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得了雍正的主意,董致書可謂是安心不少。有了主心骨後,對著接下來該查什麽,怎麽查,便都有了方向。


    既然是元凶巨惡,那必然是朝中勢高權威的權貴了。


    董致書一合計,便想著從兩個方向一起來查。


    第一個便是帳冊。


    承辦堤壩必然經過多道手續,並無數人員。但無論手續如何繁複,承辦人員如何之多,錢財才是最為關鍵之處。而戶部掌握國家的財政大權,造壩所用金錢不貲,其中必有記錄。


    所以,此案若從戶部著手,必然會事半功倍。


    而戶部正是雍正主事負責的地方,董致書當即便請托雍正幫忙,查找當年修築堤壩時的資料記錄。


    雍正自無不應的。


    第二個便是從負責修築堤壩的官員入手。


    畢竟,雖然修築堤壩的相關官員眾人,但沒有總負責的官員的一個點頭,下邊的人哪裏就能那麽容易貪汙,而不露絲毫馬腳的。


    這一邊,自然就是由董致書負責調查了。


    不過幾天,董致書便查出了,那總負責的官員是太尉卞謀延的親信門生,與其私交甚秘。


    董致書不敢放鬆,在監視那官員的同時,也順道派人秘密查訪這個卞謀延來。


    不曾想,這一查,果然就查出了問題。


    雖然卞謀延防得緊,可是誰家府中沒有些喜歡碎嘴的仆從。董致書便從此處下手,好不容易才用錢撬開了太尉府上一個嘴巴不嚴實的下人。從他口中得知,那太尉府上雖然沒見到了什麽密室,卻很是有一些貴重的東西。


    但是,聽著那下人說的,太尉夫人穿戴的金色東珠、外邦傳過來的貓眼石什麽的。還有擺設用的古董字畫。聽著那描述,大多不是凡品。


    那下人還曾聽著卞謀延與別人說起他書房裏的一些玩物擺設,皆是西周或隋唐時的東西。甚至還有一些古藉善本。


    而卞謀延最為喜歡的,便是秦始皇所用過的,以金銀作鳳頭,以玳瑁為腳的鳳釵。


    那個物件,董致書也見過,實在是精巧,而且也確實不是凡物。若是隻有這一件倒也罷了,一個官宦之家,總會有一兩這種貴重的東西的。


    有的是底下的官員孝敬的,有的是官家賞下的。


    可是,照那下人的話法,董致書的府上這種東西可不止是一兩件啊。


    而且,那鳳釵既然是秦始皇用過的,那卞謀延該做的,就應該是把這個物件獻給官家方才是正理。


    秦始皇是皇帝,你一個太尉,忌能戴這種東西。


    而且,以卞謀延的奉錄來算,他又是從哪裏買得那麽多貴重的物件呢?


    董致書聽完回報,心中想著,會不會卞謀延門下有人幫著經營一些產業,這才變成巨富的?


    董致書坐不住了,馬上便派人去查探一番,卻發現根本不是自己想的那麽回事。


    那些掛在卞謀延名下的產業,因著卞謀延根本不善經營,所以雖然有一些很是賺錢,但大多也就是不虧本罷了。所以,根本不可能成為巨富,更沒可能買得了那麽多的好東西的。


    董致書這下子才回想起,當時官家要就黃河決溢一事,審問堂下官員的不作為時,卞謀延便是一副不想讓皇上徹查此事,反而顧左右而言他,意圖轉移話題的模樣。


    果然很有嫌疑。


    隻是,以卞謀延的老奸巨滑,要得到他貪汙的證據又談何容易。雖然有太尉府上的一個下人的證詞,可這又當得了什麽呢。那下人可是太尉府的下人,便是到時,讓卞謀延找了個名頭給害了,也不會有人說些什麽。


    董致書當即便又讓人去一趟,招了雍正過府一敘。


    一是問問雍正那邊查帳,有沒有什麽進展。再來便是一起商議,這卞謀延是會不會就是那元凶巨惡?若是,又該如何才能拿到其貪汙的證據!


    董致書讓人去請雍正時,尚是正午剛過。但是一直等到申時,雍正方才在董致書的望眼欲穿下,來到董府。


    看著雍正黑沉沒的臉,董致書頓覺不妙,小心問道:“你怎麽滿臉不悅的模樣?可是你那邊遇到了什麽難題?”


