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鈴出了天蕩山,先是來到軒轅昱的空墳前拜祭,她跪在墳前說道:“師父,徒兒不孝,錯殺了師兄,又沒能將你的屍體找回來,這次徒兒專門來拜祭,是想告訴您,徒兒很快就去找您和師兄了,請在多等我一段時日。因為不孝徒兒要去殺了司空允,為你們報仇,倘若徒兒學藝不精,不能手刃仇人,還請師父原諒,到了那邊再跟師父磕頭請罪,願意接受師父的任何懲罰。倘若我能殺了他,一定會找到你的屍首,讓你入土為安,再拿司空允的人頭來拜祭您,請您轉告師兄,無論他去了哪裏,我都會追隨他,哪怕是死,也要和他在一起。”


    音鈴說罷,又轉向王宮的方向磕了三個頭,說道:“父王,您安息吧,鈴兒早就原諒您了,請您保佑孩兒,為您報仇雪恨,再去和你團聚。”


    拜祭完畢,音鈴站起身來,再一次看了看周圍的景色,她想到了與冷蕭、冷雨在這裏陪伴師父的最後那段時光。


    雖然日子過的清苦,但師徒四人相依為命,抬頭看得見對方,轉身有如親人一般的身影,沒有背叛,沒有爭鬥,隻有師徒情,兄妹誼,每日除了照顧師父,便是切磋仙法武藝,探討修為之道,苦難中有快樂,清貧中有滿足,更重要的是那時心中充滿了希望,因為心中有百千回那個當世魔君為自己保駕護航,心中因有情誼而不孤單,心中因有牽掛而不寂寞,心中因有希望而無所畏懼。


    而如今,物是人非,師父已去,冷雨也已不再人世,冷蕭背叛了師父,背叛了自己,成為時時想要置自己於死地的敵人,百千回也杳無消息,生死未卜,她不禁感慨萬千,欲哭已無淚,對往事的回憶已如河流般泛濫成災。


    很久以後,她慢慢離開,直到走了很遠、很遠,才禦琴而飛,前往至尊殿。


    途中風卷雲集,雷電交加,傾盆大雨自天而降,音鈴隻好先找一個避雨的地點,正無處尋覓之際,隻見遠處一道閃電自天而降,擊落在一個山體處,隨之一聲巨響,山石崩塌,響聲震天。


    音鈴於是循聲而去,竟驚奇的發現一個山洞,旁邊堆滿了零落的碎石,顯然這個山洞之前已被巨石掩蓋,卻被剛剛的閃電擊中,洞口才得以重見天日。


    音鈴心想:“是偶然的際遇,還是冥冥中自由安排……罷了,先避避雨,天晴了再啟程,就算是去赴死也不急在這一時。”


    山洞中,雖然光線昏暗,但音鈴察覺到一絲異樣,於是用真氣凝聚了一個光球擲於空中,山洞瞬間被照的通明,順著曲曲折折的狹窄暗道走了一陣,來到一個開闊之處,令音鈴驚訝的是,正值夏季,洞外是草木繁茂,一派生機盎然的景象,這裏卻寒氣逼人,到處是寒冰,完全一個冰的世界。


    洞壁上到處是冰爆、冰佛、冰鍾,地麵上有冰筍、冰床,洞頂懸著冰掛、冰錐,晶瑩剔透,目光所及之處,處處令人驚歎不已。音鈴心理想:“這等罕見的景象,恐怕至今,也無人知曉,自己確實是有一些世人難得的奇緣。”


    音鈴小心翼翼的走在冰麵上,觀賞著洞內的景致:冰柱、冰掛、冰錐、冰石筍、冰的鍾乳石、冰的渦管、冰花、冰床、冰葡萄、冰的結晶片……每一處景象都奇幻的色彩,形態萬千,可謂是鬼斧神工,唯天地可孕育,非自然不能成就之優雅。


    沿著冰麵向內走著,到了一處相對開闊的地方,眼前的景象更另她感到吃驚,“原來自己並不是第一個發現這裏的人!”


    順著前方看去,但見一人,盤坐於地,已被冰封在厚厚的寒冰中。


    那人身著白色長袍,眉毛、頭發皆已斑白,尤其頭發,蓬鬆的像一把紙扇,又似孔雀開屏,略顯神奇色彩。再看他的臉,雖然被冰凍在寒冰中,但與常人無異,不失紅潤之色,而且麵容沉靜而安詳,仿佛一個睡著了的老者,完全不知道自己已被厚厚的寒冰冰封起來。


    音鈴大為驚訝,感歎道:“想不到這樣的絕境之地,也有人這裏長眠,像他這樣於奇異環境裏,不被打擾,即便是死了,也算是一件樂事。”


