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無玦雖是拉著她往前走,但到底還是顧忌阮弗的腳步的,也並沒有走得很快,阮弗知道他心中肯定是有些不平,倒也不在這時候如何,隻乖乖跟在玉無玦的的後邊,表現出前所未有的乖巧。


    他們是往後宮的方向去的,一路上雖是有宮人相見,不過見了兩人也隻是垂頭行禮,倒也沒有別的什麽反應。


    直到重華宮三個字出現在阮弗的眼中,她隻來得及看了一眼,便被玉無玦帶了進去,重華宮自皇後去世之後便再也沒有人入住,但裏邊卻依舊是二十年前的模樣,隻留了幾個宮人和一個老嬤嬤,見到玉無玦進來,也沒有人阻攔,隻守門的人對他行了個禮而已。


    直到進入了重華宮的前殿之後,玉無玦才放開了阮弗的手腕,轉回頭,便見阮弗乖巧地看著他,他還沒有開口,阮弗便已經抓住他的衣袖,“無玦,你在生氣。”


    這聲音還有一些輕柔,玉無玦看著她,突然覺得心中的那些不平,出不來也下不去,硬生生悶在胸口,偏偏又不能對她如何,可真是難受得緊!


    最終還是歎了一口氣,沉了臉道,“還知道我會生氣?嗯?”


    阮弗扯過他的衣袖,人卻往他更近一步,攥住他腰身兩邊的不料,垂眸看著他衣袍上的金蟒圖案,似乎是想了想,而後才道,“你生什麽氣呀,陛下也是著急而已,哪能沒有一些芥蒂?”


    因為身高的關係,玉無玦垂眸,隻看到她頭頂烏黑的長發,發髻中間別了一隻精致的發釵,聽她這麽說,更是心中火氣環繞,“如此說來,你覺得父皇的決定是對的?”


    阮弗臉色微變,被他問得一噎,這人,分明就知道她說的是什麽意思,還這般來曲解她!


    不過轉念一想等下要解釋的事情,阮弗最後還是決定,先好好安撫他的情緒吧,道,“我沒有跟陛下說什麽……”


    “這麽說,你原本打算說什麽?”


    阮弗一笑,抬頭,目光清亮地看著玉無玦,道,“我原本打算跟陛下說,陛下跟我說的這些,我無法答應,因為,這世上,有一個人對我情深義重,他願意此生唯我一人,願意將畢生深情交付在我的身上,如此,我便一生對他好,顧他憂喜,念他安樂,一生相扶,攜手並肩,絕不做傷他之事,也決不許這世上任何一人傷他!”


    玉無玦低頭看她,在她清亮的眼眸中,最後還是長歎了一聲,將阮弗攬入了懷中,道,“這些話本是我該說的,怎能讓你來說?”


    阮弗笑了笑,“你我還要區別些什麽?”


    是啊,他們還需區分彼此麽?玉無玦心中的那些鬱氣,漸漸消散,輕聲道,“這世上,除了你,便無人傷得了我了。”


    阮弗沒有說話,隻輕輕靠在他懷中,沉默著。


    最後還是玉無玦的聲音首先在她頭頂響起,“阮兒,不論外邊如何變動,你都不需要犧牲自己。”


    他說過,她不必為他做出任何改變,這是當年許下的諾言,她必定還記得,卻從未讓他守住這份諾言。她該是明白的,隻要做她想做的事情便可,至於因為這一次的事情掀起的風波,他自然會平定,並且會很快解決。


    阮弗知道他說得是外邊如今因為李秀和林墨的關係而已經轉移到她身上的風向,隻是勾了勾唇道,“無玦,你總是忘記一件事情。”


    玉無玦眸中升起一些疑惑,低頭看她,阮弗緩緩道,“你總是忘記了,我們之間,本也從來也不算是誰為了誰而做出了犧牲和讓步,你便是我,我便是你,我們做的任何一件事情,也從來不單單是為了對方而已,而是為了‘我們’。”


