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後宮出來之後,元昌帝和阮弗便沒有再去見元昌帝,高車族之事,還有許多事情待處理,玉無玦自然也還是忙碌的,兩人便直接出宮了。


    元昌帝已經離開了禦書房,安成剛剛與他匯報了玉無玦和阮弗剛剛離開皇宮的消息,他聽完之後,臉上一片悵然,神色竟顯得突然蒼老了好幾歲一般。


    安成自然知道原先在禦書房發生了什麽事情,這會兒,卻也不敢吭聲,隻元昌帝獨自一人靠在榻上,凝重的神色漸漸散開,良久之後,他才重重歎了一口氣,“朕是一個父親,可朕更是一個帝王啊……”


    安成在一旁將頭垂得低低的,卻是不敢發話。


    可元昌帝也隻是這麽一歎而已,麵上愁色未消,許久之後方才站起來,慢慢往外而走,安成默默跟在元昌帝的身後,見著元昌帝略微凝滯的步伐,卻不見了年前的那一般龍虎之氣,不由得心中一酸,正想抬袖,但心中又想起自己如今的境況,卻又不得不忍下了這個動作。


    ——


    北方。


    大雪已經停下,年前因為雪災而被壓塌的民房正在修建當中,但是,因為大雪封路,修建的工作一直都很是困難,加上這幾日雖然並沒有下雪,但是,自玉無驚來到北方之後,這一邊的天氣卻是時不時還會下雪,並且雪勢比永嘉城中的任何時候都還要大,因此,災民民房的修繕工作並還沒有安排好。


    除此之外,因為大雪凍壞了食物,糧食也成為了一個問題,災民的溫飽還需要朝廷的補給,所幸眼下的辰國國庫在元昌帝多年的經營之下仍舊是充盈了,對付這一場造成了北方多地災害的大雪仍舊是遊刃有餘,隻是,人力有時候終究還是難以抵抗天象,所以,即便萬事俱備,銀錢充足,但還是因為天氣的惡劣導致救災的行動遲遲未能收到滿意的效果。


    玉無驚並不需要日日在外邊奔忙和監督救災的工作,他隻需要帶著元昌帝的旨意到來,召集北方三城的官員們在一起,共同商討救災之策,然後再交給下麵的人實施,而他隻需要做一個總的監督,在大方向和大決定上拍板子就可以了。


    北方三城,此地是靠近大周以及草原東部的霍木林大部落之地,可以說是疆界之地,玉無驚雖是武將,辰國的邊境之地幾乎也都涉足過了,但是呆得到最長的時間還是在南方,也就是楊水江防線,而北方,曆來都是玉無修鎮守的邊線,在這次的大雪災之中,鎮邊的將士也控製住了局勢,並沒有讓草原東部的霍木林部落及其周圍的小部落造成邊境之亂。


    至於大周,大周本就已經向辰國稱臣,這時候自然不會挑起事端,畢竟大周在辰國更北的地方,辰國北部三城的災害尚且如此嚴重,大周便更加不必說了,而且大周的物資也沒有辰國豐富,他們不像草原那般好戰和勇莽,不會在這等時候來辰國奪食物。


    外邊的北風獵獵而動,會議大廳裏還能聽到如同狼嚎一般的風聲,玉無驚一身墨色的親王便服,比起在場的許多大臣們將自己裹成了一團棉花似的,玉無驚身上卻隻套了一件外袍,似乎是感受不到任何寒意一般,看得在場正在討論的北方三城的官員們打心底裏感到寒冷,但心中又不得不敬佩楚王的這等風姿。


    玉無驚麵無表情地聽著這些官員們的救災建議,並不太出聲隻是偶爾在某個官員說到他認可或者感興趣或者不是特別明白的時候才會停下來問一兩句,讓別人說清楚,全程一副公事公辦,神色冷硬的樣子,讓一開始便想著按照楚王的喜好來辦事的人找不著路子,之後便也隻能恭恭敬敬、踏踏實實救災了。


    說了許久之後,其中一位官員道,“接下來的救災方案大致如此,不知王爺意下如何?”