    “誰說我死了?”音鈴的話音剛落,就聽見一個聲音反駁道。


    音鈴看了看麵前的,慌忙施禮說:“晚輩音鈴誤闖此地,見識淺薄,還請恕罪。”


    “小小年紀,內功如此深厚,可見你仙緣深厚,是個修行的奇才。”


    “你是怎麽知道的?”音鈴問道。


    “當然是聽你的聲音,在這樣的寒洞裏,仍然清脆響亮,又不失溫柔甜美……”


    音鈴透過冰麵,看那人,雙目緊閉,雙唇未曾有過一絲抖動,慌張的四下裏張望著,問道:“到底是誰在說話?請現身。”


    “這說的是什麽話?這裏除了你我,還有別人嗎?哈哈哈哈……我不就坐在你麵前嗎?”


    音鈴四處走了走,不停的觀望,也不見有其他人在這裏的蹤跡,於是走了回來,對著冰層裏的人說道:“你?不可能,你的雙唇從來未動過。”


    “哈哈哈哈哈,誰說雙唇不動,就不能發出聲音的?你聽說過腹語嗎?”


    “腹語?”


    “嗯,我們平時說話的時候,靠唇齒舌三者,共同運動聲帶肌肉擠壓聲帶,聲帶主動震動而發生聲的,但是用腹語發聲的時候,嘴唇紋絲不動,肚子用力,將氣息在腹腔調和,打在聲帶的特殊部位,聲帶被動震動,形成的一種特殊的發聲技巧。”冰層裏的人說著,漸漸的睜開了雙眼,一動不動的注視著音鈴。


    聽了冰層裏麵的人的解釋,又見他睜開了雙眼,音鈴驚訝之際,確信和自己說話的正是麵前這個被冰封的人。


    “可是,前輩,你怎麽?”音鈴一臉驚訝的說道,“你怎麽……”


    “被凍在冰裏了嗎?”


    “嗯,不過你別著急,我現在就救你出來。”音鈴一邊說著,一邊凝神聚氣,想要用真氣將寒冰融化。


    “哈哈哈哈哈,在我看來,你才是被凍在冰裏的人,你該救的是你自己。”


    “我才是被凍在冰裏的人,”聽到被冰凍的老者說的話,音鈴恍然大悟,“不錯,以你的視角……我才是被凍在冰裏的人。”她立刻收住招式,繼續說道:“前輩如此境界,音鈴自愧不如,敢問前輩如何稱呼?”


    “怎麽稱呼……”那人頓了頓說道:“我無名無姓,本是這山中一樵夫,一日,偶感天地之德,萬物之靈,遂於深山中修身養性,修練仙法,參悟輪回之道,後又機緣巧合,發現了這個冰洞,待我那唯一的徒兒軒轅宇學成出山,便來到此處清休,再沒有出去過。方才若不是聽到你的聲音,我還在一片混沌之中……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軒轅宇?”音鈴聽到“軒轅宇”的名字,脫口而出。心想:“軒轅宇竟然是他的徒弟,想必他在這裏入定就已經有幾千年了吧,竟然像一個百歲老者一般!而且光是軒轅宇,就已經是世人不可超越的神人了,想不到還有比他更神奇的人物,真是大千世界,無奇不有,一山還比一山高!”


    “你知道我那徒兒?他現在境況如何?”


    “晚輩有幸與他有過一麵之緣,他現在已經有幾百歲了,在天蕩山北鬥峰處隱居,現在的世人隻知道他是一個神一樣的人,但幾乎沒有人能見到他的真容。”


    “噢……他都有幾百歲了?我竟覺得我在這裏清休不過才幾天而已。”


    “前輩神奇妙法,世人莫能相及,願聽前輩教誨。”音鈴雙手作揖,說道。


    “他人口中說的道,書中所寫的道,都不是真正的道,自己心中的道才是道。”樵夫說道。


    “可是,前輩……”


    “我教不了你什麽。”樵夫打斷了音鈴的話,慢慢的閉上了雙眼。


    “你雖教不了我,但我已經有所得,謝謝前輩。”音鈴本想讓樵夫傳授自己仙法,但沒想到他看穿了自己的心思,並拒絕了自己。


    “我且問你,你是怎麽找到這裏的?”


    音鈴於是將自己來到此處的經過敘說了一番。老者點頭說:“你能有緣來這裏,看來是上天注定你我之間的緣分,所以有句話我要告訴你。”


    “什麽話?”


