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榮斂眸,雲袖揮動間,桌上的宣紙已然化為碎片。


    起身,拾步離開,在經過她身側時,頓住腳步。


    秦陌芫緊抿著唇畔,抬眸,目光冷冷的看著他,「希望你以後不要再出現在我眼前!」


    男人眉心微攏,麵具下的鳳眸深意沉沉。


    半晌,他似是低嘆了一聲,拾步離開了禪房。


    *


    第二日,檀寒寺異常忙碌,因為今日是皇帝帶著各位王爺一同前來檀寒寺祈福。


    同是一樣,祈福三日。


    秦陌芫心心念念的等在禪院,等著無絕將阡冶帶過來。


    一直等到晌午,不見人影。


    她依舊穿著一襲僧袍,剛要跑出院外,外麵驀然傳來腳步聲。


    身影躲在房內,看著院落外走進來的人影。


    有好幾個。


    為首的是無絕主持。


    後麵是諸葛榕斕和顏攸淸,再後麵的是丫鬟和小廝。


    男的俊美,女的傾城,走在一起,竟是那麽般配。


    雙手抓著房門,指節泛白。


    無絕為談兩人準備了禪房,一人在左,一人在右。


    而她,在他們的禪房中間,竟莫名有種多餘的插足者。


    院落外,諸葛榕斕神情冷淡,嗓音低沉清冽,「主持,這三日叨擾了。」


    無絕卻是慈愛的看著他,跟好久沒見著兒子一樣,「阡冶,你這段時間可好?」


    這畢竟是他自小看到大的小和尚,還等著阡冶繼承他的衣缽,結果人家卻是個王爺。


    諸葛榕斕淡笑,笑容裏透著真情,「還好。」


    顏攸淸走出來,蓮步輕移,站在男人身側,嫻雅一笑,「二王爺,我們走嗎?」


    男人頷首,鳳眸輕抬,不知在看向何處。


    兩人拾步離開,院落再次恢復一片寧靜。


    秦陌芫靠在房門上,眸光輕斂,垂在身側的雙手緊攥成拳。


    忽然房門被敲響,無絕的神閨女在外麵響起,「臭小子,還不出來?」


    她深吸了口氣,閉了閉雙眸,壓下眸底的猩紅。


    轉身開門,笑眯眯的看著無絕,「老和尚,謝謝了。」


    無絕很是傲嬌的瞥了眼她,「出來吃飯吧,今早看你也沒吃。」


    叫她出來吃飯?


    她確定沒聽錯?


    無絕走了幾步,沒聽到身後的聲音。


    轉身疑惑蹙眉,「怎麽了?不吃算了,正好老衲和阡冶一同用膳。」


    說完,作勢就要離開。


    秦陌芫關上房門衝出來,跟在無絕身側,笑眯眯的挑眉,「誰說的,我餓壞了,咱們一起吃。」


    無絕看著前方,灰鬍子一飄一飄的,傲嬌的不得了。


    秦陌芫第一次發現,這老和尚這麽可愛。


    *


    飯桌上,無絕坐在軟椅上,待小僧擺好飯菜離開,便看了眼外麵。


    秦陌芫坐在他旁邊,時不時的看向外麵,「怎麽還沒來?」


    忽然頭上一重,竟是無絕用手敲了下她的頭。


    她一驚,剛瞪過去,無絕訓斥了一句,「堂堂一個太子,坐的歪扭八邪的像什麽樣子。」


    秦陌芫摸了摸被敲痛的頭,算是坐的端正了一些。


    目光還是希冀的望著外麵。


    等了半柱香的功夫,門外終於傳來了腳步聲。


    守在外麵小僧的聲音也傳了進來,「二王爺,顏大小姐。」


    顏大小姐……


    顏攸淸也來了?!


    怎麽到哪都有她?


