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的內室,阮姝抱膝坐在一處,外邊是看守她的人,她知道,並且也知道自己現在處於什麽樣的境況之中。


    昨天被玉無玦下令讓禦林軍帶走之後,她並不知道後邊發生了什麽事情,可後來玉無臨再也沒有出現,她心中就已經有了猜想,也大概知道了整件事情的結局。


    如此,還不能將阮弗如何,她是心有不甘的。


    她將臉埋在膝蓋中,回憶起一個月前,阮弗還沒有回到永嘉的時候,有一日,她從溫郡王府中出來,原先京中那些想要巴結她,對她極為奉承的人,早已離她遠遠的,就像她身上有什麽惡毒的東西,讓那些人不敢接近自己一樣,便是在溫郡王府中,那些下人,也不見得有多麽尊敬自己,在私下裏,還不是對她惡言相向。


    那一日,她出府,便見到了那些原本恨不得奉承自己的人,她們冷嘲熱諷,譏諷嘲笑,甚至當著她的麵,毫不避諱,甚至說,即便當著她的麵又如何,如今她也不過是養在溫郡王府中的一個什麽也沒有的人,還能如何?


    她自然是憤怒的,可即便是憤怒,她也不能像以前那樣上前去,就給那些人一巴掌,她也忘不了,他們看著她的時候,嫌惡的眼神。


    而這一切,都是從阮府沒落開始,從阮嵩死去,也從溫氏病死開始的,這這些事情,始終也與阮弗聯係在一起。


    在阮姝看來,倘若不是阮弗,一切便不會變成現在這樣。


    也就是她極少出溫郡王府的那一日,在茶樓的廂房之中,一個帶著帷帽的黑衣人找上了她,她還記得當日的情形,那人,她看不清到底是誰,連聲音,都是沙啞的,她隻是聽出了是一個男人的聲音,那人將一個東西交給了她,上邊,是阮嵩親筆的書信。


    她雖是刁蠻,但是父親的書信筆跡她還是看得出來的,上邊的內容,讓她震驚無比,高車族到底是什麽東西,她並不了解,她所看過的那些書裏麵,根本就沒有說過這個東西,可那人告訴她,阮嵩是高車族的人,她是阮嵩的女兒,身上便流著高車人的血脈。


    高車族,她對此除了震驚,生不起別的感情,隻是倏然想起阮嫣,想必阮嫣才是真正的高車族之人。


    那人說了多少東西,他已經不能完全想起來,但很多東西,如舊依舊留存在腦海裏。


    那人說,隻要將這個東西放在陛下的麵前,阮弗便會身敗名裂,她那些所經受的屈辱,便全部都會加諸在阮弗的身上。


    她不知道高車族人要如何,更加不知道高車族之人的打算是什麽,那會兒,心中除了想要讓阮弗身敗名裂之外,便沒有想過要如何。


    可她心中還是有一些警惕的,這人找到她,讓她做這樣的事情,她自然是心動不已,但是,這世上沒有平白無故的恩惠,她警惕地問對方想要從她身上得到什麽。


    對方卻隻說,他想要看看,天下名士是如何敗在她一心維護的辰國身上的,也讓阮弗看看,她如此維護辰國,一旦身份曝光之後,辰國給她的結局,她能否受得了,看阮弗如何痛苦,看阮弗與晉王是否還能結合在一起。


    阮姝沒有去想這番話到底對不對,也是否真實,但毫無疑問,那人的想法,與她不謀而合,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她想著,阮弗這麽多年,不可能沒有為自己樹敵,眼下這人,必定是其中恨極了她的一個,於是,她沒有再多想,接下了那人的東西,聽了那人的吩咐。


    那人告訴她當年皇後的事情與高車族之間的事情,確保此事一出,元昌帝必定不會饒了阮弗。


    那人告訴她,她是告發阮弗的人,大義滅親之舉,到時候民間輿論也會讓陛下不會將她如何,反而還要稱讚她一番,而她還需要尋一個人的庇佑。


    於是她先是暗示了溫郡王,溫郡王起初是無論如何也不肯的,可皇後之事,加上溫郡王府如今一直被打壓,其存在就像不存在一般,怎麽能沒有任何心思?


