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之沒父母,也就沒了什麽“待曉堂前拜舅姑”,七大姑八大姨地統統木有!池外婆和池舅媽倒是關心這倆,奈何自己是寡婦還是青年守寡,又有顧益純這師傅大,她們都沒出現。小兩口挺好意思地睡到挺晚,又挺不好意思地起床了。


    鄭琰一睜開眼就臉紅了,尤其是旁邊還睡著一個池之的時候,坐起來之後下意識地摸了摸嘴角。池之也坐了起來正摸著下巴,臉上掛著有一點猥瑣的笑容呢,這兩口子的動作倒是出奇的一致。


    鄭琰努力把腰挺得直一點,表情調整得嚴肅一點,不行,她還是不知道第一句話要說什麽。鄭琰快要哭了,誰來告訴她現在要怎麽做啊?她跟池之算是熟人了,問題是……以前熟那都是穿著衣服的時候,現在這tm要怎麽熟?你妹!誰知道“古代婦女”新婚起床之後要怎麽樣啊?


    穿衣服啊!笨蛋!


    池之發了一會兒呆,發現他新出爐的老婆還在發呆,還一臉的悲憤樣兒,不由嚇了一跳,小心翼翼地問:“你不舒服麽?”


    終於有人搭話了,鄭琰感動得要死,一個激動,直接伸爪子掐到池之腿上了。


    “嗷!”


    隨著池之一聲慘嚎,拉開了池宅一天生活的序幕。


    阿肖阿慶兩個打好了洗臉水,端著要往屋裏送,被池之的小廝給探頭探腦地攔住了:“兩位姐姐這是要進去麽?”


    阿肖很奇怪地回答:“郎君和娘子起身了,我們當然要進去伺候穿衣啊。”這小子看起來十五、六歲的年紀,倒也眉清目秀,可這臉上的表情怎麽這麽猥瑣呢?


    猥瑣的小子自我介紹道:“小的葉文,是大郎的書僮,那個……我們故去的老夫人給在郎定下的規矩,起身得自己穿衣梳頭,不許有婢女服侍的。”池娘在世的時候,最恨“世家子的輕狂樣兒”,其實就是池爹的窮講究,她的兒子絕不能這樣沒用,於是管束極嚴。


    阿慶一撇嘴:“七娘還要梳洗呢。”葉小朋友被兩位大姐姐狠狠地鄙視了,阿肖與阿慶不再看他,捧著盆進屋了。


    新婚夫婦早上鬧了個烏龍,池之好聲好氣地扶老婆下床,被鄭琰打了一下:“我衣服呢?”還是果著的好嗎?!池之嘿嘿一笑,流氓地又往鄭琰身上看了一下,看得鄭琰拿被子擋住了。他才哼著小調兒,拉開衣櫥胡亂找了套內衣自家套上了,再翻騰出一套女式內衣給鄭琰,非常不要臉地貼了上來:“累了吧?我幫你穿。”


    鄭琰肯答應他才怪!池之也不惱,隻是小聲道:“他們快要進來幫你梳頭了,得快著點兒啊!”他自己神精氣爽,鄭琰身上倒是頗覺無力。池之不要臉地借著時間緊的由頭揩了好一通油。


    兩人將將站定,阿肖與阿慶進來了,進門先道恭喜。阿肖看見池之扶著鄭琰,頗覺滿意,很歡快地幫鄭琰找衣服去了,一邊找還一邊念叨:“七娘新婚,可要盛妝打扮才好。”


    池之讚同地道:“正是!正是!”


    貓著腰,做賊一樣地聽到屋裏的說話聲、洗漱聲,葉文急得直跳腳!掛著兩條寬帶淚,奔去向他爹告狀去了:“嗚嗚,爹!爹!娘子要改規矩了!”


