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兩個英國人所說的那樣,現在的中~國甭管有多強的軍事實力,其實是兩個非常不同的世界。


    以廣東為首的南方地區,受過何沐平政~治的較深影響,另外從地緣上就易於接受外來事物,經過何沐平模式的時間也比較長,更重要的是,地方政~府對於地方的控~製力也是最強的。


    在廢除田畝中的本色、正耗、餘糧等苛捐雜派,並強~製性按照實際情況設定一個十分低的田畝稅時,不管是哪裏,都遭到了一定的地主階~級的反彈,但是這個反彈的幅度是不大的,沒有很多人想象中那麽恐怖。


    何沐平曾經思考過這個問題。其一,民不與官鬥是中~國千古流傳的箴言,對於家大業大的地主們,要讓他們因為朝~廷定下的法規跟朝~廷對~著~幹這種事情,基本上就沒有發生過。曆來揭竿而起的都是泥腿子呼哈哈,對於生產資料占有者們,他們是既得利益者,雖然可能麵對會造成利益損失的政~策,但是真正的傻~子不多,不會往槍口上去撞。真正的合法經營的地主,遠比那些偷奸耍滑的人多。設想一個家族再大,能夠影響的男丁也就幾百個,麵對著全副武~裝的公~安警~察,和警~察後麵的軍~隊,他們有什麽膽子去當亂~民?


    其二,去除掉徭役、苛捐雜派之後,看上去佃戶需要向地主繳納的糧食少了,但是同樣的,地主們不需要再麵對變著花樣、亂加名目收錢收稅的官~府和小吏。稅務種類減少,花樣減少。就代~表著需要應付的麵就小了。再加上反貪腐的力度很大,需要孝敬的花費也銳減了。這麽一算,其實地主們也不是特別虧。


    所以,在經過了土地改~革、經濟製~度改~革、經濟模式產業結構變遷、移民潮的廣東為首的南方地區,土地矛盾正在逐漸減少。普及教育的慢慢落實,也使得當地不管是治安還是風氣都有著比較大的變化。(.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說)


    但是在北方地區又是另一個模樣,雖然同樣都投入了大量的資金和人力,但是北方地區並不小。而且人口同樣眾多,很多措施來不僅實施或者落實。人力和資金缺口最直接導致的就是監~管不力,很多北方地主仍舊按照以前那一套進行,不管是宣~傳委係統還是公~安係統都無法比較有效地深入其中。


    當然,這些情況在北方地區受到一定壓~製,畢竟他們頭上頂著了一個新政~府。


    北方的改~革要慢慢來,不能太急,也不能太緩。特別是,德泰皇帝何沐平陛下認為,河南之亂後。北方地區尤其是中原地區基本上都被打空了,自~然~災~害和兵禍也導致大批人背井離鄉,最終都便宜了私人殖民公~司,送到了北美或者是婆羅洲。土地問題在一定問題上也不是那麽尖銳。另外。提綱挈領地來說,經濟形態決定了社~會形態,不管怎麽說,中~國現在基本上完成了工業革~命的改造,雖然,由於地大人多。造成了一定地區發展不均衡的現象。


    正史上的撚軍之亂實際上起於1853年,一直持續到1868年。但是實際上,道光朝的時候,已經有相當規模的撚子開始在山東、河南、安徽、直隸等地活動了。去年何沐平從滿清那裏接過了北方,同時也接過了盤踞在各省的撚子這個爛攤子。


    淮北夏季的風吹著麥浪,一波一波推~送。今年的麥子長勢比往年稍強,去年淮北還亂著。清軍到處拉著壯丁,敲著當地富戶的竹杠。乾坤一邊,天地大開,如今是中~國主政,韃~子已經被打得灰飛煙滅,聽說前一陣唐努烏梁海的桂輪也被朝~廷大軍剿滅,蒙古已然承平,正期待與華夏皇帝盟誓,還蒙古一片安靖。


    蒙古怎麽樣,跟淮北沒關係。最起碼張樂行就是這麽想的。


    張樂行~長得身材高大,麵向也生的不錯,家中五百畝良田,日子過得滋~潤。隻是他這人卻不是坐得住的,前些年還當過大鹽梟。要問兩淮地區,什麽東西最出名,自然就是兩淮的鹽商。這些鹽商不僅前清時候是官~商,後來更多販賣私鹽謀取暴利的。


    張樂行就是私鹽販子,當初憑這生意,家產翻了幾番。他為人仗義疏財,被當地人所敬重,人送外號“仁義光棍”。這諢號聽上去不怎麽褒義,自然他張樂行除了仗義疏財,基本上也不做什麽正經事情了。


    這私鹽生意賺~錢,不過後來卻是另一回光景了。南方總從起了藍衣軍之後,這些不禁打仗厲害,賺~錢腦子也不差的家夥們就開了一家有一家的大型精鹽製~造廠。搶走了當地鹽戶的生意不說,還將鹽戶們都收進了他們什麽鹽業公~司,號稱一起發財。