    她隻需這麽說,玉無玦便明白了阮弗的意思,將阮弗緊了緊,可即便是如此,她卻也忘記了他並不願意她受到那些人的詆毀,這世上,大丈夫可忍辱負重,卻不能教妻兒被他人所辱。


    但這些,他卻又不願意與她說,她是為了他好,說出來,徒惹阮弗的歉疚罷了,隻一點愁鬱在眸中消散不去,還好,還好今日外邊一傳起這些消息的時候,他便已經有所行動了。


    “罷了,日後再做這樣的事情,先與我說一聲可好?”玉無玦道。


    阮弗心思細膩,這時候自然也發覺了玉無玦話語裏淺淡的苦澀和無奈,她本也是心思活絡之人,加上她這麽說了,玉無玦便沉默了不再言其他,當即心中一動,卻是想起自己許多時候,做起事情來,仍舊還保留著以前孤身一人的時候獨自決斷的性子,或許他們之間不必事事都與對方報備,但有些事情,即便她能一個人解決,卻也還需要顧及玉無玦的感受,而玉無玦卻事事都能顧得上自己……”


    想到此處,阮弗不禁覺得自己有些自私,剛想開口說些什麽,但尚未張口,轉念一想,心中明白玉無玦必定不願意聽她那些道歉的話,隻鄭重點頭,“以後再也不會這樣了。”


    玉無玦看她認真的眸色,還有一些殘餘的歉疚之色,隻彎了彎唇角,兩人相視一笑,卻多了幾分歲月的溫柔之意。


    阮弗這才慢慢解釋道,“其實,早在被陛下授命禦書房同知的時候我便已經知道自己不會在這條路上一直做下去的,無玦,當時辰國需要一個人來帶動這等變革的力量,陛下也需要一個破陳革新的人,我便是那個人,這無關利用與不利用的關係,我回到辰國的目的,便是如此,陛下信任我,在我心中,陛下也是一個明君,我心中還有一些不甘心的執念,禦書房同知、辰國的時局給了我一個機會,如今,我將這條路走了出來,接下來,不管是從哪一個方麵來說,都應該到此為止了。”


    玉無玦當然明白阮弗所想的是什麽,就像他明白白莫如當年離開永嘉的另一個原因一樣。


    “有我在,還擔心那些事情做什麽?”歎一聲,玉無玦道,“過去的事情,我必不會讓你再經曆,何況,你與那些人不一樣,你既說父皇是明君,難道她還不知道你的心形?否則,當初何必啟用你。”


    聽他有些別扭的語氣,阮弗笑了笑,道,“我自然知道,隻是,難道我日後隻做你的晉王妃不好麽,你便會將我限製在後院,再也不能做別的事情了麽?”


    她帶著點點笑意看他,眸中還有揶揄之色,玉無玦被她問得一噎,“自然不會!”隻見阮弗眸中流光轉轉,隻胸中發出一聲喟歎,“我倒是願意你不再勞累,不再憂心那些事情,隻是,那樣,便不再是你了……”玉無玦抬手,輕撫她的唇瓣,道,“這張嘴,總是有本事讓我不能對你如何。”


    阮弗淺淺一笑,“不是我不能讓你如何,而是這世上,你是最懂我的人,無玦,隻要你懂得,一切便都夠了,以前我奢望天下、中原、河山、社稷、百姓,心中裝了無數的東西,有時也會覺得沉重卻不能放掉,可如今卻越來越覺得那些東西還在我心裏,卻被我心中的另一人分擔掉了那些重量……無玦,你要記得,無論身在高位,還是處於低位,這江湖廟堂,我總是與你站在一處的,永遠。你當日給我的承諾,我從未忘記,也盼你不要忘記這是我今日給你的承諾。”


    玉無玦心中震蕩,隻覺得瞬間便縈繞了諸多複雜而不能言說的情緒,滌蕩在心,讓他久久不能平靜。


    這便是他的阮兒,他聰慧果敢的妻子,他心有玲瓏的伴侶,他剛柔並濟的最心愛的女子。


    玉無玦將阮弗重新納入懷中,喟歎一聲,“能得阮兒,是我三生之幸。”


    阮弗唇邊升起一抹笑意,能與他相識,又何嚐不是自己三生有幸呢?


