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天崩地裂


    何川心神激蕩,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好一會兒才說:“以前的事你問都不問?”


    “不問!”


    田孜回答得非常利落:“以前的你和我沒關係,我也管不著,至於以後......”


    她看看他:“我對你有信心!”


    何川方向盤一抖,車立刻在路上拐了個s形,響起一陣刺耳的車胎摩擦地麵的聲音。


    他不知怎地眼眶有點熱,嘴裏卻在抱怨:“下次說這種肉麻話的時候預告一下,我這小心髒被你虐慣了,一下子有點受不了!”


    田孜抿著嘴笑,沉默了一會兒,何川突然說:“你變了!”


    田孜明知故問:“怎麽變了!”


    何川:“說不上來,變得...嗯...有點霸道總裁了。”


    “我喜歡!”他咧著嘴笑,露出一口大白牙。


    田孜打開車窗,烈烈的山風立刻灌了進來,撩起她的長發,就像情人溫柔的手。


    她是變了,白靜那樣美豔不可方物的人她都沒放在眼裏,這個底氣既是何川給的,也是受她媽啟發:我要我就爭,不要就丟,何苦縮手縮腳,瞻前顧後?


    何川把她送到樓下,叮囑道:“你把戶口本準備好,明早我接你去民政局!”


    田孜輕輕瞟他一眼,說:“要不要這麽性急?儀式感!儀式感!”


    何川撓頭,也是,好歹也得弄個求婚儀式啥的。


    他說:“咳,我這不是怕夜長夢多嘛!”


    田孜嗔道:“該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急也沒用!”


    她說這句話的時候滿心甜蜜,帶點蠻橫,是被偏愛時的有恃無恐,不想竟一語成讖。


    沒過多久,何川去美國出差,走之前還和她在那裏膩膩歪歪,你儂我儂,說一回來就去領證,田孜和他淘氣,說:“那可不一定,哪天下雪就哪天去領證。”


    她對初雪的那點子浪漫的執念還沒過去。


    何川起急了,摁著她不放,一直到她鬆口求饒才放了她一馬。


    田孜溫柔地幫他擦熱氣騰騰的額頭,說:“至於嗎?”


    何川累得眼皮都不想撩,從鼻子裏噴出一口長氣,說:“至於!”


    昨日種種,猶在眼前,可去了美國的何川突然失聯了。


    開始田孜還渾不在意,以為他工作忙,到了第五天才回過味來,一定出大事了。


    她瘋狂地給他打電話,通過各種途徑在網上給他留言,卻都如石沉大海,了無音訊。


    她慌亂起來,心裏像有團火在燒,立刻開車去了他的老宅,熟悉的兩扇大門關得緊緊的,從門縫依稀能看到一院子的枯枝落葉,隨著秋風在地麵上胡亂翻滾——人並沒有回來。


    她打電話給大陳,還有她知道的幾個何川的死黨,卻一直打不通,事情這樣異常,她呼吸都變得困難起來。


    心驚膽戰的一周過去,她直接瘦了五斤,還在強撐著上班,但整個人恍恍惚惚的。


    到底出什麽事了?她甚至開始留意空難的消息,又考慮去報警,但人在國外肯定行不通,那是不是要找大使館?......。


    正惶惶不可終日的時候,她收到了一封非常簡短的電子郵件:田孜,對不起,恐怕娶不了你了!


    沒有署名,但分明是何川。


    她的眼淚立刻滾滾而下,一顆顆滴到鍵盤上,暈染了一大片。


    她狠狠地發了兩個字過去:“混蛋!”


    全世界都在找何川,股市崩盤了,每個人都麵如土色,就連朱浩寧都找她打聽消息,她隻能機械地搖頭,搖頭再搖頭。


    她那個歲月靜好的世界如同一場夢,黃粱還沒有熟就天崩地裂了。


    “他不是很有錢嗎?”


