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心中鬱悶,一路急行,誰也沒有心思說話。石軍索性不再隱身,把扶搖收進百寶袋,和梓笙、烈燼並肩一路朝著佳木關飛馳而去。


    石不疑則依舊坐在小天頭上,他的心情倒是不錯,一路唧唧呱呱地和烈燼東問西問,烈燼生性嚴厲冷峻,不過對著這個石軍的元神替身多少也有點好奇,而且也難免有些親切感,再加上石不疑這個小無賴的嘴巴比起石軍可是甜上百倍,幾聲“大伯!大伯!好大伯”叫下來,烈燼居然任由這小鬼一路胡說八道,胡攪蠻纏,偶爾石不疑問起修煉的心得時就答上幾句,隻是不許他隨便欺負小天。


    終於和石軍相聚,小天的幸福感可真是難以形容,在石不疑手下的這段日子裏他簡直時時刻刻都在“思念”著石軍的好處,此刻有了正主兒在場,心中認為石不疑肯定不敢再隨便欺負自己,可還沒等他來得及細細品味這一份難得的“安全”,頭上就被百無聊賴的石不疑“梆梆梆”敲了好幾下,於是又隻好重新垂頭喪氣,悶聲大發財。


    原本幾人的預定計劃就是從妖界目前防守最是疏忽的佳木關離開,此刻又添了幾個傷員,為了防備群妖回過味來之後窮追猛打,所以他們一路上就更加地小心謹慎,直到離開哭樹森林老大的一段距離之後,烈燼這才長出一口氣,沉聲道:“小軍,依我看,妖界經過此役之後,必定會有一場大亂。所以,此地不宜久留,你在這裏的事情全都辦完了麽?要是沒有別的事情,我們必須盡快離開妖界!”


    石軍一路上很少說話,顯然是心情有些沉重,這時聽得大伯發問,這才有些心不在焉地開口答道:“嗯!沒什麽事了,我們這就從佳木關離開吧!”說著忽然想起了什麽似的,轉頭對梓笙道:“梓笙大哥,你也和我們一起走吧。”


    沒想到梓笙卻搖搖頭,說道:“賢弟的好意愚兄心領,隻不過我目前卻並不打算離開這裏。”


    “什麽?”烈燼和梓笙相識的時間雖短,卻不知為什麽對這個特立獨行的大妖精有著一份特別的好感,聽他這麽一說,不由奇道:“剛才的情形你也看見了,那些妖族同類根本就容不下你,你還要留下來幹什麽呢?”


    “是啊,大哥你已經變成了妖界的公敵,留下來的話勢必危險重重,而且現在連尼蘇寶藏也已經消失了,群妖察覺之後,肯定會把這件事情也遷怒到你的頭上,此時不走,以後可能想走也走不了!”石軍擔心梓笙的安全,耐心地勸說著。


    “尼蘇寶藏消失了?”聽了石軍的話,梓笙眼睛一亮,隨即詫異地問道:“難道你……”


    石軍有點不好意思地一笑:“嘿嘿,一言難盡,反正現在尼蘇的寶藏再也不會出來害人了,他也永遠得到了平靜。”說著伸手把石不疑從小天頭上一把抓下來:“他叫石不疑,是尼蘇送給我的元神替身,以前的名字叫做綠言。”


    “綠言。”梓笙思索著重複了一遍,隨即釋然地哈哈一笑:“我記得了,原來是這樣,恭喜賢弟啊!看來這還真是緣分,尼蘇大哥的寶藏總算遇到了合適的主人,這種結局真可謂是最圓滿的了!”


    石不疑不滿地在石軍手上掙紮著:“放開我!有這麽把我揪出來見人的嗎?太不尊重了吧?”


    石軍也不理他,自顧自對梓笙繼續遊說:“尼蘇還要我告訴你,這麽多年來,他這個做大哥的一直很想念你,隻不過一直忙著報仇,沒抽出功夫來,現在想想特別後悔,覺得自己簡直傻透了,畢竟憑著綠言的幫助,怎麽也能再活個千兒八百年的,說不定還可以到人界想辦法煉出個肉身來,重新活上一次,早知道還不如放棄報仇,離開妖界,指不定多麽逍遙自在嘞!還說當年嘯傲山林,促膝品酒,縱論天下英雄的日子是一去不複返了,叫你一定要自己把握好機會,去人界吟吟詩喝喝酒,重新去過那逍遙自在的生活。”