    禪房內外,兩道身影徐步而來。


    男人俊容清冷,薄唇輕抿。


    女人抬頭,紅唇含笑。


    秦陌芫忽然覺得自己來吃這頓時是純屬找虐的。


    她抬眸看過去,目光落在男人的俊容上。


    可,諸葛榕斕並未看她,與顏攸淸坐下,對著無絕頷首,「主持。」


    顏攸淸坐在她身側,諸葛榕斕坐在她對麵。


    一個抬頭便能看到他,可對方鳳眸輕斂,至始至終都未看她。


    她一直扒拉著碗裏的米飯,時不時抬頭,卻依舊換不回男人一個眼神。


    顏攸淸疑惑的看了眼秦陌芫,語氣溫柔,問道,「這位小師父是?」


    秦陌芫斂眸,回了一句,「無絕主持身邊打雜的。」


    打雜的?


    檀寒寺如今連打雜的都可以同主持坐在一起了?


    顏攸淸淡笑,轉頭看向諸葛榕斕,「二王爺,你不是最愛吃雲青菜嗎?」


    她放下筷子,用布菜的筷子為諸葛榕斕挑了一些雲青菜放在碗裏。


    男人鳳眸輕抬,俊臉泛起一絲笑意,「顏大小姐有心了。」


    秦陌芫緊緊攥著筷子,低著頭不停的扒拉著米飯。


    她怎麽不知道阡冶愛吃雲青菜?


    心裏痛的想要將整碗米飯扣在顏攸淸的頭上。


    她忍著悶氣,挑起筷子將盤子裏的雲青菜全部抄進碗裏。


    男人始終低斂著眸光,視若無睹。


    顏攸淸則是疑惑的看著她。


    無絕更是一雙眼珠子好奇的落在她身上。


    秦陌芫低著頭,冷哼一聲,「我喜歡吃雲青菜,想全吃了,看什麽看?」


    顏攸淸微微蹙眉,雖有些不悅,卻也沒有言語。


    畢竟這人是無絕主持身邊的人。


    無絕主持都沒有發言,她一個外人,更不可能去訓斥。


    秦陌芫眸光微抬,看著諸葛榕斕的筷子往哪,她就故意往哪。


    最終,男人鳳眸輕抬,眸底清冷如冰。


    她卻是眉眼彎彎,對著他笑眯眯的。


    諸葛榕斕放下筷子,起身清冷道,「本王吃好了。」


    言罷,拂袖離開。


    顏攸淸放下碗筷,對無絕主持行了一禮也匆匆離開。


    看著一前一後兩道身影,秦陌芫氣的放下碗筷,氣的冷著臉。


    無絕側眸,掃了眼她,「別浪費糧食,吃完了。」


    秦陌芫抿著唇,看著桌上的食物,重新抄起碗筷,狼吞虎咽的吃著。


    無絕忽然笑出聲,「吃那麽粗魯的,怪不得我們阡冶看不上你。」


    秦陌芫眼睫一顫,不停的吃著。


    是呀,她粗魯。


    和顏攸淸比起來,一個天一個地。


    其實,扮男人時間長了,她都快忘記自己是個女人了。


    「我吃飽了。」放下碗筷,她跑出去。


    身後傳來無絕的聲音,「待會將院落掃幹淨了。」


    「知道了!」她回了一句。


    *


    半下午都沒見阡冶的蹤影。


    院落剛掃了一半,諸葛千廷就來了。


    伸手拉住她的手腕進了房間,不等她掙開,對方已經放開了她。


    她蹙眉,有些不悅,「做什麽神神秘秘的?」


    諸葛千廷急的瞪著她,「你還不趕緊行動?方才我可是在佛殿外麵親眼看到好多公子哥起鬧,說二哥要和顏攸淸成婚。」


    成婚!


    她冷笑,「就算是成婚,我也要去壞了這場婚禮!」


    諸葛千廷諷刺的看著他,「你怎麽搶?別忘了你可是南戎太子,光明大搶親,會讓全天下人笑話,你有斷袖之癖,還連累了二哥。」


    秦陌芫斂眸,轉身看向窗外,周身的氣息變的有些壓抑。


    其實她也不知該怎麽辦了。


    這幾日她能感覺到,阡冶對她很冷漠,冷漠到將她拒絕在外。


    諸葛千廷走上來,湊到她身邊悄聲說了一句,「要不要本王幫你想個辦法?」


    她側眸,目光疑惑,「你能有什麽辦法?」


    他笑的賊兮兮的,「先斬後奏,下手為強。」


    看著他眉心處跳著猥瑣的笑意,秦陌芫驟然明白他的意思。


    她譏諷道,「你對藍蜀冉用過?」


    諸葛千廷當即臉色一變,冷哼道,「本王倒是想,這不是怕將他給逼瘋了嗎。」


    秦陌芫冷嗤,「你也不怕我把你二哥逼瘋了。」


    諸葛千廷笑的不懷好意,「你和二哥是情投意合,二哥心裏指不定巴不得呢。」


    巴不得嗎?


