今天來是想懇求你放何川一馬,有什麽條件可以和我提。”


    陳寶珠嘴角一勾:“這位姐姐說的什麽話啊?我怎麽聽不懂?”


    田孜有些不耐,卻極力壓製:“那會兒何川替我出頭打了你一巴掌,你記恨在心也能理解,但不用這麽趕盡殺絕,他已經一無所有了,就此收手吧,逼得太急了,大家都撈不到好處。其實我們這邊無所謂了,已經這樣了,可你不一樣,你是細瓷器,沒必要和我們魚死網破,況且.....”


    她頓一頓,目光在她隆起的肚子上轉了一圈,意有所指地說:“也得為孩子積點德不是,老天都在上麵看著呢!”


    她細聲細氣,堂而皇之地說著軟硬夾雜的話,陳寶珠的臉色跟著一變,不由地護住了肚子。


    自她懷孕後,荷爾蒙讓她情緒跌宕不定,對玄幻之事也略信一二,田孜最後那句話簡直說到她心坎上了。


    田孜靜靜地看著她臉色變幻,心裏暗自猜測這件事她知道多少,又參與了多少。


    “寶珠,怎麽不打招呼就跑出來了?”


    一道身影突然閃了進來,來人體貼地把外套披在她身上,用手輕輕按住她的肩膀,柔聲說:“怎麽樣,今天吃飯還惡心不惡心了?”


    是很久不見的周子非,衣著考究,五官清朗,滿臉柔情,儼然一副再體貼不過的樣子。


    他一進來陳寶珠就看不到別人了,她嬌怯地仰頭看著他,眼裏都是光,她說:“早起又吐了一次,中午還行,就像吃點酸酸的東西!”


    帶著撒嬌的口吻。


    “我讓朱姨給你熬了酸筍雞皮湯,油全撇出去了,快回去趁熱喝點,乖!”


    他攬著她的肩膀把她往外送,仿佛沒有看到田孜一樣。


    “可是田小姐......”


    陳寶珠身不由己地跟著他往外走兩步,突然想起來,回頭為難地看著她。


    “田小姐的事情我來處理,你現在什麽都不用操心,安心靜養才是最重要的,聽話!”


    周子非寵溺地摸摸她的臉頰,陳寶珠立刻笑了,像一朵盛放的牡丹花。


    周子非一陣風似地把她撮哄到外麵的車上,還不放心地把頭伸進車窗,叮囑了幾句,不知道說了什麽,倆人一起笑了起來,眉眼上揚,神仙眷侶也不過如此。


    田孜隔著落地玻璃看了一會兒,默默地低下了頭,手裏的咖啡已經涼了,但周子非一定會回來的,獵人怎麽會舍得放過欣賞獵物的機會呢?


    她耐心等了好一會兒,周子非才姍姍來遲,拉開她對麵的椅子直接坐下了。


    田孜抬頭看他,他也正看過來,倆人的視線在空中一碰,彼此心中透亮。


    他變了,如他所願,沉穩,有分量,站在了社會階層的金字塔尖上,現在的他即便踢拉著拖鞋走在路上也沒人敢小看,那份懾人的氣勢是日積月累身居高位才會有的,又坐擁嬌妻愛子,事事如意,何苦擠兌何川和自己呢?


    周子非看看手表,有點不耐煩的樣子:“你以後有什麽事直接找我,不要麻煩我的妻子,她現在不能有一點閃失。”


    一副應付外人常見的腔調。


    田孜在心裏冷笑了一下,麵上還是誠懇的,說:“我為什麽來你應該很清楚,無非是求你放他一馬!”


    周子非不妨她這麽直白,他本來還打算和她迂回寒暄敘敘舊情,慢慢欣賞她的掙紮,煎熬,懊喪和卑微,可被她那雙熟悉的清淩淩的眼睛一逼,那些說慣了的套話怎麽也說不出口了。


    他抽出一支煙銜在嘴裏,點火,深深地吸了一口,噴出一團濃濃的白煙,然後往後閑閑一靠,隔著繚繞的煙霧看對麵的田孜。


    她瘦了些,還是不太通達人情世故,嘴角眉梢染著最後的倔強,哪裏是求人的姿態?


