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南戎皇帝與北涼皇帝商議,互相換回自己的子嗣。


    他深知,慕容燕璃坐上皇位之時,就是他韓九忱被殺之日!


    看著韓岩緒不可置信的眼神,他冷笑,「自小到大的事情,你真以為我都忘了?」


    韓岩緒震驚,卻是大吼,「可那是我們的父親!」


    「不!」韓九忱低吼,黑眸猩紅冰冷,「那隻是你的父親,不是我的,若是有選擇,我寧願身上沒有他的血!」


    他站起身,居高臨下的看著韓岩緒,「如今鎮北侯已死,你就是兇手,明日午時處斬行刑,作為兄弟,我隻是好心來為你送行。」


    韓岩緒仍是不敢相信,雙手拍打著木樁,「韓九忱,你個狼心狗肺的畜生,你弒父殺兄,不得好死——」


    男人冷笑,俊容暗沉嗜血,「這是你們欠我的,我現在不過是將你們加注在我身上的還回去而已。」


    韓岩緒目光猩紅,「你就怕我向皇上揭穿你嗎?」


    「就憑你?」男人冷笑,袖袍一揮,牢房內驟然響徹一道悽慘的叫聲。


    僅是一瞬,瞬間變成悶哼聲。


    韓岩緒痛苦的捂著嘴巴,指縫裏不停的流著血。


    看著地上的半截舌頭,疼的在地上蜷縮著。


    韓九忱冷漠的看著他,「對了,臨死前再告訴你一件事,所謂疼愛你的父親不過是將你當作別人的替身而已。」


    他傾身上前,低沉的聲音微壓著,「在鎮北侯眼裏,你不過是慕容燕璃的替身而已,你難道沒發現,你的眉眼和慕容燕璃的有幾分相似嗎?」


    華妃和鎮北侯夫人是親姐妹,生下的孩子,眉眼處都隨了母親。


    多少有些相似之處,鎮北侯能對韓岩緒這般好,不過是因為這個原因而已。


    迎著韓岩緒驟然放大的瞳孔,韓九忱冷漠離開,隻是耳邊再次傳來一句話。


    「我們都是他利用的人,僅僅因為你的眉眼和他相似,我們的命運卻截然不同。」


    韓岩緒想要大喊出聲,奈何嘴巴痛的他要暈死過去。


    牢房內,不斷的傳來拳頭砸著木樁,還有痛苦的嗚咽聲。


    *


    鎮北侯布滿了白布,大廳中放著棺材,裏麵正是死去的鎮北侯。


    夜深人靜,下人也被他吩咐退下。


    站在棺材前,他看著裏麵的鎮北侯,目光冰冷。


    「你有沒有想到,最後會死在自己最厭惡的兒子手中?」


    韓九忱走上前,雙手撐在棺材邊緣上,冰冷的目光終於有了一絲裂痕。


    仇恨,痛苦,還有許多複雜的糾結。


    「既然如此對我,當初為何不在我生下來就殺了我?!」


    他低吼出聲,但卻永遠都得不到他的回答。


    月色黑沉,燭光搖曳。


    男人眸光驟然一凜,直起身後退兩步,眸底所有的情緒在頃刻間化為一片暗沉。


    一望無際,深沉似海。


    身後傳來沉穩極淺的腳步聲,衣袍輕盪間,男人已行至他身側。


    與他一同站在棺材前,目光冷冷的看著棺材裏早已死透的鎮北侯。


    慕容燕璃冷聲道,「查出來是誰幹的了嗎?」


    韓九忱聲音冷淡,「韓岩緒。」


    慕容燕璃卻是嘲諷冷笑,「你這句話騙旁人可以,騙不了本王,究竟是誰?」


    韓九忱斂眸,目光落在棺材上,聲音冷淡,「是韓岩緒,不過是誤傷。」


    慕容燕璃俊眉緊攏,「此話怎講?」


    韓九忱輕嘆,「韓岩緒是為了用刀自盡,父親上去阻攔,爭執間,不慎劃刺進了心脈。」


    慕容燕璃嗤然一笑,「真是真的很巧!」


    這句話,不論是信與不信,已然查不出任何證據。