    好一會兒,阮弗才將這重華宮的前殿環視了一圈,道,“你今日怎麽帶我來重華宮了。”


    玉無玦語氣裏多了幾分悵然,“許久沒來重華宮中看過母妃了,今日帶你來看看。”他頓了頓,道,“若是母妃還在,必定會極為喜歡你。”


    重華宮中,常年有宮人在,因元昌帝對皇後的情意深重,重華宮日月供奉這香火,從未斷過,元昌帝也會時常過來,有時候,一呆便是一兩個時辰,據說,前幾日,元昌帝便獨自一人在重華宮中呆了一個早上,出去之後,安成便傳太醫去了元昌帝的寢宮。


    玉無玦帶著阮弗在皇後的畫像前站了許久,而後才重重跪下,卻什麽也沒有說,阮弗就在他的旁邊,看著他一係列的動作,想起玉無痕說的今日的事情,此時隻覺得對玉無玦心疼不已。


    從知道自己的母後是因為保護自己而自殺,這些年一直背負著這份自責生活,到如今,知道自己間接造成了皇後中蠱導致後來的一係列事情,這時候,又該承擔多麽大的心理壓力,玉無玦這些年來,一直因為這件事情而與元昌帝之間關係別扭,始終認為是元昌帝無法保護母後,可這會兒,他知道自己無意之中成為了整個事件的劊子手,元昌帝即便是豎起了銅牆鐵壁般的屏障,又如何防得了自己的兒子?


    阮弗分明感覺到跪在冷皇後畫像前的玉無玦雙肩雙微顫抖,似乎是在極力隱忍著什麽東西一般,她隻覺得自己的心,好像被什麽東西給狠狠砸過,疼意蔓延至全身的骨骼。


    可這會兒,她不能做什麽,隻無言跪在玉無玦的身邊,伸手握住將玉無玦垂放在身側的手,剛剛碰上他的手,玉無玦便猛地將阮弗的手緊緊握在自己的手中,阮弗隻聽得一聲低低的,帶著無盡壓抑的“母後”。


    她在心裏輕輕歎了一口氣,抬頭望著畫像上的那個女子,一身皇後的宮裝,高華雍貴,可她眉目卻帶著柔意,如一個慈愛的母親在看自己的孩子與丈夫一般,雖有皇後的威嚴,卻將一身的淩厲之氣收斂得幹幹淨淨,在香火的繚繞中,她似乎在低頭看著自己的孩子,慈愛的眸中,隻有寬容,隻有仁和。


    這是阮弗第一次見到冷皇後,與她想象中的有些意外的不太相符,可卻與覺得理當如此,一個能讓元昌帝二十年念念不忘的女子,一個養出了玉無玦這般聰慧的孩子的母親,一個在辰國曆史上必定會與帝王在史冊的某一頁熠熠生輝的女子,讓她心中升起無比的尊重。


    她在心中輕聲道,以後,身邊的這個男子,還有她來傾心相付,絕不讓他在經曆如當年一般痛苦的事情。


    拜過皇後之後,玉無玦好像恢複了不少,但是,兩人並沒有馬上離開重華宮,玉無玦牽著阮弗的手,在重華宮中走了一圈,待到了一處假山邊上的時候,他才停下來,盯著那一處假山,看了許久。


    “怎麽了?”阮弗的視線從前麵的假山上移開,轉頭看向玉無玦。


    玉無玦不知在想著什麽,麵上的神色有些恍惚,他的視線一直放在假山那一處,良久之後,他才道,“阮兒,母後的死,是我造成的。”


    阮弗心中一沉,“無玦……”