    石軍這一番話半真半假,既有尼蘇的原話,又摻雜了他自己的意思,總之是希望能夠籍此打動梓笙,又見梓笙聽了,果然若有所思,不由得心裏一鬆,說真的,他和梓笙也算一見如故,因此實在不希望他留在妖界冒險。


    卻見梓笙思索了片刻,長歎一聲:“是啊,事實上,我實在很厭倦這裏的很多事情,很希望遠遠地離開。”說著,他落寞地搖搖頭,語氣中流露出蕭索之意,“但無論怎樣,我畢竟是妖精一族,這也是無法改變的現實。”


    梓笙冰藍色的眸子溫和地望向石軍,略帶自嘲地一笑:“雖然多年來,我獨來獨往,過著閑雲野鶴般的生活,不介入妖界的紛爭,但其實並不成功,有一些事情卻始終也無法勘破,在眼下這個時節,妖界群龍無首,諸侯割據、大亂將起,梓笙終於還是無法狠下心來,做到獨善其身。”


    “說得好!這才是有擔當的男兒本色!”烈燼低喝一聲,揚眉道:“既然是妖,在妖界動蕩不安的時候,就有責任站出來盡一份心力,甚至明知道艱難危險重重,也決不改變心意,如果人人如此,那天下的太平則指日可待!”


    石軍卻心下黯然,他知道這一別,或許從此沒有再見之時,但梓笙心意已決,不能勉強,隻得點點頭,他不想說些無用的惜別之語,一時間,卻也找不到什麽更好地說辭。


    “怎麽?妖界還有什麽好玩的事情要發生麽?那我們也留下來看看怎麽樣?”見大夥的話題又變得有些沉重,石不疑這個惟恐天下不亂的小家夥連忙插了進來,急不可耐地發表意見。


    烈燼心中一動,連忙對石不疑說:“對了,在渴望山的時候,你好像還殺死了三個冥界的叛將是不是?”石不疑一聽,頓時大為起勁,唧唧瓜瓜地把偷聽黃沙等人說話的事情講了出來。


    石軍失聲叫道:“怎麽,夜叉和玄石被殺死了?”這個消息實在太出乎他的意外,沒想到自從翡翠通道一別,夜叉和玄石竟然就這麽喪生妖界,一時間不由得有些黯然,隨即心中一凜,覺得此中實在大有名堂,可一時間心亂如麻,無法冷靜下來細思其中的究竟。


    “石兄弟,據我看來,這一次在妖界發生的事情似乎另有隱情。在我們逃亡的過程中,這幫家夥似乎對赤帥和扶搖的一舉一動全都了如指掌,並且針對她們設下了陷阱,讓我們自投羅網,這背後又到底隱藏著什麽樣的原因呢?黃沙等人突然背叛,並且和妖界中人聯起手來,將同屬一族的夜叉和玄石殺死,你們難道不覺得有些古怪麽?還有,在如今這樣一個多事之秋,虹霜他們卻急著把勒突這麽一個隻會玩弄些小手段的家夥,推上了妖界至高無上的領袖之位,這一切的一切,實在是有些耐人尋味啊!”聽完石不疑近乎兒戲的提議,梓笙的臉色卻嚴肅了起來,似乎要在臨別之際提醒石軍些什麽似的,拋出了一大堆的問題。


    烈燼和石不疑對妖界的情形了解不多,所以心中對於此前發生的這些事情雖然有些懷疑,卻並沒有細想,此刻聽梓笙這麽一說,也感覺到這一次的事情並不簡單,而石軍的臉色卻逐漸凝重起來,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繼續傾聽著梓笙的分析,


    “說實在的,我也隻是隱隱覺得有些不妥,但整件事情的真相到底如何,目前我們所掌握的線索還是太少,我暫時也無法作出合理的推斷,而這,也是我想繼續留在妖界的主要原因之一。”梓笙鄭重其事地說完前麵的一段話,隨即眉頭一展,對著石軍笑道:“不過這也沒什麽,就算他們有什麽陰謀詭計,我相信兄弟你也自當會有辦法應付,大哥隻是想提醒你,以後行事還需多留些心眼才行!還有,你帶著阿搖離開後,一定不要再讓她回來,因為那樣隻能讓她想起傷心的往事,她畢竟還隻是個孩子……”


    “至於其他的,梓笙不才,卻也沒有將自己的生死榮辱看得如何重要,隻想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情罷了。”


    聽完梓笙的叮囑,石軍點點頭:“我知道。”心情被梓笙的灑脫所感染,索性把一腔離愁別緒和滿腹心事拋開,軒眉笑道:“古人說黯然者,唯別而已,我看其實不然,分別一樣可以是開開心心的,隻要存了希望,就沒什麽好傷感的,梓笙大哥,我們這就要離開了,望你也多多保重,希望很快,我就會在人界為你把酒洗塵!”


