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是誰?”文昌侯突然站起來,眸中的頹敗漸漸消失,眸色漸漸清明。


    “你如此知曉我徐家之事,孟家之事也知根知底,你未曾問過我便如此確定我今日所做的事情是為了孟家,未曾懷疑過我一分,甚至如此篤定,即便是在孟家沒有出事之前,徐家與孟家也全無往來,世人所見的皆是一個一事無成消極避世的文昌侯,你今日又如何篤定徐家與孟家之間的交情以及老夫對孟家的情義?”


    文昌侯直視著阮弗的眼睛,一連幾問,氣勢逼人,完全不亞於前一刻阮弗出言逼迫於他時候的那股氣勢。


    阮弗麵上有一瞬間的僵硬,文昌侯的視線太過駭人,可她動了動唇,笑道,“我是誰,文昌侯不是很明白麽?”


    “即便世人都傳孟長清智多近妖,經過今日一見,老夫的確相信你的的能力,但是,這世上,有些事情,不是單靠謀慮、推理、手段查供便能查出來的,阮同知是局外之人,無論如何扮演得十二分相似,總是無法將自己變成局內之人,感同身受,可你今日之言,讓老夫不得不懷疑你的身份。”


    阮弗直視文昌侯,“那麽,侯爺覺得,我是誰?”


    “你是孟長清,還是阮弗?”文昌侯沉聲道。


    一旁的徐子昌在文昌侯問出阮弗是誰的時候,已經恢複了過來,聽著文昌侯的話,還有這一連串的發問,他也有些神色複雜的看著阮弗。


    今日阮弗一番石室的激辯,看起來是對他與父親今日行為的不滿和阻止,但是,倘若是細思的話,其中不乏還有肺腑之言的震撼……


    可是為何會如此?


    阮弗突然笑了,“侯爺果然還是洞察力驚人,即便是這麽多年不問世事,但是,對於世人之的觀察,卻依舊如同當年一般讓人心折,也依舊繼承了徐家的風骨與精髓,剛才我說徐家風骨有折,這句話,確然是錯了,百年徐家未變,文昌侯依舊文昌。”


    文昌侯盯著阮弗看,阮弗也不在意,“我是孟長清,也是阮弗,孟長清是何人,想必以侯爺對世事的關注已經不用言明了,孟長清要做什麽,時至今日,目的已經昭然若揭,阮弗,不過是孟長清歸入辰國之後的一個身份罷了。”


    文昌侯聽著阮弗一番話,終於皺眉。


    得到阮弗的這個答案,他心中還是懷疑的,“老夫知道孟家,並沒有孟長清這號人物,即便這個名字隻是一個化名,但也並無像你這等人物,隻除了……”


    說到這裏,文昌侯頓了頓,眸中的那一抹思慮很快化開。


    阮弗笑了笑,“我是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要做什麽,今日來見文昌侯,文昌侯可知道我要做什麽?”


    文昌侯沒有任何一絲懷疑,“你要助孟家翻案?”


    阮弗聲音沉靜,“是。”


    文昌侯顯然不信,阮弗隻注視著前方的幽幽燈火,語氣帶了眸中複雜的情緒,道,“當然,這世上沒有無償的事情,文昌侯既然知道我,必定也該知道我不會做與自己無益之事,替孟家翻案,自有我的私心之所在。”


    文昌侯抿唇不語,看向阮弗。


    阮弗粲然一笑,“文昌侯不妨猜猜,我的私心如何?”


    文昌侯沉聲道,“孟家翻案,許家必亂,陛下名譽受損,必要下罪己詔以安撫天下人心,但是此事過後,孟家案子的倘若水落石出,即便陛下拿許家來做替罪羔羊,但是,天下人的眼睛是清明的,豈會猜不透背後的原因,陛下必失人心,南華學子必定心寒,如此一來,南華必定日漸衰微。孟氏之後,南華已經不如當年,以辰國如今的能力,又有晉王這等人物和阮同知這等人物輔佐,此番諸國會盟之後,老夫已經預見了辰國將會取代南華成為中原強國之首,甚至北燕也將會居於南華之上,孟氏翻案的後果,將是不可估量的,但是,辰國將會是獲利最大的一個,當年受到孟氏收複中原一統的願景的影響,不知多少文人學子心中還有一個中原一統之夢,以辰國如今的開明和對待諸國學子之厚重,隻怕,辰國便要網羅盡天下學子了!”