    葉文這個葉,跟葉廣學差著十萬八千裏,他們家是池家舊仆。京兆池氏早在改朝換代的時候遭了大殃,自家子弟都不剩幾個了,何況奴仆?到了池爹時代,舊日世仆隻剩下這葉家了。葉文家對池氏還真是忠心耿耿,他本也被池娘選做了池之的書僮。


    這小子頗為機靈,當初池之變著法兒追鄭琰的時候,他跟他爹都不是很讚同的。在這樣的世仆看來,池之應該娶一個世家女才好的。無奈池之鐵了心喜歡鄭琰,又有顧益純這個老師給做了主,葉家秉持忠仆的守則,接受了現實,認真照顧池之。


    池之出遠門兒,鄭琰代掌過一段時間的家務,那會兒不是計較的時候,葉文他爹葉遠也是非常配合的。至少那個時候,鄭琰表現得相當不錯,不但池家連同池外婆那裏也照顧得妥貼,有她在,京兆尹也很給麵子給加強了巡邏。自家大郎又抽風,把池氏從世家排行裏給剔除了,池之不覺得什麽,葉遠可是哭了好幾天。嗚嗚,真是對不起死去的郎君啊,大郎這樣,池氏列祖列宗也是泉下難安吧?唉唉,不是世家了,娶個同樣不是世家的老婆,也就湊合了吧。


    但是!鄭琰是宰相的閨女啊!這見了鬼的世道之下,爹的權利越大,女兒越混蛋,這是定律。君不見,多少男人被家暴!池之的奴婢很少,想想池家之前已經落敗,就知道這個很少是很寫實的。池之的家產也少得可憐,這一點從奴婢的數量上也能看出一二來了。


    非常不客氣地說,池之比起他老婆,那就是個窮人,各項資產,也就是鄭琰嫁妝的一個零頭兒。


    葉遠警覺了,尼瑪照這個架式看,大郎不是娶媳婦兒,倒像是入贅啊!這份子警覺是從鄭琰的嫁妝入門開始產生的。以前隻想著,有顧益純在,娘子品德不會太誇張。可現在一看,葉遠好想哭,他看著長大的大郎,好好的大郎,快成被包養的小白臉兒了啊!娘子人品好又頂個什麽用啊?池家快要被攻占了好嗎?


    不行,必須有所行動,不然他對不起先郎君和娘子。池家的家務肯定是要交到鄭琰手上的,葉遠對這一點非常自覺。可是!敲敲邊鼓總行吧?正好,葉文是池之的書僮,就派他去看著了。


    沒想到兒子給帶來了這麽驚悚的一個消息,葉遠坐不住了:“究竟怎麽一回事兒?”


    葉文哽咽地道:“娘子帶來的兩個姐姐,進房裏伺候洗漱去了!”


    葉遠給了兒子一個暴栗子:“大郎已經成親了,這個當然是要先聽娘子的。”心裏也有點不安,挺怕鄭琰先從屋裏開始,一直管到屋外,把池之弄成個懼內的膽小鬼。看看這日頭兒,雖然是新婚,也起得有點晚了吧?娘子生得美貌,可別把大郎給迷昏了頭才好。大郎的名聲已經很不好了,再添上這一條要命的,真要成鄭家贅婿嗎?唉唉!


    整整衣服,葉遠憂心忡忡地跟準備去祠堂。新婚夫婦雖然起得晚了一點,還是很乖地去牌位前拜會池家祖宗。葉遠跟著,他要擔任司儀。


    京兆池氏源遠流長,池之對世家的死板很不滿,對自家祖宗還是很尊敬的。滿滿當當地牌位塞了三間屋子的案台,屋裏很幹淨,香煙嫋嫋,四麵壁上還掛著許多人物肖像。這些都是因為池之要結婚,從京中老宅搬過來的,臨時布置的祠堂,待回到京中新宅,還要重新布置一回。鄭琰很鄭重地與池之拜倒在地,葉遠念早就寫好的祭文,鄭琰從此就是池家婦了。


    從臨時祠堂出來,葉遠很恭敬地問:“郎君娘子,用早膳麽?”因池家就這一對兒主人了,池之結婚,官方稱呼正式改成了郎君,鄭琰也免了被叫大娘的命運。雖然大家都這樣叫,鄭琰還是對大娘兩個字深覺笑場。


