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了幾日的糾察,不論是宮內還是宮外,關於埋藏在皇宮中的高車族,都已經糾察得差不多了,而也是在同樣的時間,外邊隱隱傳出了此次朝中如此大的動靜,乃是因為阮弗身世之事而引起的。幾乎在消息出來的同一時刻,許多暗中對於朝廷,對餘元昌帝的懷疑,便轉移到了阮弗的身上。


    於阮弗而言,這些並無什麽,眾人對她有再多的懷疑,也隻是一些名聲上的詬病,造不成什麽樣的大風浪,而這些詬病,會漸漸消失,但卻可以很快將混亂平息下去,也避免了暗中操作的人想要借機生事,更避免了對還有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就要進行的春闈考試產生的影響。


    白莫如知道她這麽做之後,也隻是輕歎了一聲,道了一句阮弗的選擇是正確的。


    之所以輕歎,隻是感到可惜罷了。


    這個女兒,從收她做義女開始,他便知阮弗對中原的心誌,就如同他當年對辰國一般。


    隻是……就像他借著當年的事情離開辰國一樣,而阮弗借著本次的事情放開了集中在手上的勢力出來。


    這世上,過剛易折,從來都是不變的道理。


    像她這樣頗有影響力,談笑間便可讓敵人灰飛煙滅的人,是任何一個帝王都忌憚的,加上她本身的異族人的血脈,阮弗若想走得長遠,就要學會以退為進,懂得取舍,如此,方能不負心中的信念。


    白莫如原本還想著如何與阮弗說一說這件事事情,卻不想,她做得更好。


    如此,他也沒有什麽不放心的了。


    玉無痕派人來同知府中找阮弗的時候,阮弗正在與白莫如說話,對於玉無痕讓自己入宮之事,阮弗雖是心頭一些疑惑,但這會兒倒也沒有什麽特別的表示,隻隨人進宮了。


    從同知府到宮門的時間並不長,剛剛入宮,便見玉無痕迎麵走了上來,他眉目中還有一些擔憂之色。


    見到阮弗,卻又如同鬆了一口氣一般,“四嫂……”


    他突然稱呼得如此親熱,讓阮弗有一些不太適應。但自從那一日之後,玉無痕因為忙於別的事情而未曾再見過阮弗,怕她因此而心中升了芥蒂,這時候,也語氣尤為堅決地道,“四嫂,不論你是誰,發生了什麽事情,你都是十二認定的四嫂,你不要管那些人議論什麽!”


    阮弗有些哭笑不得,這時候也不計較稱呼什麽的裏,一邊跟著玉無痕走一邊道,“謝謝你,十二,我沒事,你叫我匆匆進宮,便是與我說這些事的麽?”


    玉無痕有些不好意思地搖了搖頭,便與阮弗說起了阮姝已經將她所知道的事情與玉無玦說了的事,阮弗聽罷了,眉目也微沉。


    玉無痕道,“雖然四哥很多時候對許多事情都不太在乎,但其實皇後娘娘的事情卻是折磨了四哥這麽多年,這時候,四哥又聽到了這樣的消息,我有些擔心四哥,所以就叫你進宮了。”


    阮弗輕歎了一口氣,“你四哥不會因此而受不住的。”


    玉無玦……想想玉無玦的心情,阮弗的心中卻又沉了幾分,看了看這偌大的皇宮,眸中情緒越發複雜了。


    她並沒有馬上按照玉無痕的要求去找玉無玦,但還沒有多走幾步路,便見前麵走來了安成。


    “老奴見過十二皇子,阮同知。”


    “安公公怎麽不在父皇跟前伺候,倒是跑來這裏了?”玉無痕問道。


    安成慈和一笑,道,“阮同知好些時候沒有進宮了,陛下知曉阮同知剛剛進宮了,便派了老奴來請阮同知前去一見。”


    安成雖是這麽說,但是,玉無痕卻一下子升了緊張之意,“父皇找了四嫂可是有什麽事情?”