    韓九忱轉身,看著他,「四王爺如今可是昏迷之人,這般明目張膽的出現在本候府邸,不怕被人發現?」


    慕容燕璃轉身,目光悠遠,不明其意,「你的人若是不可靠,留著也無用。」


    男人拾步離開,輕嗤的笑聲在夜裏迴蕩著。


    韓九忱斂眸,看著棺材裏的人,薄唇緊緊抿著。


    *


    樓杆旁,秦陌芫慵懶的坐著,單腿曲起,手肘搭在膝蓋上,無聊的看著平靜的池塘。


    諸葛千廷從遠處而來,手裏掂了兩壇酒走來。


    站在她身側,遞給她一壇,挑了挑眉,「要不要喝點?」


    秦陌芫接過酒罈,取開蓋子,直接豪爽的悶了一口。


    辛辣入口,伴隨著酒香,煩悶的心情倒真是好了一些。


    諸葛千廷坐在她對麵,亦是喝了一口。


    他用腳蹬了蹬秦陌芫的腳,問道,「你接下來怎麽辦?」


    秦陌芫斂眸,看著池塘裏遊水的魚兒,興致缺缺的回了句,「繼續呆著。」


    諸葛千廷似是想到什麽,傾身上前,神秘兮兮道,「後天是諸葛皇族去檀寒寺祈福的日子,二哥要在裏麵待上三日,你去不去?」


    檀寒寺……


    祈福。


    隻怕檀寒寺裏的和尚都不歡迎她。


    尤其是無絕老和尚,見了麵就拿佛杖趕她走。


    還有無痕老和尚,若是祈福,他一定也在檀寒寺。


    若是去了,指不定會被他害死。


    不對,她如今是南戎太子,可以以南戎太子身份光明正大的去檀寒寺。


    如此一來,那兩個老和尚都不敢對她放肆。


    更甚至不會讓她在裏麵出事,她若是死在了檀寒寺,北涼和南戎便勢不兩立。


    酒罈一扔,她起身離開。


    動作迅速,嚇的諸葛千廷手裏的酒罈都吊在地上碎了。


    他追上去,蹙眉道,「你幹什麽去?」


    秦陌芫眸色幽深,望著遠處,腳步極快,「去檀寒寺。」


    這行事如風,要不要這麽快?


    諸葛千廷輕咳一聲,跟在她身側,涼涼的諷了一句,「太子殿下,現在可是深夜,檀寒寺寺門已經關了,你還是明早再去更妥當些。」


    秦陌芫腳步一頓,卻讓諸葛千廷一時不妨,猛地剎住腳,差點栽倒在地上。


    他惱火的瞪了眼秦陌芫,「你能不能別一驚一乍的?」


    秦陌芫卻是沒有理會,轉身看了眼他,「我先去睡了,明日去檀寒寺。」


    言罷,朝著廂房而去。


    諸葛千廷頓在原地,看著她的背影,愣是氣的一句完整的話都沒蹦出來。


    *


    夜色濃鬱,秦陌芫躺在榻上,輾轉難眠。


    目光無神的望著窗外,一旦靜下來,身上的痛意漸漸襲來,愈發的睡不著。


    翻轉個身,看著冰冷的牆壁,將手臂和後背的傷不被壓著。


    漸漸的,睡衣襲來,不到片刻便睡了過去。


    睡夢中,她隻覺得手臂微涼,後背微涼。


    隨著涼意,傷口的傷痛感漸漸的淡去。


    這種感覺太過真實,真實到不敢相信這是一場夢。


    秦陌芫猛地睜開雙眸,漆黑的夜幕裏,陡然撞進一雙漆黑如墨的鳳眸裏。


    那雙眸,冰冷,卻又泛著一絲揶揄。


    來人一襲黑袍,若非淺淡的月光傾灑在他身上,她差點看不見他。


    男人臉上帶著一頂黑麵,黑麵下,薄唇輕挑。


    秦陌芫這才意識過來,猛地坐起身,下意識看了眼身上。


    自己的裏衣不知何時褪去,隻著一層裹布。


    窗外清冷的涼風襲來,凍的她打了一個哆嗦。


    她慌亂的撿起錦被裹在身上,憤怒的瞪著坐在榻前的男人,怒吼道,「誰準你碰本宮的?!」


    眼前的人可不就是當初在祁安城救了她的蘭榮嗎!


