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近選了個吉日吉時,杜雪巧帶著杜春,坐在冷嘯玉趕的馬車上,在杜村人詫異的目光裏,帶著為數不多的幾個包裹,告別住了十多年的家。


    各種議論之聲四起,卻不能在杜雪巧心上留一絲痕跡,有了三嬸子的教訓,想必也沒誰再敢亂嚼些壞她名節的舌根了。


    這些日子被家裏老鼠鬧的睡不安生的三嬸子,站在自家剛剛修好的竹籬笆裏,目光怨恨又驚懼,憔悴的臉色配上狠辣的表情,活脫脫地獄裏爬出的冤鬼,還要被不時路過院子的人問上一句:“他三嬸子,沒讓你家男人去扒灰?”


    三嬸子罵罵咧咧的也不敢回,平日裏老實巴交的男人手真是狠哩,若是再被他聽到一句是非,可是要把她休回娘家,除了忍著她連個屁都不敢放了。


    杜雪巧一路上都熱情地跟族人打著招呼,看別人眼中各種羨慕、嫉妒還有怨恨的目光,杜雪巧心情大好。


    “雪巧,你們這大包小包的是要去哪啊?”


    自從族長悶在家裏不敢出來見人後,形勢便一麵倒地偏向了杜雪巧,甚至還有人站出來主持公道,提起雪巧姐弟在爹娘去世後,被族長帶人強占的田產應該還給雪巧姐弟。


    雖說關係到各家利益,大多數人都沉默地不願附合,到底姐弟倆的日子好過了很多,虎子娘再次想到她家虎子和杜雪巧的親事。


    族長帶白立去杜雪巧家鬧的事她自然知道,可那日也親眼見過杜雪巧滿滿兩車的布料,雖然後來證實那些布料是鎮上馮記布莊雇杜雪巧染的布,可從馮記布莊開業那日起,生意有多火十裏八村都知道,能給馮記布莊染布,那可是很賺錢的手藝。


    村子裏不隻一戶想要從杜雪巧這裏得到秘方,旁敲側擊了幾次,杜雪巧把秘方藏的死緊,沒了族長帶頭,誰都怕落欺淩孤女的惡名,再眼饞也不敢表現的太出格。


    更何況,杜雪巧今時不同往日,時刻都有彪悍的冷家人隨行,能在族人們的貪心中好好地保住杜雪巧家的黃牛,冷嘯玉威名在杜村可是響當當的,哪怕在知道他曾是‘太監’,也沒誰敢在他麵前把這事叫囂出來。


    念頭轉了一次又一次,隻能慢慢消彌。


    虎子娘在家裏輾轉幾夜無法入睡,終於打算舊事重提,她就不信了,憑她家虎子的人品相貌,杜雪巧真能不動心?上次也是怪她提的太突然,小姑娘害羞了。還有這次還要先跟虎子說好,別到時虎勁一上來再說些不該說的。


    隻要杜雪巧哄的答應和虎子定親,她就有辦法以婆婆的身份逼她將染布的秘方交出來。


    家裏有了這手藝,賺了大把銀子,再拿捏起杜雪巧還不容易?


    於是,打定主意的虎子娘便攔住了杜雪巧的馬車。


    杜雪巧嫣然一笑,手指輕輕將鬢邊的亂發掖到耳後,“嬸子,我們要搬到城裏了,往後回來的時候少了,家裏還要指望嬸子多多費心了。”


    “啥?搬家?那我家虎子咋辦?”虎子娘一聽急了,幸好她攔的及時,不然等杜雪巧搬走了,她再想提和虎子的事哪裏找人去?


    不過,這樣一來,她更加堅定了杜雪巧染布秘方很賺錢的想法,城裏的房子有多貴,她想都不敢想,這才染了幾天的布,房子都買得起了?


    不行,她得趕緊把杜雪巧和虎子的事給定來才行。


    杜雪巧真是又氣又好笑,“嬸子,我搬家關你家虎子啥事?”


    虎子娘攔在馬前,打定主意不讓杜雪巧離開,“你和我家虎子的親事可是你爹娘在時就定了的,你可不能說不認就不認。”


    杜雪巧越聽越不像話,有事時躲的比誰都快,沒事時又來算計她,上次見族長帶人來家裏鬧,虎子娘不是都攔著她說不再提她和虎子的事,這才幾天過去,就都忘到腦後了?


    杜雪巧氣道:“嬸子這話說的可不對,既是我爹娘在時定的,可有媒證?可曾聘?全都是嬸子紅口白牙說的,誰知是真是假?這話往後嬸子還是提都不要提了吧。”


    虎子娘不依,“既是你爹娘在時定的,哪能說不提就不提?倒是雪巧你說的媒人和聘在理,嬸子回去就請媒人去你家聘還不成?反正這親事定來的,你是不能不認。”


    “嬸子,我敬你是長輩,你可不能胡攪蠻纏的,別說我沒聽爹娘說過這事,就是爹娘同我說過,就衝你家在我和春兒有難處時,一句幫襯的話都沒說過,這親事我也不能應。還是那句話,雪巧爹娘新喪,雪巧要守孝三年,絕不會做個不孝女。”