    玉無玦看著那一處假山道,“當年,我還小,朝中混亂,宮中混亂,母後和父皇都很忙碌,有一日,我見母後黯然傷神,上前去問她為何這樣,可她一見到我,麵上便又出現了如往常一般的笑意,卻並不與我說別的事情,讓宮人帶我自行出來玩兒……我心中不快,便一個人躲在了這假山中,母後喜愛蘭花,那假山上不知何時開出了幾株蘭花,我尋思著,母後宮中的盆景已經多日未曾換過新的花樣了,若是我將他們摘回去,母後必定會開心,結果……”


    玉無玦望著假山的某一處出神,似乎還能見到當年那個為了莫名其妙開在假山上的幾株蘭花而爬上假山的孩子的身影,那時候,他也不過是五六歲,對於一個五六歲的孩子來說,即便已經漸漸開始習武了,但卻也還是連基礎都沒有完成的,這座由於許多山石堆疊而成的假山,卻是有些困難。


    玉無玦閉了閉眼,道,“結果,我爬上了假山,摘到了花兒,最後,卻腳下生滑,摔了下來,幸好攀附住了凸出來的山石棱角,可等到宮人來找我的時候,我身上已經被山石刮出了傷口。”


    阮弗靜默無聲地站在玉無玦的身邊,可心卻心驚不已,失足麽?當年的她也不過是五六歲的即便能抓到凸出來的山石又能支撐多久,何況,若是沒有那些凸出來的山石,這樣高度的假山,摔下來便是非殘即死!


    壓下心中突然升起的後怕,阮弗緊了緊玉無玦的手,可她知道玉無玦想要表達的是什麽,可她多想告訴他,當年的事情,真的不是他的錯。


    玉無玦道,“我受傷了,除了知道自己受傷之外,其餘之事完全不知,但卻是在我受傷之後,母後才開始出現了被蠱蟲控製的情況。”


    玉無玦隻是說了這些事情,阮姝說,當年的人無法設計皇後,但是,卻可以對玉無玦這個還很多事情都不懂的孩子下手,當時的重華宮中,必定潛伏高車族的人,但是以皇後的智慧,那個人必定不能像珍妃身邊的夢兒一般是個貼身的心腹宮女,隻能是重華宮中不起眼的人,所以,他們無法靠近皇後,也無法在重華宮中布局,但是,利用一個小孩子,卻是更加容易的事情。


    阮姝說,當年之人設計玉無玦,通過玉無玦而對皇後下手,她不知道當年之事,究竟是如何做到地,但是,玉無玦卻從未懷疑這一點,那麽他心中便認定了,並且也在這樣的提醒中想明白了當年的事情究竟如何發生,這時候,她無法安慰他或許當年的事情並不是他想的那樣。


    “無玦……”阮弗扯了扯玉無玦的衣袖,柔聲道,“當年的事情,並不是你的錯。”


    玉無玦抿唇沉默,阮弗將他轉過身過來,看著自己,阻隔了麵向假山的視線,道,“當年你還隻是一個孩子,你為了皇後娘娘開心去假山上尋一株皇後娘娘最喜歡的蘭花,這本身並非是你的錯,摔跤,受傷,也不是你的本意,甚至你的出發點始終都是好的,皇後娘娘隻會為此感到開心,而且,如是娘娘現在知曉的話,也必定不希望看到你如今在此處為當年的無意之舉而黯然傷神,悔恨歉疚。”


    這樣的道理,誰都能懂,可是能懂,卻無法真的當做什麽也沒有發生一般,玉無玦並不是一個鑽牛角尖的人,但心中的自責,是不論歲月如何,都不可能完全消失的,就算知道母後若是知曉的話,也必定不願意這樣。


    就算當年沒有他這一出假山之摔的事件,瞄準了皇後想要對此下手的人也還會有別的後招,是抵擋也抵擋不住的。


    玉無玦輕歎了一口氣,垂眸將阮弗納入了自己的懷中,聞著她身上淡淡的氣味,心中也漸漸放鬆了下來,閉了閉眼,輕聲道,“我知道的。”