    笑話!


    她現在隻感覺阡冶將她摒棄在他的世界外。


    諸葛千廷挑眉,笑道,「想不想吃好東西?」


    秦陌芫蹙眉,疑惑的看著他。


    諸葛千廷忽然從身後取出一個油紙包,緩緩打開。


    頓時,烤的金黃的烤鴨撞進秦陌芫的視線裏。


    這兩日吃素食真是嘴裏都淡的發慌。


    「吃,有肉不吃腦子有病。」


    兩人走到桌子旁,洗淨了手,吃著烤鴨。


    忽然間院落傳來聲音,「主持,二王爺,大小姐。」


    靠!


    兩人頓時驚的相望著。


    隻聽外麵響起無絕主持的咆哮聲,「秦陌芫,為何院子就掃了一半?你人呢,出來!」


    秦陌芫?


    顏攸淸驀然間想起,這不是鳳城土匪嗎?


    去年,二王爺還是阡冶禪師,可謂是很護著這位土匪。


    怎麽她跑到檀寒寺來了?


    而且看兩人的關係似乎不如去年,冷淡了許多。


    院落空無一人,隻有扔在地上的掃帚。


    無絕氣的吹鬍子瞪眼,朝著秦陌芫的禪房而去。


    聽著越來越近的腳步聲,裏麵的兩人慌了。


    房間還飄著烤鴨的肉香味,一旦打開房門,絕對聞的到。


    諸葛千廷忽然跳起來,將琉璃燈裏的燭火倒在書桌上,點燃了書卷。


    禪房內頓時騰起書卷被燒的味道,壓蓋了烤鴨的肉香。


    秦陌芫看了眼他們兩人手裏的油漬,還有唇上的油漬,聽著越來越近的腳步聲。


    慌了!


    諸葛千廷衝過來拽住她的手腕,壓低聲音道,「假裝睡覺。」


    於是,拽著她一起跳到榻上,兩人蓋上薄被。


    諸葛千廷躲在裏麵,秦陌芫側著身子為擋住他的身影。


    同時,禪房門被推開,一股煙味飄了出去。


    他大驚道,「怎麽著火了?這臭小子跑哪裏去了?」


    門外驀然走來一道身影,白袍輕盪,鳳眸清冷的看著禪房內。


    室內,秦陌芫心跳突突的。


    她假裝睡意朦朧的問了一句,「誰呀?」


    房外的人這才看到室內榻上的身影。


    無絕氣的吼道,「院子掃了一般就睡覺,屋裏著火了也不知道,也不怕燒死你!」


    秦陌芫委屈巴巴的癟嘴,「我隻是太累了,所以睡著了。」


    她蜷縮在被窩裏,隻露出一個腦袋。


    目光所及,忽然看到無絕身側的一截白袍飄蕩。


    那白袍,是阡冶?


    完了!


    可不能讓他們進來,若是看到諸葛千廷就完了。


    她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可,有些事偏偏就要和她做對。


    原本藏在身後的諸葛千廷忽然尖叫一聲,而後,跳起來蹦下榻,大喊道,「秦陌芫,你榻上竟然有老鼠!」


    老鼠?


    她驀然間想起,那哪是老鼠,不過是她用灰色手帕疊的老鼠而已!


    是她閑來無事疊著玩的,這蠢貨真假都認識了嗎?