    與她一起設計滅了慕容燕霖。


    許久未見他,卻沒想到竟然會在今晚相見。


    而且,還是以登徒子的方式相見!


    忽然間想起什麽,她猛地低頭看了眼身上的裹布,臉色驀然一變。


    他是不是已經發現了她的女兒身了?


    果然!


    男人傾身上前,伸手握住她的手腕強行拽過去。


    白皙如玉的指尖在她掌心寫了一行字,「原來南戎太子竟是個女子。」


    指尖劃過掌心,帶起一絲酥癢。


    秦陌芫心頭一顫,猛地收回手,臉色微變,沉聲道,「這件事你絕不能告訴任何人,不然本宮殺了你!」


    男人鳳眸含笑,興味譏誚,再次拽過她的手,「你能殺得了我嗎?」


    她冷眉,一字一句,「就算天涯海角,本宮也會殺了你,不信咱們試試看!」


    移開視線,沉厲丟下一句,「出去!」


    想要收回手,卻被男人拽的緊緊的,無法掙脫。


    臉色愈發的冰冷,她正要發火,掌心驀然傳來一絲微癢。


    「回南戎去吧,不要再來北涼了。」


    這行字寫完,蘭榮鬆開她的手腕,站起身,長身玉立在榻邊居高臨下的看著她。


    收回手,掌心緊緊攥著,忍著心裏的顫痛。


    她諷刺抬頭,冷冷的看著立於榻邊的男人,低吼道,「本宮回不回與你無關!」


    見他還不走,轉身拾起枕頭砸了過去,「滾出去!」


    枕頭砸在身上,男人伸手接過,將枕頭放在榻上。


    秦陌芫轉身,冷冷瞪著他,諷笑道,「你是來看本宮笑話的嗎?若是,你成功了,可以滾了嗎?」


    蘭榮俊美微攏,轉身離開。


    秦陌芫披上外跑跑下榻,將房門緊緊關上,無力的靠著門板,目光無神。


    緩緩蹲下身,雙手掩麵,清淚止不住的順著指縫話落。


    嗚咽的哽咽聲不斷溢出唇畔,卻被她狠狠壓下。


    驀然間手腕一重,掩在臉上的雙手被拽下。


    她淚眼朦朧,還未看清眼前的人,唇畔驀然一暖。


    看著近在咫尺的鳳眸,整個人徹底僵住。


    她怔愣了許久才反應過來,猛地伸手推開他。


    但!


    手剛伸出去,卻被他再次抓住。


    男人拽著她起身,長臂將她箍在懷裏。


    黑麵泛著森森寒意,讓她不寒而慄。


    不知過了多久,男人這才鬆開她。


    大手附在她的側顏上,另一手在她掌心寫了一行字,「哭夠了?」


    秦陌芫懵了好一會才反應過來。


    趁機掙脫他的大手,猛地抬腳踹過去!


    「再占本宮便宜,本宮閹了你!」


    蘭榮微微側身,大手捏住她的腳踝,眸底的興味戲虐和囂張。


    秦陌芫氣的眼脾氣狂跳。


    這下可沒心情哭了,隻想拍死眼前的男人!


    「你個死啞巴,王八蛋,完犢子玩意!」


    各種髒話她都飆了出來,邊罵邊打。


    男人卻輕鬆的閃身避開,黑麵下的笑意愈發的耀目。


    打累了,秦陌芫坐在軟椅上,目光恨恨的瞪著立於對麵,風姿綽約的男人!