    她咬著後牙槽問朱浩寧。


    朱浩寧搓搓手,臉色凝重:“一個股市,一個賭場,再多的錢一夜之間都能散盡。”


    “散盡就散盡,他不是還有其它投資嗎?總能混口飯吃吧?”


    田孜目光炯炯地盯著他,閃著最後一絲希冀。


    哪裏就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了?


    朱浩寧不說話,好一會兒才緩緩搖頭,說:“我也是剛知道,他這次麻煩大了,自己賠個底朝天不說,還把客戶的投資弄得血本無歸。他呀,還是太自信,之前和他們簽了個什麽協議,人家現在告到他坐牢都是有可能的。


    聽說他最近到處拆東牆補西牆,偏偏又不知道得罪了什麽人,把他的要變現的股份房子使勁往死裏壓價,真是牆倒眾人推......”


    他無限唏噓,田孜越聽心越涼,到最後如墜冰窖,她無法想象驕傲狂妄如他一夜之間落魄是什麽樣的滋味,到處求爺爺告奶奶又是什麽樣的滋味,想一想心都像被剜了一塊兒一樣疼。


    沉默了片刻,她艱難地問:“這麽說他已經回國了?”


    “回國?”


    朱浩寧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她:“他一直都沒有出去啊!哦,我知道了,肯定是怕你擔心撒了謊。其實剛開始都以為是小問題,大不了斷尾求生,誰知道多諾米骨牌似地,一碰全都崩了,摧枯拉朽,嘩啦啦大廈就倒了,仿佛有隻無形的手在後麵推著。


    現在他能變賣的都賣了,窟窿還是補不上,就剩個老宅了,他發了狠話,寧可破產坐牢都不賣!......我怎麽知道這些的?咳,我這裏不是還有點他的股份嗎?這兩天他聯係我想讓我吃下,我要有這能力,還用他開口?先前跟著他投資,我也是賠得一夜回到解放前,現在手上那點流動資金,還不夠公司三個月運轉的。


    怎麽辦?隻能往外轉,看有沒有人願意接手。這個時候,肯定是白菜價,白白便宜了那些虎視眈眈的豺狼!”


    說到後麵咬牙切齒,頗有些同仇敵愾的味道,這倒是真的,公司是他一手帶大的,跟自己的孩子差不多。


    田孜反而平靜下來了,問:“他那點股份能賣多少錢?”


    “操,這兩天有人來談,居然壓到兩百三十萬,以前至少五百萬起,就這還跩得跟二五八萬似地。何川發話了,這個價也讓我往外拋,虎落平陽被犬欺,我tmd的簡直想殺人......”


    朱浩寧額頭青筋直跳,第一次這麽失態。


    “那你賣給我吧!”


    田孜突然說:“給我一周時間,我手上還有兩套房,湊湊應該差不太多。”


    “什麽?”


    “你買它幹啥?這麽著急房子能出手嗎?”


    朱浩寧一臉懷疑。


    “我去找朋友想想辦法,說不定能行,不說了,我現在就去!”


    田孜抓起包就走,又想起了什麽,回頭叮囑他:“何川愛麵子,您千萬別說漏了,等這個事平複下來我再緩緩給他講。”


    朱浩寧應了一聲,突然問她:“為什麽?”


    “什麽為什麽?


    “他最風光的時候不見你往前湊,怎麽現在......”


    朱浩寧眼中閃著疑惑。


    田孜笑一笑,說:“因為我對他有信心!”


    田孜風風火火地走了,朱浩寧在後麵幽幽地歎了一聲,何川倒是個有福氣的,沒看走眼。


    田孜去找羅小虎,今非昔比,現在想見他一麵並不容易,從保安到秘書連闖了好幾關,還在會客室巴巴坐了很久冷板凳,半個小時後才被請到了辦公室。


    羅小虎冷著臉揮揮手,等秘書退出去後親自把門鎖了,又拉下百葉窗,再看田孜時整張臉柔和了很多。


    他說:“對不住了,最近我舅那邊鬧騰得厲害,外麵那些人說不清哪個是眼線,不得不掩著些,你快坐!”