    池之見鄭琰額上已經沁出汗來,大為心疼:“先用飯,命他們候著,早飯後來拜見娘子。”


    主人家夫妻和睦是好事,對於忠仆來說,這是家族興旺的前提。不然像前朝那個誰,娶了個彪悍的老婆,夫妻鬧別扭,老婆跑回娘家跟爹媽告黑狀:“他們家要謀反。”尼瑪娶個媳婦兒夷三族啊!這也是世家為什麽不肯娶公主、不肯娶權臣女的一個原因了。


    可是,池之這二十四孝的模樣,真的很刺眼有木有?!


    池之向鄭琰介紹道:“老葉,你認得的。”鄭琰微笑點頭,葉遠迅速地垂下了腦袋。池之對葉遠道:“我與娘子用早膳,你也去填裹填裹,等會兒到廳上去,令他們拜見娘子。”


    葉遠答應了一聲,垂手退了下去,自去布置不提。鄭琰也對阿慶道:“讓他們收拾收拾,拜見郎君。”阿慶也下去通知了。


    池之頗為開懷,好幾個月了,他著實過得陰鬱了些。他媳婦兒就是有這個技能,有什麽不開心的事兒,一看她的臉,就覺得都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了。鄭琰摸摸臉:“你笑什麽?”


    池之眼睛彎了彎:“我笑了麽?”


    “笑了。”


    “笑了麽?”


    “就是笑了。”


    好幼稚的對話,阿肖不得不打斷他們:“飯要涼了。”


    阿肖趁著這倆洞房的時候,可是打探過了,池家奴婢不算多,雖是世家,到得後來,許多規矩也都沒有辦法執行了。但是食不語,這種還是有的。以及,添個飯、夾個菜這種事情還是要奴婢做的。她都計劃好了,鄭琰剛嫁過來,別人可能不知道口味,她得貼身伺候著。


    結果被池之給嗆行了。


    親們見過大學食堂的標語嗎?“文明用餐,嚴禁互相喂飯!”


    池之又挾了一筷子醃青筍:“嚐嚐這個,古法醃的,酸脆爽口的。”鄭琰張口咬了,嚼得哢哢的,眯著眼睛點頭,真的很好吃。咽下青筍,推了推粥碗:“已經晾涼了,你快喝。”


    阿肖扭過臉去,秀恩愛神馬的,不要太囂張好嗎?


    終於這一對肉麻的新婚夫婦吃完了飯,散著步到了大廳裏。廳外的院子裏已經黑鴉鴉地站滿了仆役,葉遠越看越覺悲涼,入贅的感覺越來越濃了好嗎?


    先是池家仆役拜見娘子,若大莊園,為辦婚禮很多奴婢都是慶林長公主那裏借的,用後要歸還的。上來拜見的池家仆役就不是很多,數一數,一、二十人而已。葉遠想捂臉,鄭家給鄭琰陪嫁了奴婢百人好嗎?這還不算莊園裏的佃戶。


    鄭琰很大方,本就不是個扭捏的人,池家仆役少,她是知道的,早把人記得差不多了。很是和氣地道:“以後都是一家人了,當同心協力才是。”阿肖帶著兩個小丫頭,捧著兩大盤子的錢,分發紅包。還說:“這幾日大家都辛苦了。隻要一齊用心,日子隻會越過越好。”


    接著是鄭琰的仆婦拜見池之,池之倒也坦然受之,葉遠也準備了紅包發下。


    按照池家的習慣,接下來應該是重申池家家規,因為有夫人帶過來的仆役,本身自有一套規矩,需要適應一下新家法。想到這裏,葉遠就覺得氣弱,自家這老弱病殘加一塊兒十幾口子人,怎麽看,都硬氣不起來,也管束不起來啊!


    池之很大方地對鄭琰道:“以後家裏就交給你啦,”轉過頭,對仆役們吩咐,“以後家中諸事,悉聽娘子裁決。”


    這話是正理,可葉遠越聽越覺得別扭啊!