    玉無驚倒也沒有什麽反對的意見,點了點頭,“這兩日便可實施,事情還要給諸位大人辦。”


    在場的大臣們紛紛站起來,語氣恭敬道,“是微臣分內之事。”


    玉無驚點了點頭,隻再吩咐了一兩句之後便讓人退下了,眾人也趕忙就剛才討論出來的方案下去做準備。


    這會議大廳,是如今玉無驚暫住的府邸,這些官員離開之後,他卻依舊還坐在會議大桌的主位上,神色幾乎是沒有什麽變化,隻是看著聽著外邊已經聽習慣了的風聲,皺了皺眉,道,“永嘉城中還沒有消息傳來?”


    此次跟他出來賑災的是玉無鏡,聞言也看了一眼外邊的天氣,“二哥,天氣這般惡劣,隻怕消息也難以在如此短的時間內傳到北方。”


    玉無驚隻是抿了抿唇,不知在想著什麽,就在這個時候,門外傳來匆匆的腳步聲,是他的一名隨身護衛,“王爺,冷先生來了。”


    玉無驚眸色一動,隻見府邸的管事已經將一位披著厚厚的羊毛披風的男子領了進來,他頭上戴著粘帽,將自己包裹得嚴嚴實實,但玉無驚卻還是隻看一眼便知道這人就是原本應該還呆在楚王府府上的軍師冷崖。


    冷崖口中呼出的氣還是一片白霧,見到玉無驚,趕緊上前行禮,“見過楚王殿下。”


    玉無驚已經站起來,皺眉道,“冷先生不必多禮,先生怎麽此時來了北方,可是永嘉出事了?”


    冷崖點了點頭,從厚厚的衣袖中取出一個信封交給玉無驚,“北方大雪封路,老夫也是趕路,繞道了幾日方才進入了北方,想必王爺這段時間並未收到永嘉城中的消息。”


    玉無驚點頭,臉色已經凝重起來,玉無鏡見此,正要湊上前去看給玉無驚的信件寫了什麽東西,卻聽見冷崖輕聲道,“娘娘認為,此時不宜多與王爺傳遞消息,因此,也未曾聯係過王爺。”


    他一邊說這話,玉無驚卻已經一邊將信封打開,看起了裏邊的東西,而冷崖看了一眼此時還在大廳中的人,微微沉聲,將這段時間永嘉城中發生的事情與玉無驚說了一遍。


    他還沒有說完,玉無驚卻已經看完了信件,旁邊的玉無鏡聽著,更是震驚無比。


    待到冷崖說完之後,玉無驚便猛地一把將手中的信箋捏成了碎片,冷崖眉目微斂住,“王爺!”


    玉無驚麵上表情依舊是冷硬,“先去書房再說。”


    說罷,他便當先邁開步子往書房去了,冷崖和玉無鏡見此,忙跟著上前。


    玉無鏡的心中可謂是複雜無比也震驚無比的,對於一個皇室的皇子,對於曆史自然是很了解,當然也知道曾經有過這麽一個高車族的存在,雖然他的印象中,所知道的也僅僅是高車族存在,但其實對於高車族的了解並不多,直到聽見了冷崖與玉無驚說的這件事情,聽到了阮弗的身世之事,也聽到了玉無臨玉無衍和玉無岐三人因為揭發阮弗之事而至今還被元昌帝軟禁在宣王府中,他第一時間產生的卻是一抹莫名的興奮,以冷崖如今講述的高車族的那些瘋狂的計劃,莫不說父皇不會允許,便是與之相關的人也必定會受到牽連。


    但他雖是高興,卻還沒有昏了頭腦,玉無驚知道這件事的時候,竟然冷靜如斯,可見,在此之前,玉無驚或許已經知道了阮嵩是高車族人之事,自然也知道了阮弗的真正的身世。


    但其實無人知曉,玉無驚原先並不知道阮嵩高車族的事情,高車族,這個名字,在他從小到大的成長中便如同魔咒一般出現在他的記憶之中,而這一切的來源,自然是出自齊妃。


    玉無驚還記得,小的時候,在他還懵懵懂懂的時候,齊妃便告訴他,等他長大了,便要做那人人上之人,告訴他他身上肩負的不僅僅是辰國的未來,還有高車族世代的責任,那責任是什麽,玉無驚是不明白的,但潛移默化的歲月裏,齊妃的每一句話,卻敲打在了他的心上,她口中描繪的那個高車族,是神話一般美好的民族,讓他小時候的心便因此而雀躍,但齊妃卻千叮萬囑,這是能是他們母子之間的秘密,不可讓第三個人知道,直到有一次,他失口在別人麵前說起了高車族三個字遭到了齊妃一次讓他此生難忘的懲罰,那一年,他四歲半,卻因此而獨自一人在黑暗的地室呆了兩日兩夜,那等害怕的滋味,至今記憶猶新,隻有幾碗水,沒有飯菜,也是那一次,玉無驚第一次知道了,在自己母妃的麵前,有很多他害怕卻不得不接受的東西。


