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小島上綠光散去,一直關注著的夜冥第一時間奔上島。


    這島,比之前更熱了,剛上島,夜冥八隻腿都亂撲騰,實在是地上有些燙腳。前幾日他們在島外圍擺放的東西,居然都被烤化了。幸得當初早有考慮,沒在這小島上來辦婚宴,否則早就一團糟了。


    夜冥對逢歲晚肅然起敬,這麽熱,他都呆得住,還離水潭頗近,實在是強悍,皮糙肉厚啊,不愧是在苦海裏鑽了個來回的男人!肉身經過了千錘百煉。


    此刻逢歲晚在煮茶,阮玉泡在水潭裏,她雙臂枕在荷葉上,頭歪著,正閉目養神。


    夜冥將逢歲晚上下打量一遍,“恢複得還不錯嘛。”拆了神器,原本修為都直接跌到了出竅,沒想到現在居然又漲了回來,穩定在了渡劫初期。明明他跟青萍劍羈絆更深,結果拆了神器後受到的影響反而最小,就連小道君也跌了一個大境界,哪怕事後用了那麽多天材地寶滋補,如今也不過隻有元嬰後期的修為。


    要知道,原來的小道君可是出竅期大圓滿,距離渡劫隻有一步之遙,又被稱為半步渡劫境。


    逢歲晚點點頭:“讓大哥擔心了。”如今,他也能麵不改色的叫一隻大蜘蛛大哥了。倒不是對妖獸一類有什麽看法,他其實並不喜與其他生靈交流,更不會攀關係,如今,娶了一個妻子,便多了如此多的親“人”,而這個隊伍,總覺得還會繼續壯大。


    那父女倆,跟誰都能稱兄道弟……


    夜冥心頭想:我才沒擔心過你。


    不過見他現在如此識趣,大哥喊得也快,夜冥便沒多說什麽,而是道:“咱爹打算成親了,你知道嗎?”


    在水潭裏眯著眼睛的阮玉抬起頭來,“啊,什麽時候!”


    逢歲晚將手裏的茶杯放下,微微皺眉,用眼神表達布滿——不是說累得睜不開眼,需要休息了嗎?


    阮玉又往水裏沉了一些,隻露了眼睛以上出來,可沉在水裏不方便講話,她又往那支花苞底下躲了躲,露出半張臉問:“什麽時候成親啊?怎麽都沒告訴我。”


    “就等你醒。”夜冥說:“這會兒,應該在送禮,就那兩顆什麽來著?籠煙星石。”


    阮玉哦了一聲。


    這是送眼睛呢。


    爹爹打聽了很久,才找到的最好、最漂亮、以及最適合小道君的星石。為了換那一對籠煙星,她還費了不少力氣,神識到處找了很多珍稀的藥材才從那個隱世家族的寶庫裏換了出來。


    煙籠寒水月籠沙,那兩顆星子還是當年一位修行寒霜刀法的大能在月夜渡劫時劈裂沙海,以刀氣淬煉整片沙海後凝聚而成的星石,原本足有九顆,傳承至今隻剩下了兩顆,剛好能湊一對眼珠子。


    “喏,驚鴻照影鏡!”夜冥將一麵大鏡子用絲線套住掛在空中,“你去不了浮雲島,就在這裏看吧。”


    他們真是一刻都等不了,就她結界一開,他們就直接拜堂?也不挑日子選時辰的?


    阮玉:對爹爹來說,隻要能夠跟小師父在一起,每一天每一刻都是好日子。


    這一麵鏡子很大,懸在空中,宛如一堵牆。


    透過鏡子,阮玉可以看到浮雲島上,張燈結彩。


    鏡子應該正好對著生命樹,翠綠的樹葉裏多了許多大紅的綢花,還貼了很多喜字,就連空中的雲朵都是彩色,時不時飄出一個喜字,又一個喜字……


    虛空獸們可真是配合,都會在空中變字型了。她也好想過去看熱鬧,奈何現在還離不了島,隻能趴在水池裏,眼巴巴地瞅著他們。


    恰這時,對麵的身著喜服的阮一峰出現在了樹下,他仰頭看了看,說:“玉兒醒了?本想在你那小島上成親的,結果你那裏越來越熱,隻有渡劫期的夜冥能上來,我和小雪如今都沒法靠近了,你們這幾日做了什麽,爐子的火越燒越旺了?”


    阮玉一本正經地回答:“幹柴烈火,天雷勾動地火!”


    逢歲晚嘴角一抽,微微側過臉。


    阮一峰又說:“成親不是要拜天地,我尋思著咱們家小蓮花誕生於混沌之時,比天地都還悠久,拜青蓮不就更加長長久久。”


    逢歲晚聽到這裏覺得不對,這是什麽奇葩想法?嶽丈大人您腦子怎麽長的,怎麽會冒出這麽多稀奇古怪的念頭。


    阮玉顰眉,“可我是你女兒啊,隻有拜父母的,哪有拜女兒的?”


    ——還好這次阮玉沒跟著鬧幺蛾子。哪有成親拜女兒的道理!逢歲晚莫名欣慰。


    “你別變人形就好啦。待會兒我們就拜你這個方向,拜青蓮!”


    阮玉點頭,“那好吧。”她還一咬牙,哢擦一聲掐掉了一片葉子,“隔空拜不行,帶著我的葉子去,這樣我不就到場了!”


    逢歲晚:……


    掐掉一片葉子的阮玉哎喲哎喲的喊疼,逢歲晚本想嗬斥她幾句,結果見她喊疼又顧不上別的了,隻能運轉靈氣去給她療傷,還用一根絲帶將斷掉的莖處包紮起來,順手紮上了蝴蝶結。


    光禿禿的一根莖,瞧著不美,更不協調。


    “晚點給你送喜糖過來。”阮一峰繼續說:“給你看看。”


    她吃不了,喜糖靠近就成了灰,也就隻能看看了。


    “我忙去了。”阮一峰揮揮手,隨後從鏡裏消失,這是走出了驚鴻照影鏡的留影範圍,他一走,身後一些虛空獸就冒了出來,對著鏡子照來照去,擠成了一團。


    想起上次那個直接幻化人形連衣服都不穿的虛空獸,逢歲晚屈指一彈,將鏡子微微調整了方向,對準了小島無人的角落。


    鏡子裏看不到人了,虛空獸們覺得無趣,很快就散開。


    夜冥想了想,垂下一根長長的絲線,“你可以拉這根絲線調整鏡子方向。”


    接著又問逢歲晚:“你呢,能走吧?跟我過去喝酒!”


    逢歲晚本不想去。


    他不願將阮玉一人留在孤島上。


    但不去也不合適,正猶豫時,就聽阮玉說:“你快去呀,還愣著做什麽。”


    逢歲晚這才起身,“我會早點兒回來。”臨走前想起什麽,又說:“我一會兒就呆在樹下,等我到了,你把鏡子拉回來。”


    “絲線在那邊。”


    “你別直接拽過來,絲線會燒壞的,得走出來。”小姑娘一天傻乎乎的,總覺得他一個沒看住,她就會犯蠢,總得多交待幾句才放心。


    “知道了。”阮玉嘀咕:“年紀也沒我大啊,怎的這麽囉嗦。”


    逢歲晚氣息一滯,太陽穴突突地跳。


    ——沉住氣,尊老愛幼,不要跟老古董計較。


    等人都走了,阮玉這才放鬆下來,整個人沒入水底。


    水潭底下,她能看見青蓮的根須。


    近半的根須燒成了灰,水麵上的荷葉仍舊蒼翠,然新芽卻都已卷曲枯萎。


    又開始疼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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