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常昆施法將白水仙府幻化為森羅地獄,將以大丫頭、三娘、隱娘等作判官鬼神、牛頭馬麵、黑白無常。


    便令麾下神兵將永州一應官員吏士勾了魂,皆擒拿至此。


    那永州刺史正睡得香,忽然聽到有人喊他,說閻羅有召。還不等他反應,便稀裏糊塗被鐵鏈鎖了,一陣風馳電掣,待回神,正在一座巨大城關之下。


    抬頭一看——鬼門關。


    他一個激靈,徹底回過神來。心裏害怕,忍不住四下裏張望。


    卻見許多熟人皆在這裏。


    什麽錄事什麽參軍,什麽丞什麽尉,大大小小數百人,有一個算一個,全都是永州官場的人物。


    他倒吸一口涼氣。


    便聽有人喚他:“哪個是永州刺史?”


    他害怕答應,又害怕不答應。答應了,便多半要入這鬼門關,不答應萬一見罪於鬼神,被下了十八層地獄,又該如何是好?


    不等他思慮周全,便一股大力襲來,扯的一個踉蹌。


    “叫你呢!”


    那之前說話的,頂著高帽,矮矮胖胖一身黑,不是黑無常又是哪個?


    黑無常目光落在他身上:“你便是永州刺史?閻羅要見你。”


    便一示意,鬼兵鬼將上來,扯著他鐵鏈便走。


    這一番,叫其他那些官吏見了,害怕的不得了。一陣是鬼哭狼嚎。


    待進了鬼門關,恍惚天旋地轉,竟來到一座大殿前。一看,三個字,閻羅殿。那字兒玄之又玄,隻幾道紋,卻知道是什麽意思。


    到了這裏,永州刺史既知已無幸免,便也光棍起來,對扯著鎖他鐵鏈的鬼將道:“敢問鬼神,我可是死了?”


    那鬼將麵無表情:“死沒死,我說了不算。你得去問閻王老爺。”


    用力一推,便把他推進了閻羅殿。


    入了殿中,見一尊大神端坐上首,麵容模模糊糊看不清晰。隻覺偉大無比,神威難以形容。不自主,噗通跪倒在地。


    立時哀嚎:“冤枉啊,閻王老爺!”


    閻羅王一拍驚堂木:“堂下可是陽間永州刺史?”


    永州刺史忙磕頭:“正是,正是,正是卑下!”


    閻羅王道:“今日吾令鬼神將爾等拿來,是因爾等犯了大事!”


    永州刺史一聽,渾身一顫,犯了大事?他絞盡腦汁:“可是霸占萬畝良田之事?”


    “非也。”


    “可是逼人家破人亡之事?”


    “非也。”


    “莫非是扒灰亂常之事?”


    閻羅王已不忍直視,悶聲道:“非也!”


    道:“乃因爾等見罪於天神,特拿爾等前來問罪!”


    永州刺史大驚:“閻王老爺明察啊!我不曾見罪天神啊!各教各派,各路大神,我皆敬畏,不曾有絲毫怠慢,何以見罪天神也?!”


    閻羅王道:“哼,你那瞎了一雙眼睛的刺史。什麽各教各派各路大神?哪個是上天承認的正神?你把正神欺壓,卻去信奉邪神,不是見罪於天,又是何來?”


    永州刺史渾身冰涼:“請閻王老爺教我死也死個明白啊!我實不知哪裏見罪於天也!”


    閻羅王便道:“爾州中,近日是否有貶謫而來者?”


    永州刺史一怔,道:“有個喚作柳宗元的...莫非...”


    他睜大眼睛,不敢置信。


    閻羅王道:“這柳宗元,乃天上文曲降世,天之正神也。你一應爛官兒盡數卻來欺壓他。有上仙看不過眼,教吾拿了爾等來,是為問罪也!”


    永州刺史一屁股跌坐,哀嚎道:“閻王爺在上,我不知他是文曲啊!常言道不知者不罪,豈能因此而定我之罪乎?請閻王老爺明察啊!”


    此言出,閻羅王默然片刻,道:“爾此言倒也無差。爾等肉眼凡胎,確也不識得那降世的天神。若因此定罪,難免有失公正。”


    永州刺史抓住稻草,忙磕頭道:“閻王老爺英明啊!”


    “也罷。”閻羅王道:“爾等不知神靈真容,倒也情有可原。然死罪可免,但活罪難逃。來呀,將一幹永州官吏皆打十鞭,以儆效尤。”


    “喏!”


    早有鬼兵鬼將,將那鬼門關外永州官吏皆拿進來,一溜兒排開,鐵鞭落下,頓時打的鬼哭神嚎,一片慘淡。


    待打完,閻羅王發話:“那柳宗元乃文曲降世,爾等欺之壓之,殊為過分。日後若再犯,定要將爾等投入那十八層地獄,刀鋸油炸,吃盡萬般苦頭!”


    這一頓鞭打,真個是打在心上,痛的些個死去活來。心想那十八層地獄,刀鋸油炸又該是怎樣的苦處?


    不禁個個寒噤連連。


    閻羅王又道:“然則那文曲降世,乃為體驗紅塵而來。爾等歸去之後,不得欺壓,卻也不得予以律法之外的方便。可聽清楚了?!”


    “清楚了!閻王老爺!”


    閻羅王微微頷首:“左右,將一幹人等打回陽間。”


    ...


    零陵,刺史府,永州刺史哎呀一聲,翻身起來,隻覺冷汗直冒。背後一片痛楚,難以忍受。


    驚醒共枕的妻子,道:“做噩夢?”


    永州刺史卻心裏,許多記憶,清清楚楚。


    他吸了口氣,撈起薄衫:“你看我背後,是否有傷?”


    妻子一看,啊呀一聲:“有鞭痕!”


    “幾道?”


    “十道!”


    永州刺史吸了口涼氣,暗道:“看來不是做夢!莫非真把我拿到陰曹地府,走了一遭?”


    又想到:“那柳宗元竟是天神降世,奈奈的,也不早說...這下可不敢再為難他。明日把他們召來,問問,若皆是如此,便可確定。以後對待這柳宗元,既不能欺壓,也不能親近,真個是愁死人了!”


    這般想著,他竟把之前陰曹地府遭遇,與妻子說了。


    妻子一聽,是又驚又怕,道:“竟真個有陰曹地府?那可如何是好?我前日才把一個婢女杖斃,咱們做了那麽多壞事,以後下了地府,怕是...”


    永州刺史也是一驚。之前釘著柳宗元是文曲降世的事,一時間倒是忘了。他一路做到州刺史,也算是罪惡滔天,之前在閻羅殿還說了出來。眼下恐怕是壽元未盡,閻羅王沒與他計較,若等壽元盡時下了幽冥,那十八層地府可不就等著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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