    他自顧自吞雲吐霧了一番,田孜也不說話,一直安靜地看著他,等他給一個說法。


    他到底被看得煩躁起來,胡亂把吸了一半的煙掐了,說:“他讓你來找我的?”


    田孜搖頭:“他失蹤了,一直沒有消息,是我自己......”


    “是嗎?你對自己這麽有信心?覺得我一定會應你?”


    他眼中掛著明晃晃的嘲諷,嘲諷她不自量力,嘲諷她高估自己在他心中的分量。


    田孜臉皮發熱,強烈的羞恥心兜頭兜腦地把她包裹起來,深深吸了一口氣才能壓下去。


    她說:“你現在什麽都有了,搞這麽多事無非是出口惡氣。何川技不如人,栽了也沒什麽可抱怨的,但得饒人處且饒人.....”


    她眼中突然浮現出乞求的水光,一字一頓地說:“你放他一馬,也放我們一馬。”


    “說什麽呢?我又不懂投資,哪裏有這麽大的本事,你怕是有什麽誤會吧?”


    周子非避開她的眼睛,用手指輕輕敲著桌上的煙盒,避嫌避得嫻熟又滴水不漏,不虧是學法律出身。


    田孜知道他在和她玩貓戲老鼠的遊戲,卻也非常無奈,這方麵她向來都不是他的對手,索性攤牌:“今天隻說怎麽擺平這事,這個能力我相信你還是有的......就當我欠你一個人情,.....或者當你償還你對我的虧欠。”


    說到後麵語句艱澀,有些忍羞含恥的意味。


    周子非不知道被哪句話刺激了,頓時冷笑出聲:“我虧欠你,哈,我虧欠你......”


    他用手指著她,微顫:“你還好意思說這個,當時若不是你迫不及待地攀了高枝…我倆分手還沒分幹淨就讓那個男人登堂入室......可憐我一直沒舍得碰你一指頭,怕委屈了你,你卻這麽迫不及待..迫不及待....”


    說到後麵,恨意濃到無法成句。


    田孜有些意外,坦蕩地接住他受傷混亂的目光,說:“那是一場誤會,那會兒我倆是清白的,信不信由你!其實,如果不是你訂婚了,我和他之間本來沒什麽機會的.....”


    她有些急躁了,沒興趣和他清算那些陳穀子爛芝麻的事,現在什麽事都比不過何川重要,她發狠:“繞來繞去一點意思都沒有,不如你給句痛快話,我求你的事到底行不行,如果不行我就給何川請律師打官司,官司輸了我等他坐完牢出來,沒什麽大不起的!”


    一番話說得鏗鏘有力。


    周子非一怔,喃喃道:“他到底給你灌了什麽迷湯,都落魄成這樣了你還忠心耿耿的。可見那會兒你說愛我全是哄人的,我不過讓你等一下,等我處理好和陳寶珠的關係你都不肯......”


    一副意難平的樣子,無論他現在有多輝煌,當年那根刺一直都在,一直介懷。


    田孜有些意外,聲音不由地放緩了:“子非,其實你並不懂我。我隻想要份完整的感情,你給不了的,你心裏裝到東西太多,要點也太多。…子非,咱們的緣分就那麽多了,不要鑽牛角尖,不要為難不相幹的人了,好嗎?”


    說著說著,情緒激烈起來,眼底浮現出一層淚意。


    周子非被這兩句“子非”叫得心裏酸軟一片,雙手緊緊地交叉握在了一起。


    不一會兒,執拗和不甘又回來了,他陰沉地笑:“甜滋滋,你還是那樣天真,如果何川的經濟詐騙罪成立了,就不光是坐幾年牢的問題了。他出獄後連進金融行業的資格都沒有了,男人的尊嚴會被碾得粉碎。


    是,你情比金堅,不離不棄,可他這樣好麵子的男人會留你在身邊看他落魄嗎?......其實你心裏也知道答案,不是嗎?”


    這話簡直一箭穿心,田孜立刻僵在原地不動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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