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卞謀延便雖不是負責此事的,但他修築堤壩之人卻是他引薦的門生親信,此事,他是難辭其疚。


    “皇上,恕臣直言。”三廉王趙德林不待卞謀延開口為自己辯解,便先截下了話頭。“皇上此言差矣!”


    “哦?”康熙略帶驚訝的看著三廉王。要知道,三廉王和卞謀延的政見向來不合,此事聽其說出的話竟像是要為卞謀延開脫,倒讓康熙有些不敢置信起來。


    莫不是此二人一直是一黨的,之前的爭辯都是做給朕看?


    “此非天災,實為人禍!”三廉王的一番話說,倒讓康熙恍然大悟。這壓根不是為卞謀延開脫,而是要將其的罪責更加深數倍啊!


    康熙暗暗反省起來。自己真是魔障了,當年九龍奪嫡一事,讓自己每每遇事都會不自覺的陰謀論起來。


    不過,康熙也知道,這種事再發生,他也還會陰謀論起來。


    趙德林卻不知康熙所想,隻繼續說道:“皇上,太原府尹是臣的門生。他曾與臣坦言之,臣方才知道,大壩之所以如此不堪一擊,其真正的原因是因為官員玩忽職守、偷工減料,這才令大壩形同虛設。”


    沒錯,趙德林早就知道有人在修堤壩是貪汙受賄,隻是當時趙德林苦於沒有證據,不明明稟皇上。如此黃河一決堤,趙德林雖心中甚痛,卻也知道,此時稟明,正好讓皇上去查找出貪官,還朝堂一個清明。


    “三廉王何出此言?”康熙


    “皇上,是有人貪汙受賄,上下其手。”趙德林義正詞嚴,意有所指:“可是這些貪官沒有想到,百年不遇的大水,會在他們的有生之年出現。”


    “據卿所言,今年大水竟衝出一件貪汙弊案來了。”康熙冷聲問道。


    “稟皇上,正是!”趙德林絲毫不退縮。


    “哼!”康熙冷哼一聲,拍案而起,怒道:“天災殺千千,人禍殺萬萬。天災慘不如人禍烈,若是天災,朕無話可說,人禍則不可恕。朕一定要將禍首嚴懲不貸!”


    康熙讓吏部侍郎董致書出列,冷聲道:“如今朕要徹查堤壩貪汙案,卿家務必替朕把決提元凶揪出來!”


    這事本該是由吏部尚書來管的,隻是吏部尚書已是年老體弱,前些時候剛給康熙上了折子告老還鄉。康熙見此,自然是準了的。所以,現在史部尚書的位子便懸了空,康熙便將此事轉交到董致書的手上。


    董致書不慌不忙的跪在地上,對著康熙拱了拱手,隻是說話中的中氣不足表明了他此時的心慌意亂:“臣遵旨!”


    康熙看了看時辰,見到已是早朝的時候了,便也不見人歇息,隻問起了今日是否有事有稟。


    眾朝臣各自稟了自己的分內之事,便散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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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董致書知道此事事關重大,若是自己真的下死力去殺,必會遭到或明或暗的阻攔。畢竟此案重大,定有朝中權貴在其背後撐腰,不然的話,修堤壩的銀子有幾十萬,底下的官員哪有可能吞得下的。


    董致書在自家書房來回踱步,總也拿不出個主意來。


    董致書的夫人秦氏見著已是正午時分,自家夫君卻仍是沒來大廳用膳,又想到他昨兒個半夜便被叫到宮中去,回來之後神色又是晦暗不明的模樣,很是有些擔憂。


    秦氏是個溫柔也聰明的性子,親自來書房勸董致書。


    秦氏敲了敲書房的門,叩叩叩的三聲之後,書房內卻是沒有反應。


    “夫君,你可在裏麵?”秦氏用極其溫柔的語氣問道,“夫君可是有什麽煩心事?雖說妾身不過是一個婦道人家,但你若說出來,讓妾身與您一起承擔也是好的。”


    半晌,書房時一聲歎氣響起,之後,門便開了。


    秦氏柔柔的一笑,讓跟著的婢女們在門外守著,自己一個進去了書房。


    董致書開了門後,又坐回了椅子上,一副很是疲累的模樣。不過,這卻是心累。秦氏上前走到董致書的身後,用自己的纖纖玉手給董致書揉起了額頭來。


    見董致書狀似舒服的歎了一口氣,秦氏方才開口:“夫君,你自朝堂上回來便量副愁眉不展的模樣,可是有什麽煩心事?不知能否說出來與妾身聽聽。”


