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荏苒,歲月匆匆,六天的時間不過是彈指一揮,然而對於音鈴來說,卻像似過了數十年,終於到了平凡道人約定的期限,那句話音鈴至今記憶猶新,她早已在心中默念了數千遍、數萬遍:


    “百日之內,我若不來,就請節哀。”


    “百日之內,我若不來,就請節哀。”


    “百日之內,我若不來,就請節哀。”


    ……


    這句話就像一個魔咒一樣在音鈴的腦海裏,在她的心中無限的循環往複,沒有停歇。此時此刻她的心情愈發的緊張,她多麽期盼一睜開眼睛就看到他俊俏的臉龐,她多麽希望她剛從睡夢中醒來的時候,就有一個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聲音輕輕的傳到耳畔“你醒了”?


    而實際上,她一夜未合眼,一刻也沒有入眠,她躺在床上,眼睛直勾勾的看向房門,耳朵豎起來仔細的尋找房門外輕輕的腳步聲,然而一夜過去,什麽也沒有發生,映入她眼簾的還是那扇看了一千遍一萬遍始終沒有打開過的門,闖進她耳朵的始終是房門外風打窗戶的聲音,她在心中不斷閃現那句“百日之內,我若不來,就請節哀”,不知不覺淚水已經浸透了枕巾。


    天剛放亮,她再也躺不住,再也等不了,早早的來到獸人殿的大門處,迫不及待的向遠處瞭望,滿懷期待的向遠處盼望。


    “難道他真的再也不會回來了嗎?”音鈴佇立在冷風中,心中常常充滿了希望,可這希望又如同驟雨下的火苗一樣,隨時都可能熄滅。


    時間在一分一秒的過去,希望的火焰在漸漸的熄滅,她不停歇的的目視四麵八方,因為她不知道平凡道人會突然出現在哪裏,也許在某個時刻,百千回突然就出現在自己的身後,輕輕的對自己說:“傻丫頭,我回來了。”


    “鈴兒。”遲遲不見平凡道人的身影,勁風開始擔心起音鈴來,他忍不住的想要勸勸她,可又不知道說什麽才好。


    音鈴一心在等待平凡道人或是百千回的出現,突然聽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以為是百千回回來了,她高興至極,迅速轉過身,剛要開口說話,看到的卻是勁風,剛剛泛起神韻的目光又在瞬間暗淡了下去,她沒有理會勁風,繼續的四處張望。


    直到太陽快要落山,仍沒有任何異樣發生。音鈴癱坐在地上,淚水再也止不住,奪眶而出。


    這一哭,雖然沒有聲響,但更能體現她的悲傷,早已逆流成河。


    “你不要灰心,也許平凡道人不知道我們在這裏,或者他去了天蕩山會客廳呢?”勁風安慰道。


    音鈴雖然知道平凡道人無所不能,一定知道他們的行蹤,而且六界之中,沒有他去不了的地方,但她還是選擇相信勁風的話,停止了流淚,站起身來,準備去天蕩山的迎客峰一探究竟。


    勁風這才後悔自己說的話,本想著用來安慰一下音鈴,讓她減輕點悲苦,卻沒想到她相信了自己的話,準備身赴險境。


    這時,無數蝴蝶不停的從遠處翩翩而來,它們來到文心麵前,在空中飛舞盤旋,一陣過後,又紛紛離去。


    眾人望著文心,希望從他的口中聽到一個令人振奮的消息。


    文心麵對音鈴,深深的歎了口氣,說道:“不但天蕩山各個山峰,就連天蕩山以外的各處,也尋覓不到他們的蹤跡,鈴兒姑娘……對不起。”


    藍若水靠在文心的身旁,聽到這樣的話既有失落,又有期盼,如果百千回回來自然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可如果他再也回不來……那麽是否可以和身邊的這個人攜手一直到老,因為她清晰的記得他的話“如果一輩子呆在這裏,我也不想做什麽掌門了,到時候娶個媳婦,生兒育女,過點清靜自在的日子,過點平凡人的生活”。她的內心開始掙紮,不斷的掙紮,似乎無論結果怎麽樣,她都會覺得沒那麽不好,也都會覺得不開心。隻是她每次看到音鈴的時候,都不免心中一陣絞痛,同為女人她知道她正承受的是怎樣的苦痛。


    “這不是你的錯,該說對不起的是我。”音鈴靜靜的說道,語氣沒有半點的抑揚頓挫,平靜的出奇,平靜的另人心生擔憂,平靜的另人心生不忍,不敢多看她一眼。


    “不要再等了,你要保重身體。”看看天色已黑,勁風說道,“也許他在回來的途中遇到什麽重要的事情要去處理,又或者平凡道人並沒有像他說的那麽快就治好了魔君。”