    男人鳳眸驀然微深,袖袍一揮,榻上的外衫便飛了起來落在秦陌芫的身上。


    眨眼的功夫,一襲黑袍的影子便消失在房間。


    秦陌芫又是一懵,低頭看了眼已經攏起的外衫,一時反應不來。


    房門驀然傳來輕響,諸葛千廷的聲音自門外傳來,「慕容芫,你怎麽了,在裏麵大吼大叫的?」


    她這才反應過來蘭榮為何忽然離開。


    原來是察覺到有人來了。


    有內力武功真特麽了不起,大老遠的就能發現別人。


    沒等到秦陌芫的回應,諸葛千廷大力拍門,「不說話本王可要撞門了?」


    「本宮在打老鼠,沒事了。」秦陌芫懶散的走到榻邊躺下,「天色不早了,八王爺別打擾本宮休息了。」


    諸葛千廷拍打門的手一頓,錯愕的眨了眨黑眸。


    他打擾她休息?


    是誰大半夜大吼大叫的?


    還打老鼠?


    他的八王府會有老鼠?!


    諸葛千廷隻覺得火氣嗖嗖的冒著,卻又不敢反擊。


    現在這位可是南戎太子,貴客,脾氣還爆。


    惹毛了,他吃不了兜著走。


    瞬間,他感覺自己領了個活祖宗回來,打不得罵不得,還得好吃好喝的供著。


    *


    這麽一鬧,秦陌芫當真是困急了,閉著雙眸,沉睡過去。


    第二日一早,她便換了身行頭,拉著諸葛千廷直接奔向檀寒寺了。


    畢竟她是南戎太子的事情北涼的人不知情,帶著諸葛千廷證明更好一些。


    一進檀寒寺,可謂是所有的和尚都詫異的看著她。


    畢竟這位秦施主在檀寒寺可謂是出了名。


    當初阡冶禪師可是天天將她帶在身邊,處處護著她。


    諸葛千廷不悅蹙眉,跟在她身側嘟囔了一句,「本王平生最討厭禿驢,你帶本王來檀寒寺,是故意和本王做對嗎?」


    秦陌芫笑眯眯的,「相反,本宮喜歡這裏。」


    這裏是她和阡冶的回憶。


    許是她的到來讓一些和尚偷偷跟檀寒寺的老方丈通報。


    還未踏進佛殿,遠處驀然傳來一道充滿敵意的聲音,「秦陌芫,你還敢來!」


    那聲咆哮驚動了所有人。


    檀寒寺的老方丈即便是皇帝都要給幾分薄麵。


    諸葛千廷更是不敢招惹,嚇的趕緊退後幾步,離秦陌芫遠遠的。


    遠處,無絕握著佛杖怒氣沖沖的走來,氣的吹鬍子瞪眼的。


    往常威嚴高冷的方丈形象在見到眼前的少年後,形象全無,儼然一個老頑童。


    秦陌芫負手而立,唇角噙著一抹玩世不恭的笑意,「老和尚,好久不見。」


    無絕吹鬍子瞪眼的,握著佛杖的手緊了又緊,「你還敢來?」


    周圍的小和尚圍在四周看著這一幕。


    秦陌芫勾唇淺笑,「本宮為何不敢來?」


    本宮?


    無絕一愣,看了眼她身後的諸葛千廷。


    什麽意思?


    諸葛千廷似是察覺到他的疑問,很小心的回了一句,「無絕主持,這位是南戎太子殿下。」


    啥?


    南戎太子殿下?


    就她?


    一個野蠻不知禮數的土匪?!


    無絕好半晌沒有回過味來。


    他一瞬不瞬的看著眼前的少年,目光由深變淺。


    最後,直接舉起佛杖,訓斥道,「不論是誰,隻要進來檀寒寺,都別想在老衲麵前擺架子!」


    說完,佛杖直接舉起,朝著秦陌芫砸了過來!


    靠!


    死老和尚!


    諸葛千廷也嚇了一跳,快速躲遠,看著好戲。


    秦陌芫閃身躲開,再一次的借力跳到了房樑上,惱怒道,「老和尚,你不打人能怎麽?」


    無絕氣的拄著佛杖,指著她怒吼道,「有本事你別下來,不然老衲非打死你!」


    秦陌芫站在房樑上,望了眼遠處,眉心一挑,戲虐道,「本宮不下去,本宮去裏麵好好轉轉。」


    說著,轉身在房樑上走著。


    而後,在所有人目光中,走向了檀寒寺的裏麵。


    身形一躍,不見了!