    鄭琰也不含糊:“自今日起,各歸各位,謹守自身,毋犯吾法。”


    眾仆役一齊應是。


    池之道:“都散了罷。”


    勞累了一天一夜,小夫妻這才算閑了下來。池之有婚假,要放上七天,一般都是準備一天,迎娶一天,三朝回門兒,走親訪友,家族大的七天都不一定夠用。對於池之與鄭琰來說,足夠了。


    池之放鬆地往坐榻上一歪,看著鄭琰隻管樂。鄭琰也笑:“你傻笑什麽呢?”


    “笑你成了我娘子。”


    “不是早就知道了麽?”


    “那不一樣啊,沒想到成了真的了,”池之嘀咕著,“不太敢相信。”


    鄭琰趴他臉上掐了一把:“疼不疼?”


    池之老實點頭。


    “疼就是真的了。”


    池之伸手一拉,鄭琰在他懷裏找了個舒服的位置,兩人窩到了一起。池之喃喃地道:“自從阿娘去了,我就是一個人過日子,長夜漫漫,也會想,蒼天是瞧我不順眼麽?沒想到,天送來了一個你。”


    甜言蜜語,還是自己丈夫說的,鄭琰把臉埋到池之的懷裏:“那你可要抱好了,抓住了就是你的。”


    池之收緊了臂膀,摩挲著鄭琰的頭頂:“再不會鬆手的。”


    膩歪了好一會兒,阿慶不得不來打擾了:“郎君、娘子,午膳用什麽?”


    鄭琰這才想起來,她現在是家庭主婦了,這些事兒都要她來安排。至少在最初的一段時間,得她來安排,等走上了正軌,才能說放手再放手。忙起身道:“哎呀,差點兒忘了。”


    池之皺眉道:“以前不都是廚房做好了的嗎?”今天早上也是啊。


    阿慶苦笑道:“郎君忘了,你和娘子這是新婚呢,人多了,口味也未必一樣。還有一樣,這別業裏的奴婢還有一些是長公主借的呢。都得理順了才好。”


    池之□□一聲:“又來了!”跳到地上,單腳支撐著往另一隻腳上穿鞋。母親去世後,他就折騰過一回這樣的事情。等皇帝給他宅子、給他爵位的時候,又折騰過一回。因要立日後的規矩,最初的幾日最是繁瑣。


    鄭琰隻是一時疏忽了而己,其實在家裏待嫁的時候,她考慮得最多的一是婚後相處,二就是家庭管理。“先不忙那個,就是要還人,也要過兩天拜過了師父師母再還。今天午膳先做著――瓜菜米肉都還有麽?”


    阿慶道:“長公主前幾天都吩咐好了。”


    “你去看著,郎君喜甜。其他的,就照咱們在家的時候做罷。仆役飯食,也要仔細一點兒。”反正她陪嫁了好幾個廚子,還有許多廚房勤雜,夠用的了。


    阿慶答應一聲。


    池之道:“本想讓你好好歇歇的,居然忘了還有這些事情。”


    小夫妻結婚,還沒個長輩就近指點,別以為沒個婆婆就是占了便宜了,光之一套下來,夠你手忙腳亂的了。


    看到午飯菜色,葉遠的憂慮更重了,到底是宰相家出來的,一頓家常飯,夠池家標準開一次大宴了。男人沾老婆的光,實在讓這位忠仆心中難安。有心與池之說一說罷,看看這情勢,小細胳膊擰不過大腿。可不說呢?他又覺得對不起老主人。


    夏天日長,天氣又熱,用過了飯,池之還抱著老婆睡午覺去了。葉遠一個中午都急得打轉。


    池之這一覺卻睡得神清氣爽,爬起來穿衣服,看鄭琰還躺在床上,懶懶的賴著床,兩腮猶帶桃花。忍不住走過去俯下身來親了一口:“晚上再睡,現在睡多了,晚上該睡不著了。呃……你晚上要想晚睡也行……”


    鄭琰迷迷瞪瞪地,眨了眨眼,然後一個枕頭拍到了池之臉上:“滾蛋!”