    至於後來,與玉無臨聯合在一起,自然也是她設計下來的巧合,她不知道這樣的巧合是否破綻,可別人告訴她,就算是破綻也沒有什麽,因為,得到這個消息,宣王隻會更加高興,不會在意別的什麽事情。


    於是,一切都自然而然了,大年夜,她與溫郡王入宮,告發了阮弗,提供了證據,也看到了大殿上,玉無臨果然借著這件事,抨擊阮弗,揭開當年的事情,元昌帝果然如那人所言的一般,受到重擊,當殿暈厥。


    那一刻,她便覺得,這件事,幾乎已經做得很完美了。


    元昌帝的暈厥,隻能說明這件事正如那人所言的一般對他衝擊極大,可是後來呢……


    後來她看到的不是阮弗被抓捕的下場,而是自己被關進了這個地方,連溫郡王如何了,她也不知道。


    過去的事情,於這昏暗的地方,一幕一幕地在她的腦海中閃現著。


    阮姝忽然就說不清現在是什麽感受了。


    外間的房門吱呀一聲被打開,阮姝埋在膝蓋的臉抬起來,隻見外邊一片光亮。


    她聽見守門的人恭恭敬敬喚了一聲,“阮同知。”


    阮姝幾乎是一下子,猛地看向門口的方向,雙眸死死盯著外門進來的地方。


    她隻聽得一個陌生而又熟悉的聲音,是阮弗與守門的人說話,在問她自從進來之後的情況,守門的人說了什麽她沒有聽得很清楚,而後便是模模糊糊說話的聲音。


    阮姝突然站起來,手中拿著一隻杯盞,雙目陰狠的盯著阮弗將會進來的方向。


    她聽見房門吱呀一聲又被關上,而後是傳來的腳步的聲音。


    一下一下,輕輕的腳步聲卻如同敲在她的心上一般,阮姝在阮弗的衣角出現在門口的時候,猛地將手中的茶杯扔出去,隻聽得一個哐啷的聲響,茶杯在地上碎裂開。


    阮弗低頭看了一眼碎裂在自己腳下的茶杯,幾乎也是一瞬間的時間,門外的守衛匆匆打開門,“阮同知。”


    阮弗搖了搖頭,“我沒事,你們在外邊守著就行。”


    來人見她卻是沒事的樣子,往裏邊的方向看了一眼,還是很聽話地退下了。


    阮弗抬步,越過被摔碎的茶杯,往內室而來,一進來,便看見阮姝雙目陰狠的看著自己。


    她唇邊泛起一抹笑意,涼意直達眼底,靜靜看著阮姝。


    這一次,站在阮弗身後的並不是玉無玦,而是蕭風,蕭風麵無表情地看著不遠處的阮姝。


    阮姝見此,不知為何,突然放聲笑了起來,“哈哈哈,哈哈……”


    阮弗見此,挑了挑眉,走過去,卻並沒有靠近阮姝,而是在她對麵的椅子上坐下下來,兩人中間,隔著一丈多的距離。


    她慢悠悠開口道,“你笑什麽。”


    阮姝笑著笑著,眼中卻流出了淚水,“我笑你,笑你虛情假意,一副麵孔蒙騙了所有人,笑我,笑我自己不自量力,不僅沒有將你如何反而被你所製!”


    阮弗垂眸看了一眼自己交握在身前的手,聽到阮姝這麽說,她似乎是輕歎了一口氣,卻讓人並不知曉她到底是何情緒,“這段時間,你倒是長進了,既然如此,又為何做了昨夜那樣愚蠢的事情?”