    青衣在一旁聞言,有些著急地看阮弗,阮弗為孟家翻案,根本不是出於什麽目的,可是今日……


    她想為阮弗辯解,但之間阮弗一個不鹹不淡的眼神看過來一眼,青衣又恢複了沉靜。


    阮弗唇邊一笑,“侯爺既然已經知道了我的目的,那麽,阮弗還請問,侯爺今日,可還要對獵場高台動手?可還有刺殺皇甫彧為孟氏複仇?或者侯爺可願意與我合作?”


    “阮同知果然是好謀算!這等計策,隻怕這世上沒有幾人敢想敢做吧?以南華一個已經過去了六年的案子來扳倒一個國家,世人都說孟長清行事如詭,如今一見,放知傳言無誤。”


    阮弗不以為意,她要替孟家翻案,原本並未將文昌侯列入其中,她也不願既然已經隱退想要保全後代了的文昌侯再次出來,但是……如今可見,徐家精神與熱血絕非是靠文昌侯隱退就可以磨滅澆冷的。


    她看向文昌侯,“文昌侯隻告訴我,您是否願意。”


    文昌侯眉間鬱色消失了幾分,朗然一笑道,“為孟氏,本侯連皇帝都敢刺殺,又豈會害怕與你一個女娃做算計。”


    “父親!”徐子昌聞言,看向文昌侯,顯然是意外於文昌侯會做出這樣的事情。“父親,與辰國合作,豈非黨同賣國?”


    文昌侯聞言,看著徐子昌,第一次沉聲嗬斥自己的兒子,“跪下!”


    徐子昌不解,單見文昌侯眸中的厲色,這是他未曾見過的父親,軒昂眉宇中竟然多了幾分大家駭人的氣勢。


    徐子昌見此,隻想要開口勸說的話就壓在了口中,直直跪在文昌侯的麵前。


    文昌侯厲聲問道,“你可知當年孟氏叛國,所定下何罪?”


    “暗聯安夏!”徐子昌咬牙道。


    “安夏與南華千裏之外,間隔北燕、西越乃至西胡,你已經知道孟氏之案乃是冤案,所謂叛國不過是許家一手策劃,可為何許家策劃孟氏叛國,不選臨近的北燕,不選南梁不選辰國,卻偏偏選擇了安夏?”


    “安夏乃異族,中原諸國,任何一家,皆是大魏分裂而來,原為大魏軍侯、門閥之家……”


    說到這裏,徐子昌猛地抬頭看向文昌侯。


    卻見文昌侯眸中似有光芒閃爍,“今日,在這石室之中,為父要你記住,咱們徐家,乃是前朝大魏延續而來,前朝紛亂,徐家出世,中原分裂,徐家為中原而來,南華也好,辰國也罷,他日歸一,便是我中原,當年徐家為大魏而來,大魏亡而主南華,如今,南華已棄徐家,可徐家卻未曾棄過中原!”


    徐子昌猛然清醒,心中激動澎湃,眸中清亮,朝著文昌侯伏拜,“父親警醒之言,孩兒銘記在心。”


    文昌侯看他的樣子,神色才緩解了一些,而後道,“你明白了什麽?”


    “兒子明白,南華也好,辰國也罷,無論是兩百年前的孟家還是咱們徐家,所做的任何選擇,都是為了中原,為了天下之民,孟家與徐家,心中裝的是天下,為的是大家而非小國小家,父親說,民為國,家乃天下,兒子已經明白此理。”


    文昌侯聽此,才滿意地點點頭,“你起來吧。”


    徐子昌這才站起來,隻阮弗在一旁看著這番,卻升起一股恍惚之意,當年,祖父也是這般教育她的,往事隔世,如今再看,方覺心中泛起了一陣酸意。


    文昌侯已經站起來,阮弗這才笑道,“侯爺大義,此乃阮弗不及。”


    文昌侯自然不相信阮弗這句話,“阮同知這些年遊走在中原諸國,所做的一樁一件,何曾不是為了中原?”