    池之快樂地滾了,一麵洗臉,一麵傻笑。鄭琰也起身了,阿慶幫她洗臉梳頭。鄭琰推推妝台上的首飾:“怪麻煩的,不用戴那麽多了,出門兒再說罷。”


    池之已經洗完了臉,他小時候是乳母給梳頭,後來是葉文,現在葉文不敢進來,就是阿慶順手給他梳了個髻。池之讚道:“阿慶手藝真不錯。”


    ―――――――――――――――――――――――――――――――――――――――――


    受午飯事件的刺激,鄭琰決定開始收拾家務,池之責無旁貸地招來了葉遠等人。葉遠早把賬本兒給收拾妥當了,帶同鑰匙,一齊交給了鄭琰。鄭琰先不忙著分派,對池之道:“家規先給我看一看。”


    池之道:“看那個做什麽?”


    “當然是看啦,過日子總要有個章程。”


    池之苦笑道:“以前家族繁盛,人口眾多,如今隻有你我二人,以前那些亂七八糟的排場,用不上啦。”


    池之說完,自己也沉默了,家族如此,他心裏十分地不好受。葉遠張了張嘴,意識到這個場合他不應該播話,心中雖急,還是閉上了嘴。


    鄭琰伸手覆在池之手上,輕聲道:“我爹背著祖母到山陽城的時候,一介布衣,田無一畝,房無半架,既沒有顯赫的家世,也沒有什麽過人的才氣。當年季先生還不肯收他,因為小時候學業並不很好。”


    娘子gj!有誌氣!葉遠對主母的感觀好了許多。


    池之道:“我原本以為,我還算有些才華,又因緣際會有了好老師,還入了聖人之眼,總能有所作為。如今方知世道的艱難,方知己之不足。”以前好順利的,但是一個奉詔事件的疏忽,讓他受了極大的打擊。這才切身感受到政治的無情,自身的稚嫩。


    “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鄭琰冷冷地道,“知道不足就去改正,歎氣有什麽用?你想把說你不好的人都歎死嗎?”伸手又掐了池之一把。吃飽了撐的嗎?慣的你!


    池之:“……”明明前麵說得很感人,為什麽結尾句這樣搞笑?這口氣好熟悉,這態度好親切!池之小時候沒少被池娘這樣拎著耳朵教訓過:歎什麽氣啊?有歎氣的功夫給老娘死起來讀書。他開始是感歎,後來……就是想跟老婆撒撒嬌,一直一個人撐著一個家,他也想人陪啊!


    被老婆罵得神清氣爽,池之讓葉遠取來了家規。鄭琰擺擺手:“過兩天要拜會的人很多,你去寫拜貼。我有看不明白的地方再問你。”


    葉遠:“t t”他家郎君翻身無望了。


    新婚夫婦結婚之後第一天的下午,沒有了風花雪月,開始了柴米油鹽的征程。


    池家不愧是能堅持幾百年的家族,各項家規精致到瑣碎。什麽時候起、什麽時候睡、娶媳婦要如何、怎麽選女婿,嫡庶有別、尊卑有度,對仆役要怎麽樣、對親戚要如何辦,家產怎麽處理,日常怎麽管理……


    受益匪淺!鄭琰看得兩眼放光,世家,還真不是那麽簡單的。


    比照著這份家法,鄭琰把合適的全都保留了,其他的地方也有變通。她本對池家已算熟悉,此時處理也是手到擒來。池之好像也沒啥侍婢,倒是省了鄭琰不少的心。


    池娘當年也有陪嫁了兩個奴婢,用得很順手,當年還照顧過池之。對這母子二人忠心耿耿,鄭琰很客氣地請她們過來敘話,問一問池之的生活習慣一類。沒想到,這兩位還真說了些話。


