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時辰前。


    東院小院之中。


    夜色如濃稠的墨硯,深沉得化不開。


    很多人喜歡這樣烏雲遮蔽的夜晚,因為夜晚,最適合去做一些見不得光的事情,這些事情之中有壞事,也有好事,而做事的人,有好人,也有壞人。


    這些人的目的雖然各不相同,但方式確實正如出一轍,為了掩人耳目。


    正如此刻在東院小院之中的兩個人。


    東院之星蘭旭和邪使尨敀。


    二人本應該是風馬牛不相及的兩個人,一位是修真界的名門正派,一位是修真界口誅筆伐的邪魔外道,一位隻是小有名頭的馭物期天目域弟子,一位則是叱吒風雲的聚靈期後期巔峰的絕對強者。


    上天造就了如此天方夜譚的組合,二人談不上是敵人,更談不上是朋友,蘭旭每每看到尨敀,都是極度的鬱悶和警惕,因為隻要是尨敀出現的地方,都不會有什麽好事生,但尨敀卻截然相反,對於這個魔族的後裔,他充滿了興趣,在尨敀的眼裏,沒有什麽事情,比遇上難得一見的魔族更有意思了。


    更何況,這一次,尨敀還帶來不少“見麵禮”。


    尨敀的突然造訪自然讓蘭旭大吃一驚,他根本就沒有想到,這個瘟神會在這裏出現,因為在他看來,這一次天道眾的襲擊和五十年前的天照院之難有著本質區別。


    五十年前的天照院,雖說是尨敀策劃者,但實則是天照院院長濼無痕暗中布局,與天道眾裏應外合,而這一次,雖然蘭旭尚未知曉孔天嘯和丁世明離經叛道之舉,更無從知曉天道眾的全盤計劃,可是單從天道眾如此偷雞摸狗式的襲擊方式,不難看出,他們一定是忌憚些什麽,不然,大可像五十年前天照院之難那般,大張旗鼓的進攻,根本無需多此一舉。


    因此蘭旭陷入了疑惑之中,而尨敀的出現,似乎給了蘭旭一個答案——難道,這一次天目域被襲,又是尨敀策劃?


    死死盯著從黑暗之中踱步走來的尨敀,蘭旭越篤定這一想法。


    這是一張令人厭惡的麵龐,也是一張令人迷醉的麵龐,更是一張令人膽寒的麵龐。


    至少在修真界的地界,尨敀並不是一個善意的名字。


    對於蘭旭而言,也是如此。


    此刻,雖然蘭旭看似一臉平淡,漫不經心的把玩著手中的索魂釘,但他的靈感早就遍布在了小院周圍的每一處角落,麵對尨敀,他有足夠的理由,提高自己所有的警惕。


    驀地,一陣晚風襲來。


    紙燈籠隨著晚風的節奏,拍打著紅漆大柱,人影,樹影隨著搖曳的光線,忽遠忽近,忽明忽然。


    尨敀的腳步聲合著紙燈籠拍打的節奏,一步一步前行,在距離蘭旭十步遠的地方,停了下來,這陣忽如其來的晚風,也隨之停了下來。


    “老朋友,不用這麽緊張,我不過是想來和你敘敘舊,聊聊天罷了,如果我真的想要偷襲你,雖說尨某沒有絕對的把握一招致命,但是傷一些皮毛總還是能夠做到的,你覺得呢?”尨敀帶著一絲曖昧的目光,上下打量著蘭旭,似乎在他麵前,蘭旭就是一頓可口的晚餐一般。


    “確實如此。”蘭旭心中暗自嘀咕一聲,仔細想來,尨敀的話語並無道理,雖說剛剛對付幾個天道眾的門徒,蘭旭並沒有花上多少力氣,但畢竟無法將所有的注意力集中在小院之中的所有角落,倘若隱藏在陰影之中的尨敀真的想要偷襲自己,蘭旭有理由相信,在自己毫無防備的情況下,被一位聚靈期的高手擊殺,並不是件很困難的事情。


    眼見蘭旭並沒有否認自己的說法,尨敀的嘴角掛起了一絲微笑,手中羽扇緩緩搖擺了起來,旋即繼續說道:“不過在咱們正式聊天之前,我想確認一點,我是稱呼你為蘭兄弟呢,還是阿九兄弟呢?我這幾百歲的人,還是有些健忘的,怕喊錯稱呼,失了禮儀。”


    尨敀確實是一位幾百歲的修士,但他並不健忘,也並不是一位在乎綱常倫理的人,如果他在乎,他就不會在邪界混跡,更不會叫尨敀。


    “天目域,蘭旭。”蘭旭冷冷的看著尨敀,他完全明白尨敀此語的目的,“阿九”是他的化名,準確的來說,是五十年前的化名,尨敀此舉之意,就是在確定蘭旭是否已經去過五十年前。


    這一點,對於尨敀十分重要,因為,隻有去過五十年前的蘭旭,才是那位真正值得他期待的那個人,一個真正可以參與到接下來這場龐大精彩好戲的重要人物。


    蘭旭的回答,不但正麵回答尨敀的問題,而且蘭旭的表情已經告訴尨敀,他,就是五十年前,那個擊殺天照院濼無痕的太虛期修為高人——“洞庭山阿九”。


    “當年天照院匆匆一別,蘭兄弟可是讓尨某好找啊,離開天照院之後,尨某以為,憑著蘭兄弟的修為和實力,必定會在短時間內響徹整個修真大6,卻不曾想蘭兄弟竟然石沉大海,杳無音信,直到兩年前的亡鎮,尨敀方才覓得蘭兄弟的蹤跡...”尨敀慢條斯理的說著,表情有些失落,似乎是在為蘭旭感到惋惜,但蘭旭可沒有心情聽,畢竟現在天道眾已經全麵攻進了天目域,蘭旭早一刻出戰協助,就能為眾多無辜的天目域弟子們找到一絲生機,因此,對於尨敀的這些廢話,蘭旭沒有絲毫客氣,直接了當的打斷道:“尨先生,你有什麽事大可直接說,不必和我拐彎抹角!”