    無絕這才反應過來他說得是何意。


    這死土匪順著房梁跳到了後麵的禪房裏!


    帶著一身怒意,衝著後院的禪房走去。


    吩咐人一間間挨個找秦陌芫,找到了通知他。


    最後,一個小和尚在禪房裏找到了秦陌芫,於是,大吼一聲,「主持,她在你的禪房——」


    話剛落,無絕拄著佛杖沖了過來。


    衝進禪房,剛想怒罵,卻在看到禪內的景象時,驟然閉了嘴巴。


    秦陌芫慵懶的坐在軟椅上,手裏拿著幾本佛卷。


    而另一隻手拿著火摺子,彎頭笑眯眯的看著無絕,「老和尚,有本事來打本宮呀?」


    在她衝進無絕老和尚的禪房時,便看到他桌上整齊寶貝放著的佛卷。


    唯有拿這個才能讓他安靜一會,不然得累死她。


    果然,無絕氣憤的瞪著她,卻是一步也不敢上前。


    一雙眸子緊緊鎖著她手裏的佛卷,咬牙切齒的問了一句,「放下它。」


    秦陌芫翹了個二郎腿,笑眯眯的,「能不能好好說話了?」


    無絕氣的咬牙,卻無可奈何,那可是他幾十年來最寶貝的佛卷,承載了他十幾年的情感。


    眼珠子一瞪,「能!」


    秦陌芫挑眉,收起火摺子,將佛卷別在腰間。


    迎著無絕更加惱怒的眸光,手肘撐在桌上,笑眯眯歪頭,「讓他們出去,本宮與你好好談一談。」


    無絕擺了擺手,圍在外麵的小和尚全部退了出去。


    諸葛千廷卻站在門外,好奇的看著裏麵,不知道他們要談什麽?


    秦陌芫冷笑的看了眼諸葛千廷,「想讓無絕大師用佛杖趕你出去嗎?」


    話落的同時,無絕大師轉頭看向他。


    於是,諸葛千廷不甘願的瞪了眼她,轉身離開了。


    在離開前,順帶帶上了禪房門。


    秦陌芫指尖敲著桌麵,笑眯眯的,「無絕大師,放下佛杖,坐這裏咱兩好好談談。」


    不然他手裏那這個佛杖,保不齊一佛杖冷不丁砸下來,她身子骨可受不了。


    無絕冷哼,雖然不願,卻為了佛卷,也不得如此。


    將佛卷靠著牆壁放,大步走到她對麵坐下,氣惱道,「談什麽趕緊的。」


    秦陌芫手腕支著下顎,笑的單純無害,「我這幾日待在檀寒寺,你必須將阡冶與我安排在一處院落。」


    迎著無絕瞬間變臉的神色,她急忙道,「當然,我不白住,我給錢。」


    無絕鄙夷的瞪著她,「佛門重地,不收給錢住的賓客!」


    秦陌芫冷眉,「那你想要做什麽?」


    無絕眼珠子轉了轉,蒼老的臉上浮現一絲笑意。


    這笑意,莫名有幾分陰森的味道。


    果然!


    他道,「做老衲的打雜,老衲讓你做什麽就做什麽,若是不願,你現在救走!」


    大不了舍了那幾本佛卷。


    不過,一想就心痛,想哭。


    秦陌芫蹙眉,緊抿著唇沒了主意。


    老和尚明顯不還好意,給他做打雜,她不得把她往死裏整?


    掏出腰間的佛卷,她站起身再度拿出火摺子。


    迎著老和尚瞬間心疼緊張的眼神,她打著商量,「我隻負責你的事情,檀寒寺其他一切事物與我無關,否則我現在就燒了佛卷,然後自己想辦法接近阡冶。」


    老和尚眼珠子一瞪,那哪行?