    諸葛千廷站在地上,手裏還捧著油紙包,肉香味溢了出來。


    他顫抖的看了眼立在門內,周身氣息寒涼如冰的諸葛榕斕,低聲道,「二哥。」


    無絕怪異的看了眼秦陌芫,那眼神說不清什麽情緒。


    秦陌芫見揭露了,氣的咬牙,走下榻直接對著諸葛千廷踹了一腳,「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諸葛千廷被踹的踉蹌了幾步,惱怒的瞪了眼她。


    秦陌芫亦是瞪著他。


    諸葛榕斕薄唇緊抿,看著兩人眉來眼去的,那神色裏隻有對方能看懂。


    男人低喝一聲,「諸葛千廷,別忘了你的身份,在檀寒寺食葷可是犯忌,出去給後廚的缸裏全部挑滿水!」


    什麽?


    檀寒寺的後廚,缸裏挑滿水?


    檀寒寺那麽大,後廚那麽大,要幾時才能挑滿?


    雖不情願,卻也不敢忤逆二哥,隻能怯生生的應了一聲。


    而後很是氣憤的瞪了眼秦陌芫,拾步離開。


    秦陌芫尷尬的站在原地,更是不敢去看諸葛榕斕。


    看了眼無絕老和尚,她低聲道,「我去幫八王爺一起挑水。」


    語落,她沖了出去。


    衝著諸葛千廷疾速離開的背影喊道,「諸葛千廷,等等我。」


    這一刻她想死的衝動都有了。


    可畢竟諸葛千廷也是為了她好,雖然這蠢貨幫了倒忙。


    檀寒寺的後廚,即便他一人挑一晚上都挑不滿。


    秦陌芫走過去拽著諸葛千廷的袖袍急聲道,「趕緊撤,不然我指不定被老和尚罰的更狠。」


    她可不想在阡冶和顏攸淸麵前丟臉。


    雖然,已經丟臉了。


    「南戎太子就是這麽逃避責任的嗎?」


    清冷寒涼的聲音驟然響徹院落,驚的秦陌芫心猛地一顫。


    剛要邁出的腳步生生頓在那裏。


    顏攸淸亦是一震,錯愕的看著就要走出院落外的身影。


    秦陌芫竟然是南戎太子?


    那麽高貴的身份,為何要說自己是無絕大師身邊打雜的?


    秦陌芫微微閉眸,完了。


    諸葛千廷手肘碰了碰她的手臂,「秦陌芫,你不幫本王,本王怎麽挑完後廚的水?」


    諸葛榕斕俊容涼徹,看著遠處兩人互相的小動作和傳遞的眼神,薄唇抿的愈發的緊。


    秦陌芫低聲回道,「你先去,我看情況,然後去幫你一起挑水。」


    諸葛千廷點了點頭,快步離開。


    他們隻看到秦陌芫和諸葛千廷交頭接耳的,卻不知他們在說什麽。


    諸葛榕斕俊容涼薄,「南戎太子在本朝犯了檀寒寺戒律,罰掃幹淨檀寒寺!」


    清冷涼薄的聲線落下,男人拾步走向自己的禪房。


    秦陌芫臉色一變,轉身吼了一句,「你憑什麽罰我?」


    男人轉身,鳳眸涼涼的睨著她,「就憑本王是北涼二王爺,南戎太子在北涼檀寒寺犯了戒律,必須受罰!」


    語落,男人走向禪房,推門而入。


    顏攸淸看了眼兩人,眉心微凝。


    無絕看著秦陌芫,說了一句,「趕緊去掃吧,不掃完不準吃飯。」


    掃?


    檀寒寺那麽大,天亮都掃不完!