    “也許……”音鈴苦笑了兩聲,她多麽希望勁風所說的“也許”是真的,可是此時此刻的她已經不敢再有任何奢侈的想法,她似乎開始接受現實,開始接受來自心底所想的第二個結果,那就是殺上無極殿,與司空語決一死戰,“你們不用再安慰我了,我真的沒事。”


    平靜的語氣仍舊另人感到擔憂,仍舊另人心生不忍。


    這時,雲兒從遠處慢慢走來,到了音鈴麵前搖頭歎息,小聲的說道:“所有的鳥兒朋友,我都問過了,沒有見過魔君,鈴兒姐姐,你不要難過,也許,他還未痊愈,不能來見你。”


    氣氛開始變得沉寂,所有人都默不作聲,靜靜的站立在音鈴身旁,任寒風凜凜,任清雨逍遙。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眾人就這樣靜靜的佇立在風雨中靜靜的看著音鈴靜靜的佇立在風雨中,還是死一樣的沉寂,還是任由風雨的拍打,沒有一個人再說一句話。


    這時,一陣旋風刮來,旋風止息處,兩個熟悉的身影漸漸的呈現在眾人麵前,眾人心中再一次燃起了希望,也是音鈴最後的希望。


    然而,看到張子衡和甘蘭沉靜的表情沒有半點波瀾,一切又都如原來一樣,沉寂,死一樣的沉寂。


    夜色濃重,凜冽的寒風吹的眾人從心裏感到寒冷,淅淅瀝瀝的小雨還在不停的下,沒有一刻的停歇,音鈴麵對甘蘭和張子衡開口說道:“幫我找到她的屍體,好好的安葬他。”


    張子衡和甘蘭沒有搭話,隻是微微的點了點頭,便化作兩股旋風消失在眾人麵前。


    又是死一樣的沉寂。


    過了很久,音鈴再次開口說道:“我想一個人靜一靜,你們都回去吧。”


    文心示意眾人離開,隻剩下音鈴一個人在蕭條的雨夜裏,在瑟瑟寒風中久久的仰望著夜空。


    眾人走後,音鈴跪在地上,合上雙掌,閉上眼睛,默默的說道:“此生再無它願,隻要能讓我報了仇怨,定然一死謝蒼天。”


    直到第二天清晨,音鈴才在眾人的勸說下回到內室休息,短暫的睡了一會兒,音鈴叫來文心商議道:“我要殺上無極殿,你肯助我嗎?”


    “殺進無極殿,鏟除邪惡之徒,是我們共同的事,鈴兒姑娘不要將責任看的太重了,而且現在敵強我弱,要進行反攻,恐怕並非易事。”文心勸阻道。


    “這個文掌門不用擔心,我們隻要把敵人引到天蕩山,我一個人殺進無極殿即可。”


    “可是……這太危險了,我不同意你這麽做。”


    “除此之外,再無它法!”音鈴眼神裏閃過一絲幽暗的光芒,堅定而又深邃。


    “我明白了,你是想要玉石俱焚。”


    “請文掌門成全。”音鈴懇求道。


    ……


    文心沉思了很久,最後點了點頭,說道:“那我們依計行事。”


    “還有……此事隻有你我知道,不要告訴其他人。”


    “這個我自然知道,我先替眾生謝謝你了。”


    “文掌門心憂天下,音鈴感佩。”


    ……


    見文心仍然心中憂慮,有話要說,又遲疑良久,音鈴問道:“怎麽了?”


    “有件事,不知道該不該說,該怎麽跟你說。”


    “有什麽你但說無妨,這次去無極殿,凶多吉少,如果不說,恐怕再就沒機會了。”


    “是關於你父王的事……”文心說到一半又停了下來。


    “我父王?他怎麽了?”音鈴終於明白為什麽剛從天琴峰回來的時候,眾人的表情都有些怪異,那時候無論她怎麽問,都問不出什麽來,“他出事了?”


    “他死了。”文心一字一頓緩緩的說道。每一個字都像一把刀一樣,在她已經支離破碎的心上再一次狠狠的刺下去,讓她無法承受。或許她沒有與司空允玉石俱焚的決心,文心還不會對她說出這個實情,然而到了這個時候,他也不能再對她有所隱瞞。


    “死了?”音鈴猶如受了晴天霹靂一般,怔怔的向後退了幾步,她努力的回憶著龍羽的音容笑貌,尤其最後一次見麵時的爭吵:


    “都是父王的錯,你能原諒父王嗎?”


    “原諒?怎麽原諒?你在我心中留下一根刺,刺拔出來了,傷口還在那裏,那種萬箭穿心的疼痛還記憶猶新。你走吧。”


    “父王是愛你的啊!天底下哪個父母會故意陷自己的兒女於不義呢?可……可我也是沒有辦法啊。”


    “愛我?愛我,就讓我在王宮十六年裏不能踏出宮門半步?愛我,就在我回去後又將我囚禁在王宮裏麵?愛我,就要拆散我和我愛的人?愛我……你的愛,真偉大,你的愛……讓我親手殺死了我愛的人……”


    ……


    他是那麽的誠懇的請求自己,自己卻沒能原諒他,如今他已故去,音鈴內心猶如刀割劍攪,悲痛不已。很久之後,她擦幹淚水,問道:“他是怎麽死的?”