    阮姝突然又變得惡狠狠地道,“因為,我要你死!”


    她說著,猛地起身,就想要朝阮弗這邊衝過來。


    可是有蕭風在,她又怎麽如意,她還沒有衝到阮弗的身前,蕭風振臂一揮,阮姝便被甩到了原先的椅子上,氣力之大,發出一個巨大的“砰”的聲響,阮姝齜牙咧嘴地被甩靠在椅子上,一時說不出話來。


    她臉色蒼白,一頭亂發披垂下來,掩住了半張臉,唇角溢出來的血液也黏上了垂在臉頰邊的長發,看起來多了幾分猙獰之意。


    蕭風見此,還有要出手的意思。


    阮弗揚了揚手,麵無表情地看阮姝,“你是如何得到阮嵩與高車族之間關係的消息?”


    阮姝咬牙,並不回答她,處於無盡疼痛之中,一雙眼眸死死地看著阮弗。


    她不回答,阮弗是不著急,眯眼看了看阮姝,“你認識對方?”


    阮姝咬牙不語。


    “對方找上你?”


    阮姝還是不說話。


    阮弗似乎是笑了一聲,道,“以你現在的樣子,想要找到一個對我如何的人,實在有些難,問你這幾句,你即便不回答,我也知道,你自然是沒有辦法找上對方的,隻能是對方找上你。”


    這一次,阮姝終於不再沉默,“是對方找上我又如何,我就是想要讓你死,既然也有人想要讓你死,我為何不成全?”


    “哦?”阮弗似乎升起了一些興趣,看著阮姝,“對方想讓我死,所以找到你,將阮嵩是高車族的事情與你說了,然後告訴你,隻要揭開了我這一層身份,陛下必定會處置我,到時候,你想要的結果便可以實現?”


    阮姝不說話,隻是咬唇看著阮弗,阮弗看著她的神色,她還是比較了解阮姝的,與當年的阮嫣不一樣,阮姝什麽樣的情緒都太過外放的,恨她就是恨她,能對她不利的事情,她自然是不遺餘力。


    阮弗搖了搖頭,看著阮姝沉眸道,“告訴我,那個人,是誰?”


    阮姝虛弱地笑了一聲,可眸中卻升起一些快意,“告訴你?我為何告訴你?就算如今我不能將你如何又怎麽樣,外邊有人,恨不得要了你的命,你卻不知道那人是誰,阮弗,這樣的滋味,不好受吧,日日活在擔心與恐懼中的滋味,我怎麽會不讓你嚐試?”


    她這話的確陰狠,但阮弗聽了,麵上卻並沒有什麽異色,“這世上,想要我的命的人多的是,也不差外邊那一個,還是,你根本就不知道對方是誰,隻是對方告訴了你讓我落敗的方法,你便想也不想得跟著實施了。”


    阮姝臉色微變化,看著她。


    阮弗聲音平靜地道,“你並不是一個聰明人,倘若是我,我自然也不會告訴你我是誰,更不會把所有事情都告訴你,你恨我,所以對方隻需要告訴你如何對付我,你就會按照對方的要求好好地對付我就是了,我猜,對方利用高車族的事情讓你對付我,必定也告訴你,即便陛下不喜高車族人,必定也會因為你的功勞而不會對你如何,而你之所以搭上宣王,也是因為想要尋求宣王的庇佑是不是?”


    她聲音平靜,問話的時候始終直視阮姝的雙眸,眼底泛著微微的涼意,可阮姝聽她說完,臉色卻更加蒼白了。


    阮弗隻是靜靜地看著她,阮姝發了狠一般地朝著阮弗吼道,“那又如何,我就是要你不得好下場,我落得今日的下場,全都是拜你所賜,永嘉的人都稱讚你,你是禦書房同時,你是晉王的未婚妻,可是,我呢,我如今是什麽模樣,阮弗,你以為你今日得到的一切都是自己的麽,是你,是你沒有忘恩負義,是你用我們阮府一府人的命換來的,若不是你將父親交出去了,陛下怎麽會像現在這樣看重你,我娘又怎麽會得不到你的血而親自給阮嫣那個賤人換血,我娘又怎麽會死去,是你,是你造成的,我要你死,我要你遭受報應,我就是讓你不好受!”