    本來還想著今晚找阡冶談談,看來今晚是不可能了。


    可是院落裏就阡冶和顏攸淸兩人,她不放心。


    許是怕她偷懶,禪房內再度傳來男人涼寒的聲線,「明淨,你監督她,直到她掃完為止。」


    完了,阡冶將她心底最後的希望都打破了。


    她還想著讓暗衛幫她打掃,她找機會衝進阡冶禪房和他解釋。


    看來現在是沒希望了。


    *


    南戎朝堂都傳了一件事,四王爺慕容燕璃要翻身了。


    以往根本沒有他上朝的資格,自從在春獵救了皇帝。


    身受重傷,最終脫險後,皇帝下令,讓他開始上朝。


    以往躲著他走的大臣開始接近他。


    原以為慕容燕璃會冷漠無視,沒想到他都是淡笑迎接。


    天色漸晚,慕容燕璃回到寢室,卻不見笙箏的身影。


    他冷聲問道,「可見她去了哪裏?」


    常柯恭敬回道,「前半個時辰王妃說有事就出去了,讓屬下不要跟著。」


    慕容燕璃俊眉緊攏,走向房內。


    目光所及,忽然竹簍裏有張被燒過的宣紙。


    許是主人走的太急,宣紙隻被燒了一半。


    男人眉心一跳,彎腰撿起竹簍裏的宣紙。


    當看到上麵一半的內容時,俊容驟然沉寒,憤怒道,「常柯,馬上封了芸幽閣!」


    常柯一愣,「四爺,如今的局勢我們若是……」


    「讓你去就去!」男人猩紅著雙眸,聲音一字一句,從牙縫裏迸出。


    *


    雅間幽靜,煙霧繚繞。


    房內,女子站在窗杵前,雙手緊緊揪著手帕,小臉上滿是緊張。


    半晌,她忽然感覺臉色有些發燙,身上亦是有些熱氣。


    再次往前站了一些,感受著冰冷的夜風吹在身上,涼了許多。


    可那股涼意很快便被熱氣再一次席捲。


    門外傳來輕輕的敲門聲。


    笙箏靠在窗杵上,渾身無力。


    她這才發覺雅間裏的香氣有問題。


    「救命……」


    囈語的聲音透著哀求。


    房外的人似乎聽到裏麵的聲音,用內力震開了房門。


    修長挺拔的身影走了進來,當看到靠在窗杵邊上麵色微紅的女人時,臉色微變。


    笙箏無力抬眸,看著走來的男人,隻覺得愈發的難受。


    「梓墨哥哥……」


    她踉蹌著腳步衝過去,撲在白梓墨懷裏,哭了出來。


    白梓墨俊容冷沉,毫不猶豫的將她推開,同時點了她的穴位。


    迎著女人痛苦的神色,他沉聲道,「我們都中計了。」


    笙箏渾身難受,快要失去意識,她震驚道,「那封信不是你跟我寫的?」


    白梓墨從懷裏取出一封信函,上麵附著一個小紙風箏。


    他冷聲道,「這裏麵寫的,你有難,讓我務必到這裏來。」


    她有難?


    所以他來了?


    笙箏看著他,忍著渾身的難受,問道,「所以知道我有難,你奮不顧身的來了?」


    白梓墨坦然的看著她,「我已經派人通知了慕容燕璃。」


    看著她渾身難受的模樣,白梓墨移開視線,「避免誤會,我先走了。」


    可,步伐還未踏出,房外驟然傳來邪冷的聲音,「白宰相要去哪裏?」


    雅間外,慕容燕璃拾步而來,周身泛著陰邪冷佞的氣息。


    白梓墨薄唇緊抿,眉心緊攏。


    笙箏臉色微變,低著頭,不敢去看慕容燕璃。


    慕容燕璃看了眼笙箏,隻是一眼便發現了不對。


    他走上前,冷厲道,「你被下藥了?」


    而且還是那種藥!