    “好!人生本無常,聚散自有時!大哥就此別過了!”


    “且去也!竹杖芒鞋輕勝馬,一蓑煙雨任平生!”


    梓笙行事倒也幹脆,幾句囑托過後,居然說走就走,衣影消散之後,隻在空中留下了幾句長歌之聲,在四周回蕩盤旋,久久不散……


    和梓笙分別後,石軍看赤陽仍然昏迷不醒,不由有些擔心,一時之間無計可施,隻好把赤陽也收進了百寶袋,和烈燼簡單地講了一下各自別後的遭遇,石不疑終於又找到了說話的機會,“大家夥,你幹嘛不在地下等我?害得我到處亂找。”


    石軍笑著一瞪眼:“你還說?要等你這小家夥把救兵搬來,黃花菜都涼了!再說這事兒你不是在和我傳訊的時候都知道了嗎?”


    “哼,知道歸知道,但是沒有顯出我石某人機敏幹練的一麵,可就是你的不對!像我這樣英明神武、機智無雙的人,怎麽也不應該受到這樣的待遇啊!”


    烈燼啞然失笑:“小軍,按說這元神替身應該就是你自己的一部分,想不到你也有這麽……哈哈,這麽有趣的一麵?”


    石軍老臉一紅,看了兀自瞪著大眼睛一臉不服氣的石不疑一眼,心想,有趣?是分裂吧?我怎麽也有這麽臭美兼自大狂的一麵?看來我對自己的了解程度還真的有待增進!


    嘴上卻說:“時間不多,大伯,按照梓笙大哥之前的指點,前麵不遠應該就是佳木關了。”


    烈燼哈哈一笑:“好侄子,打算直接闖關麽?”


    石軍聳聳肩,無所謂道:“都已經到這個地步了,還有什麽可顧忌的?兵貴神速,趁著消息還沒有傳過來,守衛沒有準備,闖關就闖關!”


    “好耶!”石不疑高興地大叫:“又可以痛痛快快開打了!”


    石軍猛喝一聲:“誰說要你動手了?你給我老老實實地,不許輕舉妄動!”說著率先向前方佳木關高大的關門疾飛而去。烈燼、石不疑和小天也像離弦之箭般尾隨在後。


    佳木關是進出妖界的門戶之一,模仿人界的築城方式,用巨大的乳白色雲母砌築了高達數十丈的城牆,由於突降大雪,氣溫驟降,鎮守佳木關的守衛全都被凍得縮成一團,眼看著關門緊閉,天色昏暗,路人渺渺,於是紛紛擠進離關門不遠處的兩個花妖開的酒肆,吆喝著燙酒玩樂。


    隻餘下一小隊正當值的衛兵,眼巴巴聞著酒肆裏飄出的酒香,聽著裏麵鬧哄哄的笑鬧,心下懊惱,連負責瞭望的哨兵也不耐寒凍,從高塔上爬了下來,搓手跺腳地在雪地上來回跑著,想給被凍得發僵的身上增加一些暖意。


    忽見幾人狂飆一般風馳電掣地突飛而至,身為小隊長的是一個石妖,這家夥倒是對嚴寒沒有什麽感覺,因此一直兢兢業業守在城門口,見到有人過來,當即挺直了身子,循例唱道:“何方人等需要出關?請減速慢行,道清出關理由,填寫出關紀錄,出示通行令牌!”


    卻聽到一個懶洋洋的聲音笑道:“是剪徑的強盜呢,怎麽可以減速慢行?”隨後就見這幾人在半空中同時縱躍,眨眼便飛臨關門上空!


    石妖小隊長大急,連忙吼道:“弟兄們,有人要強行闖關啊!”