    “陛下傳喚阮同知,自然是為了朝堂的事情。”安成搖頭笑道。


    玉無痕還要說些什麽,阮弗卻已經提前開口道,“既然是陛下傳見,還請安公公帶路,阮弗即刻去見陛下。”


    安成笑著點頭,阮弗隻是笑著對玉無痕點了點頭,算是安撫他那些因為近來之事而擔憂的心,便跟著安公公去見元昌帝了。


    元昌帝這幾日已經恢複得差不多了,看起來也恢複了往常時候的精神,雖是尚未開朝,但是發生了這許多事情,元昌帝實則已經坐鎮禦書房了,何況,元昌帝其實還算是一個勤勉的皇帝,一年三百六十多日,幾乎沒有一日不出現在禦書房中。


    阮弗到來的時候,逸王、淸王和肅王正從裏邊走出來,見到阮弗,三人也並不詫異,顯然剛才元昌帝吩咐安成過來找阮弗的時候,這三人已經清楚了。


    在禦書房門口相見,逸王隻是挑了挑眉,淸王眉目依舊如往常清潤,對著阮弗微微點頭,玉無央見此,也是對著阮弗微微點頭。


    阮弗與三人見禮之後,便直接在安成的帶領下進入禦書房了。


    元昌帝在禦書房的偏殿之中,那兒,是阮弗再熟悉不過的地方了,許多時候,她來禦書房,不論是見元昌帝還是因為元昌帝批閱奏折之事,都是在這偏殿中的。


    “阮弗見過陛下。”進入偏殿之後,阮弗對著元昌帝行禮道。


    元昌帝從桌上的諸多折子中抬起頭來,看了一眼阮弗,道,“來了,安成,尋一張椅子過來,今日折子多了些,讓這丫頭幫朕看看。”


    安成應了一聲是,而後便讓宮人從旁邊搬了一張椅子過來給阮弗。


    元昌帝指了指旁邊的一堆折子,道,“這些是剛剛逸王、淸王和肅王送上來的折子,所記錄的都是這些日子糾察出來的高車族之事,你也看看。”


    “是。”阮弗應了一聲,便拿起元昌帝所說的那一堆折子中的一本,倒也細致地看了起來。


    上邊記錄了那些人,就如同夢兒一般瘋狂,隻是程度略有不同罷了,而這些人,也並非全部都是高車族之人,而是地地道道的中原人,經過統計發現,處於皇宮之中的人,高車族之人占了一半,但是,在宮外的官員府邸,中原人所占據的比例卻是多一些。


    而其中還有一張折子,被元昌帝的朱筆給批了出來,上邊卻講述了一個悲戚的故事。


    在百多年前,辰國南方有一隻從事商旅的隊伍,在從商的過程之中,商隊的主人在辰國東北部邊境救下了一個美若天仙的女子,那女子後來便跟著商隊行走,漸漸與那商隊年輕的主人生了感情,隨後跟隨商隊主人回到了商隊在南方的家,兩人生了感情,後來自然是見了父母拜堂成親,而男方的父母也是開明人物,並不覺得來路不明的姑娘有何不好,據記載那姑娘生得極美,說是天仙也不為過,父子兩人便過了一段如膠似漆的恩愛日此,但不知為何後來漸漸傳言說那姑娘是狐妖幻化而來的,但夫妻兩人恩愛非常對於那些中傷的流言並不覺得如何。隻是,這樣美麗的故事並不能維持下去,那商人常年經商外在,見到的人自是數不勝數,即便家中的夫人貌如天仙卻耐不住旅途寂寞,在一次回家之後便帶回了一個女子納為妾室,原本的恩愛夫妻因為突然出現的女子而成為一對怨侶,但那女子在商旅途中卻首先懷上了男方的孩子,男方的父母雖是開明,但卻因為尚未出世的孫兒而任由事情的發展……事情到了這一步,便發生了變化,這故事之中記載的,便是人們說那女子用了妖術控製住了那個男子,也將那男子的妾室的和其孩子一道殺害了,在當地,引起了人們的謾罵,認為這樣蛇蠍心腸的人是不配和他們生活在一起的。當時的情況,記載不詳,但從一些隱約的記載之中卻可以想象當時的那個女子,必定是做了人神共憤之事,也做了許多讓當地之人不能理解的害怕的事情,才有妖怪與謾罵之說,卻沒有任何人去討伐那已經變心了的男子,接下來的記載,便是那女子用妖術控製住了一帶的人,最後導致許多人死於非命。