    “是司空允,據蝴蝶守衛說,是因為他派皇宮衛隊加入了我們,才惹禍上身……”


    “那我的母後呢?我的母後怎麽樣了?她是生是死?”


    “司空允殺了你的父王,讓你的哥哥成為國王,並用你的母後脅迫他俯首稱臣,一切都要聽他的指揮,你的母後被囚禁在王後的寢室中,由司空允的徒弟日夜看守,不過隻要你的哥哥不違抗他,你的母後就不會有性命之憂。”


    音鈴聽罷,雙漆跪地,朝著王宮的方向磕了三個頭,狠狠的一字一頓的說道:“先是師父,後是愛人,現在連父王也……司空允,我發誓要殺了你,否則,化作厲鬼,也要與你糾纏不休!”


    待音鈴再次抬起頭時,文心驚訝的看到音鈴雙目流出的已經不是淚水,而是兩行血水,急忙運功將真氣輸入音鈴體內,已防止她悲傷過度,難以支撐。


    音鈴呆呆的跪在地上,不言不語。很久以後,她開口說道:“我們很快就會重聚的,無論在哪裏,我都會找到他們。”


    “鈴兒姑娘,你不要太難過,人死了,故事還在,你能好好的活著,就是他們存在過的最好證明。”


    “你不用安慰我了,人終究是要死的……”音鈴站起身來,看了一眼文心,說道:“謝謝你,文掌門,你一直在幫我,他走了,你就像我的精神支柱一樣。”


    “你是文心最敬佩的人之一,而且,我們更需要你的引領,請姑娘保重身體。”


    “一切都按計劃執行吧。”


    “好。”


    文心召喚出一隻蝴蝶,短暫交流過後,蝴蝶徑直飛到音鈴的手腕上。一道金光閃過,蝴蝶與她的皮膚融為了一體,仿佛一個惟妙惟肖的蝴蝶紋身一樣。


    “這是……”音鈴看著自己的手腕,問道。


    “我的蝴蝶守衛。它會把你的情況報告給我,以便及時做出應對。”文心解釋道。


    “我倒是開始喜歡這些蝴蝶了。”音鈴說著,呆呆的看著手腕上的蝴蝶印記陷入了沉思。


    “不過,我要勸姑娘一句:離開天蕩山,不要回王宮見你的母後,否則她會有性命之憂。”


    音鈴仰頭長歎一聲,說道:“我知道了。”


    文心於是召集眾人組織了一場誓師大會,眾人鬥誌昂揚,準備生死一戰。


    第二天,文心叫雲兒、勁風帶領眾獸人於天未亮時出發,出了霧隱峰,一路殺至迎客峰而回,冷蕭在沿途安排的守衛盡皆被殺,無一生還。


    第三天,又派眾獸人及雲中鶴帶領的眾散仙廝殺一陣而回。


    第四天,命眾獸人,散仙及皇族衛隊廝殺一陣而回。


    三陣三捷。


    冷蕭等人再也按耐不住,立刻報知司空允,請求增援。司空允以為文心是在做生死一搏,將仙魔弟子,眾魔獸統統派至天蕩山,由童關統一指揮,以求一舉消滅反抗勢力。


    童關來到天蕩山與冷蕭會合,合兵一處開至仙草峰,決定在那裏決一死戰。


    翌日清晨,文心命雲兒、勁風帶領眾獸人在前,雲中鶴帶領眾仙在左翼,皇族衛隊在右翼,自領眾弟子在後,浩浩湯湯從獸人峰出發。來到仙草峰,早有童關、冷蕭的隊伍在那裏列陣等待。


    見文心大軍出了霧隱峰,童關並不搭話,將手一揮,眾兵將迅速衝入文心的隊伍裏,雙方展開了激烈的廝殺。難解難分之時,音鈴早已喬裝打扮,偷偷的離開了戰場,一路順利通過天蕩山,並未遇到阻攔。待蝴蝶守衛告知文心,文心立刻下令停止廝殺,眾人未知何意,紛紛退了回去,兩軍各自收軍。


    文心說道:“今日不分勝負,來日整齊隊伍,再來廝殺。”


    冷蕭本欲率隊追擊,但文心大軍已退進霧隱峰,沒了影蹤。


    接連數日,文心每日帶領隊伍出來討戰,又在剛一交鋒之後匆匆撤離。童關等人不知通過霧隱峰的方法,時日一長,便無心戀戰。但隻要一退兵,文心便帶領隊伍追殺過來,想要前進又無可奈何,隻得被動等待敵兵出現,於是原本想要畢其功於一役的戰鬥,變成了曠日持久的陣地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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