    但話一出口,卻發現自己的聲音是那麽的微弱,那大笑聲中仿佛帶著一股難以形容的金石之聲,聽得他兩耳隆隆,天旋地轉,手酸腳軟,不知不覺“咕咚”一聲倒在了地上。


    隨後,頭頂上兩人一龍施施然飛抵關門上空,其中一人隨手一揮,爆出一團明黃色的火焰,暗藏在關門上方的禁製結界當即被破去,這幾人輕輕鬆鬆地便從高達數十丈的城牆上輕輕鬆鬆飛了過去!


    小隊長大駭,想叫又叫不出聲,費力地扭頭一看,卻見自己的一小隊守兵,甚至酒肆中的數十名同伴,居然也正和自己一樣,東倒西歪地躺了一地!


    離開佳木關,穿過一條崎嶇的結界通道,下一刻,石軍等人終於回到了久違的人界。


    “大家夥,這裏的靈力好弱啊,”石不疑來到人界的第一句話就是叫苦:“你的家鄉可真不怎麽樣!”


    石軍沒有說話。


    他們現在正身在一大片荒蕪的農田中,遠處有幾處農房,但看起來頹敗不堪,似乎早已無人居住,四周望望,東邊不遠處有一座山,似乎是修羅山的樣子,但是山上的綠葉全部枯萎凋敝,看起來十分灰敗。


    一陣北風吹來,石軍這才醒悟過來,人界已經進入了冬天。


    “也不知道這一走,人界又過了多少天。”石軍苦笑著感慨道,不經意地望了望天色,忽然神色一變:“不對勁!”


    烈燼也點點頭:“不錯,怎麽到處都有冥界的氣息?”


    “而且還特別強烈!”石不疑也插嘴道。


    石軍和烈燼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掐訣隱身,飛到半空,辨清方向,朝著市裏疾飛而去,不多時,便找到了胡海租住的那幢不起眼的二層小樓。


    誰知剛到那裏,就聽到一陣敲鑼打鼓的聲音,電子鞭炮劈劈啪啪炸得山響,整條胡同裏擠滿了人,手上舉著小旗兒,扛著標語,上書“除暴安良維護社會穩定之星——胡海”、“獻給最可愛的人——摩陀”、“勇敢和智慧的化身——胡海”、“挽狂瀾於既倒的鬥士——摩陀”之類的字樣,還有不少花季少女手捧著胡海和摩陀的大頭照,滿臉敬仰和癡迷地大叫著:“胡海!胡海!摩陀!摩陀!”


    有的人甚至還為胡海和摩陀誰比較帥氣而爭執起來,繼而大打出手,揪頭發、掐臉蛋兒,大喊大叫,把原本已經熱鬧不堪的小胡同更鬧得一團糟。


    石軍嚇了一跳,這唱的又是哪一出啊?怎麽眨眨眼睛,胡海和摩陀就成了偶像級人物了?難道這倆小子跑去拍了部《有間道》?但這也和什麽除暴安良、勇敢和智慧的化身扯不上關係啊?


    看著照片上摩陀喜笑顏開,連嘴上的兩撇小胡子都翹得老高,石軍忽然湧上一種親切感,好久沒見到這兩個冒失的家夥了,看起來他們過得很“充實”啊!


    石軍看了會熱鬧,笑著對烈燼說:“大伯,看來大門我們是擠不進去了,還是幹脆點,直接奔陽台吧。”


    客廳裏空空蕩蕩地十分安靜,但卻一反以往亂糟糟的樣子,收拾得十分整潔幹淨,甚至還添加了一些別致而又實用的小家具,看得石軍一陣迷糊,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進錯了地方。


    可是一走進臥室,石軍就笑了:原來這屋子裏麵,此刻正貼牆站著兩個胡海,老老實實地目視前方,做“思過”狀呢。


    看看這兩個替身,無論從做工還是表情,都比以前最早出品的“假石軍假胡海”出色了很多,不知道是出自誰的手筆。


    烈燼沒有四處走動,而是徑自在沙發上坐下,取下頸上的項鏈墜子,握在手中,閉目凝神。石軍估計他是在和魔界互通消息,便對正興奮地到處翻騰的石不疑打了個手勢,示意他保持安靜。


    “我想和小天出去玩。”石不疑眨眼間就將屋子裏裏外外跑了個遍,沒有看到什麽感興趣的東西,眼珠子轉了轉,對石軍提出要求。


    “可以,”石軍看見小天一臉的苦相,補充道:“不過你不許再打小天,要不然我一定會生氣的!聽到沒有?”


    “聽到啦!”石不疑高高興興地回答著。


    石軍懷疑地看了看這個小鬼頭,揮了揮手:“去吧。”心想:這哪兒是我?簡直像個長不大的毛孩子嘛!