    高個兒的中年婦女姓黃,略胖的那一個姓程。黃氏嫁給了葉遠,正是葉文小朋友的親媽。兩人說了一些池之生活的小細節,她很爽快地道:“奴婢兒子伺候著大郎,故而奴婢知道一些。大郎從小就是個知禮的人,家裏家法嚴,從不行不法事,室無婢女,目不斜視。生活也很儉樸。大郎喝茶要溫的……喜歡穿淡色的衣服……睡前必要讀一會兒書……”程氏也略有補充。


    鄭琰不動聲色地聽著,最後才道:“有勞兩位了。”


    “娘子,娘子出身相府,自是不用奴婢們說的。隻是――”


    “嗯?在我麵前,有話盡管說。”


    “郎君畢竟是郎君,娘子……別對他動手啊,掐胳膊什麽的……”


    阿慶等這兩個一走,就啐上了:“呸!以為自己是什麽人呐?!今天早上,我不過說了一句七娘,她們就說,現在不能再叫這個稱呼啦,該叫娘子、或是大娘才是。難不成到了他們家,就與娘家斷了聯係不成?”氣得直跺腳!


    新組合的家庭,需要磨合啊磨合!


    鄭琰做事也利索,第二天就派程氏押車去京城了。池之這頭兒唯有池外婆與池舅媽這兩個親戚,京城暑熱,池外婆身體不好,卻不肯挪動,號稱:“死也要死在家裏。”鄭琰就派人給她送冰塊瓜果,伏缺,瓜菜很稀有。順手把程氏給留在了京裏照顧池外婆,因為程氏原就是池外婆那裏的奴婢,對池外婆比較熟悉應該能夠照顧得更好。池之還說鄭琰想得周到,派了程氏這個熟人回京去。


    餘下的就開始摻沙子,池家舊有仆役人數太少,本就不夠用,鄭琰毫不含糊地安排自己的陪嫁。裏裏外外煥然一新,池之根本感覺不到什麽,本來池家下人就少,攤子又鋪得大了,添人是必須的。鄭琰把池之慣用的廚子留了下來,葉文也留了下來,他的車夫也留了下來,池之的生活一點也沒受到影響。除此之外,就真的不好說了啊!


    鄭琰擺明了車馬:我就是欺負他,怎麽的?!宰相閨女就霸道了,怎麽的?!尼瑪要怎麽樣才算不霸道啊?


    除了葉遠躲在被子裏大哭一場,全家上下都接受了這個事實。


    親,這丫頭是在宰相書房裏聽著各種陰謀詭計、禍害忠良、偶爾還親自操刀上陣一把長大了好嗎?指望她賢良淑德的帶來大筆嫁妝還要當阿信?這個笑話太冷了好嗎?鄭琰越發感覺到,有些事情,不用想太多的。


    新婚就在這樣的大刀闊斧(僅指對池家仆役而言)的改革中過了兩天,三朝回門,池之開開心心地領著老婆去了嶽父家。


    ――――――――――――――――――――――――――――――――――――――――


    杜氏與鄭靖業這幾天是吃沒吃好、睡沒睡好,就盼著女兒回來,要好好問一問。池之被弄到了鄭靖業跟前,大舅子們陪著、大侄子們圍著、姐夫陪著,池之很感激地對鄭靖業道:“嶽父,之謝嶽父好女。”


    鄭靖業微笑地虛扶了一把:“坐。”


    貴客高坐,鄭靖業就問:“你京中親眷可還安好?”鄭琰結婚第二天就派人去京城的事情鄭靖業早派探子打聽到了。


    “阿琰使人去看了,留在那裏照顧著,外祖母年高不肯挪動,多虧阿琰想得周到。”


    鄭靖業心說,你個棒槌!哎呀,放心了,這小子玩不過阿琰。


    杜氏在那兒一把鼻涕一把淚,鄭琰非常無奈:“阿娘,我這不是回來了麽?池家又沒什麽長輩……咱們,住得也不算遠,跟沒嫁也沒什麽兩樣。”


    “呸呸呸,別胡說!”杜氏擦擦眼淚,“跟女婿過得好?”


    “挺好的啊。”鄭琰是挺暢快的。


    郭氏低聲問:“都做了做啊?”