    高車族……後來,他漸漸長大,高車族的提醒在他的心中越來越淡,但是每一次一提及這三個字,他心中便生出了一分不知何時養成的認知,這個秘密的、需要他來替自己的母親承擔的使命。


    直到今日,永嘉城中發生了這樣的事情,她的母妃,不得不將許多他本該早就知道卻未曾知道的事情告訴他。


    高車族……高車族,原來是這樣的一個存在,那麽多年的習慣,讓他心中形成地自己都不敢相信的認知,卻從未去懷疑,去查找這個陌生而又熟悉的民族的信息。


    原來竟是如此麽?


    所以,此時的玉無驚,在看過來自齊妃的信件之後,才如此生氣,可是生氣是一回事,齊妃在心中的提醒和告誡,乃至對於眼下形勢的分析,卻又是另一回事。


    玉無驚不知道如何形容自己此時此刻的心情。


    而玉無鏡來不及多問為何玉無驚不一早就接著此事來發揮從而打壓阮弗的勢力,他匆匆跟上冷崖的腳步,心中隻覺得,哪怕是救了北方十個城市的災害都比不上這個消息來得那麽讓人開心。


    “冷先生,你可真是雪中送碳啊!”玉無鏡道。


    冷崖並沒有在玉無鏡地跟前說起齊妃與高車族之間的關係,因此,此時的玉無鏡,乃至就在永嘉城中的玉無央都還不知道這背後牽扯到的還有齊妃和玉無驚,冷崖聽到這句話,在心中感歎了一句,有些沉重地道,“隻怕不是雪中送碳,是雪上加霜雪啊。”


    玉無鏡沒有聽明白,但他過於興奮以至於並不去了解冷崖話語背後的無奈。


    進入了書房之後,冷崖還沒有開口說話,玉無鏡便急忙開口道,“二哥,你還有何可擔心的,這對我們而言,可是千載難逢的機會,五哥得了這樣的機會竟然還能將事情搞砸成這個樣子,若是放在我們手中,四哥這時候,隻怕不會像冷先生說的那般無事,想想這些年父皇和四哥的關係,父皇哪裏能容得了,四哥當真有心無芥蒂,隻是沒有一把適當的燃燒得更旺的火來燃起來罷了!”


    他越說越激動,好像已經看到了玉無玦等人被他們打壓得死死的樣子,可他才剛剛說完,又馬上反應道,“七哥還在永嘉,此時七哥必定也會有主意,可聽冷先生的話,七哥好像沒有什麽動作,齊妃娘娘也沒有,這……”


    他微微激動的話還沒有說完,玉無驚便已經沉眸道,“老八,你先出去看看賑災的物資狀況。”


    玉無鏡麵上略微激動的神色一收,看著玉無驚麵色沉硬的樣子,眸中劃過一抹複雜與懷疑,“二哥與冷先生商量事情,我,還不能聽了麽?”


    冷崖趕緊道,“懷王殿下多心了,隻是老夫有這等通病,與王爺議事時候習慣了隻是麵對王爺罷了,懷王殿下若是介意,自可留下。”


    玉無鏡一笑,眸色雖是還有複雜,卻也不糾纏,道,“原來如此,此事事關重大,還需要冷先生與二哥好好商議才是,既然如此,本王先出去,後邊再問二哥便是。”


    說著,玉無鏡便出去了。


    等到書房裏隻剩下玉無鏡和冷崖之後,冷崖方才臉色有些沉重地道,“王爺,此時並非是王爺生氣的時候,齊妃娘娘並非有意隱瞞王爺這些事情,有時候,不知道一些事情,對於王爺來說,隻會有害無利。”


    冷崖一如既往,在麵對複雜形勢的時候,總是能給玉無驚以最清醒的告誡。


    玉無驚閉了閉眼,放在身側的雙手緊握成拳,“看來,冷先生和母妃之間的聯係,比本王知道的還要多了。”