    看虎子娘副賴上就別想甩開的模樣,杜雪巧真是有想揍人的衝動,可明知虎子娘這身板架不住自己一拳,也隻能忍著氣和她講道理。


    冷家嬸子卻沒那好脾氣,從到很早之前,她的職責就是保護燕福生,既然燕福生離開時把她一家都留給了杜雪巧,她的職現就是保護杜雪巧。


    在她的保護之,杜雪巧被人這般為難,她還能坐視不管?再有,主子對杜姑娘的心思哪個看不出來?可是千交待、萬囑咐,一定要把媳婦給他守好了。


    這時虎子娘偏要來和主子搶,她若是不做些什麽,將來主子怪罪來,她就是失職。


    由打牛車上來,來到杜雪巧和杜春坐的馬車前,“我說,虎子他娘,這就是你的不對了,人家姑娘沒看上你家虎子,你還要強娶不成?要我說,你還不就是看上人家雪巧的染布手藝了?不然早咋沒聽你說過這話?”


    一旁不乏看熱鬧不怕事大的,聽了冷家嬸子的話,很多看出這門道的人也跟著附和,都知道杜雪巧染布賺了錢,這錢到了不他們兜裏,也不能就便宜了虎子一家。


    “就是啊,虎子娘,你早幹嗎去了?還不是看人家雪巧賺了銀子,你就想著媳婦騙到手,銀子也就有了吧。”


    “哎喲,這算盤打的真精,連兒子都用上了。”


    “嘖嘖,平日裏還真看不出你是這種人,都說會咬人的狗不叫,還真是這個理兒。”


    虎子娘被說的臉上紅紅白白的,冷家嬸子聽了一會兒才笑道:“看吧,還是明白人多,你這點小心思還想瞞誰啊?我看還是趕緊的回家去吧,不然這老臉真就丟光了。”


    虎子娘心知這時也沒法再讓杜雪巧答應親事,而且她也看出杜雪巧是真心不想嫁給虎子,而不是她之前想的害羞。


    可被人這麽點出心事,總是尷尬的很,恨恨地瞪了冷家嬸子一眼,“就是不嫁給我家虎子,也不會便宜了你家小子,誰不知你家小子是咋回事,還真當自己是個爺們了?”


    一句話噎的冷家嬸子沒話了,雖然知道自家兒子不是,可這話又能和誰說?若是以男子的身份留在杜雪巧身邊,再被人傳出閑話,於杜雪巧名聲也不好聽,她隻能忍氣吞聲地生受了虎子娘的氣。


    趕著大黃等在前麵的冷嘯玉聽了這話,回頭掃了眼恨恨的虎子娘和自家被噎的無話可說的娘,最後目光落在虎子娘身了,嘿嘿地笑,可那笑容冷的讓人不寒而栗。


    虎子娘不由得打個哆嗦,不敢和冷嘯玉對視。


    杜雪巧眉頭皺在一起,她沒有注意到冷嘯玉投過來的目光,心裏對虎子娘也恨上了。


    冷嘯玉是燕福生留給她的人,那就是她的人,她的人豈是隨便讓人欺負的?


    再說,自從知道冷嘯玉太監身份後,杜雪巧平日和他說話都要加十二分小心,就怕無意中傷了他的自尊。


    好在冷嘯玉為人十分彪悍,別看是剛住到村子裏的外來戶,平日裏也沒誰敢惹,若不是因為她的關係,虎子娘絕對不會拿這話來噎冷家嬸子。


    杜雪巧可以忍受虎子娘和族人們對她的算計,反正今後也不會常常見麵,大不了躲著就是,躲不過也可以讓鼠小弟帶領鼠群報複回去。


    可她不能容忍虎子娘對冷嘯玉的攻擊,她的人,不論如何,她都是要護著的。


    由打車上來,站在虎子娘麵前,“張婆子,人在做,天在看,做人要講良心,當初我爹娘新喪,我和春兒受盡族人欺淩,你那時雖沒有落井石,可也沒站出來說句公道話,怎麽看我有本事賺錢了,你家也想來討便宜了?是不是還想要把我染布的手藝學了去,再把我掃地出門?還別說我打眼就看不上你家虎子,就衝你這人品,我就是嫁冷家哥哥,也絕不進你家這門,你今日這般算計我這個孤女,他日傳揚出去,也不怕你家兒子娶不著媳婦,女兒嫁不到婆家?做人還是給自己積點陰德的好。”


    說著,看也不再看臉上陰晴不定的虎子娘一眼,扶著微有些抖的冷家嬸子上了車。


    冷家嬸子心裏暗暗叫苦,杜雪巧這番話若是被有心人傳出去,可不就成了她願意嫁給冷嘯玉?這要是傳到主子耳朵裏,嘯玉這娃可就慘了哦。


    杜雪巧卻隻當她是被虎子娘給氣的,連聲安慰,那神色看在別人眼中真就能了兒媳婦討好準婆婆了。


    冷嘯玉心裏也怪忐忑的,偷眼去看杜雪巧,雖然不敢有非分之想吧,可一想到杜雪巧為了維護他說出那樣的話,忐忑之中還有點小喜悅。


    眉毛一豎,手上小鞭子一甩,那些還想拉著杜雪巧問東問西的族人們都識趣地讓開了路,目送著杜雪巧一行車輛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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