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悟伏龍真經,確實能提高悟性與心性不假。


    可伏龍真經乃是道門真經,與佛經能有什麽關係?


    “我修行之初,便是《呂祖說先天得道經》都要看得頭暈目眩,不得其解。而自從聽過程前輩講經,現在再看隻覺著淺顯易懂,一目了然。”


    方休自顧自解釋,笑著道:“這佛經也是如此。從前抄佛經,好像在抄天書,根本抄不明白。現在抄佛經,卻能輕易領悟到其中真諦。”


    “竟有這等事?”


    老山監訥訥遲疑。


    伏龍真經要有這效用,他程一峰早被金國廟與白馬寺請去。


    一幹燕山之人亦是議論紛紛,眾說紛紜。


    可說來說去,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唯有一個猜測。


    一位焚天峰真傳,低聲跟旁邊問道:“是不是陷於天地大劫的十七位佛主,轉世歸來了?”


    “神魂俱滅,荒佛都救不了,何來轉世之說?”


    旁邊這人也是一位真傳,輕輕搖頭。


    到最後,還是老山監止下議論。


    “想來這是獨屬於你的機緣,別人也領悟不得。”


    老山監笑嗬嗬開口,又道:“既然你與佛有緣,又以抄書為樂,那不妨就多抄寫佛經,若是能抄出身識來,轉眼便成真人。”


    在他眼中,方休斷然做不出背棄道門,轉投佛門之事,所以才如是說。


    說得也是正路。


    佛門有一個別支,喚作俗門。


    同時也是武門別支。


    武門修行第一個境界與道門相同,也是開辟三百六十五個竅穴的築基修行。


    而佛門前五識,都有熬練肉身的效用。


    不說五識皆開,但凡打開其中一識,周身竅穴都會搖搖欲墜,自然輕鬆開辟。


    東興山的徐山監便是俗門之人。


    既有一身不俗武學,又會幾樣佛門神通,可不止是手段更多,武學神通配合之下,同一境界罕有匹敵。


    隻不過……


    雖可以齊頭並進,卻隻能止於五識和築基境界。


    徐山監便已經把俗門修行走到底。


    既是宗師,又是金剛。


    俗稱護法金剛。


    再往後去,八識後三識與肉身無關,武門九轉肉身也跟佛門修行全無關聯。


    隻能二擇其一。


    徐山監一直未作抉擇,是這抉擇真得難做。


    佛學難以領悟,武學……武門功名在兵部,武門之人怎能留在都供府?


    似徐山監這般的俗門弟子,已經殊為少見,幾十年未必能出一個。


    畢竟兩門同修,極容易因分心而一無所獲。


    再加上,道門跟佛門向來針鋒相對。


    是以極少有人兼修道、佛。


    哪怕隻是入門的五識與築基境界。


    方休此次來燕山,就是要聽程一峰如是說,來給自己背書。


    自此,他便可放心大膽地修行佛法。


    誰敢有異議。


    先過問燕山大羅。


    臨走前,老山監又笑嗬嗬送兩瓶參術丹,囑咐他好生修煉,早日先天圓滿,成就真人。


    既然你一旦尋得其他道法,就要棄《伏龍真經》而去。


    那就助你一臂之力,讓你在尋得其他道法前,先完成築基修行。


    到時你還不是得乖乖入我門中?


    從燕山回來,隻四五天後。


    便有奉部公文下來,要方休與悟真大師,北上除妖。


    刑部已經追查清楚,寧王府餘孽,與十萬大山之妖,潛藏在居庸關左近的虎峽山。


    照奉部的意思,居庸關外便是北莽,若一擊不中,讓這些妖族逃入白草地,便再難抓捕歸案。


    故而,必須出其不意,趁其不備。


    之前寧王謀逆時,喬族便是從居庸關入境,直取燕京而去。


    居庸關守備裏百戶以上的將領,通通已經全家抄斬。


    也因此,居庸關上下人心惶惶,士氣不振,新任指揮使當即上稟此事。


    大明國勢再是日漸衰弱,居庸關這等要地,也不可有一絲鬆懈。


    朝中極為重視此事,正準備從京營調一批精銳去居庸關補充,並一些補給與犒賞,以穩定軍心。


    方休與悟真大師一道,按照奉部的安排,喬裝作隨軍的糧戶,一同北上。


    押運糧草至邊關,以實到數量,從邊關將領處拿回條子,再跟朝廷要錢。


    能做這生意的,無不是背景深厚的豪商。


    這般豪商,帶一個美貌侍女出門,隨身伺候,豈不是很正常?


    連悟真大師都挑不出錯來。


    抵達居庸關後,遞交刑部公函,並奉部文書,以及刑部跟奉部一同向兵部要來的調令。


    指揮使哪裏敢馬虎,當即點起一隊熟知山勢的老哨,供都供府來人驅使。


    一行人悄然離開居庸關,往深山行去。


    這隊老哨皆是入伍十年以上的老兵,最次也有一宮修為在身,一入山中便似老猿一般靈活,步伐飛快。


    悟真大師是金剛高僧,連神通都無須動用,隻憑肉身便可翻山越嶺。


    算起來,倒是方休的修為最差。


    不過他將足下風咒催起,亦可如履平地。


    正是初春時節,寒氣未消,山風砭人,胡小桑變回原身,窩在方休懷裏給他捂手,反而是最舒坦的一個。


    進山兩天後,臨近虎峽山地界。


    天黑時,一行人在一處避風山穀暫作休息。


    生火的功夫,一個老哨在穀口吹起一聲古怪的口哨,似山雞,又似飛鳥,傳出去許遠。


    不多時,便聽得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


    “李將軍,你喚俺來有啥事?”


    從山穀外奔來一隻毛發雪白的大狼,跳入穀中落地一滾,化作一個頂著狼吻的昂藏大漢,朝為首的老哨抱拳道。


    來時路上,老哨們說過。


    虎峽山是燕山餘脈,雖然跟大羅派山門遙遠,但畢竟燕山二字唬人,是以左近並無妖族敢存身。


    反倒是兵部考慮到居庸關左近山勢險要,兵甲難至,為配合哨探,特意一番安排,遷了一眾妖民進山。


    這條大狼,正是那些妖民之後,一直聽候居庸關差遣。


    按說妖族之所以辦妖藉,是仰慕人國繁華,想到大明城鎮中居住享受。


    可妖民哪有什麽地位,說讓入山,也就隻能入山。


    連遇見一個什長,也要敬稱一聲將軍,不敢得罪。


    “過來。”


    李什長招招手,那狼吻漢子便邁進山穀來。


    幾個老哨隨即抄他後路,將穀口堵住。


    “李將軍,這是?”


    狼吻漢子神色變化,露出幾分緊張。


    “我問你,虎峽山是不是來了幾個生麵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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