    阮弗一愣,而後才笑道,“世人多眼拙之輩,不識文昌侯心如明月。”


    文昌侯搖了搖頭,“老夫不管阮同知要如何,老夫也隻為孟家翻案,即便老夫今日說了這樣的話,但是,並非意味著老夫已經站在辰國這一邊,隻要老夫還在南華一日,便絕不共事二主。”


    阮弗淡淡一笑,“侯爺多慮了,若是今日阮弗真的來勸侯爺站在我辰國這一邊,才是對侯爺最大的折辱。”


    文昌侯聞言,這才點頭,神色也放鬆了幾分。


    “不知阮同知想要如何?”


    阮弗眯眼道,“侯爺可繼續在南華做閑散侯爺,隻是,阮弗怕是要借小侯爺一用。”


    “昌兒?”文昌侯轉頭看向同樣不知自己到底要做什麽的徐子昌。


    阮弗點頭道,“此事,還真需要小侯爺不可。”


    文昌侯皺眉,“還請阮同知詳說。”


    “當年因為孟氏之事,諸多學子失意離去,阮弗想要請徐公子代為跑腿,以徐家之名,請求一分萬人請命書。”


    “萬人請命書?”文昌侯皺眉。


    “萬人請命書,乃為翻案所用,所以這萬人,究竟為何人,想必侯爺心中已經有數。”


    文昌侯眯眼,“僅僅是一份萬人請命書,隻怕還不夠。”


    “自然是不夠的,還需要一個特別的時機,萬人請命書,萬人,不可逆轉的聲勢,聲名狼藉的許家,和孤立無援的皇甫彧!”


    文昌侯眼眸微縮,“諸國會盟結束之日!”


    “正是!”阮弗道。


    “天時地利之時,隻是,阮同知如何確定許家的形勢?”


    “不能確定,便親自促進,許家,已經在南華蹦躂太久了,皇甫彧容不得身邊之人的權勢太大,但是,許家已經忘記了自己的身份,侯爺難道還不明白自己的這位陛下是何樣人物麽,想要許家出事,何須大費周章?”


    文昌侯聽此,輕輕呼了一口氣,“果然是算無遺策,辰國能得阮同知輔佐,實乃辰國之幸。”


    阮弗搖了搖頭,輕聲道,“中原尚有一個不忘本心的徐家,孟氏能得如此摯友,才是大幸。”


    文昌侯點了點頭,“既然如此,老夫知道該如何做了。隻是,如今中原會盟已經開始,還有兩個月的時間,這兩個月,還需加緊了。”


    阮弗點了點頭,視線再在這石室中逡巡了一圈,“至於這個地方,想來侯爺布局已久,不知侯爺打算如何?”


    文昌侯歎了一口氣,“若非阮同知今日出現,這便是我徐家的末路了,隻是,如今,既然已經有了更好的辦法,這地方,自然是再也留不得了。”


    這石室,乃是獵場高台的地下室,是當年修建這個獵場高台的時候,當時的皇帝例行留下來的暗室,曆代帝王修築皇室建築,都會有在地下留下暗室的慣例,隻是,這獵場之地的暗室卻並沒有太大的用處,因此也幾乎不會有人去注意,文昌侯看著滿室的布局,不由得苦笑道,“老夫原本是打算,獵場比試結束,諸國使臣必定會因此而離開高台,屆時,高台之上便隻是南華君臣,隻要老夫一啟動機關,這石室便會崩塌,火藥燃起便是陛下葬身之地。”


    阮弗搖搖頭,心中一陣唏噓,可最終還是沒有說什麽。


    但是文昌侯顯然還是有疑問的,“老夫還有一事不明白,阮同知又是如何想到老夫的?”