    冷崖這時候也並不否認,事情已經到了這一步,何況,他知道前一段時間,因為一些事情,玉無驚與齊妃之間還有一些芥蒂,這時候,已經到了不該再繼續隱瞞什麽的時候了,正好也讓此時此刻的玉無驚知道,元昌帝對待高車族的態度,讓他不再迷戀於一些不應該的人和事,收了心思,做真正應該做的事情。


    因此,冷崖微微垂首道,“王爺,在下也是高車族之人。”


    玉無驚猛地眯了眯眼,一雙冷眸看向冷崖,雖然已經猜到了但是這等滋味卻著實不太好受,冷崖卻神色坦然地迎視玉無驚,道,“在下是臣,本不該如此與王爺說話,但如今正是危機當頭,有些話,在下不得不說,王爺可生氣,也可趕走在下,但王爺需要知道,高車族分離曆史由來已久,雖然如今在辰國布局了一番,乃至娘娘入宮之前的事情已經無法追溯,但布局籌謀之事,已經不容退縮,若是退,便是橫屍百萬。娘娘是名臣之女出身,王爺的外祖家雖然現已無人,卻是能夠追溯的名臣之家,加上娘娘在宮中曆來低調,因此,陛下不會懷疑,但王爺需要知道,如今陛下所做的一切已經意味著陛下對高車族的態度,所以,王爺沒有後路可退,高車族多年的布局和血脈,背後千萬之人,全係在王爺一人的身上,王爺也斷沒後路可退,您是齊妃娘娘的兒子,是高車族後裔中唯一有資格問鼎天下之人,王爺若是還有逐鹿之心,不落人下,當知道如何解決眼下的危急。”


    冷崖說得很是平靜,可他說每一句,便讓玉無驚眸中的寒意更盛成一層。


    這些,他都清楚,更加清楚若是元昌帝知道了自己與齊妃的事情,這個天下,隻怕他和玉無玦爭一爭的機會都沒有了。


    閉了閉眼,再睜開的時候,玉無驚的眸中,已經恢複了往常一般的冷漠與堅毅,他沉眸看了一眼冷崖道,“冷先生不必提醒本王,本王知道該如何做。”


    冷崖在心中輕呼了一口氣,這幾日的長期趕路,冒著風雪的日子,也算是值得了。


    重新坐下了之後,冷崖才道,“晉王和阮弗都不是好糊弄之人,陛下對阮弗看起來並心無芥蒂,另外,阮弗極有可能已經在此前便知道自己高車血脈的身份,這一次,陛下對她並沒有做出任何處置,反而將這件事交給了晉王來主理,娘娘擔心,晉王和阮弗會發現什麽而懷疑到娘娘的身上,另外……我們內部也出現了一些問題,不過,王爺不必擔心。”


    玉無驚抿唇不語,齊妃的意思,他自然是明白的,“此事本王自有打算,冷先生放心,母妃在宮中不會有事。”


    冷崖是極為了解玉無驚的人,聽到他這麽說,便也放心了。


    二人在書房裏密切交談了幾個時辰,而後玉無驚便將玉無鏡叫進了書房,吩咐了他一些事情。


    當夜,在北風獵獵之中,通往關外的道路上,一批駿馬在北方呼嘯之中往北奔馳而去,濃濃的夜色,完全掩蓋了馬背上那堅毅卻又冷硬的身影,而寒冬之中,更無人注意這時候會有一匹馬往關外而去。


    ——


    永嘉城中,正月已經在一片隱而待發的動蕩中過去,二月很快到來。


    高車族糾察之事,已經告一段落,那些被抓捕的人到底去了哪裏又受到了什麽樣的刑罰,除了處理這件事的人,是沒有人知道的。


    事實上,這些人都被玉無玦放在了地牢之中,這些人,用處自然是不太大,但是,他們每一個人的身上,都被種下了蠱蟲,控蠱之人利用蠱蟲來控製他們。


    因此,在後來的陸陸續續的幾天中,他們也發現,被放入了地牢之中的人,無緣無故便會爆體而亡,就像當初追殺阮弗與玉無玦的那些人一樣。


    這些人爆體而亡的速度很快,但他們身邊沒有很是了解蠱蟲的人,通過一些僅有的史料和玉無玦身邊對醫蠱有一些研究的人的不得已為之之下,隻能讓其中大部分尚未因為蠱蟲而受害的人進入沉睡之中,從而避免了背後控製之人下手。