    “收拾家務啊。”


    蕭氏年初剛生了個兒子,現在依舊略有些體胖,擦擦汗:“你這幾天……收拾家務?!太急切了吧?”


    “可他家裏沒人管這些啊,我不管,誰收拾啊?”


    杜氏淚噴:“你怎麽這麽辛苦啊?連個幫手都沒有!”經她一說,嫂子們都很歎息。鄭瑜雙眼一紅:“你……可留神保重自己啊!”


    室內一片嗚咽,看她們哭的這個樣子,鄭琰以為自己遭受了什麽人間慘劇。


    確實是人間慘劇啊!在旁觀者看來,鄭琰這樣的,嫁世家是有困難,嫁個權貴很容易啊,怎麽就落池之手裏了呢?


    再拜會師父師母,這兩位倒是很開懷,直說般配。唯一的鬧劇是顧寧,這小子改不了口,衝池之喊:“阿兄。”衝鄭琰還是叫:“阿姐。”


    池之努力和藹地告訴顧寧:“要叫阿嫂了。”


    顧寧別扭地道:“分別是阿姐!”


    兩個人都化身成了複讀機,你一句阿嫂,我一句阿姐地對吼。顧益純夫婦與鄭琰隻管看著,也不插話。顧寧終究是小孩子,淚眼汪汪地對著鄭琰道:“阿姐~”


    慶林長公主非常沒良心地笑倒了。


    鄭琰招招手,顧寧衝了進來,鄭琰給他擦了眼淚,指著池之道:“叫姐夫。”


    顧寧:―!


    ――――――――――――――――――――――――――――――――――――――――


    池之的親戚非常之少,鄭靖業的親戚也不多,咳咳,是基本上沒有。池之的婚假過得非常爽!池之這孩子,或許真有一點被虐的傾向的,因為過早地擔負起了家庭的重擔,根本沒有裝柔弱的機會。有了老婆疼,他也會撒個嬌,鄭琰心情好了,給他順順毛,如果他文藝得過了頭,就開始打擊。


    葉遠一家子沉默地看著池之故意哀歎兩句,然後被老婆暴打一頓,接著就神精氣爽。身為仆役,他們隻有沉默,漸漸地接受了這種“特殊情趣”。看著自家小主人被家暴什麽的,真的是太虐心了!


    如果葉遠一家子知道周原的遭遇,肯定就不會覺得池之是在被家暴了。


    事情還要從池之結婚說起,話說周原以前曾試圖“追求”過鄭琰,沒成功。池之結婚,他來喝喜酒,其實是被皇帝趕了一群人來給池之這個替皇帝背了黑鍋的苦逼孩子撐場麵。新娘子漂亮啊!周原有點兒念念不忘,回來被蕭令媛覺出來了,夫妻倆大吵一架!還連累得周原的母親也跟著慪氣。


    周原不幹了,他覺得自己已經很犧牲了好吧?多久沒跟紅顏知己們談人生談理想談哲學再喝個小酒聽個小曲兒再xxoo了?結果呢?換來了蕭令媛這樣胡攪蠻纏!周原故態複萌,又開始風流放蕩了。


    蕭令媛豈是個肯吃虧的主兒?尤其事情還跟她心中的仇敵鄭琰有聯係,火氣隻有更大。前麵說過了,公主是配有甲士護衛的,蕭令媛點齊人馬,把周原給抓了來,綁到樹上一頓好打。


    事情到這個地步,周原忍氣吞聲也就算結了。可他偏不肯,才子也是有傲氣的,從樹上被解了下來,他扭頭就寫了份報告給皇帝:我要離婚!


    這事情就鬧大了!


    皇帝看了離婚報告,太陽穴上一抽一抽的疼,隨手給了蕭令先:“你去看看吧。”


    蕭令先領命,先把他妹子叫了過來,問問具體情況。得說明一下,蕭令先對於手太狠的女人是沒好感的,蕭令媛一過來,蕭令先就虎著臉:“你都做了些什麽?把駙馬捆起來打,你好威風啊!你還有沒有一個婦道人家的樣子?嗯?你是盜匪嗎?現在駙馬要離婚!”