    阮弗一笑,“是文昌侯告訴我的。”


    文昌侯皺眉不已。


    阮弗繼續道,“南華宴請諸國盛宴的時候,西胡武士出事了,所中的乃是單相子,那時候我便奇怪,為何有人會對西胡武士下這樣的毒手,若是真的要西胡不能參加獵場比試,根本不必這般大費周章,甚至,好好的秘密行事會更好,顯然,背後之人的目的並不是表麵上看起來那麽簡單,而他為什麽選擇了西胡武士,而不是別國的,又是這般在大庭廣眾之下?後來,驛館之中,南梁的使臣出事,同樣也是因為單相子,而為何這次是南梁,不是別國之人,而中毒的是南梁的使臣,並沒有針對某一個人,如此一來,便印證了我的一個想法,這個人想要下手的人並無目的,他隻是想要挑起矛盾而已,期初我以為是想要挑起中原的矛盾,後來自南梁與西胡出事之後,單相子便不再出現了,雖然時日還短,並不能完全確定,但是,已經足夠懷疑了,這個人,並不是想要引起諸國紛亂,隻是想要引起南梁、西胡與南華的紛亂,這個紛亂的緣由,乃是因為皇甫彧暗中有想要與兩國聯盟的意思。”


    阮弗說了這麽一大段,文昌侯抿唇不語,雖然他同意阮弗的這番話,並且也同意阮弗的這等推論,的確是對的,但是,這並不能就此指出,他便與這件事有關,從而讓阮弗找上他。


    阮弗繼續道,“那是因為,侯爺用了單相子。”


    文昌侯眉頭皺起,“單相子乃是尋常藥物。”


    “的確,單相子是尋常藥物,但是,一個如此籌謀的人,用單相子這等尋常的藥物,卻是有些不合常理的。因為,越是計劃周密的人,越是關於在每一個細節都追求完善,而單相子,顯然並不完善,除非,這個東西,是隨手可得,輕易拿到的,若是我沒有記錯的我,侯爺在陽山上有一座別院,侯爺平日並不住在侯府,而是時常住在陽山上的別院,而陽山上,最多的便是相思樹,世人皆稱文昌侯乃是徐氏之沒落,但是,我卻知道,侯爺不是,既然不是,如何便成為了侍弄花草,執迷煉丹,遊山玩水之人,顯然侯爺不是,而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文昌侯聽此,輕歎了一口氣,“老夫佩服。”


    阮弗的所有猜想,皆是有理有據,能一點一點展開,細細想到這一點,文昌侯隻能搖頭苦笑。


    但是,還有最後一個問題,“阮同知,又如何知道,老夫並非真正隱退。”


    阮弗輕歎了一口氣,不知是想到了什麽,麵上升起一抹恍惚之意,“因為,世事風雲變幻,唯風骨不折。”


    文昌侯聞言,終於沉默了。


    石室裏便突然的安靜了下來,阮弗垂頭不語,文昌侯亦是沉默,隻聽得見石室裏燭火燃燒的聲音,良久之後,文昌侯方才淒然輕笑,“是啊,世事多變,唯風骨不折,阮同知這般女子,有生之年,除卻故人,讓老夫還能一窺其風姿,也不枉這麽多年的隱忍與籌謀,不枉今日之當頭一棒了。”


    阮弗沒有應聲,這時,突然便聽得石室的上方,傳來驚呼的聲音。


    聲音雖是微小,但是由此帶來的獵場震動,還是傳到了石室裏邊,文昌侯仰頭一看,隻見石室高牆上的石頭和晃動的燭影,看不見外邊的天地,但他還是看向阮弗,道,“獵場比試結束,老夫不用去看,亦知今日定是辰國為勝者。”


    阮弗唇邊升起一抹笑意,並不反駁這句話。


    她一直都知道的,辰國必定會獲得獵場比試的勝利,由此開始將南華從中原強國之首的位子上拉下來。


    而此時此刻的高台上,確然是歡呼一片,辰國使臣們皆是神色激動,中原諸國會盟以來,即便他們其中幾乎是所有人都是直到現在才第一次參加會盟,但是,辰國贏得了獵場比試的勝利,卻是一個大快人心的勝利。


    皇甫彧的臉色不太好看,但是,這個時候不能失了禮數,隻向玉無玦拱手道,“辰國贏得獵場比試之勝,朕在此恭賀。”


    玉無玦點頭,“南華皇客氣。”


