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夏禮坐在身旁一副激動模樣的年輕人十分不滿,在他認為,一個好的外交官,絕對要做到喜怒不形於色、寵辱不驚的地步。他在這個年紀的時候,絕對沒有旁邊的麥華陀這樣輕浮。


    麥華陀雖然年輕,但是在中國的日子比巴夏禮還要長。他1839年就跟隨身為傳教士的父親來到了中國,並在許多中國的重要城市遊曆過。去年他進入了英國領事館工作,雖然主要是擔當翻譯的工作,但是逐漸也能起到一些旁人起不了的作用。比如這一次,麥華陀就拉著巴夏禮一直從香港跑到了安徽境內。


    “沃爾特,你最好給我一個詳實而且有力的解釋,為什麽要把我弄到這麽北邊的地方,還有為什麽我們不坐火車,而是乘坐這古老的馬車。如果你做不到,我會扣掉你三個月內的工資!”巴夏禮用文明杖敲了敲馬車的底部,有些生氣地道。


    麥華陀收斂了一下表情,走近巴夏禮,道:“公使大人,我勸你還是不要這麽大聲,這裏是內陸地區,雖然多少也有外國人,但是並不多。我們的外國人身份可能會對我們的工作產生阻礙。”


    “為什麽?”巴夏禮疑問道。雖然巴夏禮深知比起其他同行,自己在中國的生活遠沒有其他地方那麽矚目,甚至中國人對他還很有敵意,但是不得不說,香港是一個令人沉迷和糜爛的城市,雖然這座城市的年齡還不到十歲,但是那裏有著媲美歐洲上流社會的生活,充足的各種生活品和奢侈品。他能夠享受巨大的白瓷浴缸。品嚐最好的中國紅茶,來自世界的各種精美工藝品以及中國古董,無疑雖然多少與歐洲有差距,但是無可辯駁這也是一種生活樂趣。


    年輕的麥華陀正容道:“先生,您該知道,我們雖然肩負著與中國保持良好關係的任務,但是任何一個理智的英國人都知道,中國人是我們的潛在敵人。(.mianhuatang.info無彈窗廣告)任何能夠打擊他們的機會,都絕對不能放過。”


    “這我當然知道,還有,沃爾特,現在正是東美簽訂重要協約的時候,你把我弄到了通信落後的內陸地區,就是嚴重影響決策!”巴夏禮辯駁道,相比起剛來中國時候各種陰謀詭計、上下其手的兢兢業業,現在的他多少變得有些不務正業。


    說不務正業有些對他苛求了,該做的工作他一件都沒落下。隻不過沒有那麽多私下裏的功夫去做見不得人的事情了。


    但是對於19世紀的外交官來說,你不會做見不得人的事情,就不是合格的外交官。那個時候的外交官基本上都是間諜,從事各種情報收集工作和敵後破壞活動。


    麥華陀攤了攤手。道:“今天你我所見,絕對是有價值的。”他說著拉開了馬車的簾布,悄悄地指著外麵道:“先生,允許我為你介紹中國的另一個世界,與文明繁榮的廣東不同,這是最廣大中國的本來麵目。”


    巴夏禮順著他的手指的方向看去。隻見這是一個並不怎麽富有的村莊,村頭稀稀落落長著幾顆高大的槐楊樹,樹下幾十個村名在做著什麽他不理解的活動。


    幾個身穿奇怪服飾的男人一手拿著桃木劍,另一手抓著一把紙錢,說是紙錢卻多少有些不同。這些紙錢根本不合格首先沒有顏色,不是黃色的傳統紙錢模樣。而且上麵塗著厚厚的一層不知是什麽動物的油脂。


    三兩個奇形怪狀的男人,胡亂地舞弄著手裏的桃木劍。口中呼哧著,嚎叫著巴夏禮根本聽不懂的語言。


    “他們在說什麽?淮北方言?”巴夏禮問道。


    麥華陀聳聳肩,又指了指那些神情迷茫似乎又亢奮的村民,道:“別問我,先生,我想就連那些村民也不明白這到底是什麽意思。”


    巴夏禮點了點頭,沒有發表任何見解,隻不過繼續觀看著。


    幾個跳大神跳得上癮的男人,突然整齊劃一地一個舉劍朝天的動作,雙目瞪得都跟銅鈴大小,呲牙咧嘴,何其猙獰。正當巴夏禮嚇了一跳的時候,幾個男人突然朝著一手的紙錢噴出了火焰。沾著油脂的紙錢迅速燃燒,幾個男人飛快地將紙錢撒向空中,口中又開始念叨那些聽不懂的語言。


    幾十個村民撲通撲通地跪倒,雙手合什開始祈禱著什麽。


    終於有一個作法的男人說了巴夏禮聽得懂的語言:“爾等天之順民,恭敬玉皇大帝、太上老君,四七二十八星宿,今我大仙來這塵世走一遭,看爾等如此虔誠向道,便為爾等去除災禍,受我法式,當可逢凶化吉,遇厄呈祥,妖魔鬼怪退避,漫天神靈庇佑!”