    但是這顯然並不是一個長久的辦法。


    因此,正月尚未過的時候,阮弗便已經傳信去給臨淵,讓臨淵來一趟永嘉,即便這些人的用處不大,但是,既然對方這般迫不及待地就利用蠱蟲將這些抓到的人殺害了,顯然,背後定是有什麽他們暫時還不知道的東西。


    正月十六開朝之後,高車族之事早就在朝臣們中間傳開了,至於阮弗的身份,更是在她刻意的言論之下人盡皆知。


    正月十六一開朝,朝中便升起對阮弗的懷疑,但情況並沒有很嚴重,當初她讓林墨和李秀將事情的矛頭引到她的身上,此舉是為了引導民間的輿論從而減少天下人尤其是讀書人對朝廷、對元昌帝的矛頭,但是,這個舉動,對於朝中的官員卻未必有完全的效果,但是,林墨和李秀也都不是泛泛之輩,這兩個上一年的三甲,經過一年的曆練,早已在政事上變得成熟和沉穩了許多,加上對阮弗舉止的震撼和敬佩之意,即便答應了阮弗的話,卻也在背後做著努力,將嚴重的後果減少到最低。


    如同上一年一樣,正月十六開朝,便是朝臣對阮弗的鞭撻,但是比之上一年情況的激烈,這一次,卻是諸多官員對於阮弗這個有著異族血脈的人的出言維護,不論是林墨還是李秀,更是言之鑿鑿,在百官麵前稱讚阮弗,調理分析,有憑有據分析阮弗的真心大義,兩位辯才滔滔的年輕官員,將一一眾各懷心思的人堵得啞口無言。


    加上玉無玦早有準備,正月十六朝堂上反對的人,自然是隻剩下玉無臨一派的人,而玉無驚一派的人,也隻是在旁邊觀望而已。


    那些人,自然是構不成什麽威脅,何況,如今,玉無臨玉無衍都不在朝中出現,他們那邊的士氣早就被打壓了,而阮弗既然已經賜婚玉無玦,與玉無玦便是一條線上的人,在那些支持玉無玦的官員看來,阮弗不論從能力上還是從別的什麽地方上來看,都值得他們維護,加上元昌帝對阮弗並沒有表現出任何的不滿之意,正月十六的那一場爭論,很快就被打消。


    不僅如此,永嘉城中在事情發生的時候升起的議論,學子之間的懷疑也漸漸消失,即將到來的二月初九開始的春闈,也在眸中暗中的風向的引導之下,正在有條不紊地進行著。


    這一切,阮弗都看在眼裏,自那一日元昌帝見過她,對她說了那些沒完的話中途卻被玉無玦強硬打斷之後,元昌帝便也沒有再對她說起過這些什麽,雖然是傳喚了她兩三次,但態度卻如往常一樣,如同那一日的事情沒有發生過一般。


    阮弗這會兒倒是不知道元昌帝的想法了,不過倒是無妨,元昌帝不提,她自然也不會主動去觸碰那些事情。


    ——


    另一邊,肅王府中,聽著下邊的人匯報的消息,玉無央若有所思地道,“老四的本事,還是這般隻手遮天,悠悠眾口,竟然也被他這樣堵上了。”


    來匯報的乃是玉無央手下的心腹,道,“在消息還沒有出來之前,晉王便已經有所準備了,因此,宣王的人討不到好處。”


    玉無央嗤笑了一聲,手中攆著一張信箋,來人見此,抿唇道,“王爺,接下來如何?”


    若是往常,遇上這樣的事情,他們自然是要暗中也出手的,但是,這一次,卻很反常,玉無央並沒有吩咐下來什麽事兒讓他們去做,雖然做了,但卻並不能對晉王那邊造成什麽影響。


    玉無央搖了搖頭,“暫且不做了,我們能拿到老四如何,何況,攤上了高車族的事情,還是不要去惹一身腥的好。”


    來人也隻好點頭,玉無央隻是揮了揮手,便讓他退下了。


    來人退下之後,玉無央卻依舊攆著手中那已經被他攆了許久的紙箋,微微低眸,眼中劃過眸中情緒。


    這兩日,聽說齊妃身子不舒服,他自然是要去見的,但齊妃卻是不見,自從高車族的事情發生之後,齊妃便沒有什麽動作,甚至這兩日還提醒他不要有什麽太大的動作。


    玉無央的眼中劃過一抹思慮,對於高車族之事,齊妃的反應,可實在是有些讓他費解了。


    ——


    阮弗雖說是要離開院閣,但卻也不會那麽快,正月十六開朝之後,她雖然不是日日都來院閣,但總還是會來幾日的,院閣之中的人,除了李秀和林墨之外,幾乎沒有人得到她要離開的消息,而竟也沒有人因為先前爆出了她高車族的身份之事而對她態度有所轉變,依舊是如同先前那般恭敬。