    北燕那邊的使臣,臉色就沒有南華那麽能夠裝得出來了,這次他們帶了北燕十八雄過來,原本就是為了獵場比試,結果,北燕一連兩日在獵場上都是所向披靡,卻不想,在第三日的時候卻讓辰國捷足先登,而北燕卻在前兩日的時候為辰國掃除了一大幫別國的武者……


    這個局麵,想想都讓人覺得咽不下這口氣。


    但是燕璟那邊還是拱手,唇角挑起一抹笑意,“朕也恭喜辰國。”


    “北燕客氣。”玉無玦道,“是本王還要多謝北燕帶來的十八名好手,讓辰國諸多武者能有此學習的機會,想必回到辰國之後,十八般武藝之技藝,必定能夠有所精進。”


    這……


    獵場上的眾人聽到玉無玦這番話,在看看燕璟黑沉的麵色,皆是吞了吞口水,這就是隻有勝者才能說出來的話啊。


    玉無玦才不管燕璟的神色如何,燕璟太自以為是,不讓他知道北燕真的不行,還真的不著急,整日裏無事便尋阮兒的麻煩和不快,果然是太閑了。


    玉無玦的視線,淡淡看向在場諸國使者,道,“本王聽聞,吳國帶來了珍寶紅珊瑚手釧。”


    忠王聞言一驚,吳國的確是將珊瑚手釧帶來了,那珊瑚手串產自南海,以海底的珊瑚中的精品紅珊瑚為原料,精雕細琢,世上僅有兩串,一串在吳國先皇後的手中,但是吳國先皇後已經在幾年前駕鶴西去,那手釧便隨皇後入了棺,而此次吳國帶來的這一串,是還留在世上的唯一一串深海紅珊瑚製作而成的了。


    在吳國一直有一種說法,紅珊瑚乃是上天降下的富貴平安之物,具有靈性,可保康健,乃是最好的寓意,因此,得到紅珊瑚的人,也是百姓認可的大善之人,能得到全民的庇佑。


    隻是……


    吳國的本意是,珊瑚手釧將會是吳國在諸國會盟結束之後獻給強國的禮物,一直秘而不宣,便是吳國的使臣,都未必知道,此番吳國帶來的還有紅珊瑚手釧。


    玉無玦淡淡問出聲,忠王那邊,麵上的驚詫,心中的前百般想法,在麵上一閃而過,也隻是一瞬間的神色僵硬而已,而後便笑道,“晉王殿下果然消息靈通。”


    玉無玦挑眉不語,意思已經不言而喻。


    忠王不知是想到了什麽,隻朝著背後伸手,道,“來人。”


    果然,忠王的近身侍衛便把一隻小型的盒子放在了忠王的手上,忠王將盒子打開,便見盒子中隱隱紅光閃爍,而後便見盒中錦布上靜靜躺著一隻紅珊瑚手釧,色澤明豔,一看便知不是凡物。


    忠王笑道,“這便是紅珊瑚手釧,乃辰國至寶也,今日辰國贏得獵場比試的勝利,按照慣例,本王以紅珊瑚手釧相贈,以示恭賀。”


    說罷,忠王將手中的盒子啪的一聲合上,交到侍衛的手中,侍衛轉交給玉無玦這邊。


    玉無玦也不含糊,看忠王麵上笑意,點了點頭,“多謝忠王。”


    眾人見此,已經各有心思,皇甫彧皺了皺眉,經過東楚之事,吳國對於辰國,隻怕已經有了某些想法,再想著幾日,吳國與辰國之間的一切,他心中不得不有一個猜想,那便是,在獵場比試已結束,吳國便已經有與辰國交好的意思了。


    吳國辰國交好,如此一來,豈非對南華不利?