    阮弗卻也沒有再多說什麽了,隻輕輕拍了拍玉無玦的後背。


    兩人在重華宮走了一圈,隻是在假山和前殿中留的時間長了一些,玉無玦在帶阮弗離開之前,卻帶著阮弗去重華宮中見了一位老嬤嬤。


    老嬤嬤見到阮弗,有些冷硬的麵上也露出了一些笑意,“這位就是王妃了。”


    這是重華宮中唯一的老嬤嬤,當年跟在皇後身邊伺候的一共有兩位嬤嬤,皆是從皇後還在閨中的時候便跟過來的,如今的一位,正是晉王府中打理內院之事的冷嬤嬤,這位……玉無玦在帶她來的路上便已經說過了,冷嬤嬤是皇後還沒有嫁給元昌帝的時候就跟在皇後的宮中,是皇後身邊的心腹之人,與皇後之間與其說是主仆關係,莫不如說更像是情同姐妹一般,自從皇後去世之後,冷嬤嬤照顧了玉無玦很長的一段時間,直到玉無玦成年,開始去戰場之後,冷嬤嬤才向元昌帝申請回到重華宮,日日伴在皇後的身邊,玉無玦對於冷嬤嬤,還是帶著很多敬意的。


    阮弗見此,也對著冷嬤嬤行了一禮,倒是讓冷嬤嬤一驚,“王妃,使不得。”


    阮弗笑道,“阮弗敬佩冷嬤嬤,這個禮,冷嬤嬤理當收得。”


    冷嬤嬤有些冷硬的麵上不由得動容,忍不住抬手擦了擦眼淚,道,“娘娘若是在天有靈,今日必定會非常高興。”


    玉無玦隻是帶她來見一見冷嬤嬤,以表示對冷嬤嬤的尊敬,很快便又離開了,隻是在離開之前,冷嬤嬤卻仍舊是叫住了玉無玦,“王爺,陛下每月初一、十五、三十,都會在重華宮中度過,平日裏,若是有時間也會尋常來重華宮。”


    很顯然,冷嬤嬤是知道父子之間的心結的,往常她不會對此說什麽,隻知道,若是皇後娘娘還在,必定不願意看到這樣的局麵,如今,終是忍不住了。


    玉無玦點了點頭,“本王知道了,日後若是父皇來,還望嬤嬤仔細些。”


    冷嬤嬤眼角一鬆,道,“老奴省得。”


    如此,玉無玦便帶著阮弗離開了重華宮,一路從重華宮中走出來,兩人漫步而行,說著高車族的這些事情,便見前邊有太醫匆匆而來,見到阮弗和玉無玦出現在後宮之中,先是一愣,而後便上前行禮,“見過晉王殿下,阮同知。”


    玉無玦淡淡看了他一眼,嗯了一聲算是應下了,倒是阮弗看著太醫身後的丫鬟麵上焦急的神色,也讓開了路,“趙太醫這般急色匆匆,可是出了什麽大事了?”


    玉無玦雖是不說話,但任由阮弗的樣子也讓趙太醫即便著急也不能忽略不看,道,“微臣是往雍和宮而去。”


    趙太醫身後的丫鬟有些焦急,阮弗看著,卻道,“齊妃娘娘生病了麽?”


    “回阮同知,娘娘這兩日睡眠不好,犯了頭疼之症,因此傳喚趙太醫,娘娘在宮中還等得著急……”


    阮弗笑了笑,道,“倒是我耽誤趙太醫了,趙太醫快去吧,免得齊妃娘娘等不及了。”


    趙太醫見此,匆匆起身,與宮女一起往雍和宮的方向而去了。


    看了一眼趙太醫離開的方向,眼中劃過一抹疑慮,但終是沒有表現出太多,阮弗繼續與玉無玦道,“在雍和宮和毓秀宮中搜出的高車族人的情況如何?”