    阮弗對此,亦是看得很開。


    在拙政殿的偏殿之中,林墨和李秀坐在阮弗的對麵議事,事情議論完之後,這兩人卻沒有馬上離開,阮弗大約知道這兩人在擔憂什麽,笑道,“現在院閣好好的,一切都已經走上正軌了,有你們兩人在,即便我沒有日日來,也不會出什麽事情,何況,這院閣之中,還有還有程老大人、梅老大人坐鎮,你們還有什麽呢可擔心的?”


    阮弗口中說得這幾個老大人,曾經都是翰林院的老人,乃是清正的名臣,是元昌帝幾位放心的心腹大臣。


    林墨和李秀哪裏是擔心院閣的事情了,李秀終於開口道,“阮同知,如今院閣的許多人,都還不知道你有隱退之意,若是知道了……”


    若是知道了,隻怕許多人都會無法適應乃至不能接受。


    對此,阮弗倒是淡然一笑,“慢慢就適應了,這院閣的存在,乃是為陛下培育的得力之臣,日後,來來往往,你們目送往來的事情隻會多見,我隻是做第一個離開和到來罷了。”


    她說得倒是雲淡風輕,可林墨和李秀卻有些悵然,阮弗也不再多言,隻說了幾句之後便讓兩人出去忙著了,她自己在小偏殿裏邊再多停留了一會兒便起身出去了。


    院閣裏,所有人都還在忙碌,如往常一樣,她的起身出來,並不會打擾了那樣的氛圍,似乎所有人都早已習慣了她的走動,阮弗出來的時候,隻視線在拙政殿內逡巡了一遍,唇角勾起一抹笑意,細碎如春光。


    這經由她一手創辦的朝廷機構,日後隻會變得越來越好。


    她才剛剛走出來,迎麵便遇見了鳳鶴軒,說起來,自打回到永嘉之後,與鳳鶴軒見麵的機會倒是少了許多。


    突然遇上阮弗,鳳鶴軒似乎也感到很意外,但還是即刻點頭示意道,“阮同知。”


    阮弗笑而頷首,“鳳大人。”


    鳳鶴軒似乎是頓了頓,笑道,“許久不見阮同知,不知阮同知可有空,與老夫喝一杯茶。”


    “的確是許久不見了。”阮弗也笑道,“前段時間我與王爺出使南華,回來之後也是雜事纏身,雖是來了幾次院閣卻也極少見到鳳大人,鳳大人這段時間也是辛苦。”她雖是這麽說著,但卻並沒有進去與鳳鶴軒喝茶的打算。


    鳳鶴軒眸光一閃,“哪裏,同是為院閣做事,隻是……近段時間,老夫也聽到了一些外邊的言語,阮同知便聽聽算是,不要放在心上才是。”


    阮弗唇邊依舊是笑意,“自然。”


    她既然沒有要留下的打算,鳳鶴軒自然也沒有強留人的意思,隻道,“想必阮同知還有得忙,老夫不便打擾。”


    阮弗點頭示意,而後便離開了,隻鳳鶴軒看著她離去的背影,唇邊升起一抹嗤笑。


    阮弗一路從拙政殿走到了宮門口,她的馬車尚在宮門口,今日臨淵到達永嘉,若是不出意外的話,此刻應該已經在同知府了。


    隻是,她距宮門口還有一小段距離的時候,便見一匹快馬匆匆而來,口中還不忘大喊,“請見陛下,北方快報!”


    他手中還揚著一個令牌,隔得太遠,阮弗並不知那究竟是什麽,可這樣的陣仗,她熟悉,這是軍報。


    那人未到宮門口便被攔下,顯然他一路攜帶風塵,宮門口的人翻看了令牌之後,便引著那人匆匆往宮內而去。


    阮弗眸色微沉,北方快報?北方難道出事了,可他和玉無玦這段時間,卻是半點消息也得不到。


    望了一眼禦書房的方向,阮弗沒有離開宮門,反而轉身往宮內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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