    皇甫彧眉頭深皺,眸中深色一閃而過。


    “忠王真是好大手筆。”皇甫彧朗盛笑道,似乎心中並未有任何想法一般。


    忠王搖了搖頭,笑道,“想來是紅珊瑚手釧與辰國有緣罷了,既然如此,倒也是美事一件。”


    這時候,韓太子也笑道,“既然如此,為表恭賀,本宮也備上一分薄禮。來人。”


    韓太子的侍衛同樣將一個寬而扁的盒子交到韓太子手上,韓太子含笑打開,眾人之間金光破射而出,盒子中靜靜放著一件薄如蟬翼的金黃軟甲。


    “金絲軟甲!”有人驚訝道。


    “正是金絲軟甲。”韓太子笑道,“區區薄禮,還往晉王莫嫌。”


    眾人嘴角紛紛抽搐,區區?金絲軟甲,世間能有幾件?反正這是今日獵場上的人能夠見到的唯一一件,還被韓太子說成了區區。


    而玉無玦竟然這這般應了下來……


    這……


    諸國會盟的比試,在定下中原強國之首的時候,諸國要將帶來的重禮獻給強國,以示認可,但是,每一種比試之後,其實還要給勝利的國家贈送賀禮表示祝賀的意思,但是,這賀禮,一般來說隻是一種客套而已,雖然各國為了不落下麵子,必定會好好準備一番的,隻是,卻也並非這等世間獨一無二的禮物,韓國與吳國這般出手,顯然已經是有交好之意了。


    眾人已看在眼中,但是即便如此,也不能多說什麽,隻是心思各異罷了。


    如此一來,有了吳國和韓國,各國也紛紛送上了祝賀的禮物,西胡雖是因為折了武士而在獵場比試中落後於人,但還是送上了西胡名劍,被稱為天下十大名劍之一的青鴻劍,西越產名玉,送上的乃是精雕細琢之後的天鷹玉雕,至於南華,南華是東道主,禮物自然不能太寒磣了,送上乃是四大古琴之一的紫微琴,玉無玦毫無客氣,一一收下了,這架勢,讓人不得不懷疑,辰國此番像是為了各國的賀禮來似的。隻是,耐人尋味的,便是北燕了,北燕送給辰國的,乃是來自北燕的十大美女。


    不過玉無玦仍舊是淡定地應下了,其餘的辰國使者,對此也是沒有半分不滿之意。


    獵場比試之後,將會休息兩日,而這兩日,正是南華城中熱鬧的時候,經過獵場比試,可以讓諸國休息一番也觀賞一番華都的盛況,雖是未到諸國商會最熱鬧的時候,但諸國商人幾乎已經進駐南華,其盛況,自是不容錯過的。


    阮弗在獵場中的所有人離開之前,已經與文昌侯離開獵場的地宮了。


    隻是她並沒有立刻回到驛館,而她回到驛館的時候,已經是天色暗沉下來的時候了。


    她回來的時候,便見自己房間的燈已經亮起了,不用想也知道,此時此刻,定是玉無玦在裏麵,不過她才剛剛進去,便見玉無玦坐在桌前,不知在擺弄著什麽。


    見到她回來了,玉無玦忙放下手中的東西迎上來,牽住阮弗的手,“怎麽這麽晚才回來?”


    他語氣裏還有一些擔憂之意。


    阮弗笑了笑,“在外麵還有一些事沒有做完,與文昌侯多說了一些。”


    說罷,阮弗已經被玉無玦拉著坐了下來,他細細看了看阮弗,一邊道,“今日如何。”


    阮弗一笑,“還可……”


    話還沒說完,便見玉無玦沉聲道,“他們對你動手了?”


    說罷,他一伸手,觸上阮弗的脖子,隻見那原本應該光潔白嫩的脖子上,有一道細細的劃痕,溢出的血絲已經幹了。


    阮弗一愣,直到感受到他溫熱幹燥的手指碰上自己的脖子,才一陣微顫,抬手摸上自己的脖子,才覺得一陣異樣的觸感,便見玉無玦臉色黑沉,抿唇不語,顯然是不太高興了。


    阮弗隻好笑道,“好了好了,當時我出現的時候,他們警惕性很高,所以才刀尖加身,不過我這不是沒事麽,你要是不說,我便不會知道這裏有一個傷痕,並不疼。”


    她這麽說,玉無玦隻是歎了一口氣,顯然這話並沒有安慰到他,隻是起身,從阮弗房中的抽屜裏拿出了一盒東西,打開,默默無言地抹在了阮弗的脖子上,那細小的傷痕雖然以後不會留下痕跡,但是,此時此刻,怎麽看怎麽都是礙眼的。