    這時候又一個男人從懷裏掏出了一疊子跟剛才燃燒的那些紙錢沒多大差異的廢紙,咋咋呼呼地叫道:“一張油撚紙,病痛皆去有銀子。三張油撚紙,閻王小鬼索命遲……”


    巴夏禮默默地將頭上的禮帽摘了下來,低聲道:“中國式的贖罪券?”


    麥華陀一拍手,笑道:“先生好形象的比喻,我怎麽沒想到呢?”


    巴夏禮又問道:“這是什麽宗教活動,道教?”


    麥華陀笑著搖搖手指,道:“不是,他們算得上是中國的土著神教吧,什麽佛教、道教、甚至我們的天主教都能拿一點來用用。”


    巴夏禮沉思片刻,又道:“你打算用這些仍舊愚昧的中國平民告訴我什麽呢,沃爾特?”


    “也許這樣的活動對您來說不夠直觀,畢竟您必須呆在香港,不像我一樣可以走遍大江南北,”麥華陀道,“您現在看到的,隻不過是這一地區這種活動的冰山一角,我沒法做什麽統計,但是可以給您一個大概數據,就北方這一帶,跟這些自稱‘撚子’的人有瓜葛的中國民眾,能夠達到一千萬之眾。他們走街串巷,在鄉間地頭做著各種各樣類似的事情。”


    “我記得,跟法國一樣,中國實行的是宗教自由,那麽你有什麽高見麽?”巴夏禮眯著眼睛,淡然問道。


    麥華陀被這個已經成長的老謀深算的英國公使的眼神驚得心肝一顫,連忙道:“正常的宗教活動當然沒有什麽,可是這些連基本教義都沒有的撚子,基本上都是以前鄉村中的惡霸和混混組成的,他們除了售賣這種贖罪券一樣的油撚紙,還進行著各種各樣的勒索和敲詐行為,欺男霸女的事情也時常發生。”


    巴夏禮眉頭一挑,問道:“中國政府難道不管麽?我記得,他們可是對地方掌控最為嚴厲的,那些所謂的宣傳委員可是能把村裏發生的一舉一動都傳回宣傳委。”


    “您知道,中國人收複被韃靼人占據的北方時間並不長,而且,不像是統治基礎完善的廣東地區,這裏並不能達到村村都有宣傳委員,以及鄉鎮完備的公安警察係統,這裏的鄉村遠比城市多,村民也大都很愚昧,普及教育的活動雖然展開了,但是受限於這些撚子,效果並不好。也許現在還不會產生什麽大亂子,但是您知道,權力使人腐化,當撚子的首領看出他們的力量,早晚將會走向威脅這個國家安全的道路的。”


    巴夏禮假裝不以為意,道:“你以為沒有槍支大炮的普通農民會是中國人厲害的軍隊的敵手?”


    麥華陀扯了扯嘴角,笑道:“性質不一樣,我的公使大人。大部分的撚子和篤信撚子的村民,他們都是蒙昧的鄉民,並不是真正意圖造反的叛軍。而且中國人這幾年叫著什麽仁政,說什麽愛民政策,如果發生了大規模的人民動亂,我認為他們考慮到越來越多的知識分子壓力和自己天天高唱的政策,是不敢對這些被蠱惑的人民采用太過激烈的手段的。”


    “這隻是你的猜測罷了!”巴夏禮辯駁道。


    “沒錯,這是我的猜測,那麽即使軍隊真的出動,鎮壓了他們,您覺得那比不鎮壓好多少麽?”麥華陀笑著道。


    巴夏禮慢慢的發言道:“那麽說,問題在於這些撚子會不會起來作亂,是麽?”


    “不錯,閣下。再過不久就是廣東省的地方政府選舉,你想,這麽重大的政治事件,突然遭遇了北方撚子作亂,會有什麽效果呢?他們皇帝的威嚴,要往那裏放呢?”麥華陀的臉已經陰森得恐怖了,“還有,被拖累的中國經濟受到打擊,對於維持我國在世界範圍內的經濟統治地位和國家利益,是不是有著重大幫助呢?”


    巴夏禮又沉默了片刻,才道:“沃爾特,我小看你了。”


    他清咳了兩聲,道:“這件事情就交給你了,你對這些愚昧的撚子比較熟悉,請務必使他們做一些他們往常不敢做的事情,能夠影響中國政局那是最好了。”


    “但是,請不要留下任何的馬腳出來,雖然我們做的都是間接活動,中國人即使拿到了什麽證據對我國施加的壓力也不大,但是能夠掃清首尾那就掃幹淨。”(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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