    “好!不愧是魔族中人,夠直接,夠爽快!”尨敀一聲叫好,眼中浮現出一絲精光,他喜歡直奔主題的人,當然前提是,這個人能夠吊足他的胃口,顯然,蘭旭是其中一位。


    “今晚將會有一場好戲,一場絕對精彩的遊戲,尨某今晚和蘭兄弟見麵,就是想給蘭兄弟簡單介紹下遊戲規則,好讓蘭兄弟盡情揮,暢享這次盛宴!”尨敀的話語之中充滿了興奮,他實在太久太久沒有遇到過像今晚這樣有趣的好戲了,這場好戲精彩程度之咋舌,讓尨敀實在覺得五十年枯燥無趣的等待物所值。


    “遊戲?盛宴?”


    當這些字眼從尨敀的嘴裏脫口而出的時候,蘭旭忽然覺得腦中炸響,尨敀這樣一位操控無數名門隕落的幕後黑手,都嘖嘖稱讚的好戲,不用多想,就能夠明白這場災難會有多麽慘烈,又會有多少無辜的天目域弟子在這場“盛宴”中成為魚肉?


    可怕之處就在於,尨敀不是一位信口雌黃的人物,對於他的地位,他根本沒有必要誇大其詞來烘托自己,因為尨敀這兩個字,就已經讓修真界絕大多數人都聞風喪膽,蘭旭自然也是明白這個道理,因此,在這一刻,蘭旭終於可以斷定,天目域將會迎來一場史無前例的浩劫。


    然而,尨敀似乎是位語不驚人死不休的主兒,接下來尨敀的話語,讓蘭旭渾身開始不自然的戰抖了起來。


    “蘭兄弟,今晚這場遊戲,可比天照院那場精彩多了,陣容可是相當豪華,容尨某給你細細道來。”


    尨敀此語一出,縱使蘭旭再如何想要保持鎮定,恐怕已然是白費,作為天照院之難的親身經曆之人,他實在明白尨敀話語之中的“精彩”二字有多麽的殘忍。


    但更加殘忍的話語,還在後麵。


    “天道眾尊主宕赫,元嬰期後期巔峰修為,十三驚惶三位金丹期的高手——司徒雲、歐陽遠和尉遲觴。”


    “十方殿天機先生——雲天璣,金丹期後期巔峰修為。”


    “當然了,自然少不了天目域的各位座和長老了。”


    尨敀如數家珍一般的在蘭旭麵前說著,好像說著一件十分有趣的故事一般,表情十分愉悅,全然沒有理會蘭旭越陰沉的臉色。天道眾的尊主宕赫,蘭旭自然不會陌生,這位改變了焦天陽一生命運的永生者,根本就是惡魔的化身,甚至比惡魔還要可怕、殘忍。


    而今這位惡貫滿盈的永生者,元嬰期的高手,親自駕臨天目域,蘭旭已然嗅到了空氣之中彌漫的血腥氣息。


    至於十方殿,蘭旭聞所未聞,不過能從尨敀口中說出來,想必也不會是什麽善茬。


    一時間,蘭旭眉頭緊鎖,心中急盤算著下一步的計劃,現在的局勢,倘若走錯一步,迎接天目域的將會是萬劫不複的深淵。


    雖然蘭旭有實力可以將天道眾一幹人等悉數殲滅,但,那一刻,他魔族後裔的身份將會昭然若揭,等待他的命運,將會是如何,蘭旭也十分清楚。


    “那你呢?怎麽不在其中?”


    蘭旭思襯一片,看向了此時正喜形於色的尨敀,驀地拋出了一個關鍵性的問題,這個問題直指尨敀此行的目的,也是蘭旭當下最為關心的一點,要知道,尨敀雖然是一個人,但是他背後所代表的邪界勢力實在是太過龐大,倘若今晚有邪界勢力的滲透,蘭旭相信,天目域絕對沒有五十年前天照院的那般好運了。


    “尨某一向不喜歡約束,哪裏有趣,尨某就喜歡去哪,今晚的好戲,自然是尨某不請自來。”尨敀像是看穿了蘭旭心思一般,慢條斯理的搖動著手中羽扇,毫無掩飾的回道。


    “不請自來?當真如此?”蘭旭顯然並不相信尨敀的回答。


    “確實如此,尨某也深知,天目域乃是蘭兄弟的地界,所以,尨敀今晚特地帶來了三樣禮物,聊表心意,還望蘭兄弟不要推辭尨某精心準備的這三件禮物。”說罷,尨敀手中羽扇向前一橫,一個儲物袋,出現在了他的麵前,懸浮在半空之中。


    看著尨敀麵前突然出現的儲物袋,蘭旭半信半疑,小聲嘀咕一句。


    “三件禮物?會是什麽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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