    阮弗有些無可救藥地看著阮姝,冷笑道,“看來你已經是無可救藥了,我做了什麽,是否要遭受何等報應,你決定不了,看來,你隻是知道對方想要置我於死地,卻並不知,你隻是對方突然看上的一枚棋子罷了,你以為,就算我如何了,宣王會保你,陛下會念你告發之恩?你以為對方隻是單純與我有仇有恨?我告訴你,莫說宣王的意圖有多麽明顯陛下怎麽會看不出來,你們想要借助高車族之事,卻不知這才是犯了陛下的大忌,你們利用的不是高車族,是陛下,藐視皇權聖意,連陛下都敢利用的人,你說,你還如何保全自己?而對方,你當真以為對方隻是因為恨我而已,我阮弗的仇人算起來,隻怕能組成一個永嘉城,你連對方是誰都不知道就敢做出這等事情,除了愚蠢還有什麽,我告訴你,對方不是想要毀了我,對方是想要毀了整個中原!”


    她聲音漸漸失了溫度,如這冬日裏的寒冰一般,看著阮姝,道,“你,和宣王,都不過是對方選上的棋子罷了,對方借你對我的恨意出手,借玉無臨對晉王的打壓之意出手,但你和宣王卻都不懂得真正的聖意,昨夜的事情,倘若我真的落不得一個好下場,你和宣王的下場比我也好不到哪裏去,因為,你別忘記了你想借助阮嵩女兒身上流淌的高車族血脈來置我於死地,你本身也是,而宣王竟然聯合你來利用這件事,卻連對方是誰都不知道,但那人卻是又八九分是高車族之人,這是聯合外邦之人,你們還能活?倘若事情不是按照你們設想的方向,就如我現在一樣,好端端地坐在你的麵前,那麽,下場便是你所見的,宣王和你都討不了一個好處,你們不過都是為他人做嫁衣,成與不成,都會將自己賠進去。”


    阮弗說完,阮姝便愣在了當場,阮弗見此,繼續寒聲道,“恐怕你還不了解真正的高車族人想要做什麽吧,他們的目標很簡單,就是毀滅中原,毀滅現有的一切,讓這世間萬物,一切都成為巫蠱的寄生體,包括咱們的好父親,就是因此而掩藏在辰國朝堂數十年的,你說,你如今將會是什麽下場?”


    阮弗雙眸涼涼地看著她,隻見阮姝的臉色也越發蒼白,失去了血色,最後竟然坐也坐不穩,徑自從椅子上倒了下來。


    她神色慌張地看著阮弗,“可是,可是,你也是高車族人……”


    “我不是高車族人,隻不過這具身體,流了阮嵩的血脈,何況……”阮弗頓了頓,低頭看了一眼阮姝,“之所以這層身份一直被掩藏,就是為了引出想要借此生事的人,而非我害怕陛下發現,沒想到,沒有引出當年尚未解決完的阮嵩的事情,竟然引出了高車族人這麽多的事情,看來,那些人,也是聰明反被聰明誤。”


    她語氣平靜,可阮姝聽著,卻怔愣了許久,而後,又是發出吃吃的笑聲,眼中流淌著淚水,語氣悲愴地道,“原來,原來……一切我以為的反擊,不過都是你刻意的利用罷了……”


    阮弗沉眸看著她,“所以,現在,你可以告訴我,那個人,究竟是什麽樣了?”