    她和阡冶在他眼皮子下,他還能監視。


    如今阡冶可是二王爺,容不得任何人胡來。


    再者,這佛卷可真燒不得,不然他就睡不著覺了。


    無絕咬了咬牙,「老衲答應你。」


    秦陌芫重新將佛卷別在腰間,笑眯眯彎頭,「老師父。」


    無絕看了眼她腰間的佛卷,氣的緊緊蹙眉,「叫老衲主持!」


    「主持!」


    *


    當秦陌芫換了一身僧衣,頭髮挽了個公子簪,纏了一根灰色布袋出來時,諸葛千廷呆了。


    他走上前,圍著她繞了一圈,嘖嘖嘆道,「你確定自己不是女的?」


    秦陌芫心頭一挑,眉尖挑著痞氣的笑意,「怎麽?看上本宮了?不要你家藍蜀冉了?」


    的確,這身衣裳貼身,更顯得她嬌小了幾分。


    而且這幅裝扮男女主都是統一的。


    諸葛千廷猛地後退,惡寒了一把,「誰看上你了,別自作多情了。」


    他忽然又湊到跟前,神秘兮兮的問了一句,「你確定要跟著無絕大師?看他看你那恨的牙癢癢的模樣,你討不到好果子吃的。」


    秦陌芫斂眸,「我知道。」


    為了能接近阡冶,為了能與他單獨相處在一個院落。


    為了能讓他相信她,做什麽都值了。


    她不能用南戎太子身份明目張膽的向皇帝提要求,祈福時候與阡冶同住一個院落。


    那樣隻會害了他,適得其反。


    如今之計,先隱瞞身份,躲在院落裏,求得阡冶原諒再說。


    諸葛千廷好心提醒了一句,「慕容芫,本王可說一句,明日祈福之日,丞相的嫡長女顏攸淸也會一同前來,到時……」


    接下來的話他沒說,他相信秦陌芫應該懂的。


    顏攸淸,丞相府嫡長女……


    秦陌芫神色微黯,腦海裏再次劃過昨日在宮裏看到的那一幕。


    才子佳人,一對璧人。


    心抑製不住的一顫,她斂起思緒,冷聲道,「本宮知道了。」


    *


    「小秦子,去將老衲的水甕添滿。」


    大老遠的,無絕的聲音便傳了出來。


    秦陌芫挑著扁擔,來回好幾趟,將水甕添滿。


    「小秦子,將老衲的衣裳洗了。」


    看著院落堆積如山的僧衣,秦陌芫怒了。


    衝進禪房,瞪著坐在禪房的無絕冷聲道,「我說過,隻洗你的。」


    無絕撚著佛珠,笑的慈善,「那些都是老衲積攢下來的,不信你去看看整個檀寒寺看看你,數數每個小僧的衣袍數量是否都是對的?」


    秦陌芫冷笑點頭,眉心微微一挑,「好,我洗!」


    於是——


    當天晚上,整個檀寒寺驚了!


    因為在後山的小溪處,秦陌芫用力個收魚的網子將一大堆僧衣包起來丟進了溪水裏!


    這溪水說淺也有幾米深,掉進水了,會不會被沖走?


    一群和尚全沖了出來,站在一邊看好戲。


    秦陌芫淡定自若的坐在溪邊的石頭上,悠閑自得的看著浮動的溪水。


    無絕拄著付帳衝過來,怒氣沖沖的大吼,「那可是整個檀寒寺和尚的僧衣,你就這麽扔道水裏了?你就是這麽洗的?」


    秦陌芫眉心痞氣一挑,諷笑道,「你不是說都是你的嗎?」


    無絕臉色一憋,當場說漏嘴了。


    隨即,他眼珠子再一次等,怒喝道,「即便不是老衲的,誰準你就這麽扔了?」


    秦陌芫蹙眉,「我沒扔。」


    沒扔?


    所有人看著,平靜的溪水裏哪裏還有僧衣?