    董致書拍了拍秦氏的手掌,把手掌拿了下來,看著那瑩白的手掌發起呆來。


    秦氏見狀,又是輕聲喚著夫君,才讓董致書自思緒中轉了回來。


    “你卻是不知道,昨兒個太原府急報,說是黃河決溢,橫隴和商胡一帶死傷慘重、屍橫遍野,然後三廉王便報說,這都是因為數年前修建堤壩的官員們貪汙,以次充好,這才使得此次黃河決溢。皇上聞言大怒,讓我徹查此案。”說到這裏,董致書更是哀聲歎氣起來:


    “可是能吞下那麽一大筆的銀錢,必是有朝中權貴在裏麵同犯了此案。若是我不認真查,皇上必不會放過我,罷我的官位倒也罷了,就怕連著我那腦袋都保不住。可若是查了出來,不說皇上會不會處置這些人,可我卻是得罪了人的。而且依我看,皇上必不會處置所有人,那麽我就是別人的眼中釘肉中刺了。”


    秦氏一聽,也知自己夫君所言必是真的,實是沒必要拿這種話來唬自己,便不由得肅言沉思起來。


    “夫君,妾身記得你給我們的女兒欣蘭訂了一樁婚事,明年欣蘭便要過門了,我們是不是要與那未來女婿連絡一下感情呢?”秦氏神秘兮兮的說道。


    “你說什麽胡話,我現在真真是焦頭爛額的,哪有心思卻想這些。而且前些日子包拯不是來過府裏了嗎?”董致書以前覺得自己的夫人很是聰明,怎麽現在卻說這麽些不著調的事情來了。


    “夫君,你可別忘了。人家包拯包公子可是皇上眼中的紅人,皇上的心思,包公子必是捉得準的。也許……”秦氏笑著斜眼看著董致書:“也許他能幫自家的未來嶽父想想法子呢?畢竟我們是他未來的嶽家,嶽家好,他們包家也會好啊。”


    董致書恍然大悟,高興的猛的站了起來,執住秦氏的手,“夫人果然是有好主意的。包拯這個人我也是知道的,是個心中有丘陵的人物,讓他來幫幫我,想來必是願意的。來人,來人。”


    董致書大聲叫喚道。


    守在書房外的幾名婢女連忙把門打開,躬身問道:“老爺有何吩咐。”


    “給我把大管家叫來。”


    “是!”其中一名婢女抬腳就走,剩下幾名婢女,因著沒有吩咐,便仍守在書房外。


    董致書在書桌上拿了一張蘭花帖,給雍正寫了幾句話,請他過府一敘。沒一會兒,董致書寫好了請帖,董府的大管家董忠也來了,董致書把蘭花帖交給了他,讓他盡快送到包府去。


    見著董忠出了書房,董致書方才鬆了口氣,整個人都覺得放鬆了下來。


    從董忠去包府送請帖,再到雍正接了請帖,動身趕來了董府,前後也不過才半個時辰。


    董致書這段時間也在秦氏的勸解下用了膳,吃飽喝足,也就顯得精神多了。此時見著雍正一接請帖便馬上趕來,很是高興,忙讓人將其帶到書房,好共商大事。


    董致書讓婢女奉了茶,便讓眾人都退出了書房之後,方才說出了自己所擔憂之事。


    不過,董致書的問題在雍正看來,並不算是什麽問題,但是模樣還是要裝一下的。


    雍正喝了一口碧螺春,裝作沉思的模樣,半晌方道:“這點事情,其實董大人是不用那麽擔心的。”


    董致書聞言一愣,問其為何。


    雍正道:“其實正如董大人所言,皇上必不會處置所有貪官。畢竟如我想的夫錯的話,朝中必有大半的官員都牽扯進了此事。若皇上真要處置所有官員,那麽朝庭必亂。而皇上也不會想看到此景。那麽,董大人便是有功也會變成有過的。”


    “那該怎麽辦?”


    “董大人便依皇上所言,繼續查便是了!”


    董致書不太明白,雍正所言前後矛盾,那到底是該如何是好?


    雍正也不賣關子,很快便將此中關節說了出來:“其實,這主意就看董大人你怎麽查,查了之後,又怎麽跟皇上稟報了。”


    “賢侄幫我!”董致書


    “董大人且莫急。其實到時你隻要將元凶巨惡交於皇上,皇上哪裏會不懂得董大人的苦心呢。到時候我再幫著董大人在皇上麵前敲敲邊鼓,想必董大人的難關很快就會過去。而且怕就很快能再升一步呢。”


    董致書聞言,登時喜出望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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