    玉無玦聽她這麽問,也不去問為何單單問了雍和宮和毓秀宮,而是就將雍和宮和毓秀宮的情況跟阮弗說了一遍,“雍和宮中搜出了四人,皆是宮女,其中一人是掌事的嬤嬤,另外三人皆是不太起眼的外殿宮女,毓秀宮情況也是如此,兩宮搜出的人員數量情況,與其餘宮殿並無太大的差別……何況,這麽多個宮殿,搜出來的人除了多是宮女,並且是並不太起眼地宮女之外,並無什麽規律可言。”


    阮弗聞言點了點頭,玉無玦也不著急,道,“阮兒可是有何懷疑?”


    阮弗微微搖頭,唇角勾起一抹淺淡的弧度,道,“無玦,你不覺得,高車族的事情,似乎是橫空出世一般麽?即便阮姝和宣王將我的身世抖出來了,但是,事情卻完全沒有必要進行到這一步,背後的人既然已經籌謀多年了,那麽,就應當有所警覺才是。”


    玉無玦並不意外她會這麽說,隻是道,“的確是太過輕易了,不過……如此也證明了,他們已經沒有太多忌憚,他們隱忍的時間,也快要走到盡頭了。”


    阮弗輕歎了一聲,“還有阮姝,我覺得阮姝知道得太多了,對方即便要為了事成而說出了皇後娘娘的事情,但完全沒有必要提及高車族的分布情況,雖然提及了,也不見得能有多大的用處,但是,倘若是我引誘一人為我辦事,絕對不會多此一舉。”


    因為誰知道阮姝能不能成功,最後又會落在什麽樣聰明的人手中?


    玉無玦搖頭失笑道,“那隻能說明是阮兒的籌謀比那些人周全多了,不過也並非是不可的,除非他們高車人之間已經不同心了……”


    他幽幽說著,眼睛微微眯起,似乎看見了什麽阮弗一時還沒有看清的真相一般。


    阮弗忍不住抬頭看他,眸中還有一絲疑慮,“分心?”


    玉無玦點頭道,“倘若是我們,在同一個組織之中,分成了兩派甚至更多,一派或許激進,一派或許還保留保守之態……”


    他話還沒有說完,阮弗眼波一轉,便即刻明白了玉無玦的想要表達的意思,她拊掌道,“我明白了,現下,在背後籌謀的高車人之間,已經不像一開始那麽團結了,畢竟,最高的寶座,人人都想坐上,而他們之間相互依賴,卻都誰暫時也不能離開了誰,他們原本是想要借助此事來暗中逼迫你我,但最後卻有人單獨行事,有意將高車族的事情抖出來,鬧得滿城風雨,目的或許還不止一點,而是逼迫遲遲沒有動作了另一方合夥人!”


    玉無玦聽她瞬間通透,先是愣了一愣,而後笑道,“阮兒果然聰慧。”


    阮弗有些無語地看著他,他都已經說到這個份上了,她若是還不明白,便枉費了自己這些年的經曆了。


    玉無玦笑道,“這個方法,便與我們現下所做的差不多了,傷敵一千自損八百,不過這一千與八百,卻並非是半斤八兩的區別。”


    別人內部已經隱隱鬧翻,但他們卻能夠維持穩定,這一千與八百,隻怕是黃金與廢鐵之間的區別了。


    阮弗想了想道,“既然要謀國,事情便簡單多了,這宮中,和朝堂之中,當有位高權重者能夠直接進入朝堂的核心,那麽,此人,絕非僅僅是阮嵩而已。”


    兩人說話都極為小聲,好像在喃喃細語一般,說到此處,阮弗的神色變得凝重了許多,想起阮嵩這麽多年的所作所為,想起阮嵩必定不是一個做於自己無益的事情的人,她眯了眯眼眸。


    玉無玦與她對視一眼,阮弗以眼神示意,玉無玦隻是彎了彎唇角,輕聲道,“阮兒莫急,遲早總會知道是不是的。”