    無絕氣的上前指著她,因為憤怒,手臂都是顫抖的,「做了錯事還不承認,看今日老衲怎麽教訓你!」


    秦陌芫低吼一聲,「老和尚,看清楚了!」


    眾人隻見秦陌芫彎腰,從腳底撿起一個麻繩,驟然用力一拽。


    忽然間,被網起來的僧衣全部飛了出來。


    那一團僧衣砸到岸邊,濺起巨大的水花,濺了無絕一身。


    頓時變成了一個落湯雞,愣住了,沒反應過來。


    秦陌芫「嘖嘖」搖頭,「老和尚,你說你,我洗個衣服洗的好好的你非得來湊熱鬧,這下好了,被濺一身水。」


    她拍了拍手,走到他身邊,迎著無絕早已充滿怒火的眸子,笑眯眯的挑眉,「你的僧衣已經晾在院落了,小爺心情好,將這些扔水裏溜了一圈。」


    說完,徑直離去,嘴裏哼著小曲。


    無絕渾身嘀嗒著水,拄著佛杖的手不停的顫抖。


    夜裏黑,他們都沒看到從河裏延伸了一根繩子在秦陌芫的腳邊。


    許多小和尚走上前想要扶無絕回去,都被無絕氣惱的罵回去了。


    到了晚上,無絕受風寒了。


    老和尚躲到被窩裏,噴嚏連天,一邊打噴嚏一變痛苦的哼哼著。


    打開的窗戶飄進絲絲縷縷的煙氣,像是有什麽東西燒著了。


    無絕隻覺得火氣蹭蹭的冒著!


    今日將這臭小子留下,他不知倒了多少黴!


    掀開被子,衝出去。


    剛打開房門,便看到門口站著一道人影。


    月色下,少年雙手端著藥丸,穿著一襲僧衣,笑眯眯的看著他,「老和尚,喝藥吧,你的噴嚏聲快吵死我了。」


    無絕瞪著,狐疑的看了眼她手裏藥,「你不會藉機害死老衲?」


    秦陌芫撇嘴,「我也得有膽子讓你死在檀寒寺。」


    無絕冷哼一聲,「量你也不敢!」


    他嫌棄的看了眼黑乎乎的湯藥,忍不住的又打了幾聲噴嚏。


    秦陌芫雙手往前伸了下,笑眯眯的,「喝了吧,我可還指望明天阡冶來了,你將我和他安排在一個院落裏。」


    無絕的瞪了眼她,「就知道你不會這麽好心。」


    說罷,接過藥碗,一飲而盡。


    「怎麽這麽苦?」他皺著眉。


    秦陌芫變戲法似的掏出一塊蜜餞,「吃不吃?」


    無絕眼珠子一亮,很傲嬌的接過蜜餞,將藥碗還給秦陌芫。


    轉身,「碰」的一下關上房門,險些撞上秦陌芫的鼻樑。


    她輕呼了口氣,疲憊的捏了捏酸痛的肩膀。


    轉身回到房間,因為擔水,肩膀被磨出了水泡。


    褪去僧衣,她拂開肩膀的衣襟,挑破水泡,痛的皺眉。


    處理好傷口,剛摸完藥,房門驟然「碰」的一聲打開又關上。


    她驚懼抬頭,這才發現竟然忘了關上房門!


    剛才是誰?


    攏起衣襟,披上僧衣追了出去。


    追到遠處,隻在院落的拐角處看到了一截僧衣消失。


    是個和尚!


    她衝過去,卻發現已經沒了蹤影。


    四周無人,連個鬼影都沒有。


    心止不住慌亂,這一刻她竟有些而害怕。


    畢竟她是對著房門的,在拂去肩膀的衣襟時,裏麵的裹布多少露出來一些。


    對方若是看到了,必然會發現她的女兒身。


    找了一圈都沒發現任何蹤跡,她斂眸,回到了禪房。


    關上房門,剛一轉身便看到軟椅上坐著一個人。


    一襲黑袍,一頂黑麵,又是蘭榮!


    她眸光一愣,下意識穿好僧衣,冷聲道,「你又來做什麽?」


    這傢夥,總是這麽來無影去無蹤的嗎?


    男人隻是淡淡的看著她,忽然在桌上放了一張宣紙,上麵寫著一行字。


    她眉心微凝,走過去,看向上麵的內容。


    「為了一個已經不愛你的男人待在這裏值得嗎?」


    不愛她的男人?


    阡冶嗎?


    心猛地一顫,她低吼道,「我的事輪不到你管!」


    ------題外話------


    紅塵正在填南戎的伏筆,白梓墨和女主之間的糾復很快就會有個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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