    阮姝又哭又笑,頹然倒在地上,語氣有些恍惚,雙目漸漸無神,“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沒有看見過他的臉,他穿著黑衣,帶著黑色帷帽來見我,聲音沙啞,說的是中原話,但並不是永嘉人的口音,他的信息我一點也不知道,隻是,他知道你很多事情,知道皇宮的很多事情,包括很久以前的事情,皇後娘娘如何去世的事情,便是他跟我說的……我隻是按照他的吩咐,按照他的吩咐來做事情而已……”


    阮弗沉了沉眸,冷聲道,“皇後娘娘薨逝之事?”


    阮姝頹然在地的聲音忽然顫動了一下,抬頭,卻見阮弗雙目寒涼地看著自己。


    她突然想起那人告訴她的話,再看阮弗此時的神色,好像突然想到了什麽,聲音雖是顫抖,卻喲好像帶著了某種期望的神色,“你們,你們都不清楚皇後娘娘當年是如何中蠱的是不是,哈哈,你們都不知道……”


    阮弗不語,眸底生寒,阮姝卻掙紮著坐起來,好像找到了威脅阮姝的東西,“阮弗,隻要你保我不死,讓我好好活著,我便告訴你,就算你不想知道,你也必定極想為晉王得到答案。”


    她說著,猙獰的臉上卻帶上了笑意,“當年皇後薨逝之事,說起來可真是讓人意想不到呢,而且,還可真是冤枉……”


    阮弗看著她,冷然道,“你最好不要得寸進尺,這世上知道這件事的,也不隻你,況且,你的話,有幾分可信?”


    “有幾分可信,至少有價值便是了,高車族……我想起來了,那人還說過,高車族之人在宮中的運作,你有時間,但是,你等得了麽?”


    阮弗眸色微動,蕭風卻猛然出手,一把掐住阮姝的脖子。


    可這會兒的阮姝卻像是換了一個性子一般,雖是痛苦卻卻隻是緊緊抓著蕭風的手,但眸中卻多了更多的狠絕。


    阮弗見此,眸色微動,“蕭風!”


    蕭風回頭看了一眼阮弗,猛地一把甩開阮姝,阮姝又被重重摔在了地上。


    她好像暫時找到了掐住阮弗命脈的東西一樣,即便是疼痛難忍,即便是生不如死,可卻也知道,有些東西握在自己手中,卻是自己的救命符。


    阮弗冷笑一聲,“你最好,捏得住自己的命。”


    冷眸掃了看了阮姝一眼,她不再說什麽,站起身,往外走去了。


    阮姝的話,自然沒有十分的可信度,可哪怕其中隻有一條線索,阮弗也知道,不當錯過,而此時,她即便答應阮姝,阮姝即便知道七分真相恐怕也隻會說出五分,既然她將此當成了自己的依仗,那她便看看,這份依仗,她能捏在手中多久。


    她要阮姝說,但必須是全部的!


    阮姝看著她離開的背影,眸中卻閃過些不確定之色,因著剛才被笑聲所傷,重重咳嗽了兩聲,但阮弗離去了,卻也越發讓她覺得心中不安了。


    剛才的那一堵,賭的隻是阮弗對晉王之事的關心,可如今阮弗離去,她反而不知道接下來麵對自己的將會是什麽。


    但是,她細細回想了那天說話的內容,她如今方才覺得,那人頗為自負的樣子,至於當年皇後之死,又想起阮弗如今所言的高車族之事,她忽然覺得通身皆是涼意,猛地,忍不住便又抱膝蜷縮在了一處。