    笙箏身子抖的厲害,完全不敢吭氣。


    可是男人冰涼的指腹捏著她的下顎,讓她有些貪婪這一絲涼意。


    意識本就有些混沌,現在愈發的不可收拾。


    「慕容燕璃,救我……」


    她低語著,雙目微紅。


    慕容燕璃臉色陰冷至極,看著白梓墨,「白宰相難道不該解釋一下?」


    大手一揮,被燒的還有半截宣紙驟然飄在他眼前落在地上。


    「箏兒,芸幽閣見,我反悔了,想見你一麵,梓墨。」


    前麵不知道寫了什麽,被燒去了一半。


    慕容燕璃譏諷道,「白宰相別告訴本王這不是你寫給本王王妃的,這可是白宰相的筆跡,若是不承認,要不要去相府裏拿白宰相的字畫比對下?」


    白梓墨低頭看著地上的宣紙,上麵的字跡盡數落入眼底。


    薄唇忽然噙著一抹自嘲的笑意,卻沒有反駁。


    慕容燕璃捏著笙箏的下顎,問道,「箏兒,告訴本王,可是白梓墨約你出來對你要行不軌之事?」


    笙箏眼睫一顫,下意識看向白梓墨,卻見男人始終低著頭,看不見俊容上的神情。


    這一刻她有種瘋狂要想報復他的衝動。


    迎著慕容燕璃的鳳眸,她哭著喊道,「是,要不是王爺來,我差點就……」


    她不敢去看白梓墨,哭著低語道,「我被他點了穴位,動不了了。」


    慕容燕璃為她解開穴位,將她攬在懷裏,沉怒的看著白梓墨,「此事本王會如實稟告皇上,請皇上為本王做主!」


    言罷,他抱著笙箏離開,在越過白梓墨時,笙箏忍不住抬眸看了眼他。


    那一眼,讓她永生難忘。


    她真切的從他眸底看到了對她的嘲諷,厭惡,失望。


    失望嗎?


    她早就失望透頂了。


    閉上雙眸,無力的靠在慕容燕璃懷裏。


    *


    此事鬧到了皇上麵前。


    龍殿之上,皇帝臉色暗沉,黑眸沉厲的看著下方。


    慕容燕璃與白梓墨跪在地上,皆是低著頭。


    皇帝冷聲,「白梓墨,你可有什麽話要說?事實果真如老四所言?」


    白梓墨始終低著頭,聲音低沉,「微臣一時糊塗做了錯事,請皇上責罰。」


    皇帝氣的一拍龍案,「你就沒有解釋的?!」


    白梓墨的為人他如何不清楚?


    笙箏喜歡了他十幾年,他都無動於衷。


    若是真有心思,以白梓墨的性格,怎麽會讓笙箏嫁給老四!


    雖不知這其中的彎彎道道,他也多少清楚,白梓墨是被陷害了。


    而陷害他的人他心裏清楚,他擔下所有責任,不過是為了庇護那個人。


    皇帝臉色愈發的冰寒,「白梓墨反省及時,索性沒有釀成大禍,來人,將他拖出去,重打五十大板!」


    打的輕了,不足以服眾。


    慕容燕璃低斂著眸光,眸底的譏諷恨意幾乎要將周遭的一切吞噬。


    犯下這種罪責,僅僅隻是重大五十大板!


    若換做是他,隻怕皇帝早已下令殺了他!