    故事記載到這一處便斷了,但這個故事出現在桌案上,阮弗便不得不做他想法,果然,在翻下去的時候便是高車族的一些史料記載,所記載的便是當時高車族中操控巫術的聖女同樣在那一段時間之內離開高車族最後回來之後便變了一個性情的故事,這是高車族中關於族長一脈的聖女唯一的特殊之處。


    至於那個故事,流傳之後的版本便是如此,記載至今,一直有人認為那女子是妖魔鬼怪,但是,在高車族的卷宗之中發現了這些東西之後,阮弗已經有理由相信七八分,那所謂的妖術,或許就是能夠控製人心神的蠱蟲了。


    她剛剛看完了這個故事,元昌帝便開口問道,“有何想法。”


    阮弗苦笑一聲,“若是單單隻是從這個故事來看的話,阮弗會以為,那個女子,因此而受到了刺激,此後不斷做報複,直至如今,因為他人的謾罵而勢必要摧毀這世上的一切,讓自己成為主宰之人。”


    元昌帝睨了她一眼,“你的想法倒是大膽。”


    阮弗搖了搖頭,也並不打算隱瞞,“江南桃花林,是這天下情報最集中的地方,桃花林中或許也有高車族更多更為詳盡的情報,阮弗已經請桃花林的主人幫忙調查了。”


    元昌帝聞言,點頭,恍然有所悟地道,“朕倒是差些忘記,你這丫頭,往常在外行走多年,認識了江湖上諸多人,江南的桃花林,聽說,叫什麽,稷,稷歌公子來著,如今還在你府上做客,與莫如交情倒也不淺。”


    這些事自然是瞞不過元昌帝的,阮弗也隻應下,“正是。”


    元昌帝歎了一口氣,搖頭道,“如今朝中人人自危,皆以為朕是那昏君,為了一個高車族的事情而人人都懷疑,你看看,多少人尚未過完年便上了折子來給朕。”


    阮弗接過,看那些折子,雖然自危之人不少,但是其實他們都明白這件事非做不可,隻是,有的人,心中沒有那麽清正,總會因此而擔心。


    阮弗看了幾張之後,便將折子放下了,如往常與元昌帝議事一般大道,“這樣的情況,阮弗早在決定隱瞞下高車族身份之事的時候便大約猜到了會有像這樣的局麵,隻是那時並不知道,這背後還有高車族人這般計劃,隻以為,他們覬覦中原想要借此踏入中原的大地。”


    元昌帝看阮弗,“既如此,對於高車族此事,你的看法又是如何的?”


    阮弗抿唇,似乎是想了想,而後道,“追求更好的,是人之本性,如今,中原掌握在我們中原人的手中,因此,對於土地的歸屬是與生俱來的,但是,高車人覬覦中原,便也如同草原人、安夏人想要踏上中原的土地一般,都是為了生存之鬥爭罷了,阮弗說不出對錯的問題,隻是,人有追求更好的東西的本能,同樣也有維護屬於自己的東西的本能。”


    她說的是實話,並沒有因為現在的事情而對高車族人進行大抨擊,而是很客觀地對待這件事情,但是,卻也並不同意高車族人的行為。


    阮弗搖了搖頭,繼續道,“草原看中了中原的魚米之盛,安夏看中了中原的富麗堂皇,人爭國鬥,不外乎於此,而高車族人卻比草原、安夏更加瘋狂,此事本身沒有對錯之分,更多的是強弱之別。”


    元昌帝聽著,沉默了許久之後,才歎了一口氣,“若是朕問的是別人,隻怕,他們都會告訴朕,高車族人如何該死,的確,在朕看來,他們的確該死,可你能與朕說出這樣的話,朕很是欣慰。”


    作為一個帝王,元昌帝既然有征服天下的野心,對於高車族人之事,便顯得冷靜了許多,但是,顯得冷靜,也並不代表他能接受這樣近乎白熱夢的東西。易位而處,他當然也有政府寬大天地的野心,但是,卻不是一高車族這等失卻天地良心的方式。


    “多謝陛下。”阮弗誠懇道。


    元昌帝搖了搖頭,睨了阮弗一眼,似是笑著說,“按禮說,你是阮嵩的女兒,朕本不該再繼續重用你,但你卻又是莫如的義女,這事兒發生之後,莫如便也從未與朕說過任何你的話,便連皇宮也未曾一入,可見不論你是何人,莫如一如既往信任你,必定以辰國之利為先。”