    ——


    自這一日,去見過夢兒以及阮姝之後,玉無玦和阮弗還沒有去見珍妃和宣王府被押在宣王府中的人。


    瑤華宮被人重重守護著,裏邊的不管是珍妃還是宮女,沒有人進的來,也沒有人出得去。


    但不管是阮弗還是玉無玦,似乎都不太擔心還會有藏身在其中的高車族人會有任何行動一般,一切,在表麵上看起來,似乎都是很尋常的樣子。


    在外人看來,珍妃和宣王等人,好像真的隻是因為惹了元昌帝的不快才會落得這樣的下場。


    但沒有人知道,在初一,宮門尚未落鎖之前,阮弗和玉無玦便已經顧不得是否會打擾昨夜剛剛受了驚嚇的元昌帝,在外求見元昌帝,兩人與元昌帝說了將近兩個時辰的話,方才離開宮門。


    那時候,宮門已經落鎖許久。


    大年初一,阮弗和玉無玦便這樣疲累匆匆在外度過了。


    而兩人離開宮門之後,禦書房的燈火,卻幾乎亮至天明,元昌帝始終未曾從裏邊走出來過。


    東門外邊,阮弗剛剛進入馬車,便覺得身子一陣晃悠。


    昨夜一夜未睡,今日實在是累極了,她臉色有些青白,所幸玉無玦一下子便攬住了她,她才沒有磕在馬車上。


    有些無力地笑了笑,阮弗道,“大概是許久沒有像昨夜那般了,所以,今日還有些不太適應。”


    玉無玦攬住她,與她坐在馬車裏,這會兒,卻依舊抿唇,今日去問了夢兒之後,他就帶她去宮中的一處宮殿休息了,卻不想,他處理了事情再回來的時候,那宮殿裏哪裏還有她的影子,後來才知道,她隻是休息了不到半個時辰,不知是想起了什麽,又匆匆出去,這一去,竟然是去看阮姝的。


    這會兒,見她臉色有些蒼白的樣子,他既是生氣,又是心疼,當真是不知道當拿她如何。


    阮弗也知道自己今日有些讓他擔心了,隻是那時候,即便是白日休息,夢中卻始終縈繞著玉無玦緊縮眉頭的樣子,看見他彷徨失意的樣子,那樣的玉無玦,何曾是她所知的那個玉無玦,猛地從夢中驚醒之後,她即便還有困意,卻再也無法入眠了。


    這件事,不管對方最初的目的是什麽,但至少目前,已經成為了揭開玉無玦和元昌帝多年傷疤的一把刀,血粼粼地插在他們的胸口,卻無法給一個痛快。


    她坐在玉無玦的身邊,眼巴巴看著他,捏著她放在身前的一隻手。


    玉無玦見此,終是將她攬入了懷中,“好了,我沒有氣你。”


    錯的明明是她,失信的還是她,可他到底是不願意她在自己麵前這般小心討好的樣子。


    阮弗見此,隻勾了唇,小聲解釋道,“我並非忘記答應你,隻是想起還有一個阮姝,想要探點消息罷了。”


    以她的通透,怎麽會是突然想起?


    玉無玦捏了捏她的手像是要懲罰她一般。


    阮弗也隻是笑笑,她知道玉無玦會明白,想起今日去見阮姝的時候得到的那些消息,剛剛在禦書房,她並沒喲馬上跟元昌帝說,元昌帝是極想要知道這件事的,但如今他的狀況不好,不宜情緒起伏過大。


    阮弗抿唇想了一會兒,便輕聲將今日去見阮姝的事情與玉無玦說了一遍。


    說到最後,她便分明感覺到玉無玦握著自己的力道有些變大了,顯然因此而起了一些情緒的波動。


    阮弗靜靜看他,道,“這件事,我想著還是先回來與你說一說,阮姝所說的,最後有沒有什麽真正有價值的東西,我們都不確定,但她恨我,即便說出來,怕也隻會以假亂真,藏著一些東西……”


    阮弗頓了頓又接著道,“其實,不管她說了什麽,結局當是如何便如何,你也不必顧著別人會覺得我連一個妹妹也不放過的名聲而口誅筆伐,就對她如何。”


    玉無玦沉默了一會兒,方才道,“不急,我會讓她開口,把該說的都說了。”