    何況,那些人下手顯然是不知輕重的,若是再重一些,還不知將會如何呢。


    他抿唇想著,眉頭也皺起來了不少,隻指腹依舊在阮弗脖間那道讓她不以為然的細痕上摩挲著,溫溫熱熱,舒服至極。


    阮弗也任由他去了,隻是伸手碰了碰他鎖起的眉頭,知道他心中必定又在責怪自己沒有與她一起去,不然定不會讓人傷了她分毫,隻是道,“無玦,不要皺眉。”


    她指尖在玉無玦的眉心揉了揉,玉無玦聞言,看向她,最後還是在她的眼神堅持中,舒展了眉頭,隻是又歎了一口氣。


    阮弗見此,不由得睨了一眼玉無玦,似笑非笑道,“王爺,聽聞今日,北燕可是給王爺送來了十個美女,據說這些個美女,皆是才貌驚人之輩,各有所長,王爺好豔福。”


    玉無玦聽她這麽說,心中剛剛升起的那一抹鬱氣就這麽輕而易舉動被她遣散了。


    她總是有辦法這般。


    玉無玦不以為意道,“與我何關?燕璟找皇後都找到本王頭上了,可見北燕女子可多稀缺,既然如此,本王豈能奪人所好,借花獻佛,送回去便是了。”


    這……


    阮弗定定看著玉無玦,見他這般理所當然,之後隻噗嗤一笑。


    她知道,這話,玉無玦定然不是說著玩玩的,這是他會做出地事情,隻得搖頭無語。


    隻是,目光卻看上了桌子上一串紅色的東西,不由得挑眉道,“吳國紅珊瑚手釧?”


    這手釧旁邊還放著一把刻刀,顯然她剛剛回來的時候,玉無玦在忙著的便是這樣的東西,珊瑚手釧,整個手釧一共有十八隻珊瑚珠子,隻是,這上邊,有一半的珠子,已經被雕上了玉蘭的圖案,還有一半,依舊完整無缺。


    玉無玦拿起放在桌上的珊瑚手釧,道,“如何。”


    阮弗沉默地看著他,她肯定,吳國拿出來的賀禮絕非一開始就打算是珊瑚手釧,隻是,大概是這廝強取豪奪的。


    或許她大概還能想象玉無玦當時是如何理所當然地讓吳國送出了紅珊瑚手釧,不由得失笑了,“王爺,你那般行為,可有些遭人嫉恨。”


    玉無玦睨了她一眼,沒有說什麽,不過卻嚴肅道,“金絲軟甲已經替你拿回來,從今日起,你要穿在身上。”


    雖是聽著玉無玦如此說,不過阮弗還是道,“我可記得,我未曾說過我需要金絲軟甲。”


    好像還沒有到南華的時候,在打金絲軟甲主意的便一直是他吧。


    玉無玦撫了撫額,無奈道,“是我需要,但是你要戴上。”


    阮弗歎了一口氣,她如何不明白玉無玦的心意,隻是安撫道,“我不會有事的。”


    玉無玦知道她這兩個月要做什麽,雖然他不會攔著她,但是卻總是在擔心她的安危,即便知道自己武功高強,但是,卻也深知這世上,並沒有什麽萬無一失。


    因此玉無玦定定看著她,極為堅決,阮弗見此,隻好道,“好,我今日沐浴之後,便是睡覺也都戴著如何?”


    玉無玦這才滿意了,點了點頭,道,“累不累?”


    阮弗搖了搖頭,見他手中還拿著那一串珊瑚手釧,便笑道,“若是被別國的使者知道,你拿到金絲軟甲是放在我身上地,隻怕要被氣得不輕了。”


    玉無玦顯然不以為意,“金絲軟甲能為你所用,是它的福分。”


    阮弗不由得失笑。


    玉無玦卻是不言了,總有一日,他們會知道,這世上最好的東西,都值得他拿來給他的阮兒。


    他低頭,繼續在那一顆顆圓潤的珊瑚手釧上,細細地雕琢上一朵朵玉蘭。


    阮弗也不再說話,隻是坐在桌子對麵,靜靜看著他雕琢,每一刀每一刻都極為耐心,沉澱了所有心意一般。


    滿室的燈火,融了一世的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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