    皇帝看向他,問道,「老四,你對朕的判決可滿意?」


    垂在身側的雙手緊緊攥起,骨節泛白。


    他拱手在身前,一字一句道,「兒臣全憑父皇定奪,索性箏兒現在無恙。」


    皇帝眸光微斂,冷淡的「嗯」了一聲,「既然如此,都退下吧。」


    *


    大殿外,白梓墨走下石階,俊容冰冷,眸色譏諷。


    走到下方,看著站在遠處的幾道身影。


    幾個大臣皆是走過來向他問好。


    慕容燕肖亦是走了過來,低聲道,「梓墨可還好?」


    白梓墨眉眼輕抬,黑眸一瞬不瞬的凝著他。


    氣氛僵滯中,男人譏嘲冷笑,「慕容燕肖,自昨晚一事後,你與我之間,再無任何瓜葛。」


    慕容燕肖臉色幾不可微的一變,「本王不懂梓墨說的什麽。」


    「不懂?」白梓墨譏誚冷笑,劍眉下的黑眸卷著暗嘲,「整個南戎能毫無一二的模仿出本王的筆跡,除了二王爺,還能有誰?」


    迎著慕容燕肖瞬間冷沉的目光,他傾身上前,「最了解笙箏對本相心思,又知道怎麽利用笙箏喜歡風箏這一點騙本王前去的,除了二王爺,還有誰?」


    慕容燕肖眉心緊攏,「白梓墨……」


    「知道為什麽本相不拆穿你嗎?」白梓墨打斷他的話,冷冷睨著他,「這全當是還了十年前二王爺曾對本相的伸手支援。」


    語落,男人拾步離開,被兩個禁衛軍守著去受刑。


    慕容燕肖緊抿著薄唇,看向大殿方向,臉色陰沉。


    沒錯,就是他做的。


    他這麽做隻想讓慕容燕璃和白梓墨之間更加決裂。


    更想白梓墨因為此事被父皇怪罪,勢力減低。


    因為他怕。


    慕容燕璃如今不比以往,開始上了早朝,有些趨炎附勢的人已經開始巴結他了。


    再加上他娶了笙箏,笙帡再不濟也在胥城有勢力,假以時日,難保他不會捲土重來。


    而白梓墨勢力雄厚,又是慕容芫的人。


    慕容芫已經知道是他出手殺諸葛榕斕,到時回到南戎,定然會對付他。


    所以便提前對白梓墨下手,削弱慕容芫的一半勢力。


    再讓慕容燕璃和白梓墨自相殘殺,他坐收漁翁。


    劉貴妃因為刺殺慕容芫,罪名滔天,連帶著他的勢力都受到了連累。


    往日的大臣對他避而遠之。


    他現在草木皆兵,四麵楚歌,絕不能再坐以待斃。


    他在雅間裏提前布置了令人衝動的香料,隻是沒想到笙箏會提前那麽早到,讓白梓墨一進雅間便察覺到了不對。


    索性笙箏幫著慕容燕璃,嫁禍給白梓墨。


    他以為後續的一切會按照計劃發展,隻是卻低估了白梓墨在父皇心裏的位置。


    僅僅隻是打五十大板。


    由孟河監督,這打的重與輕,誰又能得知?


    *


    相府裏,迴廊上。


    男人一襲青袍長身玉立,目光冷然的望著遠處。


    繁星夜幕,點點星光,似是展現著那熟悉的笑顏。


    迴廊盡頭,一抹身影逐漸走來。


    阿明恭敬躬身,「五爺,我們的人來報,笙帡在胥城還是如此以往,沒有什麽動靜。」


    沒有什麽動靜?


    白梓墨斂眸,負手而立,「再去查探,這一次派人潛入進去,務必要查出蛛絲馬跡。」


    阿明點頭,「是,五爺。」


    「下去吧。」


    「是。」


    月色清冷,男人看著星空,神色悵然。


    不論她是否愛他,不論她心裏是否有他,他都要幫她護住太子之位。


    幫她護住如今的繁華平靜。


    有他在,絕不會讓任何人傷害到她的地位。


    半晌,一道沉穩的腳步聲而來。


    熟悉的聲音自身後而來,「墨兒……」


    白梓墨身軀微僵,收回了視線,轉身看向白峰崖,斂眸道,「父親。」


    見他態度依舊是疏離冷漠,白峰崖心頭微痛。


    他知道自己這十年來將他傷的太深,這一生都無法求得他的原諒。


    白峰崖淡笑,卻是叮囑道,「你要小心慕容燕璃,他不簡單。」


    白梓墨應聲,「我知道。」


    白峰崖卻是一時語塞,看了眼豐神俊朗的兒子,擔心的問了一句,「你身上的寒毒怎麽樣了?」


    白梓墨苦澀挑唇,「已經習慣了。」


    八年了,每月的寒毒侵蝕之痛早已深入骨髓。


    白峰崖內疚的抬眸看向別處,「爹一定會找到神醫為你解掉體內的寒毒。」


    神醫?


    白梓墨譏嘲一笑,「若是有神醫能借,我何苦還會受這八年之痛?」


    「墨兒……」


    白峰崖竟不知該說什麽。


    是啊,其實這八年他一直在想辦法找神醫為他解身上的寒毒。


    為的就是日後有一日可以親自將解藥給他的兒子。


    可是,半年過去了,沒有人能配製出解藥。


    他這一生唯一對不起的就是他的兒子,白梓墨。


    「若是無事,我先休息了。」


    白梓墨頷首,轉身離開,修長的身軀在月色下有些淒涼。


    白峰崖忽然開口,「墨兒,你若是真的愛芫兒,父親幫你。」


    ------題外話------


    有些親不知道蘭榮是誰,不知道的親可以返回看一下135至137章,男主以蘭榮身份和女主有過對手戲。


    這幾章在度過南戎的一些權謀劇情,女主在檀寒寺的劇情也是為女主在北涼的後期劇情做鋪墊,男主可還是很愛女主的,小虐怡情嗎,明日且看男主大型吃醋場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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