    跟南方~工業化生產跟雪一樣白細的精鹽,兩淮的鹽立即沒有了競爭力。後來雖然清政~府嚴打來自南方的走私精鹽,但是所謂行政命令永遠小於實際經濟供求,隻要北方人~民喜歡精鹽,就算怎麽打擊,這些東西還是會被那些神通廣大的鹽販子給帶進來。


    三年時間,兩淮鹽商垮了一半。張樂行算得上是聰明的,立馬放棄了兩淮鹽業,拉扯起人就下南方,自己親自走私精鹽。這樣一來,竟然利潤更大。


    隻是暴~力行業總有終止的一天。隨著第二次北伐戰爭結束,兩淮完全被收入藍衣軍的領地,也就不存在什麽走私不走私~了。來自南方的財大氣粗的鹽老~爺們,用火車和蒸汽輪船成噸地朝北方運鹽,張樂行的走私生意立即就被擠垮了。


    “我還真是閑不下來啊!”張樂行站在小院裏歎道。


    他做生意攢下來的錢,夠他一家吃喝一輩子不愁,何況他還有良田五百畝,供養他更是輕~鬆加愉快,但是所謂有些人總是不甘寂寞的,他結束了販鹽生涯,卻開啟了另一項宏大的事業――撚子。


    張樂行成了撚子,是因為他得病了。確切地說,他得了一種古人不怎麽認知的病症――妄想症。他隱隱約約覺得,自己應該是個大人物,受了什麽玄穹高上玉~皇~大~帝和道~德天尊混元上帝的青睞,注定要成為數十萬大軍的統帥,要帶領苦難的人~民做一番與腐朽朝~廷爭鬥的大事業。


    “香哥,家夥到手了!”一個身形單薄,但是卻氣勢沉凝的漢子低聲跟站在院子裏的張樂行耳語道。


    張樂行小名香兒,所以熟稔的人~大都稱他作香哥。


    “嗯,得樹,拿上來給我瞧瞧。”張樂行不經意地道。


    叫做龔得樹的漢子點了點頭,朝著門口做了個手勢,幾個身著短衫,包著頭巾的男人,就抱著油布抱著的大包裹走了進來。幾人將包裹往地上一放,包裹散開,裏麵咕嚕咕嚕滾出來了幾十杆步~槍。


    龔得樹仍舊是拘謹地道:“東西還沒驗過,咱們兄弟們都不會使喚這燒火棍~子,這是福建商人用來出海打土人的槍,說是最新的貨色,藍衣軍裏剛換下來的,喚作什麽步製1841。”


    張樂行眉頭一皺,問道:“拿走了一千幾百兩,怎麽才弄回這麽點來?”


    “這東西受管~製,街麵上見了,要抓去蹲大牢的,賣家也謹慎,不敢賣出太多,出了禍事怕擔當不起。”龔得樹解釋道。


    張樂行臉色一陰,反而卻笑了出來,但是笑中不知夾雜了怎樣的意味,道:“火槍這東西,不是為了禍事,誰還去買?”


    他掃了一眼幾個垂手侍立的漢子,舉了舉手,道:“玄穹天尊在上,我等舉義旗,複天清,必將戰無不勝、攻無不克,海外蠻夷種藍衣軍,禍我中原子民,使我兄弟姐妹民~不~聊~生,甚於禽~獸。恨不得啖其肉、飲其血,方解心頭恨!”


    幾個人都是露~出一副狂~熱的樣子,舉手道:“啖其肉、飲其血!”


    龔得樹也是舉手高喝,但是他的表現可比其他幾人鎮定地多,沒有像是宗~教狂戰士一般的表現。


    宅子裏,露著這樣表情的男女上百,唯張樂行之名是從。


    這世界上,人是一種相當奇妙的生物,雖然物質生活是他們肉~體生存的基礎,但是當被一種強~勢的精神入侵的時候,他們會拋棄自己的肉~眼、耳朵所看所聽的一切,偏聽偏信那帶著強烈蠱惑的信息。


    這淮北的小小村莊,張樂行像是神靈下凡一樣,溫顏鼓勵著每一個村~民。


    “鄒大虎,這名字鄒老爹沒起錯啊,大夥看呢,大虎身形高大,力能搏虎鬥龍,將來必是咱們撚軍中,還天清還地安寧的一號好漢!”


    “趙嬤嬤年紀雖大,卻是咱村裏針線功夫最好。”


    “李小娘,年方十六,花容月貌!”


    若是何沐平在這裏,肯定能夠想起20世紀縱橫歐美的某些邪~教,當然20世紀末的中~國也有一個震~驚全國的類似組~織。這種跟傳銷性質相同的,靠肯定對方,鼓勵對方,然後通~過從眾和心理暗示影響的組~織,用人類獨有的精神世界控~製著人們,操縱著他們做一些正常情況下根本不可能做的事情。


    而聲稱被上天啟蒙的張樂行,則欣喜地看著越來越多的人,被他所蠱惑,被他所謂的撚教所侵蝕。


    曆~史上反清性質的起~義活動,在早產失敗後,如今卻扭曲成了更激烈的太平天國式的反叛。而撚軍的正義性,在張樂行用信~仰、人心因素控~製撚子的同時,已經走向了懸崖深淵。(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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