    阮弗聽此,似乎是想了想,也不再繼續糾結,她相信玉無玦,隻是道,“隻是真如所猜想的一般,那個聯係阮姝的人,一阮姝的心性和能力,我倒是確信了她也不知道是誰,雖說是個聲音沙啞的男人,但到底是不是真的,隻怕連阮姝自己都不知道,那時候,你我並不在永嘉之中,當是在回來的路上,也根本掌握不了多少情況,隻是……至少知道對方為了此事,已經籌備許久就是了。”


    她說著,聲音到後邊已經帶了一些困意,抬手輕輕掩唇,此時與玉無玦在一處,搖搖晃晃地馬車,卻將她白日百嚇跑的瞌睡蟲給引了出來。


    玉無玦低眸看了一眼,她眼眸微微下垂,長睫如蝶翼,掩蓋了眼底一片烏青,他驀然升起一抹心疼,將一旁的披風拿過來,披在阮弗的身上,輕聲道,“抱歉,阮兒,現下也讓你受苦了。”


    阮弗卻一下子睜開了眼眸,看了一眼玉無玦,“即便我受累,也不是你造成的,你與我道什麽歉?”


    玉無玦尚未說話,她便又道,“如今的境況,既然當初做了決定,就已經想過會有比今日更累各難解的局,隻是……沒想到竟會揪出高車族如此瘋狂的計劃罷了。”


    玉無玦聽她連續兩句連珠炮似的話,先是愣了愣,而後才微微揚了揚唇,緊了緊懷中的阮弗,道,“我是不想讓你如此疲累,也因為自己在這皇宮中多年,卻始終不知,竟還有高車族這樣的存在。”也始終不知,當年母後究竟如何被他們算計。


    所以直到如今,也無法讓你過更為安生的日子,連這新年的時候,也隻能跟著他在外邊喝冷風。


    阮弗輕聲道,“你我都不是未卜先知的人,哪能知道那麽多事情呢?就算是現下知道了也不算晚,即便如今宮中也有高車族的人,但他們也隻能以這種方式出現了,想要實現那種異想天開的夢想,隻怕連白日夢都夢不到。”


    她後邊這話還有些俏皮,玉無玦輕聲笑了笑,阮弗重新靠在他懷中,聲音又染上了一些睡意,道,“無玦,背後之人,必定不會遠離她們的……”


    玉無玦輕嗯了一聲,動了動,讓她的姿勢更舒服一些,道,“先睡吧,總會發現那人是誰的……”


    阮弗這次倒是沒有應聲了,在玉無玦的懷中已經閉上了眼睛。


    玉無玦隻低頭看她安靜的容顏,一日的疲憊與煩躁,好似就在這一刻被驅散了,他隻覺得心中柔軟無比。


    就在他以為阮弗睡著了的時候,阮弗卻如夢囈一般,猛地一下子撰緊了玉無玦的衣襟,夢囈一般地道,“無玦……你不要自責……不要害怕,我會陪你……”


    這聲音雖小,卻如一陣暖風一般吹進玉無玦的心中,他竟覺得眼眶有些酸意,無聲摟緊了阮弗,良久之後才聲音沙啞地道,“好……”


    兩人回到同知府的時候,阮弗依舊睡在她懷中,玉無玦將她抱下馬車,白莫如和冷月熒已經在府門口等待,見到兩人,冷月熒正要上前,卻被玉無玦禁聲的動作給止住了腳步,玉無玦朝著府門過去,輕聲道,“阮兒一日沒有休息了,我先帶她回房,稍後去書房見你們。”


    白莫如點了點頭,拉過冷月熒,玉無玦言罷已經朝著阮弗的院子而去了。


    昨夜落在庭階上的薄雪早已化水,黑夜肆意地彌漫著,新的一年,在一種詭異的氛圍之中,拉開了帷幕。


    本書由瀟湘書院首發,請勿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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