    石不疑眉開眼笑地對小天道:“怎麽樣,走吧?放心,我不會打你啦,有什麽事都等我們出,去,了,再,說!嘿嘿嘿嘿……”一臉地天真無邪,又尖又細的聲音聽得小天一陣毛骨悚然。


    石軍把臥室和客房的床整理了一下,然後打開百寶袋,把昏迷著的赤陽和扶搖放了出來,把她倆分別安置好,然後坐在赤陽身邊,凝視著她平靜柔美的臉,心裏悄悄地發愁。


    藍魄也遊了出來,環繞在赤陽身邊,七嘴八舌地“問”石軍:“她怎麽啦?”


    石軍心底湧上一絲傷感,輕聲說:“她中毒了。”心裏卻想著天木老人已死,“罹患散”的解藥卻又該到哪裏去找?忽然又想到,之前匆匆忙忙離開哭樹森林,連天木老人的屍身也忘記帶出來,等扶搖醒了,恐怕又該傷心了,哎,希望那些妖怪們不要太為難一個死去的老人吧!


    他伸出手,在赤陽的秀發上溫柔地撫摸了一下,決然道:“阿陽,我一定要把你救好,你放心吧!”話音剛落,就看到赤陽那濃密的睫毛微微一動,心裏也跟著一動,連忙附下身子,低聲喚道:“阿陽?你醒了?”


    片刻之後,赤陽緩緩睜開了眼睛,茫然地掃了屋子一眼,目光最後落在他的臉上,喃喃道:“幽暹,我又在做夢了。”


    石軍心裏一痛,連忙道:“你沒有做夢,你現在已經和我一起回到人界來啦!”


    赤陽依舊茫然地停頓了半晌,忽然也不知從哪裏來的力氣,一翻身坐了起來,抓住了石軍的手,:“幽暹,你變得好可怕,我不喜歡你這樣,真的不喜歡!你甚至連石軍都不如了!”


    石軍的心“咚咚”直跳,猶如被人拚命捶打一般痛楚,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麽好。


    好在赤陽緊握他的手漸漸放鬆,眼神也渙散起來,昏昏沉沉地向後一仰,再次昏迷了過去,這才避免了尷尬。


    石軍頹然坐倒,心灰意冷地抱住頭,不明白自己究竟想怎麽樣。


    水漫天臨死的那一幕再次出現在他的腦海,還有夜叉和玄石的死……


    這次去妖界,冥界可以說是損失慘重!兩位冥帥一死一傷,同時還折損了四大冥將,赤陽中了“罹患散”之毒,這種毒的解藥該到哪裏去找?在回來的路上,連大伯都說“罹患散”是妖界中極為厲害的毒藥,幾乎可以比得上弱水,現在赤陽神誌不清,真擔心她會不會……


    還有水漫天,為什麽這個名字聽起來這麽熟悉?為什麽他別的人不找,卻要把扶搖托付給自己?為什麽自己的身體再次出現了那種不受控製的情況?他原本以為體內發出的那個聲音屬於自己的前世,可是這種情況又為什麽會在那個節骨眼上出現呢?


    梓笙大哥分析得不錯,這次的事情自始至終都透著邪乎,似乎有什麽人在暗中操作一樣,是誰呢?冥帝?不太可能,就算他想找借口和妖界開戰,也沒必要先把手下的兩大元帥往死裏整吧?這個犧牲未免太大了!可是把事情從頭到尾串起來看,冥界一定有人參與了這件事情,要不然黃沙等三大冥將為什麽居然膽敢冒大不韙,和妖界串謀殺死自己的元帥?沒有極大的利益的驅動,或者什麽別的原因,他們何必這麽做?又是什麽人,有力量使堂堂冥將公然叛主呢?這個人究竟是什麽目的?


    石軍想了半天,始終不得要領,看著赤陽蒼白的麵頰,他的腦子裏亂成了一團,一時間心亂如麻,忍不住長長地歎了口氣。


    赤陽,赤陽,為什麽?我該怎麽辦?


    過了半天,他的心情才漸漸平複下來,輕輕用手梳理著赤陽散亂在枕邊的頭發,凝視著她微蹙雙眉的睡相,心中一時柔情無限,一時煩惱不堪。


    就在這時,卻聽到烈燼輕輕敲了敲門,叫道:“小軍,出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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