    阮弗眸中升起一抹暖意,白莫如的確是這樣的,她知道,以白莫如那雙洞察一切的雙眼,又這麽會看不出她身上的那些奇怪之處:一個十歲的孩子,便已經有了那般為中原為天下的堅定心誌,也有了那等算計天下人的心計,若是不懷疑,才是奇怪之處。


    但是,她從未掩飾過,白莫如見著也從未問過,就像每個人都知道,即便再親密的關係,仍會有一些誰人也不能相告的秘密一般,而除此之外,她們隻要彼此以誠相待便可。


    阮弗唇角微彎起,“義父之恩,阮弗感念不已。”


    元昌帝擺了擺手,“罷了,不論你是何人,你的心性,朕還是信得過的。”


    元昌帝頓了頓,阮弗知道元昌帝的話還沒有說完,隻聽得元昌帝繼續道,“你的心性朕信得過,朝廷至今微亂,尚未有人在朕的麵前抨擊院閣,抨擊你,朕便知道你已經為此事鋪好後路,但,朕的這雙眼睛看得出來,與其說你是為了院閣,莫若說是為了老四。”


    阮弗臉色微變,雖然知道元昌帝知道這些事情,但是卻不想元昌帝直接出口,讓她一時之間,有些複雜的感覺。


    元昌帝也不為難她,“為老四也沒有什麽錯,你萬事以他為先,這兩天來,做的事情,朕看在眼中,從未動過老四的利益,朕的心思你一向猜得準,你能事事以老四為先,朕很放心,不過……對於皇家之子來說,沒有家事,家事便是國事,國事關乎社稷。”


    阮弗心中微凜,已經明白了元昌帝的意思。


    說到這兒,元昌帝的神色變得微微嚴肅,“朕要你答應朕一件事。”


    阮弗心中百般想法,不顯於麵,臉色微正,“陛下請說。”


    “老四一心待你,將你當成唯一,朕也真心喜歡你這丫頭,但你畢竟不是中原的血脈……”


    元昌帝話說到一半,阮弗臉色便凝重起來,然而,元昌帝的話還沒有說完,外邊便響起了安成的焦急的聲音,“晉王殿下,晉王殿下,陛下和阮同知正在議事……”


    但玉無玦腳步不停,元昌帝聽到聲音,臉色嚴肅了許多,看向門口的方向,已見玉無玦腳步生風,直接走至元昌帝的麵前,“兒臣參見父皇。”


    元昌帝皺眉道,“如此急匆匆作何,還有沒有體統了?”


    玉無玦臉色微寒,在阮弗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直接抓住了她的手腕,將人拉到了身邊,直視元昌帝道,“父皇的要求,我不會答應。”


    元昌帝臉色微沉,“你!”


    玉無玦依舊是一臉無可商量地直視元昌帝,他站著,元昌帝坐著,竟成為一種俯視之態,這原本是非常不尊敬人的,何況對麵之人還是他的父皇,但他卻好像不知道一般。


    阮弗知道元昌帝要說什麽,這會兒,也不發一言,隻被玉無玦拉著站在他的身後。


    元昌帝與玉無玦對視了許久之後,才道,“朕是為了你好!”


    玉無玦卻好似不管這幾句話一般,“若父皇真是為了兒臣好,便不要這樣幹涉兒臣的事情,兒臣此生,隻有阮兒一人,也隻會是她一人。”


    元昌帝臉色生寒,若阮弗是正統的中原血脈,玉無玦是不是隻有她一人,元昌帝的意見並不大,但是,這天下將來總有一日要交到他的手上,難道這中原大地的江山,有朝一日會落到一個流淌高車人血脈的孩子身上麽?


    但玉無句放下這麽一句話之後,卻不再聽元昌帝的話,直接道,“兒臣先行告退。”


    說罷便未再停留,直接將阮弗給帶出了禦書房的偏殿。


    直到離開了禦書房之後,阮弗依舊感覺道玉無玦身上的低氣壓,在心中輕輕歎了一口氣,在他後邊叫道,“無玦。”


    玉無句停下腳步,轉回頭,一臉嚴肅地看著阮弗,眸中還帶著一絲怒火。


    阮弗心中咯噔一聲,但唇角卻泛起一些無奈的笑意,“你都知道了?”


    玉無句這一次好像鐵了心一般,半分沒有給阮弗好臉色,直接道,“跟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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