    雍正點了點頭,臉上讓人看不出情緒來,連著說話的聲音也是淡淡的:“你猜對了!這些時日,我一直在找當年修築堤壩時的帳本子,可是不知為何,資料庫裏所有帳本都在,獨獨就那本帳本消失了。隨後,我便聽人來報,說是我的前任戶部尚書、現在的參知政事陳也申,被發現死在了自家的書房中。”


    殺人滅口!董致書的腦中第一時間就浮起了這四個字。


    畢竟那陳也申早不死、晚不死,偏偏要在皇上下命徹查貪汙弊案時死,說其中沒有貓膩,誰會信?


    “這麽說來,你今日便是去了陳大人家,方才拖到現在才趕來的?”董致書這才知道,雍正竟是因此才擔擱了時間。


    “正是!那時我已經派人去請陳大人來一趟戶部,沒想到回來的人卻說他死了,我便馬上趕往陳大人家中。卻沒想到董大人竟然派來找我,竟是前後腳就來了。累得董大人在家中苦等,實是我的不是了。”雍正請起罪來。


    “賢侄多禮了。”董致書忙把躬身請罪的雍正扶住。雍正便也順勢站直了身子。


    “賢倒也太實誠了。你忙了一天,也很是累了,隻要派人來說一聲,便是明日再來見我也沒什麽話可說的。更何況賢侄也是為了我的事而東奔西跑的,哪裏是你的不是呢。隻是沒想到那群貪官的手竟然伸的這麽長,連朝庭大員都敢妄行殺害!”說到這裏,董致書一副意憤填膺的模樣。


    “不,不是殺害。陳大人的死因是因為中毒!而且是屠牛草的毒!”雍正搖頭駁道。


    “屠牛草?”


    “是的,而且如果陳大人的管家張柄說的是真的的話,那陳大人近半個月沒有出過書房半步,而且從來沒有人進過書房,所以很是蹊蹺。但是,聽說陳大人以前曾領過兵,兵中曾經因為供應藥材的商人用屠牛草當做金銀草供給軍中。當時永備營中有五名士兵正是因此而死,可能陳大人就是當時中了這屠牛草之毒,因為屠牛草有十年的潛伏期,所以現在才毒發身亡。不過,一切尚未可知,待我明日將此事稟明官家,讓官家找人調查一下他的死因才好。”


    “那你此次去陳大人家可有發現什麽線索?”這一點才是最重要的。


    “有!我在他的書房中發現了一本奇怪的帳冊。”雍正說著,從袖中掏出了那本帳冊。


    “帳冊?”董致書聞言,馬上就想到,那陳也申有可能是貪汙群黨中的一員,那就一定是此案的知情者,那麽那本帳冊:“莫非那是……”


    “不是。”雍正知道董致書在想什麽,馬上就否認了。“這本帳冊並沒有記載人一類的東西,所以有可能不是貪汙的帳冊。”


    “有可能?”董致書察覺到雍正語氣中的不確定。


    “是,因為我懷疑這有可能是一本密碼帳冊。”


    董致書自雍正手上接過帳冊,翻了幾頁,果然也覺得這本帳冊很是古怪。


    隻見前麵幾頁還算可以,可是從第三頁開始卻是一塌糊塗。隻見上麵寫著,大米五石七擔,八十貫十一吊錢,柴十一擔十九斤,九十一貫六十文當三錢。


    “果然奇怪,這怎麽可能呢,這十一擔柴竟然比五石米還要貴。”


    “沒錯。更何況米和柴根本就不是這個價錢。所以,我想這可能隱藏著什麽密碼。”


    “能解開嗎?”“我會盡力而為的。”兩人皆是滿臉沉重的模樣。


    “對了,不知董大人今日喚我前來,可是有要事相商?”雍正想起自己的來意,忙問道。


    董致書點了點頭,把自己這些日子以來所查到的都一一說了出來。


    雍正也想起了卞謀延聽到貪汙弊案時,那頗為明顯的不政黨的表現,頓時與董致書一樣,深覺有異。


    “那老狐狸不是省油的燈,要拿到他的罪證,便是經曆一番波折,到最後也不一定能盡如人意。”董致書的話讓雍正深有同感。


    “董大人有沒有聽過一句話?”雍正沉思半晌,方才緩緩開口。


    “什麽話?”董致書不明白雍正為什麽問起這個來。


    “人心不足蛇吞象。”雍正慢吞吞的說道:“卞謀延既然已經貪汙過一次,就必然會有第二次,甚至是第三次。你知不知道他最近還有可能插手哪個油水足的差事?”


    那還用說,自然是“軍需裝備!”


    董致書與雍正皆是神色一肅,決定從此處著手,摸一摸那隻老狐狸的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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