    “我見你麵有愁容,感你心有執念,眉間有紫黑,頭頂升怨氣,命裏犯煞星,恐怕近期會有性命之憂,凡事當小心謹慎。”


    “多謝前輩,能在臨死之前見到如此景觀,又與前輩有一麵之緣,也是我音鈴此生幸事。”


    “未必隻有死路一條。”


    “求前輩指點迷津。”


    “每個人都會以自己的認知衡量他人的對錯,想用自己的認知改變他人的認知。然而,每一粒沙都是沙,無論它棲身在於沙漠之中,還是潛伏在大海深處,每一片樹葉都是樹葉,無論它長於藤枝之上,還是飄零於方圓之間。不登山不知山之高,不入海不知海之深,悠悠生死劫,百轉輪回路,不出生門不知生之奧義,不入死門不知死之何求。混沌之初,天地乾坤,驟雨之始,電閃雷鳴,花之開放,入土有根,雲之悠閑,水汽凝結,萬物生靈,或長於高山,或潛於深海,或遊蕩於天地之間,由衰入盛,由盛到衰,再由衰轉盛,周而複始,法於自然。萬事萬物,變幻莫測,由一而三,由三生九,九又生出八十一……無有止歇,或以不變應萬變,或以萬變歸其一。天理昭昭,地理迢迢,有因就有果,有果就有因。”


    聽了樵夫的話,音鈴仿佛是上了一堂最具教誨的課程,她滿意的點了點頭,思忖了半刻,給老者行了一個跪拜禮,她本想再一次求老者指點自己仙法,但又一想自己隨後就要去找司空允決戰,即便自己勝了,也會選擇死亡,那麽學得更多的仙法又有什麽意義呢?於是說道:“多謝前輩教誨,鈴兒謹記在心。”


    再一次欣賞了洞中的景致,音鈴辭別老者轉身按原路離開,突然洞頂冰掛墜落,砸到音鈴的瞬間幻化成一團寒氣由音鈴頭部開始,逐漸圍繞在音鈴全身,音鈴瞬間便感到身體變得僵硬起來,仿佛這寒氣已經滲透到她血液裏,讓她的血液都停止了流動。


    音鈴艱難的回過頭看著被冰封的老者,他還是坐在那裏,紋絲不動,臉上依舊寧靜祥和。


    她心中瞬間閃過一個可怕的念頭,“難道我也要被冰封在這裏嗎……不,我不能就這麽被留在這裏,我還有很重要的事情去做。”她凝神運氣,想要衝破禁錮,但幾次運功都沒有效果。


    就在音鈴感到絕望的時候,寒氣漸漸消失不見,自己又能行動自如,她再一次回頭看了看老者,老者依舊坐在那裏,紋絲未動。


    正當音鈴憂鬱之際,老者說道:“去吧,此去凶險,九死一生,但不要迷失自己的本性。”


    音鈴點了點頭,轉身離開了冰洞。


    音鈴出了冰洞,雨已止歇,天已放晴,一道彩虹彎彎的掛在天邊,成為山間一道亮麗的景觀。正值此時,洞口處碎石突然顫動起來,音鈴聽到聲音回頭看時,碎石已將洞口填滿,沒有絲毫被打開過的痕跡,音鈴看了看雨後的山間,生機盎然,鬱鬱蔥蔥,隨後將洞口處做了記號,幻化出梧桐琴,轉身朝無極殿飛去。


    一連數日不見音鈴,勁風和雲兒找到文心打探究竟,文心毫不隱諱的將實情說了出來,藍若水在一旁聽見,怒道:“你堂堂一個掌門,怎麽忍心讓她一個人去犯險?”


    “她已經做出了決定,我難道能攔得住她嗎?”文心一臉的無奈,歎了口氣說,“也許隻有這樣才是她最好的歸宿,讓她在這裏安度餘生,你們覺得她會甘心,能夠快樂嗎?”


    “那也不能讓她一個人去。”藍若水仍然一臉的憤怒。


    “藍掌門,你也不要責怪文掌門了,鈴兒姐姐心意已決,是不會讓我們跟著去的。”雲兒眼眶已經掛滿了淚水,她哽咽道,“眼下我們要做的就是牽製住敵人,給她更多的時間去做她要做的事情。”


    “敵人現在的情況怎麽樣了?”文心問道。


    “童關率軍仍駐守在仙草峰,而後麵的大部隊似有要撤退的意圖。”勁風答道。


    “不行,絕不能讓他們撤出天蕩山,否則就辜負了鈴兒姑娘的一片苦心。”文心說著,立刻整齊隊伍再次殺出霧隱峰,與童關決戰。


    藍若水、勁風、雲兒知道了實情後,心中悲憤難平,將一腔憤怒全都發泄到戰場上,所到之處,所向披靡,殺的童關先頭部隊節節敗退,待後麵大部隊和魔獸軍團一齊攻過來後,文心再一次率眾退回獸人峰。童關於是再不敢將部隊輕易分開,所有隊伍全都集結在仙草峰,不敢有絲毫懈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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