    他的頭發全梳了上去,露出寬寬的額頭,雖然在笑,卻有些不怒而威的架勢,看著比他的實際年紀最少要大個四五歲,憂思催人老啊!


    田孜心急如焚,並不繞彎子,從包裏拿出兩個紅色的房產證放到桌上,說:“小虎,我遇到麻煩了,你人脈廣,看能不能幫我找到買家,這兩套房子的位置格局都是最好的,應該不難賣。”


    羅小虎沉默了,看看房產證又抬頭看看她,目光來回了好幾次,田孜不明就裏,隻覺得一顆心砰砰亂跳,生怕他不應。


    好一會兒他說:“值得嗎?”


    啊?


    田孜愣了一下。


    羅小虎索性挑破:“為了何川值得嗎?”


    他竟然都知道。


    田孜的喉嚨一下子被堵住了,好一會兒才說:“當然值得,我要給他留個東山再起的念想。”


    羅小虎眼神複雜地看著她,這世界上沒有誰比他了解她,了解她是怎樣一口麵包一口礦泉水地做成訂單,然後靠一單一單微薄的提成攢齊的首付;了解她是怎樣咬緊牙根搖搖晃晃在生活的重擊下站起來,努力做出若無其事的樣子;了解她好不容易過了兩天舒心的日子,剛展開笑顏又瞬間被災難選中......


    他都知道的,她低頭時藏好的眼淚,她咬牙迸發出的力量,她最近的春風得意,她和何川的越行越近,......


    他倆都不受上天的待見,在各自命運的亂流裏掙紮,很多次他覺得他們已經很近很近了,近得他可以握住她的手告訴她:別怕,我在呢,可馬上又一個巨浪打過來,把他們遠遠地衝開了。


    他看著她不服輸地抗爭,自救,仿佛看到了燈塔發出的光,幽幽的,搖曳的,卻永不熄滅,仿佛也給他灌注了直麵慘淡人生的力量。


    她好不容易上岸了,卻又要為個不靠譜的男人傾其所有,值得嗎?


    當然不,她值得更好的!隻是現在的他被舅舅逼到角落裏,自顧不暇,連說這樣一句話的資格都沒有。


    羅小虎暗自咬牙,壓下心裏澎湃激蕩的情緒,說:“你還是自己留著吧,這兩套房子救不了他的。”


    “小虎,你別管,幫我盡快聯係賣家好嗎?便宜點也行!”


    田孜非常固執,一臉迫切。


    羅小虎忍不住歎氣:“沒用的,何川明擺是被人下了套。炒期貨嘛,虧就虧了,哪會有這麽大動靜?再說了,他搞投資這麽多年,不會頭腦發熱到不給自己留後路的。這一環接一環的,肯定是得罪人了,要致他於死地才罷休的那種。”


    原來如此,田孜的心頓時變得哇涼哇涼的,連眼睛都呆滯了。


    羅小虎忍不住抓住她的手,指尖冰涼,微微痙攣。


    他心裏大為不忍,勸道:“放棄他吧,田孜,你需要一個能幫你擋風遮雨的男人。”


    他直勾勾地盯著她,烏黑的瞳仁裏燃燒著熾熱的火苗,“等我”兩個字湧上舌尖又咽了下去。


    田孜抽出手,站起身,表情還有點恍惚,眼神卻是堅定的,她說:“小虎,你不要勸我了,我心已決,就算他坐牢我也會等他出來的,房子的事就麻煩你了,我等你的消息。”


    搖搖晃晃地要往外走。


    羅小虎大為震動,又非常無奈,看她弱不禁風如同一縷幽魂的樣子,心像被針紮了一樣。


    他叫住她,卻不說話,兩隻手在膝蓋上緊緊握成了拳頭,仿佛在做一個艱難的決定。


    田孜雖然不明狀況,卻出奇地有耐心,隻管灼灼地盯著他,等他說話。


    終於,羅小虎開口了:“或許,你可以找周子非談談,恍惚聽說陳寶珠有插手這件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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