    阮弗隻是點了點頭,卻不再多言。


    ---


    另一邊,雍和宮中,齊妃靠在床榻上,頭上釵環未佩,一頭長發披散在身後,她的確是生病了,臉色蒼白,眼底還有烏青之色,顯然是這幾日睡得並不夠好。


    趙太醫已經離開了雍和宮,寢殿之中,此時隻剩下齊妃和一個老嬤嬤。


    老嬤嬤將一碗湯藥端到齊妃的床邊,對著伺候在周圍的宮女道,“你們都下去,娘娘用了藥,還需好好休息。”


    宮女齊聲應是,接著便紛紛退下了,前殿的大門又被關上,隔絕了寢殿內外的景象。


    老嬤嬤將藥湯端到齊妃的麵前,“娘娘,先趁熱喝了。”


    “嗯。”齊妃輕嗯了一聲,但也隻是這淺淡的一聲,也能聽見她聲音裏邊的疲憊,以及明顯沙啞的樣子,看得老嬤嬤又是眸中升起一些著急和擔心。


    齊妃卻若無其事一般,隻是兩三口喝下了那濃黑的湯藥,將碗交給老嬤嬤之後便以手抵額,輕輕揉捏了起來。


    老嬤嬤將藥碗放在了一旁的端盤之中方才走到齊妃的身邊,抬手揉上齊妃的額頭,代替了齊妃原本的動作,“娘娘莫要思慮太多,這幾日,娘娘已經是累壞了,當好好休息才是。”


    她這麽說著,低頭不經意一看,卻從一頭原本烏黑的鴉發中發現了幾縷白絲,當即不由得心中一驚。


    齊妃卻慢慢睜開了眼眸,聲音有些疲憊地道,“你叫本宮如何不擔心,本宮倒是沒有想到,他們竟然在私底下給本宮來了這麽一手,這是要逼本宮啊。”


    嬤嬤聽見她這麽說,隻道,“娘娘聰敏,事情發生的時候,便已經反應過來,從而沒有太大的動作,更沒有生硬阻止太多人,還好沒有引起別人的懷疑。”


    齊妃輕哼一聲道,“若是引起了別人的懷疑,現下皇兒隻怕是要危險了,本宮也等不及皇兒能掌握更大的能力便要被他們逼著起事了,真是一群蠢貨,我們都等了多少年了,也不差這三五年了,現下打亂了計劃,將本宮在宮中多年的布局打亂了,他們能有什麽好處,以為如此本宮和皇兒就要被他們拿捏在手中了不成?”


    她動了怒氣,臉色也愈顯得蒼白一些,嬤嬤趕緊勸道,“娘娘,勿要動氣,事情還有回寰的餘地莫要傷了自己的身子。”


    齊妃也知道,這幾日為了挽救一些勢力,她不得不動用了幾乎入宮以來便沒怎麽再用過的巫術,因著太過情急被反噬了才造成如今這個局麵,不由得重重歎了一口氣,道,“阮弗和玉無玦都不是什麽好糊弄的人,發生了這麽大的事情,隻怕會對本宮生疑。”


    嬤嬤在背後抿唇不語,齊妃歎了一口氣,“如今皇兒在北方賑災,北方……永嘉的情況,消息不知是否已經傳到他的手上,現下城中正是戒嚴的時候,本宮也不好與皇兒傳遞消息……”


    “娘娘,冷先生先前尚未與王爺去北方賑災。”老嬤嬤提醒道。


    齊妃霍然睜開了眼睛,眯了眯眼,道,“冷先生總有辦法解決眼下的事情,罷了,本宮也不需要操心那麽多,現下,什麽也不做才是最好的,無為而為,這麽多年本宮都走過來了,難道還怕現下這一塊絆腳石麽?”


    “娘娘能這麽想就好了,楚王殿下得到消息,必定會有自己的主意。”嬤嬤道,接著又好像很是欣慰地道,“老奴看著,楚王殿下如今是越加重視如何壯大自己的力量了。”


    齊妃聞言在,也不再多言,隻是歎了一口氣,他早當如此了。


    本書由瀟湘書院首發,請勿轉載!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盛世絕寵之王妃傾城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西青先生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西青先生並收藏盛世絕寵之王妃傾城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