    “咱們家又不是沒有再嫁的公主!”蕭令媛被劈頭蓋臉一頓罵,心裏也不爽了起來,太子又怎麽樣?


    蕭令先那叫一個氣啊:“胡說八道!你這個樣子,再嫁也是被休的貨!你給我回去好好跟駙馬說,認個錯,給我好好過日子!”他本來還想問問妹妹事情起因經過的,一看蕭令媛這態度,肯定是她有錯在先,蕭令先對自家女孩子,真是夠了解了。


    蕭令媛氣得眼睛都紅了,聲調拔得很高:“我認錯?!你知不知道那個賤人都做什麽了?他給我花天酒地!”


    蕭令先忍不住拍了桌子:“你混蛋,有女人這樣說丈夫的嗎?”


    “我就說,我就說,周原就是個賤人!鄭七都嫁了,他還對鄭七念念不忘!這個賤人!”


    “鄭七?”蕭令先驚悚了!一般姓氏加排行,默認說的是男子,“哪個鄭七?”


    “還有哪個?不就是嫁給池之的那個麽?誰知道他們以前有過什麽!賤人!居然喜歡上鄭七!”


    “你是不是誤會了?”


    “才沒有!”蕭令媛帶著哭音凶巴巴地道。


    蕭令先是不肯相信的,他信得過鄭靖業的家教:“你不要到處亂說,說出去了,你很光彩麽?”


    蕭令媛閉嘴了,她好麵子,尤其不想輸給鄭琰。


    “你去太子妃那裏坐坐,先不要回去了。”


    正合蕭令媛之意。


    蕭令先弄走了妹子,再尋妹夫。周原的樣子確實有點兒慘,臉上都帶著傷。蕭令先非常不忍心:“你……受苦了啊!”


    周原對蕭令先還算客氣:“殿下,臣實在過不下去了。”


    “不要著急,坐嘛,皇家也不能不講理的,”頓一頓,蕭令先用很有壓力的目光看著周原,“我怎麽聽說,事因鄭氏而起?”


    周原快要怨死了:“哪有這回事兒啊?當初,鄭家七娘不是評過字兒麽?我就是寫了字兒,想讓她給評一評的,您知道的,顧先生不肯開金口,那一位是他的學生。這跟臣挨打沒關係!臣……喝點酒,聽點兒曲,不犯法吧?公主就衝了過來,嫌臣與別的女子靠得近了。我……有這個道理嗎?!她還對我口出惡言,哪個男人能聽得啊?!臣真要離婚,要不,您就在這兒把我給砍了吧。”


    蕭令先想到妹子那一句句“賤人”,臉皮一紅:“你放心,我收拾她!這婚還是離不得的,聖人春秋已高,見不得離別啊!”


    周原氣了個倒仰,小細胳膊擰不過大腿,隻能認了:“臣家在熙山亦有一處小別業……”我分居總成了吧?


    蕭令先一個頭兩個大:“我知道了,你們能相敬如賓也是很好。”


    周原還真是個溫柔的人:“您別讓她四處嚷嚷了,事涉其他女子,她不顧臉麵,人家還要過日子呢。”


    蕭令先按著額頭答應了。想起妹妹的家暴事件,一口氣卡在胸口。先怨妹妹不夠賢良,後又怨起鄭琰來了。你一個女人,顯擺個什麽勁兒啊?!看,招蜂引蝶了吧?看,給別人帶來麻煩了吧?看,要是我不給壓下去,你名聲也壞了吧?到時候你爹臉上有光還是你丈夫臉上有光啊?


    【不守婦道的女人,真的好討厭啊!】蕭令先好同情池之,居然娶了這樣的老婆。


    鄭琰連照麵兒都沒跟蕭令先打上呢,這就又被蕭令先把評價等級給降等了。


    蕭令先這位大評論家還沒批判完鄭琰呢,他家後院兒也失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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